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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男信童(近代现代)——康塞日记

时间:2024-09-06 09:45:20  作者:康塞日记
  他的态度依旧冷淡,在这时说完最后一句真心话。
  “我只是没有办法爱你。”
  丰姗的神色僵住了,世界上所有创伤,都没有丰霆这一句来得伤人。
  没有恨,也没有爱,她的儿子,原来是全然拿她当一个陌生人。
  丰姗的身体一软跌倒在地毯上,丰霆的膝盖在她眼前,她不敢置信地慢慢抬头,正对上丰霆怜悯的眼神。
  丰姗立即崩溃了,眼泪大颗大颗涌出眼眶,此时的她不像一个母亲,反而像一个渴求依靠的女儿。
  “阿霆,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妈妈?”
  丰霆伸手把丰姗搀扶起来坐到沙发上,承认自己不爱母亲,也没有那么难,至少说出口,他反而松了口气。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丰姗哭得不能自已,他只能亲手为丰姗擦眼泪。
  “你永远是我妈,我永远欠你一条命,无论如何都不会不管你,你伤心什么?”
  “我要你收回那句话,我全当作没听到。”
  丰霆叹口气,成年人的世界其实不需要清清楚楚,家庭关系中更是如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彼此互相应付也能过得很好,他那么多年都未曾表达不满,现在更是不必。
  会说出那句话,实在是今日心情太过低落,连斡旋力气也没有。他妈需要一个出口,他也需要。
  说实话的后果非常难料理,他无法做到完全同他妈划清界限,既然不打算分道扬镳,那么这句话除了出气没有任何意义,徒惹矛盾。
  这样的亏本买卖他从前从不做。
  所以他后悔了。
  “我说气话,妈,你不要在意,我收回。”停顿良久,他轻声道。
  “你知不知道妈妈听你这样说多么伤心!”丰姗听到这句话,又忍不住流眼泪,望向丰霆目光里终于没有憎恨,只剩下后悔和害怕。
  “全是我错。”
  丰霆这么保证了,丰姗总算止住哭泣,倚在沙发扶手上闭着眼平复。
  过了会儿,她咬了咬后槽牙,又提起:“我一定要沈宝寅后悔!”
  丰霆眉头一跳,平静道:“妈,我不拦你,我只给你句忠告,你打不赢。”
  丰姗神经质地转头,瞪大眼睛望着他:“为什么?他做强盗,抢走我东西,我为什么会输!”
  丰霆不再讲话,因为知道即使解释再多,他妈不会相信。
  如同沈宝寅不会相信他的保证。
  他似乎长久处在一个漩涡中,两股互相对峙力量缠绕着试图绞杀对方,他左右互搏,费尽力气平衡,自信以为可以力挽狂澜,最后身心俱疲回头一看,双方依旧势如水火,从未变过。
  沈宝寅说他这个人好有野心,又格外执着,所以想做的事从不失败。
  他要感谢沈宝寅高看。
  他只是个普通商人,不懂什么高明道理,付出的沉没成本太过高昂,他也会像其他趋利避害的同行一样,考虑壮士断腕。
  那会很痛,但痛一遭,好过千刀万剐日夜凌迟。
  苦苦追不到的东西,或许根本没那么好,他需要时间思考,那是否真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宝物。
  丰霆蹲下身,把地毯上遗落的祖母绿戒指捡起放到他妈妈身侧,起身,轻轻道:“妈,我言尽于此,你和沈宝寅这场官司到时一定还未开打就传遍香港,如果有主动找上门对你提供帮助的人,你自己要擦亮眼睛。”
  丰姗盯住他:“你什么意思,你不要管我了?不站妈妈这边?”
  丰霆温和地说:“我不是你们沈家的人,不适宜参与你和沈宝寅之间争执。”
  丰姗嘴角颤抖两下。
  丰霆适时安慰:“出庭那天,我会陪你。”
  丰姗没有说话,但表情平静许多,把祖母绿戒指重新戴回手指,重新变回高贵的沈太太。
 
 第62章 灵魂逐寸向着洪水跌堕(6)
  丰霆走后,沈宝寅在沙发上先是呆坐了几分钟,大概是空气太安静,他的怒火反而重新反扑上来。
  他光着脚跳下了沙发,两只常年不见日光的秀长脚掌白到几乎曝光,足跟落地时边缘皮肤被地板挤压出粉色痕迹,有种柔软的美丽。
  他边把胸口领带扯松,边四下环视一圈,左手边有尊翡翠摆件,在清晨金色的阳光下晶莹剔透。他一咬牙,走过去拎着马首把这尊二十磅重“马踏飞燕”举起来往地上砸去。
  “砰”一声脆响过后,翡翠散落一地,像南极冰洞里星星点点璀璨莹光。
  沈宝寅大口吐息几次,霎时间觉得心里痛快许多,于是又砸了许多其他易碎金贵的摆件,嘉庆时期青花笔洗,一整套的极光水晶酒杯,总之是什么物品响声大就砸什么,墙角竖立的维多利亚时期古老座钟也被他一脚踹倒,发出几声叮当哀嚎,安详躺在地面。
  几分钟过去,客厅如同狂风过境,沈宝寅坐在地毯上喘着粗气,发了会儿呆,突然觉得自己的家里变成一个巨大垃圾场,他坐在里头,好像也变成昂贵垃圾里的一件。
  沈宝寅讨厌令自己情绪失控,于是他最后在心里咒骂几句丰霆,很快整理好自己心情换了崭新西装出门。
  上任第一天最好不要迟到,沈宝寅一路狂飙,抵达公司楼下居然还富余几分钟。
  新旧交接之际,又摊上他这么一个年轻的老板,沈宝寅一路走来明显感觉到职工的情绪不太高涨,有点人人自危的意思。
  越是如此,沈宝寅笑得越是灿烂,极尽和善与每个遇见的员工亲切问候,每个员工得到他的笑容以后神态都放松许多,沈宝寅不用猜都知道他们心内在想什么:老板心情还不错,讲明公司运转应当还算顺利,好险好险,至少保住饭碗。
  按电梯时,沈宝寅下意识十分顺手地按了总裁办的楼层,等进了办公室大门,看见职工愕然看向自己,才反应过来,他已经是董事长,应该要去东楼上班,不仅按错楼层,还走错楼。
  不过走都走错了,只好微笑几下,故作淡定地转身回到电梯间,上到西楼的二十五层,从空中连廊穿过去前往东楼的董事长办公室。
  多走几步而已,他需要适应的又何止换栋楼。
  申港成立二十余年,经营早自成体系,沈振东多年不管事也好好运转,所以即使换个老板也没有太大影响。第一天上班没有重大决策需要更改,沈宝寅最大活动便是去法务处领大印和公章,工作甚至比在总裁办更加轻松。
  傍晚时分,沈宝寅按时下班,想到家里一堆垃圾还未料理就觉头疼,驱车去了太平山顶。
  天气晴朗,暮色金黄,太平山顶望下去,整个港岛尽收眼底,沈宝寅下车时凝视山色半分钟,欣赏完美景从口袋拿出把旧钥匙打开了白加道79号别墅房门。
  沈宝寅请的装修工人做事非常谨慎,剥脱的墙皮已经全部刮下来,地面却没留下多少灰尘,至少沈宝寅不必捂着鼻子走进去。
  沈振东与丰姗婚后没几个月便搬家,当时走得匆忙,并未搬走多少家具。因此沈宝寅掀开客厅沙发上的白色防尘毯时,还能看见他七八岁时拿粉色蜡笔在白色皮具表面画下的一只小老虎,他很小时候就有天赋,小老虎的身体比例非常和谐,憨头憨脑,头顶硕大一个王字,因黎梅君觉得可爱,不准佣人去除,一直保留至今。
  沈宝寅盯着那只小老虎微笑许久,觉得受到妈妈安慰,心情放松许多,过了一会儿又驱车离开。
  他回到了半山的公寓,举目四望,漆黑宁静。
  许多次,他回家,屋内永远明亮,丰霆在厨房忙来忙去,抽空还要管他脱鞋换衣,他不但不听,反而笑嘻嘻地去妨碍丰霆,可是丰霆拿他没有办法,只好由着他闹,晚上才来收拾他。
  那样快活的日子,说没就没了。
  整整一日,他用公事来麻痹自己,对自己讲,这没什么,丰霆的离开,难道不在你预料之中?两年多的好时光,原本便是多余出来,沈宝寅,有得必有失,不过是一个男人,你只是习惯有他。
  即使现在会伤心、痛苦,可是终究会一天好过一天,重要的人离开身边,本来就是一个戒断的过程,很艰难,可是十多年前,妈咪去世你不是没有经历过,如今不过重新回味一遍。
  十天,依旧每天心痛难忍。
  三个月后,不再时时刻刻想念妈咪。
  半年,很少睡前想着妈咪流眼泪。
  一年、两年,妈咪的样子开始模糊,想起妈咪,不会再感到心碎疼痛,只留下幸福快乐的记忆。
  丰霆的离开难道会比母亲的离开更加难以忘怀?
  他不信丰霆有那么特殊。
  心里不自觉又绞痛一阵,喉咙也一阵哽咽,但沈宝寅攥了攥拳,没再放任自己想念丰霆。
  他叫人来做了晚餐,用餐前,将整座房屋灯光全部打开,还播放了一个访谈的电台节目,屋里一下变得十分热闹。
  沈宝寅总算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孤独,听着家长里短,他慢慢吃完了饭,洗了个澡,尽力使自己的生活不因丰霆的离去而脱轨。
  第二日,他依旧延续了前一日的生活,专心工作、努力喂饱自己,只是晚上不知道为什么无法再深入地睡眠,惊醒时摸摸脸上,有哭过的痕迹。
  梦见什么,却忘了,心里空落落的,不高兴。
  他下意识往身旁摸去,可是什么也没有,偌大的房子里,没有一个丰霆会把他拖进怀里,手脚都捆得他紧紧的,边吻他,边来安慰他。
  是他将他赶走了。
  压抑两日的情绪在这样一个噩梦将醒的夜里彻底反扑上来。
  他好想要抱一抱丰霆,丰霆的肩膀很宽阔,怀抱很温暖,将他抱在怀里时,好像全世界的风雨都淋不到他。
  单薄的被子下,沈宝寅悲恸地抱着膝盖,呜咽抽泣起来,这闸门一开,一开始还是小声地哭给自己听,后来,大概是想着没人听得见吧,再也不需要维持沈少爷的脸面,他渐渐哭出了声音,到最后,有点儿嚎啕大哭的意思。
  沈宝寅很久没经历这样的痛苦和绝望了,冷静下来,拖着步子去浴室洗脸时,看到镜子里头那张苍白脸上那双核桃大、樱桃红的眼睛,连自己都觉得惊愕奇怪,怎会这么放不下丰霆?
  从前,他难道不是因为丰霆深爱他,而他喜欢有人这样毫无保留地爱他,受到了感动,所以才接受这个人?
  怎么就到了非他不可的程度。
  丰霆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转念,他又凄苦地想,不是丰霆对他做了什么,而是他对丰霆做了什么,让丰霆可以这么决绝地离开了他。
  第三日的下午,沈宝寅没有忍住,来到了油麻地的那栋别墅。
  丰霆每逢初一或者十五会来给父亲上柱香,沈宝寅没有陪他来过,但地址还记得很清楚。
  他跟丰霆就是在这里相识。
  砖墙已经旧了,显出些斑驳的痕迹,幸而庭院干净整洁,绿植盎然,看得出有人时时打扫照看,总算还是个宜居之处。沈宝寅缓步走进去,既羞且怯,不自然地敲了敲门。
  里头很快传出了脚步声。
  沈宝寅眼皮颤了颤,心快提到嗓子眼,下一秒,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扶着门,大概没想过会是他吧,神色有些讶然,但很快收敛起来,单是没有表情地望着他。
  沈宝寅的目光先是在他脸上凝滞了两秒钟,不过三日没见,再瞧见这张被他吻过、打过的脸,竟然有些恍如隔世的意思,瞧不够似的想要继续瞧下去。
  可他不想叫丰霆认为他今日是低三下四来求和,匆忙地,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架势,昂着头,越过丰霆的肩膀,朝里头望去:“不请我进去坐一坐?”
  丰霆没有让,单薄的嘴唇动了动,冷漠道:“你来做什么?”
  沈宝寅从没叫他这么对待过,好像素不相识,心里头又酸又痛,嘴唇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可能是见他半晌不作声,丰霆却是无声地让开了,讲:“先进来。”
  沈宝寅忙不迭跟上去。
  丰霆并没有热情地招呼他,甚至连冷淡地招呼都没有,自顾自进了一间屋,沈宝寅亦步亦趋走在他后头,瞧见他是在厨房里摆香烛,又悄悄退回了客厅。
  楼梯拐角有间屋子,是扇桐木做的门,牛角似的青色。
  丰霆当初就是住在这里头,沈宝寅还在他的床上打过盹儿。
  沈宝寅心里头颇有些怀念,他推开了半闭的门,瞧见一张不大的床,不是十多年前那张了,这张更新,黑色的铁架床,床上垫了新被新枕头,瞧上去宣软蓬松,被单的颜色是深蓝色,显而易见,这是张单身男人的床。
  想到丰霆这几天可能在这上面睡过,沈宝寅近乎痴迷地走近了,并且鬼使神差掀开了被子一角,很自然地挨着床沿坐了上去。
  他盯着那只单人枕头,真想凑上去嗅一嗅,这时,一道冷淡的声音在后头响起。
  “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宝寅被惊醒,慢慢回头。
  他的心内很茫然,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踅摸到这里来,他和丰霆面临着一个无可回旋的矛盾,谁都不肯让步,此刻,面对着面,又有什么好讲呢?
  神思一恍惚,他文不对题的,突然低下头,盯着手里的被单一角,讲:“为什么买这么小的床,睡不下我们两个人。”
  丰霆的表情变了,有点触动,接着,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嘲讽的笑容:“沈宝寅,你现在来对我说这些甜言蜜语做什么,我想不明白我还有什么是你还没哄骗走的。”
  “丰霆,你不是说爱我?那你为什么现在对我这么不好?”像个看不懂眼色的孩子,沈宝寅固执地问,好像争吵、打架之类的嫌隙在他和丰霆之间从来没发生过。
  丰霆不能接受他把“爱”字挂在嘴边,沈宝寅完全不懂得这个字,现在提起来,简直是在侮辱他,因为屈辱,又或许是恼羞成怒,他冷冷道:“我爱你的时候,当然对你好,不爱你的时候,你算什么东西。”
  沈宝寅倏地站了起来,胸口很剧烈地起伏,五官扭曲,是个发怒前的征兆。
  他觉得自己真像是被全世界的刀剑刺伤,其实那两句话哪里有那么重,还没有他骂丰霆任何一句来得刺耳,但是丰霆从没对他这么无情过,从未。
  他很想一咬牙转身就走,丰霆怎么能这么对他。
  丰霆大概也发现他生了气,马上退后了两步,让开了路,表情有种“果然如此”的冷静。
  沈宝寅叫他这个表情刺得有些喘不过气,不想叫丰霆看轻自己,他深呼吸一口气,双脚像陷入泥潭那样,拔足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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