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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男信童(近代现代)——康塞日记

时间:2024-09-06 09:45:20  作者:康塞日记
  第二天到公司,很突兀的,陈威廉在收拾东西。
  沈宝寅问清情况,得知陈威廉要外派到广州三个月。他稍微有点遗憾,但没多意外。倒是陈威廉本人,眼神里带着浓烈的不舍,支支吾吾好半天,说:“我不想走,但是那边离不开我。你,你要是寂寞,就找别的……”
  世界上有谁是离不开谁的呢,沈宝寅一边觉得他好看得起自己,一边疑惑地等他说下半句。
  陈威廉一咬牙,貌似割爱似的说:“就找别的同事消遣时间。”
  沈宝寅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过了会儿,看出他有点舍不得自己,安慰他说:“又不是坏事,别苦着张脸啦。”
  陈威廉这时突然凑过来抱了他一下,挺突然的,沈宝寅刚想挣扎,他自己松手退开了。
  沈宝寅最讨厌有人招呼不打一声就碰他,当下心情非常不好,但没表现出来,陈威廉好像又说了什么,因为不高兴,没怎么认真听,不太记得了。最后沈宝寅祝了他一路平安,转身毫无留恋走了。
  【作者有话说】
  替威廉陈贴一个“究竟是错付了!”表情包。
 
 第25章 世界快要变作碎花(1)
  陈威廉走了以后,沈宝寅一早上都百无聊赖,坐在自己办公桌前浏览网页。
  下午茶时间,他一个人坐在角落,旁边突然坐过来一个年轻男人,瓜子脸,丹凤眼,目光精明,看着和他年龄不相上下,嘻嘻地问他这里是否有人?
  沈宝寅打量了他一下,瞥见他胸牌上的名字和职位,笑眯眯地说:“没有人。”
  陆蚕。市场部副总。
  从前只有耳闻,如今终于见到了。
  沈宝寅没有问茶水间这么大,干嘛坐我旁边。没有意义呀,接近他的人用筐去装可以填掉半个香江,有的图他好看,有的图他有钱,有的图他那个比他更有钱、风韵犹存的老爸,图什么的都有,不是每个人的心内想法都有资格得到他了解。
  陆蚕也没做什么,似乎真的就是找个无人的空位,并不同他搭话。换成别的小职工,和一个陌生上级面对面坐着吃东西,早坐立不安脚底抹油。
  沈宝寅不,他是个腿上坐着美女也能面不改色的真男人,这种程度的静默与尴尬简直不在话下。
  他当对方是透明人,按平时自己的用餐习惯,慢吞吞吃足了半小时才懒洋洋地收拾东西起身。
  下午茶时间三点结束,大家回到各自岗位,沈宝寅继续无聊地查看九龙那家商场里糖点店两个月来的业绩指标。
  上升趋势很不错。
  “沈少的油画不错,”陆蚕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在一旁似乎看了很久,“做Cake也很有天分。”
  沈宝寅吓了一跳,转头瞧了他一眼,把电脑屏幕调成桌面。
  “陆总。”沈宝寅终于正眼看他,陆蚕确实就是冲他来的,“你看过我的画?”
  陆蚕不见外地从旁边拖了张椅子,跟沈宝寅隔了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坐下来,脸上的微笑狡黠而温和。
  “之前到悉尼出差,替丰总到悉尼大学收取过你的成绩单,那次看了几幅你的期末作品。”
  丰姗派人去澳洲调查他读书情况的事情沈宝寅其实知道,成绩属于他的个人隐私,没有他的同意,学校不会随意给外人。
  他无所谓丰姗知道与否,他并不怎么用心学习,每每期末也故意保持在恰好通过的范围,丰姗拿去看了一定十分安心。
  他只是不知道那次替丰姗办事的是眼前的陆蚕。
  所以这个人之前是丰姗的人,现在却在为丰霆做事。
  说起这个,由于远离香港,闭塞耳目,没进公司前,沈宝寅一直认为丰霆不过是丰姗用来掌控申港的爪牙同傀儡。可其实不是。
  沈宝寅察觉到这件事,还是有次早会,一个副总将一个新开发区的项目作为下一个季度的提案交上来,并特意提到说上次丰总陪董事长来开董事会,对新开发区表示出了很大兴趣。
  丰总当然就是丰姗。
  聪明人讲话都是点到即止,未言明的部分即是:这个项目是你母亲授意要做,你办是不办?
  沈宝寅作为与会人员,当然也看了该提案,看完当时就气得牙痒痒,投入大收入低,纯属费力不讨好,这种瘸脚项目你说要做就做,申港难道成了你丰家的一言堂?
  随即他不动声色盯住丰霆,他能看出来,他就不信丰霆看不出,这种烂菜帮子你也要啃?就因为你妈妈说要做?
  然而丰霆当场看完,沉默良久,沈宝寅都以为他就要答允了,最后丰霆竟然并未理会,只说:“风险较大,以后这种不成熟的计划书,不必拿给我看。”
  敢情他想半天,是在想怎么委婉拒绝这个提案——虽然也不太委婉,但已经比平日里骂其他下属要温柔太多。
  场上当时噤若寒蝉。
  沈宝寅那时就发现,这母子二人之间的氛围非常微妙,各干各的,偶尔有分庭抗礼的意思,甚至说,丰霆的声望一定程度上要大过丰姗。
  如今再看陆蚕行事对丰霆言听计从,证明了丰霆不仅不听他妈妈的话,甚至还在悄悄吸收丰姗的势力。母子失和?
  沈宝寅有点被弄糊涂,不过如果丰霆真能占上风,对他倒有好处。丰霆这人吧,霸道,雷厉风行,眼里揉不得沙子,盯得他很紧,比丰姗难应付。但有一样好处,他不屑于暗地与人使绊子。
  如果对手是丰霆,沈宝寅就不必怕在他面前无法施展手脚。
  其实按理说,他进公司的目的明显不过,就差在背后插杆“反丰复黎”旗帜,丰霆不会那么傻不知道,他本来做好心理准备,丰霆不会让他的日子好过。
  可出乎意料的,从他进公司到现在,丰霆既没挑动手下人排挤他,也没拦着他不让他参与公司项目,不仅从头到尾按兵不动,甚至让他自由发展,有点培养他的意思。
  哦,倒是有阻拦过他一次的,警告他不要和别的男人走太近。
  沈宝寅觉得太古怪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没有防范心,要么是太相信对方的品德,要么是太不把对方当回事。
  沈宝寅从来不觉得他和丰霆属于前面那种关系——就算丰霆是那么想,丰姗一定不可能。
  这两母子一定有别的打算,他一直这么想。
  但他实在猜不出来他们两个要用什么方法打压自己,又想捧杀他一次?还是有别的办法对付他?
  因为无知,于是心里惴惴不安了好一段时间,只是丰霆暂时没做行动,他再慌也没用,干脆撂到一边不想,只埋头做自己的事,鼓励自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可如今看来,丰霆说不准是真的没想朝他下手。
  他们有如此要好吗?
  沈宝寅在心里大声否决,可是又觉得,丰霆貌似就是这么认为,觉得他们就是很要好。
  丰霆真的爱上了他?
  沈宝寅心里乱跳了两下。
  为了掩饰不自然的神态,他转移注意力,仔细瞧了眼陆蚕的神色,想从陆蚕身上找出点蛛丝马迹。
  很遗憾,他没看出任何异常,只能又收回了眼神。陆蚕是在夸他,他也不见得多高兴,说:“随便画画,也就那样。”
  那是所工科见长的大学,艺术学院才成立十几年而已,能培养多优秀的艺术家?
  但凡想让他学点什么真材实料的东西,想必都不会把他送去袋鼠比人口密度还高的澳洲。
  丰姗在选学校的时候就给他使了坏心眼,他都懒得计较。
  “你刚刚是在看九龙那家店铺的营收?沈少,第一次做生意吧,有没有达到你的预期?”
  沈宝寅头都没转,撑着下巴说:“还好咯,我什么都不会的嘛,不出现负增长就已对得起沈家的招牌。”
  “这就满足了?”陆蚕笑了,轻声细语,白皙的手指间夹了支笔转来转去,“如果只是这种水平,沈少……假如你不姓沈,试用期结束,第一个被炒鱿鱼一定是你。”激将他?
  沈宝寅的眼神变了,艳若桃李的脸上出现一个疑惑的微笑:“你姓沈还是丰?”
  陆蚕猝不及防迟钝了一秒钟,他轻微歪了歪头,是个询问和不解的动作。
  看他张了张嘴,沈宝寅赶在他前头,语气比陆蚕还要温柔:“在公司够格管我的,除了沈董,还有我的直系上司小丰总,”沈宝寅公事公办,只叫职称,“你如果对我的工作有意见,可以到一楼员工意见簿写明情况,幸运的话半年以后大概会有人去检查并且处理,而不是不客气地在我工作的时候莫名其妙走到我面前对我指指点点。”
  缓了口气,沈宝寅扩大微笑,甚至称得上和善地道:“你算哪根葱?”
  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平静,貌似相谈甚欢,不知道的路过了看见还以为他们在谈论飘红的基金指数。
  “沈少还真是年轻气盛,”陆蚕意外了一瞬间,面不改色从身后拿出一份蓝色的文件夹,“但别用来对我,我可没有恶意,不是来挑衅你。”
  不,你恶意很大,纯粹是来挑衅我。
  沈宝寅心知肚明,然而也没戳穿,只是扭过头看向电脑右下方时间表,估算起距离下班还有多长时间,独自结束了这次交谈。
  陆蚕等了两秒钟,发现他是真的压根不感兴趣,咬了咬牙,凳子往沈宝寅面前挪了挪,把手里的文件翻开,凑到他面前说:“来,来嘛,看这页,我给你的店做了个计划……”
  因为热,沈宝寅把衬衫衣袖往上卷了两道褶,露出了纤细的手臂,皮肤很白,腕关节的突出部分透出肉粉色,他很纤瘦,浑身的皮肉却匀亭饱满,让人只觉得单薄,却不显得羸弱,像株笔直的墨竹,光坐在那儿就令人心旷神怡。
  陆蚕是真急了,之前高深莫测的模样全然消失,竟然伸手来拉沈宝寅的手,像个急于给朋友分享玩具的小朋友。
  沈宝寅有了陈威廉的前车之鉴,非常敏捷地抬手闪过了陆蚕的拉拽:“你这又是哪一出?”
  “我想和你做朋友哇。”陆蚕露出苦恼的表情,拿钢笔挠了挠头,他的发型原本是个标准漂亮的油头,头发上的发胶让钢笔一戳直立起来一撮,为尖锐的脸添了一丝滑稽。
  沈宝寅说:“先把人嘲笑一顿,再居高临下给点好处,整个香港我也没见过这种交友方式。训狗才这么训,抽一鞭子再给块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的处世原则其实很简单,可总有人愿意往他手上犯,“陆总,是否有人这么训过你?”
  沈宝寅懂陆蚕前后矛盾的态度是因为什么,想和他示好也是真的,这份文件,他不经意瞟了眼,确实周详,是花了心思的东西,他其实有点兴趣,非常想白嫖到手。
  可想给他个下马威镇住他也是真的,大概觉得他年轻,长得又面善,拿他当软柿子,试图来捏一捏。
  但不好意思,他身边卧虎藏龙,个个都看不惯他想镇他一镇让他俯首称臣,非常遗憾的是,到现在为止没一个成功。
  “靠……”陆蚕气笑了,暗自嘀咕,“你大哥就是这么对我们,公司上下都被他管得服服帖帖,到我这儿怎么就不灵?第一次带徒弟就这么出师不利,早知道不答应了,还说你乖,不知乖在哪里。”
  沈宝寅正专心看他给的文件,没太听清他后面说的什么,可也够一来一往聊天了,悠闲道:“原来是小丰总叫你来,他以前就是这么锻炼你?这你也干得下去?你没有自尊?”
  “你懂什么……”没有丰霆慧眼识珠,哪有他今天,说完一抬头看到沈宝寅促狭的笑容,忍不住也笑了,他竟然现在张口闭口就是维护丰霆,“靠,我还真是让他训成了。”
 
 第26章 世界快要变作碎花(2)
  这算是一笑泯恩仇了,沈宝寅往边上挪了点儿,指着文件上不太明白的环节问:“陆总,指教一下,这里是什么意思?”
  陆蚕这回不再颐指气使鼻子朝天了,非常认真地拿一支钢笔,这里写一下,那儿画几个符号。
  沈宝寅听了一会儿,受益匪浅,抽空看了眼丰霆的办公室门,若有所思地想,还以为丰霆把陈威廉弄走是准备孤立他,可是又派陆蚕过来接近他干什么?监视他?
  可是教他教的还蛮用心。
  陈威廉自己做事做的不错,就是教人太费劲了,沈宝寅和他沟通非常困难。
  陆蚕就很好,逻辑和叙述能力都很不错,沈宝寅又是个聪明人,几乎一点就通,非常复杂的经济学理论,稍微解释一下他也能完美消化并且举一反三。两个人交流起来效率高得吓人。
  陆蚕问:“你学的真是美术?”
  沈宝寅微笑道:“想夸我聪明无需这么拐弯抹角。”
  陆蚕给逗笑了:“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想吃亏。”
  不一会儿到了下班的时间,沈宝寅正想送客,陆蚕哥俩儿好的敲了敲他桌子,说:“明天周末,可否今晚赏个脸兰桂坊饮杯酒?”
  技术岗和销售岗的领导处事风格果然不一样,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请沈宝寅喝酒,沈宝寅当然欣然应约。
  上车之前他谨慎地问了句:“丰霆会不会知道?”
  丰霆连他和陈威廉私下的交情都知晓,沈宝寅不由得疑神疑鬼,甚至怀疑此次邀请是丰霆专门让陆蚕来考验他,检查他是否还会出去鬼混。
  他自然不是怕丰霆责备,只是往往他们两个一吵架,丰霆就喋喋不休教训他,他最近尝到了同丰霆和平相处的甜头,实在是不想替自己找不痛快。
  陆蚕愣了愣,说:“下班了,谁管他。”
  沈宝寅放下心。
  “先说好,我今天不在外面过夜。”谁能想到有一天能从他嘴里说出这么洁身自好的话,之前陈威廉担心被他带坏,风水轮流转,现在担心的人变成了沈宝寅。
  “我有女朋友!警察小姐来的,你以为我就敢去嫖?还带着你,我女朋友不阉了我,你大哥也要砍我三刀六洞!”
  这人嘛,还挺对他胃口,有点钟阑那种二世祖的意思了。只不过比起没心没肺的钟阑,面前这个,浑身都是心眼子。
  沈宝寅笑了下,不再磨磨唧唧多话,把钥匙抛给他,然后绕到后门上车。
  陆蚕笑骂一声:“靠,上班给你哥打工,下班给你做司机,你们兄弟两个不愧是一家人,压榨人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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