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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碧(古代架空)——薜荔藤萝

时间:2024-09-06 09:53:47  作者:薜荔藤萝
  师无畏重新系好剑袋。“其实也没什么不能奉告的,不过你真的想现在知道吗?”
  暗陀罗道:“你当真要以此剑换人?”
  师无畏道:“剑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再问一百次,我也当真当真。”他将剑袋向前一抛,暗陀罗伸手接住,低头凝视着锦缎上素朴的花纹。他收起剑,缓缓朝外走去,经过师无畏和奚青尘身边时,两人都没有阻拦。
  奚青尘疾步上前,查看寄白石的伤势。暗陀罗回头看了一眼寄白石道:“两个时辰之后,他自会清醒。”
  师无畏道:“可以,我相信阁下是守信之人。”
  暗陀罗道:“你也应当相信,你命不久矣。”
  师无畏笑道:“行啊,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浪荡江湖一散人师无畏是也,目前在城中望江楼居住,阁下如果有事找我,希望尽量快些,如果拖得太久,说不定我就逛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
  奚青尘抱起寄白石身躯,也道:“阁下来得仓促,不及招待,实在惭愧,希望下次莅临之前,可以提前通知,我们好好将新仇旧账算一算清楚。”
  暗陀罗道:“不必。你自然会和你父亲有同样的命运。”
 
  暮色已经很浓重了,奚青尘点起灯烛。暗陀罗显然非常的粗暴,满屋内架折瓶倒,书扔了一地,连枕头都被砸碎了。他面对这一片狼藉连收拾屋子的力气也没有,只能怔怔地靠在床沿上。师无畏坐在唯一完好的那张桌子上很同情地看着他,奚青尘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他若找上你,你有把握吗?”
  师无畏:“没有。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老实说,我对与他一战全无兴趣。如果不是怕被他误会成胆小鬼,我这会就已经跑了。”
  奚青尘:“你不是为他才来的吗?”
  师无畏:“现在不是了。我来这里完全是一个错误。”
  奚青尘苦笑:“不管怎么说,多谢你救了白石,还连累你把剑也丢了。”
  师无畏道:“没关系,我说过,那剑不是我的。”他走到床前,俯下身看着寄白石眉头紧蹙的苍白面容,突然道:“今天这个样子,估计你已经焦头烂额,我还是不再叨扰,趁着天色还不算太晚回城里去。”
  奚青尘:“白石一会可能醒了,你不是来看他的吗?”
  师无畏:“算了,他要看见我,可能又得昏过去。”他走到门口,回身又说:“那败类使了阴招,其实小石头输得不冤。但是怎么说呢,小石头很看重这一类事。”
  奚青尘提起精神:“我们也有一战,不要忘了。”
  师无畏道:“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执着于一柄剑?我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他摇头笑道:“等你的手不这么冷的时候再说吧。”
 
  寄白石足足过了十二个时辰才醒来。并非暗陀罗说了谎,或者他身负奚青尘和师无畏都未能看出的伤势,仅仅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这梦颠三倒四,乱七八糟,忽而他是在江中跟师无畏比赛游泳,师无畏遥遥领先,在对岸向他招手,他却在后面被一个浪头淹没。忽而他跪在地上,听掌门声音从上方传来:寄白石大逆不道,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阿弥陀佛。然后却是他低下头,看跪着的人朝他抬起脸:他惊悚地发现那正是奚青尘。此时一阵极其强烈的香味将他唤醒,他猛地坐起身。腰侧的伤口泛出奇痒,腿脚还残留着昨日长途旅行的酸痛,除此之外,仍是一个立刻就可以拔剑的人。剑果然在他手边,他立刻跳下床,冲到院中:“奚青尘,拔剑!”
  奚青尘惊喜地从厨房探出头:“白石,你可算醒了!我请周大夫来看过,他老人家说你没有事,只是睡着了。为什么睡这么久,是路上不顺利吗?”
  寄白石咬牙又重复了一遍:“奚青尘,拔剑!”
  “你等我一下。”奚青尘很自然地说,洗净了手,拍了拍身上的粉尘,然后走到院子里来。这不是当面对质的气氛,奚青尘注意力可能有一半都在蒸笼上,但寄白石已无法等到,或者去营造一个更凝重或者更合适的氛围了。他开了这个头,不能使之无疾而终,他只能强调第三遍:“奚青尘,拔剑!”
  奚青尘叹道:“白石,我为什么要对你拔剑?”
  寄白石冷笑道:“因为我不够格,是吗?我不够格,也未必会输给你!”
  奚青尘:“等等。”他突然伸手拧了寄白石脸颊一下,寄白石猝不及防,只能怒目而视。“你是白石吧?不是在睡梦中被人附身了?受了什么内伤?不愧是暗陀罗,这剑很邪门啊。”他兀自沉思起来。“会不会是因为你那时醒着,听到了我跟师无畏说的话,觉得我真是无情无义,所以伤心了?你听我说啊白石,那是个误会,那当然都是假的,我事先跟他商量好了。而且你的剑并不差……”
  寄白石打断他。“你去找师无畏了。”
  奚青尘道:“凑巧而已。白石,我觉得他的剑……”
  寄白石道:“因为他的剑?你当初救我,到底是为了我的剑,还是他的剑?”
  他这话冲口而出,自己也有些难以置信。可是覆水难收,他既已在冲动之下暴露了短处,便只能硬着头皮等待。奚青尘眼中的笑意变成了惊愕;很快这惊愕也不见了,只剩下一片恍然的空白。
  “寄白石。”他声音很平静。“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寄白石涩声道:“我的剑在你眼中已是一览无余。你也将得到你的剑,完成你的夙愿。我留在这里,已经无用了。”
 
  他们面对面站着,厨房里传出蒸汽顶动锅盖的嘶嘶声。那股香味越发浓烈,寄白石一天来滴水未进的胃部,却只感到一阵烦恶的痉挛。良久,奚青尘叹了一口气。
  “白石。”他声调又回到那种老套的,温和的安抚,往常这都很有效,此刻却像油锅里溅落的水滴,只能更加激起寄白石的愤懑。“你觉得我利用你。这没有什么大不了。但是你为何这样妄自菲薄?白石,你和我不同。你是可以往更远处去的。”
  寄白石见他卷着袖子,左臂上露出当初自己留下的那道剑痕,心里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那我就往更远处去。”
  “不是,白石,现在就走吗?”奚青尘有点慌神。“今天已经很晚了,至少再住一夜,把行李收拾一下吧?”
  “我有什么行李?”寄白石冷笑道。“我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
  “这样,”奚青尘想了想说。“今天有人送了我一尾新鲜的鲈鱼。而且桂花馒头马上就要出锅了,你至少可以带一点在路上吃……”
  “闭嘴!”寄白石忍无可忍地吼道。他夺门而出,一直跑到拴着小舟的破烂码头,方才回头张望;奚青尘没有追上来。他不再去想是否迁怒,或者错怪了奚青尘,他只感到近乎罪恶的松快。他知道那些渐渐黏附上来的,使他的剑在这一年里变得沉重的东西,如同船底固着的贝类,都被他在这一刹那摆脱了。
 
  砰一声巨响,奚青尘如梦初醒冲到厨房里。不出所料,他在外面愣了太久,笼屉下水都熬干,锅底已经烧黑了。他手忙脚乱去掀盖,馒头全糊在笼布上,揭都揭不下来。他习惯性地要叫寄白石帮他收拾,一张口就觉得不对。他感到沮丧之极,干脆把这烂摊子都扔在那里眼不见为净,又洗了洗手,慢悠悠换了一身出门的衣服,拿起剑。
  “人偶尔也应该在外面吃一次饭。”他想。
  他闭上眼睛,习惯性地去勾勒那柄即将问世的剑;它现在应该是在炉中,还没有固定的形状,正因此,可以方便地驰骋他的想象。他每念及此,便感到一种轻微的,酒醉般的眩晕。他很珍惜这种来自妄想的快乐,反正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自此之后,他就没有任何借口了。但是现在剑也不能使他愉悦,他情不自禁开始思考一些更现实,也更扫兴的问题:寄白石要是抢先把船划走了,他怎么到江对面去呢?
  “总之先去看看再说。”他打定主意,就带上门。日未落而月已升,混杂的天光中间,前方远远的走来一个和尚。
  奚青尘怀疑自己是看花了眼。那不是南亭。南亭身形高大,这个和尚却伛偻瘦弱,而且上了岁数,禅杖当拐棍拄着,整张脸皱缩得像个核桃。奚青尘向他低头致意,心中疑惑:岛上虽然有一座破败已久的寺院,除了南亭就没来过第二个和尚。
  错身而过时,那和尚问他:“施主,请问这里可是奚长逐的住处?”
  奚青尘停下步子。
  “他很久以前就已经死了。”
  “啊,这贫僧知道。”那和尚说,语气很和蔼。“贫僧只是来访问他昔日住所,想看是否还能得遇有缘之人。施主是奚家后人?”
  奚青尘低头看着腰间的剑。“此剑名为长逐。”
  那和尚道:“原来如此。说来惭愧,贫僧出家,并不是因为大彻大悟。仅是因为荒唐半生,一阖眼,眼前便显出种种地狱变相。遂遁入空门,面壁十五载,以求清净。”
  奚青尘道:“甚好。大师的失眠之症,治好了吗?”
  那和尚微笑摇头,乍看与皱纹无异的一对小眼睛里射出骇人的精光。
  “本来是好了。”他说。“十五年来打坐诵经,自以为悉已清净,永离盖缠。只是踏上此岛一刹,种种刀山镬汤,寒冰剑树,纷纷卷土重来。佛言一切诸法是解脱相,不知施主是否愿助贫僧证此解脱法门?”
  奚青尘笑道:“安敢不从。”
  他慢慢将剑抽出。真正的长逐剑早已断在暗陀罗剑下,只是从此之后他每一柄剑,都名长逐。“大师若要找我解心中疑惑,我不敢推辞。大师要父债子还,我不敢苟同——我可是一文钱也不欠你的。”
 
 
章五 无畏
 
  寄白石也是拂袖而去之后才考虑到这个怎么离开的问题,虽然说走就走很潇洒,但游到对岸可能就连师无畏也并不会感觉那么潇洒,幸好他到江边时,恰巧有一个和尚下船,送他来的小舟正要回对岸去。寄白石搭上了这趟便船,船夫问他要去什么地方,他才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固定的目标。他突然笑出声来:他仿佛又回到一年前私自逃下山,走投无路不说,还遇上之前曾打败过的仇家,差点就死在那个平平无奇的雨夜。如今他剑不能寸进,又不会做人,这一年真可称得上毫无建树,但却又自由了。
  他下了船,信步走进城中。正是华灯初上时候,街头颇为喧闹,寄白石目不斜视的穿过人群,走到他喜欢的一家小店。他先要了酒,冰冷的酒液入喉,仿佛一道火焰淌过,冻结的腑脏只觉得温暖。突然他听到有人说:“寄少侠,你怎会在此?”
  寄白石循声望去,看到南亭站在门口,禅杖上挂着一串佛珠,仍是那副风尘仆仆的行者打扮。几日之前他初见此人时,还产生一些莫名其妙的警惕,现在想起来仿佛上辈子的事情,只觉得好笑。他朝南亭招招手,后者走进来,在他对面坐下。寄白石给他也斟上一杯酒:“大师要来一杯吗?”
  南亭摇了摇头。“是青尘让你来的?”
  寄白石本已熄灭的怒火又蹿了起来。
  “我自己有脚。”他气势汹汹地说。“想去哪里,无需受谁的指使。”
  南亭道:“抱歉,是我失言了。”他虽觉惊讶,但并不追究,只是微微一笑。“贫僧上次走得匆忙,一直没有对寄少侠说谢。”
  寄白石道:“你谢我什么?”
  南亭道:“多谢你这一年来照顾青尘。”
  寄白石简直想求他闭嘴,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三个字就是奚青尘,哪怕南亭提起他是很自然的。他理当拍案而起,或者落荒而逃,但可能出于一种本能的对修行之人的敬畏,可能是血液里扩散开来的酒意麻痹了他的唇舌,他只是沉默地坐着,甚至没想起来要反驳。
  南亭道:“青尘年少时,争强好胜。焚膏继晷,誓要做剑上第一。可惜他家传心法与他禀赋并不相合,后来他练功过度,伤了经脉,一直耿耿于怀。”他一直观察寄白石神色,便停住话头。“抱歉,青尘似不曾对你提起这些,那又是我失言了。”
  寄白石道:“大师很容易失言吗?”
  南亭:“是贫僧修行不到家。”
  寄白石笑了一声。“无妨。只是你这谢意我无福消受。我已经不会再回那座岛上了。大师如果想去的话倒是可以去,不过今天怕是贵同门已经捷足先登了。”
  南亭忽然站起身,高大的身形便如一座宝塔,黑影将他整个罩住,急问道:“什么同门?”
  寄白石愕然,不知道是何处触怒了这尊大佛,一团混乱的回忆中,只觉得那擦肩而过的印象也不可靠起来。“……我离岛时,恰逢一个和尚下船。”
  南亭顿足道:“怎会如此!”拿起禅杖,大步流星便朝门外走去。寄白石反射性地站起身,跟上一步又觉得不妥,犹自嘴硬道:“一个老僧而已,有什么可担心的?”
  南亭厉声道:“你不该在这时候离开他身边的。他已经不能用剑了!”
 
  “谁说我不能用剑了?”奚青尘说。他就一次一次地举剑朝奚长逐冲过去,直到奚长逐一巴掌把他打翻在地为止。晚上大家都睡了,南亭爬起来,去找奚青尘。他怀着愚蠢的不祥预感,先从水边找起,结果奚青尘在他找到的最后一个地方,即山顶的古塔。爬上去的时候已是后半夜,露水深重,胳膊腿上都是被蚊虫咬出的红点。奚青尘说:“我恨他。”南亭说:“嗯。”奚青尘说:“嗯是什么意思?”
  南亭说:“也许你是可以再用剑的。”
  这不是一句廉价的,口是心非的安慰(奇迹总会发生,不要放弃希望!)。南亭年少起就老成持重,十五已经像五十,因此发言比旁人显得更有分量,无论多么毫无根据,都不像一个祈祷,更像一个预测。这中间有他的私心。不是对于奚青尘的不忍促使他说谎。他是预见到他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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