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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男信童(近代现代)——康塞日记

时间:2024-09-06 09:45:20  作者:康塞日记
  可现在,丰霆终于告诉他,不是你记忆出错,不是你敏感多疑,本来就确有其事。
  苦苦寻觅的答案,经过漫长拉扯得到了肯定,沈宝寅反而一时反应不过来,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声音。
  他点点头,鼻子发酸,嗓音也有些沙哑:“你是想要跟我解释?你先说,我再考虑是否要信。”
  “你妈也并不是我妈害死。你总控诉这一点,我想知道,究竟谁这么告诉你,还是你亲眼所见?”
  沈宝寅顿了顿,道:“我妈咪去世那天,有人同我讲,你妈在前一天的傍晚去过医院见她。”
  “谁说的?”仿佛接近真相,丰霆喉结紧张滑动一瞬,沉声问:“哪天?”
  “谁说你不需要管,就当我亲眼所见。”
  丰霆敏锐万分,哪里猜不到:“我说过不要太相信黎兰君。”
  沈宝寅惊讶地看他一眼,不作声。
  丰霆恨铁不成钢,叹口气:“你小姨从你身上拿走多少钱宝,她图的是什么,你难道真的没有数?”
  “我没了亲妈,对姨母尽尽孝心你也看不惯?”沈宝寅冷哼一声,“那你怎么就那么信你妈?”
  “至少在这点上,我相信我妈为人,她不会凌虐他人尊严。”
  “哦,原来她很讲信义,很懂廉耻。那你当初有没有料到她会做人情妇?”
  丰霆愿意承认丰姗错误,却不代表他喜欢听别人反复提起此事,当即心中一阵羞耻,头疼地乞求道:“阿寅。”
  “真是谢天谢地,你们姓丰的居然还有一个人为此感到丢脸。”
  沈宝寅只是下意识反驳,并没有故意恶心丰霆的想法,他也知道旧事重提没有意义,顿了顿,说回原来话题:“这件事,确实是我小姨告知我。从我妈咪病重不能离院开始,我小姨就来到香港陪伴她。七二年圣诞日,我生辰,爸爸在外出差回不来,小姨和妈咪一起在病房为我庆生,晚上我回家,小姨留宿病房陪伴我妈咪。第二天,家里接到电话,讲我妈咪已经去世。”
  提起妈妈,沈宝寅情绪永远无法冷静,他眼圈红红,压抑着恨意。
  “后来就是婚礼。小姨带我偷偷去教堂观礼,我们站得很远,她问我,之前认不认识这个新妈咪?我告诉她,认识的,爸爸常常带着我同她见面。她的脸色突然变了,走得很近去看仪式,看完回来告诉我,其实我妈咪去世那晚,有个女客来访。她从没见过那位客人,还以为对方是来探望我妈咪,我妈咪叫她出去等,她就出了门。她又讲,其实爸爸常常偷偷摸摸出门,我妈咪一个足不出户的病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她怎么可能没发现。可是我妈咪不准她插手,她也就不知道那个被爸爸藏起来的人到底是谁。刚刚离得太远看不清楚,可是现在她知道了,那晚的客人,就是台上的新娘。我也是那天才知道,你妈哪里是什么我爸爸的挚友,根本是他见不得人的情妇、气死我妈咪的罪魁祸首。”
  丰霆的脸色很多变化,似乎是在耻辱地消化这段亲生母亲的罪行,又好像一个检察官,从中寻找着翻案的线索。
  好一会儿,徐徐问:“是你先跟你小姨讲,我妈同你爸早已认识,她才告诉你我妈曾经去过医院?”
  沈宝寅不假思索地点头,脸色透着一股鄙夷的厌倦。
  “你确定是七二年圣诞?”
  不信他,才会咄咄逼问,沈宝寅斜睨丰霆一眼,十足不耐烦:“我生辰第二天就是我妈咪的忌日,我怎会不记得?”
  “那么我告诉你,那天,我妈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医院。”
  沈宝寅最气他偏袒丰姗,当即心里发怒,把他手从自己怀里拿起咬一口,丰霆吃痛收手,沈宝寅抬眼恨恨瞪他。
  丰霆手上全是他牙印,为了防止沈宝寅继续搞破坏,他把沈宝寅的脑袋往后推了推:“听我讲完行不行?”
  “你说!”
  “我妈没有时间在那天去耀武扬威。圣诞那日,她早起就开始发热,乙型流感,高烧不退,三天才可以自己下床。你爸爸也在我家,平安夜来的,呆到圣诞第二天的清晨,接了个电话,突然离开。”
  沈宝寅脱口而出:“他那两天都在出差,怎会在你家?”
  丰霆的表情有些屈辱,没说话。
  子不言父母过,珠胎暗结、无媒苟合这种话,沈宝寅能够挂在嘴边,可他无法做到。
  沈宝寅过了一会儿才顿悟,当然是沈振东撒谎,借口出差,实际是去同丰姗约会。随即露出嫌恶的表情,也不说话了。
  这样呆了一呆,沈宝寅突然坚定地摇摇头:“你一定是在骗我,不可能的,我小姨没道理骗我。”
  丰霆瞧着他故作镇定的脸,也不反驳,只静静地看着他。
  “我小姨还讲……”
  丰霆欲言又止。
  沈宝寅却不讲了,顿住了,面色有些茫然。
  良久,沈宝寅的喉结轻轻滑动,好像把很多话咽了下去,只轻轻道:“我小姨是为我好。”
  也不知是在说服丰霆,还是说服自己。
  他不讲,丰霆也猜到,那些未尽之言一定是些诛心的话,目的在于使沈宝寅树立起对他们母子绝对的憎恨。
  黎兰君可能在其他地方撒谎,但大概确实早就知道沈振东有婚外情,否则不可能那么迅速地编织出一个合理的谎言。
  若永远只是个见不得人的情妇也就罢了,只要沈宝寅依旧是沈家唯一的血脉,沈宝寅母亲都不屑于点破的事情,黎兰君更加不会主动地去指责姐夫的私德。
  丰霆觉得自己简直能参透黎兰君当时的想法——偏偏在沈宝寅母亲去世后,这个她不以为意的情妇居然真的登堂入室,在黎梅君葬礼过去仅仅不到半年。
  亲姊遭到这种羞辱,黎兰君岂能不恨,既然恨,又怎么可能亲眼看着唯一的外甥,全然年幼无知的时候,懵懵懂懂去投入新妈咪的怀抱。
  这不是多复杂的猜想,循着常理就能明白,她只有再三地警告沈宝寅,即使翻覆事实也要在沈宝寅心中扎下这根针,绞得沈宝寅不得好过,这样,才可以令普遍忘性大的孩子,永不忘记自己的亲生母亲。
  丰霆叹了口气,忍不住伸手,用手背碰了碰沈宝寅被浴水蒸腾得泛红的脸颊。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当然知道,沈宝寅已经倾向于相信他。只是这真相太讽刺,沈宝寅直到如今都深深信任着这个小姨,可是居然连他唯一信赖的亲人也对他有欺骗,他当然暂时做不到接受。
  沈宝寅还要时间去验明真假。
  被他摸了脸,沈宝寅愣愣转过头来。
  怎么这么可怜,走丢的孩子一样,找个面善的大人,就盯着对方瞧,希冀可以得到一点帮助。
  丰霆心疼泛滥,特别想要亲亲他,于是凑了过去,似有若无地蹭着他的嘴唇吻了吻。
  大概是觉得痒吧,沈宝寅终于回过神,蹙眉把他的脸轻轻推开了,也不怎么真心,手指还缱绻地搭在丰霆的肩膀上呢,无意识地捏着丰霆的耳垂。
  丰霆低着头,任由他搓弄,轻声地,带着期盼说:“现在知道来龙去脉,你心中是否还就这件事怪罪我妈?”
  又来了,又来劝他放下恩怨。
  沈宝寅连碰都不想碰他了,手收回来,自顾自往浴缸深处靠去。
  他深刻知道自己对丰霆的感情只建立在童年时候朦胧的依赖和爱慕上,这些感情不太多,所以他也不知道能经得起自己忍耐丰霆多少次。
  他确实对丰霆所说内容感到震惊,假如丰霆所言不差,那么就是黎兰君向他蒙蔽了他妈妈去世的真相,她令他妈妈的死亡,成为刺激他复仇的、滚滚不息的燃料。
  沈宝寅心中怒不可遏,但他很快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丰霆叫他不要信黎兰君,可丰霆的话他难道就一定要全信?
  即使丰霆所说全部属实,但丰姗插足他家庭是真,蓄意栽赃他小姨是真,捧杀陷害他是真,侵占他母亲心血也是真!
  他母亲死亡的真相,他确实是道听途说,可以上事件是他亲眼所见,亲身经历。
  丰霆要他原谅这一条,可没有这件事,还有许许多多条款,丰姗在他心内的罪名,罄竹难书,单单去除这条,有什么意义?
  丰霆难道是想要以此为起点,打算在往后一点一点化解他心中怨愤?
  假如真是如此,沈宝寅此刻就可以告诉他:死了这条心,我绝对无法办到。
  如果真的如了丰霆的愿,那么他这些年受的苦,他的生命就失去意义。
  忍住暴躁心情和蠢蠢欲动的巴掌,沈宝寅道:“你至少还有一个妈可以喊。”
  丰霆不屈不挠跟过来,挨着他,几乎把他拥在怀里了:“你明明已经知道你母亲的去世不是我妈造成。”
  沈宝寅说:“就当你说的是真,但是我的家庭确实是你妈毁掉。”
  丰霆说:“你如果非要这么计较,我的家庭是否也是叔叔毁掉?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人共同犯错,你全怪到我妈头上,是否太不公平。”
  沈宝寅微微怔住。
  望着他茫然无助的表情,丰霆心里一痛,道:“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们今日明明是来解决问题,为什么又在为他们两个吵架。”
  在得知沈宝寅少年时期经历后,丰霆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同他作任何争论。
  沈宝寅受了绝对的苦,尽管那些痛苦并非他亲自造成,可因为他是既得利益者的亲人,所有的中立发言,便都显得那么的冷漠虚伪、居高临下。
  爱了沈宝寅,使得他感同身受了沈宝寅的委屈愤懑,又因为使沈宝寅受苦的始作俑者是他永世抛不开的亲人,他还受到一种道德上的谴责。
  他要是足够理智,就该彻底做个旁观者,什么仇什么恨,都由他们去纠缠,过自己的日子去,怎样都不会令自己身陷这样的双倍痛苦之中。
  可是他居然不想逃离。
 
 第40章 热吻背后万丈风波(5)
  叹口气,丰霆说起别的:“你之前是不是问我,为什么我明明想离开沈家,最后还是进了申港。”
  沈宝寅默默看他。
  丰霆非常想亲他,于是也真的亲了,他低头,温柔抵住沈宝寅嘴唇,贴了两下,移开,低声道:“因为这个,你恨死我了吧。以前看到我只是装作不认识,自从我进公司,干脆把我当假想敌。从前你不信我,所以我同你解释也没什么用,现在我告诉你,我不是贪你家财产,也不是要为我妈争什么。你总把我想的那么坏,我简直冤枉透顶。沈家再大我也不稀罕,可是你还好小,在国外念书,生病了,一天到晚没有任何一个人关心你健康,打来的电话全是催你玩耍享乐,狐朋狗友!你说你这个样子,叫我怎么能放心。虽然你表现得好像再也不愿回香港,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一定想要掌握住申港。我做不到时时刻刻陪你身边,不如为你探路。”
  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是示爱,今天以前,他们还是常常互相讥讽的姘头一对。
  多么荒谬又甜蜜的场景,做梦都没有这么开心。
  沈宝寅心里一热,瞳孔微微颤抖了一下。
  丰霆低头,又凑过来,嘴唇轻轻摩挲沈宝寅的唇瓣。
  沈宝寅就喜欢这种单纯的,更像是彼此安慰的亲吻,他知道。
  沈宝寅张开嘴回应,眼睛慢慢阖上,仰着头和丰霆接吻。
  丰霆确实刚告诫自己不要再提,免得吵架,可是换气间隙,看到沈宝寅态度有所软化,忍不住又绕回老问题,轻声说:“阿寅,不想原谅就不原谅,我不逼你。但是帮帮忙,至少尽力避免让家里出现争吵,好不好?”
  沈宝寅的动作停下来,睁开通红眼睛凝视丰霆,停顿片刻,眼睛里柔情渐渐退却。
  丰霆确实是不再试图对他讲道理,可也没罢休,沈宝寅哪里被他这般缠弄过,丰霆的态度,称得上祈求了,因此他本来要翻脸的,却只叹了口气。
  “丰霆,你真自私。”
  丰霆似乎被刺痛一瞬,声音一哑,道:“是,我自私。”
  他这般坦然承认,倒叫沈宝寅心中的气闷如同扎了孔的气球,慢慢释放了。
  丰霆当然会有私心,他总不可能盼着丰霆真是个圣人,何况圣人都有母亲,没人可以看着一头虎视眈眈老虎走向自己母亲而视若无睹,即使那只老虎不过是曾经挨了打,想要一报还一报。
  这样想着,他竟然有些可怜丰霆,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此后但凡想要得到欢愉,必将承受接踵而来的痛苦。
  沈宝寅讲:“我说过,我永不会变。我和你妈相看两厌这么多年,你何必非逼我们握手言和,我能接受你我自己都难以置信,别再勉强我做其他事。”
  丰霆的心,如同一个遭到挤压的柠檬,无尽的酸涩过后,竟然得到几滴甜蜜的汁水——沈宝寅承认了,心中有他。
  他情不自禁将沈宝寅搂紧了。
  沈宝寅不知道他莫名其妙激动什么,自己并没有讲什么了不得的话吧。
  假如他要是知道丰霆误以为他这是在隐晦示爱,必然会不可置信地皱起眉毛,断然否决:他的接受,只是讲丰霆是个合格情人,可并不是在做什么山盟海誓。
  可是他全然不知呢,只感到丰霆的怀抱很温暖,浴缸的水,渐渐冷了,他想要贴丰霆更近,于是主动地,抬头吻了上去,同时很想揭过这段似的,匆匆撅嘴去亲丰霆的鼻尖和嘴唇:“别提这个,你亲我,快点抱我去床上,我还想做。”
  同丰霆一样,他也为彼此总是因为沈振东和丰姗而争论感到了疲惫。
  丰霆心知任重道远,把彼此全身水珠擦干,然后抓住沈宝寅两只手攀在自己肩上,把人稳稳抱起来。
  “阿寅,我没有非要你们握手言和,我也知道你预备和我妈斗法,可你该知道,内讧的企业绝无善终那天。”
  今天他们算得上是挑明了,沈宝寅也不再避讳,在他肩头自下而上凝视他:“你是要我认输?”
  “我想和你一起找到共赢方法。”
  “没有这种可能。”沈宝寅想也不想便说,“你知道我向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是全心向我的,我宁可不要。丰霆,你是唯一一个例外,你该知足。那是你妈妈,你从她肚子里出来,她为你吃过苦,生恩大过天,所以我可以不要求你非得做个选择,只要你不在我面前非偏袒她。但你不要想着让我包容更多人,我跟她可并无任何情分。沈家只能有我一个主人,你们姓丰的,我一个都不想看见,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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