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4

伤心碧(古代架空)——薜荔藤萝

时间:2024-09-06 09:53:47  作者:薜荔藤萝
  那人回过身,聊胜于无的星光之下,无法看清面容,只有语气听来似乎很惊讶。
  “咦,小石头,是你。”
  话音未落,墙头上又越出一个黑影。那人笑了笑,做了个简短而莫名的手势,像是邀请,又像是告辞,便向前跑去。风入松视寄白石如无物,紧跟着没入前方染缸般浓重的黑暗。寄白石握剑的手在颤抖着,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在颤抖。猛地一声凄厉的巨响,两片房瓦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惊起树上乌鸫不甘示弱的抗议,这动静足以叫醒半条街的人——不过他们也许会以为只是一个不祥的梦境。奚青尘终于也现身了,他呼吸急促,眼睛里却闪烁着那种谵妄病人般狂热的光亮。
  “白石,快追,”他喊道,“星石在他手上!”
 
  好漫长的一夜。东方的天色开始消解,像一层一层揭开的薄纱,寄白石想,好漫长的一夜。似乎从昨日已开始,从多年前已开始,他就这样在漫无尽头的道路上奔驰,心中充满绝望。为何绝望?对什么绝望?奚青尘就在他身侧,他太快了,寄白石需使出全力,才能跟上他的步伐,但他过于鲜明的喘息,直让人怀疑那胸腔会不会突然爆裂。他们很快出了城,奔往江边,江水上笼罩着黎明前灰绿的天光,一切更加明亮。寄白石看见前方的二人骤然停住了步子。
  他们已经到达江边的石矶,前方无路,凸出江面的三丈怪石,像巨兽竭力伸出的唇吻。江风极冷,即使七八月间,挟带着水花溅落在身上,那寒意足以销魂噬骨。
  “你们追我做什么?”那人终于说话了。“我不是凶手。”
  风入松道:“你若不是,为何要跑?“
  那人道:“脚长在我身上,我想跑就跑。何况诸位好像也不是被主人请来的,何必五十步笑百步。你们是为什么半夜造访?为了这块石头吗?”
  他手里仍托着那块落星石,似乎这时才觉出它的沉重。那的确有可能曾是飞迸散落的光焰,粉身碎骨的力量,但在这江天之间,仅是一捧凝固的余烬,对任何质询,只报以坚不可摧的沉默。那人将它从右手倒到左手,忽然又问道:“是用来铸剑的?给谁用?你,你,还是你?”
  他目光从三人脸上依次扫过,那好奇非常纯粹,被扫到的人却唯有默然,甚至风入松一句坦率的关我屁事,也被扼在喉咙里一般不能发出。奚青尘道:“阁下有什么条件,可以尽管开口。”
  那人道:“算了吧。”随手往后一抛。他动作看似不快,却连离他最近的风入松也来不及阻止,那石头划出一道悠长的弧线,许久才陷进江心浑浊的晨雾。奚青尘喉中挤出一声干涩的呻、吟,寄白石猛地转头去看他时,那人竟也跃下了石矶。三人冲到巉岩边缘,竭力往下张望,只见前赴后继的浪头在石滩上碎成雪白的泡沫。
  奚青尘突然蹲了下来。寄白石在他身后,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但奚青尘的面前,又无他的立足之处。
  风入松将手放在奚青尘肩上,道:“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他这么一个刻薄的人,这就算是安慰。奚青尘笑道:“没事。”站起身来,神色已经一如往常。他重新敛好被江风吹得十分狂乱的头发,叹道:“真是一个疯子。”
  风入松:“也就跟你不相上下吧。”
  “太抬举我了。”奚青尘说。“白石,你知道他是谁吗?”
  “师无畏。”寄白石说,被这一天之内连续的失手刺激得完全麻木。“他就是师无畏。
 
 
[收藏此章节] [免费得晋江币] [举报]
章二白石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笨的师弟。”这就是师无畏给寄白石的第一个评价。很久之后寄白石才明白,纵然是笨这个字,也有很多不同的用法,对师无畏而言,未必是存心褒贬,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只能是一种耻辱。这耻辱无法洗刷。出自师无畏之口,寄白石不能反驳。
 
  寄白石十三岁拜入苍梧山,不是每个志于剑的少年都有入山的资格。他当时的师尊已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教他,于是向苍梧的掌门写了一封荐信,称他为百年难遇的良材。老师傅的骄傲溢于言表,但苍梧山最不缺的就是百年不遇的良材,寄白石入山第一年,谁都打不过。师无畏是他的大师兄,每个人都知道他会成为苍梧山的下一任掌门。八年后寄白石成了苍梧的掌门弟子,但师无畏早已离去,再也不曾返回。
 
  他没和师无畏打过多少交道。他更多的了解反倒是从师无畏离去之后,从其他地方得来;从掌门和长老们赞叹却不乏遗憾的目光里,从师兄弟们窃窃的私语里,从对手的怜悯,蔑视和叹息里。鸡鸣即起,人定乃休,日常行坐,不离剑一步,这可以让他在短短数年之内脱颖而出,成为备受瞩目的后起之秀,但却不能撼动那无所不在的名为师无畏的法则。他是老虎兴尽而去后被仓促推举的猴子,被赋予无能承担的重任,他能做到的每一件事,都只是说明他做不到另一件事。他战胜的每一个对手,都指向他无法战胜的对手。他是否无法战胜师无畏,这有待商榷,因为两人没有真正比试过,但对师无畏以外的人,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那问题就不在于师无畏。后来他败于飞云涧,输掉了镇派之宝碧玉簫和整个苍梧的颜面,对着面壁三年的重罚,生平第一次选择了违逆。
 
  这个决定并不明智,因为根据经验,这条款不是不能商量。其实这数字应该很灵活,掌门对他也一向算是仁慈,如果他表现得好,三年可能很快会变成一年,一年又变成半载;纵使输了这次,他仍是苍梧最出色的弟子,一旦到了用人之际,长老们不得不把他捞出来戴罪立功,那刑期随时都会结束。但他鲁莽地选择了自由,并且马上就为此付出代价。有人向他走近。有人要碰他握剑的手。他手腕猛地一抖,溅出一道温暖的血迹。
  “别怕。”来人轻轻地说。“我不碰你的剑。”
 
  “他拾个人不奇怪,为什么留下你?”风入松说。“当然是因为你的剑。”
  寄白石道:“这至少证明我有一把好剑。”
  “跟你们相比,我不懂剑。”风入松说。“但我相信他的眼光。”
  他满怀同情地摇摇头。“多年愿望付诸流水,这次他一定伤心坏了。你既然在他家白吃白住了这么久,就应该负起一些基本的责任,尽可能地给他一些安慰。”
  他的每句话都可谓很有道理,但不知为什么每句话都让人很难接受。寄白石道:“他不需要安慰。”
  风入松道:“你还太年轻。这世上是个人都需要安慰。”
  寄白石道:“他为什么这么想要这把剑?”
  风入松道:“也许他想要的并不是这把剑。”
  他看了一眼窗外,悠悠开口。“奚青尘的父亲,曾经是江浙一带有名的剑客,算得上一派宗师,门下也有二三十弟子。别看你们那院子现在像个鬼宅了,当年也曾是人来人往的。”
  寄白石漠然道:“这又有什么法子。”
  风入松:“不错,你们江湖人,向来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奚前辈跟人约战受了重伤,不治而亡。奚青尘那年才十六,一声不吭把门人都遣散,家产都变卖了,一个人在那岛上过日子。现在过了十来年,他突然跟我说,想要铸一把剑!”
  寄白石道:“他想要报仇?”
  风入松道:“很难说。也许他只是想要这把剑。”
  寄白石面无表情地拿起桌上的酒壶晃了晃。“你醉了。”
  风入松笑道:“胡说,我平生最恨的就是醉鬼。别看我这样,我也喜欢酒,酒是好东西,奈何有的人不知节制!”他一口饮尽杯中的残酒,拍了拍寄白石的肩膀。“你就很知道节制,我特别欣赏。天色不早了,我已经多耽搁了半日,你回去好好安慰一下奚青尘。也许,买个新杯子给他。跟原来一模一样的。”
  他起身走向楼口,寄白石突然问道:“你欠他什么?”
  “后会有期!”风入松高声说道。
 
  他一走似乎就随身带去所有的响动,这个无所事事的午后突然之间静得瘆人,连楼下伙计打碎了一只碗碟的声响,也尖利的盘旋在那里久久不散。下方飘飘摇摇传来一阵哀婉的乐音,寄白石走到窗边,低头看着对面的利行堂。门前挑着白幡,进出吊唁的宾客络绎不绝。有人在身后叫他:“小石头。”
  寄白石回过头,师无畏正坐在风入松方才的位置。寄白石只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投向街道那一侧。师无畏摇摇头:“真的不是我杀的。”
  寄白石道:“我没说是你杀的。”
  师无畏道:“不愧是小石头,目光如炬。你那两位朋友不像你这样了解我,所以为免误会,最好是你向他们解释解释。”
  寄白石:“不去。”
  师无畏笑道:“好吧。你的朋友如果来找我的麻烦,那时可不要抱怨说我没提醒过你。”他仔细的将寄白石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小石头变大了不少,是大石头了。掌门身体还好吗?”
  寄白石道:“我已经不是苍梧山的人了。”
  师无畏吃了一惊。“怎么,连你也跑了?你是拿我做榜样吗?这怕是行不通,小石头,我的经历是不可复制的。\"
  寄白石将几枚铜钱放在桌上,一言不发地走向楼梯口。师无畏一拍桌子,抢上前去堵住。寄白石右肩微动,嗒的一声,半截筷子掉在楼板上,沿着木阶向下滚落。师无畏惊讶地看着手里剩下那半截,叹道:“看来我今天是留不住你了。”
  寄白石道:“你若实在没有事做,可以再去江里游几圈。”
  师无畏道:“这你就不懂了,每天早上一个冷水澡,可以延年益寿。”他压低了声音笑道:“算了小石头,我没有你想的那么闲,至少没有闲到半夜翻墙进去看杀人的地步。你听说过暗陀罗吗?”
 
  由于这不很愉快又浪费时间的意外,寄白石紧赶慢赶,还是未能在天黑之前回到岛上。他在江边等了许久,才有一个熟识的渔夫载他过去。他想奚青尘大概已经用过了晚饭,他那份留在锅里热着。入夜后虫鸣铺天盖地,萤火在四周飞舞,熟悉的石径带他回到门前,大门一如既往地虚掩着,寄白石推门进去,却发现院中漆黑一片。
  他将带回的蒲包放在院中石桌上,走近奚青尘的卧房。房中也寂静,寄白石走到桌前,正欲点灯,忽然脑后响起一声大喝,随后重器破空而下,寄白石将头一偏,那重器擦过他肩膀砸在地上,听声音似是棍杖一类。
  房中居然藏了个人!
  寄白石一身冷汗,拔剑在手。黑暗中只能听声辨位,这种对手一般都是伺机偷袭,动作以隐蔽为先,那柄杖却抡圆走正,大开大阖,格挡间传来磅礴力量如惊涛骇浪,震得他手臂隐隐发麻。他好胜心起,不退反进,两人顷刻间过了数招,斗室逼仄,方圆不过丈许,那人动作如此豪放,却不曾碰到一件家什器物。寄白石越发心惊,想到昨天他贸然对风入松出剑,今日就被人暗算,这现世报未免来得太快,正焦灼间,忽然一道光芒射入,照亮了对方手中的锡杖。“都给我住手!”
  两人不约而同停下动作,一起看向那光源所在。奚青尘站在门口,手里提着灯,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做什么,做什么?还嫌我这点家当不够糟蹋?”
  他这话好像意有所指,寄白石突然觉得有点委屈,但他还没开口辩解,那人已先道:“不关寄少侠的事,是贫僧率先冒犯。素日听你赞叹这样好剑,难免好奇心起,想要见识。是我着相了。”
  他声音深醇浑厚,仿佛山寺曙钟。寄白石这才详细打量此人,只见他身形高大,肩背宽厚,一领缁衫,一双木屐,粗硬头发短短的不过半寸,似是剃后重新长过,虽然神情温和,但浓眉虎目,自有一股金刚威严。奚青尘道:“哦?那你现在见识了,作何想法?”
  那人道:“苍梧俊秀,名不虚传。”
  寄白石本能将头一低:“大师过誉了。”
  奚青尘和来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他语气比平时还要轻快,情绪比平时更加高涨,几乎亢奋到了一种不自然的地步,已经全然看不出昨日的失落之色。“这是南亭,如今是半个和尚了,当年算是我的师弟。”
  寄白石谨慎地又看了南亭几眼,虽不能排除有的人天生面相老成,但对奚青尘这话,他无法克制自己的保留态度。奚青尘立刻就猜到他想什么,不服道:“怎么了,他虽比我大两岁,但入门比我晚,难道你们苍梧山,是按年龄排座次吗?”
  南亭笑道:“是,师弟不敢僭越。”寄白石看他二人叙旧,感觉腹中饿得火烧火燎,试探着问:“我去准备晚饭?”
  奚青尘道:“不用,我都安排好了,方才到后山取了些酒。”
  寄白石:“大师一个出家人,不必持戒吗?”
  奚青尘一挥手:“无妨,我们喝着,他看着。”
  寄白石:“我在外面喝过了。”
  奚青尘挑眉道:“什么意思,你不肯陪我?”
  他少有这样不依不饶的时候,寄白石心里那股邪火从腹内延烧到喉咙,只得说:“不是不肯。”奚青尘道:“这才像话。”三人转到厨房用晚饭。他这里院落虽大,房屋虽多,只有两间卧房,一间书房兼做会客室,厨房兼做餐厅,其余都早无人迹。平日鲜有客来,两人也懒得打扫,寄白石心中盘算了半天,最终假装不经意的问道:“大师今夜可是要在此留宿?”
  南亭道:“昔日我在此学艺时,住廊下第三间。”
  奚青尘道:“不好意思,你那间屋子早已让给了虫蛇鼠蚁。收拾明天再说,你先跟我凑合一宿。”
  啪嗒一声,寄白石筷子掉到了地上,连忙俯身去拾。他抬头见那两人都在看着他,结结巴巴地提出:“书房也有一张卧榻。”
  “那太窄了,只能用于小憩。”奚青尘歪着头说。“还是你想现在立刻去收拾一间出来?大半夜的费这事干什么,我床那么大。”
  寄白石急中生智:“大师也可以跟我住。”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