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尽快。”北原幸随手拿起货架上的三明治，放进篮子里。胃部传来的饥饿感导致他的语气算不上好，“三明治加热。”
店员手忙脚乱接过，讷讷道：“好……好的！”
发干发紧的声音让北原幸抬头，打量的视线落在面前动作慌乱的店员身上。
眉毛皱起，咬住下唇，手部颤抖，他在紧张和害怕。
显然，身上没有肌肉孤身一人的北原幸，并不能让身高175㎝，体重90kg，肌肉线条明显的男士在武力值方面感到害怕。
所以——
“你认识我，看过前段时间我的直播，你怕我看出什么？”
有趣的谜团足够让北原幸停留，他从篮子里拿出一罐咖啡，走到吧台坐下。
头顶的射灯倾泻而下，打在柔软的发丝上，留下浅淡的阴影。
啪——
开罐的声音在突然安静的空间异常清晰，金属环落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啪嗒声，刺激着耳膜，营造出一种紧绷的压迫感。
“店员先生，结账时，请算上这一罐咖啡。”北原幸速度极快地按动手机发出简讯。
[711速来 ——北原幸]
希望那三位公安没有离开。
不过，作为安室透的下属，他们应该和上司一样严谨。三位等他上楼后才会离开的概率在85%以上。
而公寓到711，步行只需要一分钟。
北原幸把手机收回口袋，双腿交叠，语气慵懒：“放轻松，一个你能打到三个我。”
这个大实话显然让店员先生得到了一点安慰，他收回了向外的脚尖，双腿自然站立，他甚至关上了便利店的大门，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北原幸扯动嘴角，十指交叉成塔状，发出一声嗤笑，“你看起来不想让我离开。”
“这要看你知道了什么。”
店员拉上商店的门帘，脱掉最外层的工作服，折起袖口，摆出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这个动作露出外套里面黑色的毛衣和一条黑色的裤子，裤子的大腿根部有一道从左腿横跨右腿的灰白色痕迹。
不久前，这位店员先生弯着腰碰到了条状的沾满灰尘的物体。这个动作，会让衣服和裤子同时粘到灰尘，但是店员的衣服上却没有，这并不合理。
“这个痕迹很新，是你上班后粘到的。”北原幸指了指店员的裤子，“但是你只换了衣服，却没有换裤子，说明你换衣服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粘到灰尘。”
——那件衣服上有不能让人发现的东西，比如说血迹，比如说证据。
显然，解释推理经过这件事，并不能让北原幸兴奋起来，他甚至觉得有些无趣，整个人透着一股散漫。
他又灌了一口咖啡，准备多说一些，拖延时间。
“现在的时间是20：31分，我已经有7个小时没有进食，我觉得店员先生可以帮忙热下三明治。”
店员：……
这位顾客没有丝毫被挟持的自觉，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标准的狞笑，“我凭什么听你的话。”
北原幸诧异地看了眼对方，“我以为你看过直播，会对我的疯狂程度有所了解。你可能不知道，饿肚子的我会作出一些恐怖的事。”
店员回想顾客在飞船上直接跳下去的举动，喉结上下滚动，咽口水的声音格外响亮。他乖乖的热了三明治，递给北原幸，“您请用。”
他甚至用了敬语。
“你可真礼貌。”北原幸表情古怪。
显然这个夸奖并没有让店员露出开心的笑容，他甚至表情扭曲，手攥成拳头，又靠着自己的意志生生忍住了。
“你看起来想打我。”北原幸顶着对方想要揍人的目光，一口又一口的吃着三明治。
三分钟后，卡在店员忍耐极限的北原幸动了动嘴巴，“年龄在30－35之间，单身且独居，不爱干净，出狱不久的你显然对现在的生活并不适应。”
“你好不容易找到这份工作，却因为一些事情没有控制好情绪，在今天你做了一件后悔万分的事情，但是你为了不重蹈覆辙打算解决掉知道一切的我。”
这家店商品陈列饱满，货架干净没有灰尘，说明经营状态良好。而这个面积，在消费高峰的【20：35】不会只有一位店员。
他杀了消失的店员。
可是，面前的店员先生没有直接对他动手，反而忍了十分钟。
为什么？
北原幸的视线扫过店员充满愤怒又怨恨的脸，最后落在对方紧握的拳头上。
“显而易见，你在忍耐。但是你不得不忍耐。”北原幸顿了顿，皱眉道：“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你的事，从而找出整个杀人事件漏洞，规避漏洞，以此来逃离牢狱之灾。”
“你真聪明。”店员言不由衷夸奖。
“你的想法可真稀奇，我第一次发现我的推理有这种用处。”微微上扬的语调和嘲讽的语气，让神经紧绷的店员双手发抖。
他在害怕吗？
不，他在激动。
有犯罪前科的他，认为杀死一位不能反抗的店员没有挑战性，杀死一位高智商且自傲的天才会满足他的征服欲。
消失店员的血液再次刺激了他，他不愿意做籍籍无名的普通人，他享受血腥与刺激。
哦，刚开始店员的紧张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他享受猎物从自信到惊恐的过程。
“店员先生，你现在的表情告诉我，你不在意那个杀人漏洞，你想直接杀了我。”北原幸扫视四周，最后定格在左后方的仓库门上。
如果接收到他简讯的那三位公安脖子上的器官没有坏掉的话，他们不会选择从正门突破。按这边房子的格局，仓库里面会有两扇窗。
显然，在当下这种情况，那个位置是极好的突破点。
——需要靠近它！
“你像是知道一切的先知者。”店员两边唇角向上翘起，双唇紧闭，是一个极为典型的狞笑。
“我并不喜欢罪犯的夸奖，”北原幸拿着咖啡，不动声色的往目的地移动。
“话说回来，你们米花市民真有意思。你瞧，你刚才的那个狞笑表情，简直可以作为微表情专业书籍的示范。”
“我的荣幸。”店员笑笑，往右侧走了三步，他蹲下身体，做出了一个抽东西的动作，而后把右手放在背后。
一闪而过的寒光，以及对方绷紧的肌肉让北原幸一瞬间戒备，不断涌入大脑的信息告诉他——店员即将动手。
而根据刚才吃三明治的试探，这家伙的耐心只有三分钟，而自从他说出这家伙的目的已经过去了2分29秒。
剩余时间只有31秒。
“放轻松。”北原幸举起双手，投降的姿势可以放大掌控者的控制欲，从而因为自大产生一些或大或小的疏忽。
视线掠过对方鼓鼓囊囊的肱二头肌，北原幸深吸一口气，一种命不久矣的感觉油然而生。
三位公安先生怎么还不来！他甚至已经多拖延了十分钟，但是仓库里没有丝毫动静。
三秒后，北原幸不再犹豫，他猛地暴起，往仓库大门奔去，利器划破空气的撕裂声在脑后响起，他几乎能想象出自己脑浆爆裂的惨样。
砰——
子弹入肉的声音混着硝烟味强行撞进北原幸的脑子里。
“啊啊！”
是店员的惨叫！
北原幸没有回头，一把拉开仓库门，灵活的钻了进去。
飙升的肾上腺素让他微微发抖，他回忆着子弹发出的声音和角度，可以推测出——
“不对，推测不出来枪支的型号。祖国禁枪，我对枪支的有关知识少的可怜。”
有一种从没想过会在这种地方输了的微妙感。
咚咚——
是敲门声。
“出来。”
不是店员的声音，也不是三位公安的声音。
北原幸皱眉，瞥了眼仓库里那具消失的店员的尸体，轻轻打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对方标志性的银色长发。
他抬头，看到了叼着烟的琴酒。
“你怎么在这？”北原幸视线极快掠过仰躺在地上的店员尸体，心脏中枪，一击毙命，浓郁的血腥味让他几欲作呕。
他在琴酒的嗤笑中别过脸，快走两步拉开和尸体的距离，拉开门帘，满天的雪花一瞬间撞进墨色的眸子。
糟糕！雪盲debuff还在他头顶上挂着。
一瞬间，眼前只剩下冗余的白色，听觉和触觉开始自动代偿，他听到了后方传来了很轻微的响动。
是那三位公安。
他们知道就等于安室透知道，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目前的目盲状态。安室透会很生气，并且很难哄。
没有丝毫犹豫，北原幸拉住琴酒身上的不知哪块布料，用失焦的眼睛‘看’向琴酒。
“带我走。”
头顶传来一声嗤笑，极具侵略性的烟草气息侵略鼻腔，等北原幸回过神，已经离开711，被塞进一辆车里。
“开车。”
“好的，大哥。”
最后是伏特加的声音，北原幸条件反射的摸了下座椅——皮质。
以及浓郁的烟味，他在琴酒的保时捷上。
“你的眼睛又看不见了？”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刺激大脑。北原幸快速计算，得出一个结论——他们的距离在1-3cm之间。
太近了！
琴酒想用入侵亲密距离的方式给他心里上的压迫？
这家伙还没放弃从精神层面赢过他的想法？
***
安室透是在【21：01分】得到北原幸失踪的消息。
他来到了木马公寓楼下的711，两具死状凄惨的尸体让他脸色很不好，他冷着脸扫视站在面前的三位下属。
“北原幸是在几点给你们发的简讯？”
安室透松开规规矩矩的领带，肃正表情，自问自答，“20：29分，而你们却是在20：59到达现场。作为公安你们应该知道木马公寓到711的距离。”
一室寂静，呼吸声像是残破的风箱发出粗重的呼咔呼咔声。
“一分钟，木马公寓到711步行只需要一分钟，而我们用了三十分钟。”巨大的失误压弯了年轻公安先生的脊梁，他攥紧拳头，上面的青筋若隐若现。
年长的公安顶着上司冷然的视线上前一步，无所谓道：“是北原幸让我们先回去，他说买完东西就上楼。”
安室透深吸一口气，紫灰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来到收银台前。
“所以，你们在没有确定北原幸安全上楼的情况下回去了，你们的脑子是摆设吗？”安室透打开监控，沉着脸，“回去抄十遍警察手册。”
监控停留在20：26，琴酒踏入711。
20：28，北原幸进入711。
20：57，店员袭击北原幸，且琴酒击毙店员。
20：59，黑发青年攥住琴酒的袖口，看向对方，说了一句话。
安室透放大画面，鼠标来回移动调整时间。
按照口型他说的是——带我走。
安室透：……
好的很，北原幸长本事了！
第42章
保时捷356A缓缓停下，轮胎碾过石子的声音终于消散在耳边，北原幸拉着琴酒的袖子，动作小心的从车上下来。
流动的空气让他有些混沌的脑子有片刻的空白，然而很快又被巨大的信息流冲刷着。
车辆往北方开了大约五十分钟，且最后五分钟经过的是石子路。
日本的地图在北原幸的脑子里慢慢展开，属于目标的红圈定格在长野县。
“你来长野做什么？你为什么会在711里面。”
琴酒停下脚步，忽略北原幸极具求知欲的视线，声线冷淡，“这是两个问题，我以为你会清楚我至多回答你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在711？”
能屈能伸的北原幸没有得到回答，他被琴酒揪着后领丢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失去视觉的危机感让他条件反射的伸出双手，抓住了某样东西。
丝状的触感传导到神经，脑子里一瞬间蹦出物品名字——琴酒的头发。
糟糕，这是杀手先生的逆鳞。
“放手。”
琴酒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北原幸敏锐地察觉到平静之下蓄势待发的怒意，他动作极快地举高双手，“请冷静，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以为你更喜欢靠得最近的谜团，没想到你会选择询问我为什么在711。”琴酒嗤笑，后退一步，盯着北原幸失焦的眼睛。
墨色的眼睛有些空洞，但不妨碍它很好看，当然前提是这双眼睛的主人，没有张开他那张不肯服软的嘴。
“别摆出这么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虽然‘你来长野做什么’比‘你为什么在711’这个谜团更新，但是显然后一个谜团更复杂。”
北原幸靠在沙发上，右腿搭上左侧的膝盖，破解谜团的亢奋感让他的脚下意识的晃了晃，白的刺眼的脚踝一瞬间撞进杀手先生的绿色眼睛里。
琴酒啧了一声，抽出一根未点燃的烟叼在嘴里，不动声色的挪开视线。
“你是特地来711。”北原幸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毕竟没有一位黑手党先生，闲的待在便利店的角落隐藏身形，那位凶手先生没有发现你，你是趁着他不注意藏起来的。”
沉默在安全屋里蔓延，伏特加的抽气声在沉寂的空间里格外明显。
北原幸偏头‘看’去，“你有什么意见？”
伏特加没有，甚至不敢有。他在琴酒的注视下缩了缩脖子，讨好问：“大哥，浴缸要放满水吗？”
——要把他的脑袋按进浴缸吗？
伏特加搓了搓手，有些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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