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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灼，我承认‘李安澜’对你做了很不好的事，但是，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江裁风的眼中也有泪光闪烁着。
新风系统吹出温度适当的空气，江裁风却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凉。
他等待着一个结果，等待着顾星灼的回答。
顾星灼嘴唇抽动几下，他很像很想直接拒绝，将江裁风的希望直接掐灭，但是看到江裁风那张酷似兰维尔的脸，拒绝的话竟然说不出口。
“我……我考虑一下吧，江总。”顾星灼别过脸去，不愿再看江裁风。
顾星灼看到，窗外，是康复中心的小花园，像是这片繁忙医院之外的一个平静绿洲。
一盆盆绿植摆在路边，随风轻轻摇曳着。中间是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蜿蜒而过。时不时有护工推着坐轮椅的患者经过，一片安静祥和的气氛。
顾星灼站起身，向着小花园走去，“江总，我想一个人静静。”
江裁风也知道，不能将顾星灼逼得太急，顾星灼能开口说考虑一下，就已经是很大的希望了。
*
第二天。
顾星灼刚刚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睡眼惺忪，头发在脑袋和枕头的双重蹂躏下，乱得像一团鸟窝，呆毛高高翘起。
他慢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又眯着眼睛晃晃悠悠地踱到卫生间，期间还因为没看清楚，在卫生间的门上撞了一下。
接了漱口水，挤好牙膏，打开电动牙刷，刚刚将牙刷塞进口腔，就听手机铃声响起——
“喂？张医生？有什么事吗？”顾星灼边刷牙边口齿不清道。
“顾先生！我们有一个不好的消息告诉您……”
“什么？”顾星灼刷牙的动作顿住了。心沉到了谷底，不会是奶奶生病了吧……
心梗？脑梗？还是什么病？
“您的奶奶，赵桂芬女士，今天凌晨，趁小护士打盹的时候，偷偷跑出了医院！我们早上查房的时候才发现！”张凡清医生战战兢兢道。
“怎么回事？特护病房，怎么会出这种差错？”顾星灼快速漱了口，打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冰凉的水接触到脸上的每一个细小的毛孔，他终于一下子清醒过来。
那头张凡清连连道歉：“实在是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新来的护士，没有经验，早上又实在是太困……真是对不起……”
“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顾星灼回到卧室迅速换起了衣服，有些手忙脚乱的，穿裤子的时候差点把自己绊倒，“你们报警了吗？查监控了吗？”
“报、报警了！”张凡清磕巴着说，“但是医院门口一整条路的监控都坏掉了，现在还没有找到人。”
“你们派人去派出所了吗？我马上就去！”顾星灼心急如焚。
“我马上就去！”张凡清道。
顾星灼挂断电话，向派出所飞速赶去。
已是上午，本不是早高峰的时间了，但是顾星灼还是觉得路上太堵，车流太慢。
到了派出所，张凡清已经在和民警一起排查监控了。
顾星灼盯着一帧一帧的屏幕，感到无力——这样排查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不……不行，这样效率也太低了，很容易就错过了搜救的黄金时间，”顾星灼捏紧了拳头，低声道。
“顾先生，您有没有其他亲友可以一起来帮忙看监控啊？”民警揉了揉眼睛，扭头看向顾星灼。
“我们警力有限，实在是……还望您理解。”民警诚恳道。
顾星灼犯难。他的父母都已不在世，远房亲戚也都不在本市，一下子真的找不到什么人能帮忙来查监控。
现在是工作日，快播公司的同事要上班，不像他，是半离职状态；他是大i人，和大学同学的关系不冷不热，也不好意思开口求同学帮忙。
还能找谁？
他还和谁关系密切？
难道……江裁风？
第59章 找人
顾星灼拿出手机, 点开通讯录，手指在联系人“江裁风”上停留良久。
这是昨天和医生一起去探视奶奶的时候，留下的联系方式。
明明昨天他探视的时候, 奶奶的精神状态还是好好的呢，怎么今天就走丢了呢……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进来, 将奶奶的银发染成金色。奶奶已经七十八岁了，深褐色浅褐色的老年斑爬满了她的双手, 她将自己的手覆在顾星灼的手上，掌心苍老干燥的纹路印在顾星灼的手背上的皮肤上。
“小灼啊，一年没来见奶奶了吧？”赵桂芬脸上的皱纹，从额头到眼角, 从鼻周到嘴边, 几乎形成了一朵菊花。
“是、是啊，奶奶，好久没来看您了。”顾星灼双手反握住赵桂芬的双手，独属于年轻人的体温在两人之间传递。
其实没有一年, 只是两个月而已，只是奶奶不记得了。不过，以奶奶现在时好时差的记忆情况，这次竟然还能认出顾星灼, 已经是“奇迹”了。
“唉, 你爸妈怎么不来看我呢？这两个不孝的……”赵桂芬叹了口气。
人一旦上了年纪，又会变得像小孩子，赵桂芬黏黏糊糊地赖在顾星灼身边，像是一个缺乏长辈关爱的小孩子。
奶奶……爸爸妈妈他们已经走了……
顾星灼整个颈椎的颤抖了几下, 吸了吸鼻子，忍住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理了理赵桂芬鬓边的一丝银发。
“奶奶，爸妈工作太忙了，这不是派我作为代表来看您的嘛。”顾星灼勉强挤出笑脸。
一旁的江裁风沉默着，将手轻轻放在顾星灼肩头，无声着传达着安抚的力量。
“不管那两个不孝顺的！奶奶的乖孙哟，让奶奶看看，是不是又长高了？”赵桂芬将顾星灼拉起来，伸手在顾星灼头顶比划着。
“噗！奶奶！我都成年多久了！怎么长高呀！我又不是三阿哥！”顾星灼笑了出来。
奶奶真是的，还把他当小孩呢……
昨日情景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可是今天，奶奶就走丢了。
没时间伤感，现在必须想到办法。
顾星灼的手指在联系人“江裁风”上犹豫半晌……
不打给江裁风吧，他实在是没有可以求助的对象了；打给江裁风吧，可是是他自己口口声声说要和江裁风保持距离的。
纠结的情绪占据了顾星灼的大脑。
一个熟悉的声音却一下子闯进了顾星灼的耳膜。
“警察同志，我家的狗丢了。”
江裁风？？？他怎么也来派出所了？
负责接待的民警忙得焦头烂额：“狗丢了这种事只能麻烦你们自己去找了啊，我们警察只能管大型狗肉车贩卖交易，小狗跑丢了实在是找不过来。”
“你看那边，老人丢了，都还在找呢！”民警指了指顾星灼的方向。
江裁风顺着警察指的方向看去，正好对上了顾星灼的视线。
“江总，这么巧啊！”顾星灼率先开口。既然都在派出所遇到江裁风了，看来老天都想让自己向他求助吧。
“星灼，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我听警察同志说，老人丢了？是你奶奶……”
“是啊……”
顾星灼将现状简单和江裁风讲了一遍。
“那好办啊，正好我要找我家嘟嘟，他也是附近走丢的，我们叫上认识的人一起找吧。”江裁风道。
他打开手机，发了一条语音：“小周，让秘书处的人今天不用上班了，都来派出所看监控。”
江裁风向顾星灼温和笑笑，“找一个也是找，找两个也是找，不如两个一起找嘛。”
顾星灼有些惊讶。江裁风的效率也太高了，在他还没开口求助的情况下，就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
“江总，谢谢你。”顾星灼深深吸了一口气，抿唇道。
江裁风摇摇头，笑容如春水一般在他面容上漾开，“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星灼，我以为，我们是过命的交情。”
过命的交情……
顾星灼不禁想起，第一个世界最后，自己倒在血泊中之后，兰维尔撕心裂肺的怒吼，和第二个世界最后，医院里毫无生气的李安澜……
顾星灼的身体又止不住地开始颤抖。
原来“他们”并不是代码。
原来“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都是，江裁风。
江裁风比顾星灼高一头，顾星灼要仰起脸才能直视江裁风的眼睛。
江裁风的眼睛犹如一口古井，平时看不出丝毫波澜，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只有在顾星灼将目光投过来的时候，才会像在井中扔进一块小石子一样，荡开几圈涟漪，然后重归平静。
“星灼，你怎么了？”江裁风注意到了顾星灼细微的变化，皱起了眉。
“‘过命的交情’……算了，没什么。”顾星灼抹了把脸，“有些事情，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江裁风显然是十分地乐意，“好啊星灼，但是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你奶奶。”
“对，等找到奶奶，我们要好好谈谈。”
*
“江总，顾先生的奶奶我们已经发现了，现在就在和平路和福清路交叉口！”一块屏幕前，小周向江裁风报告道。
“好！我们现在就过去！”江裁风道。
顾星灼却迟疑了一瞬，“江总，你家的狗还没有找到……你要不再……”
“嘟嘟嘛，我让小周他们再接着找就是了，还是赶紧找到你奶奶要紧，”江裁风道。
“好吧！”
民警陪着他们一起赶往和平路与福清路交叉口。
一路上风驰电掣。路边绿化带里的树木在视野里掠过一道道残影，阳光如同融化了的金子慷慨地洒满大地，有些晃眼，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顾星灼觉得眼睛酸酸的，涩涩的。
等赶到现场的时候，有好心的路人看赵桂芬一个老人迷路可怜，陪着赵桂芬。
“奶奶，那是您孙子来找您的吗？”路人指着顾星灼问。
“他……他不是我孙子啊！我孙子还在上高中呢，他爸妈在外地打工，他就在外地上学啊……”
自从顾星灼的父母死后，大多数时候，赵桂芬的记忆就停留在了他们死前。
顾星灼虽然知道不能用正常人的理智来要求赵桂芬，但听到她这么说，还是十分伤感，“奶奶，我是小灼呀，你怎么就不认识我了呢……”
路人疑惑了，“这……奶奶，他们到底是不是你的家人啊？”
“欸？你是……你是昨天来看我的小江吗？”赵桂芬眼睛一转，看到了顾星灼身边的江裁风。
江裁风今天没有穿他总裁标配的西装，穿的是休闲的运动装，更添几分青春活力。
众人都没想到的是，赵桂芬不记得顾星灼，却记得江裁风！
最后还是警察出面向路人讲清楚了情况，“是这样的，这位老奶奶啊，她的脑子有些不正常……”
回医院的路上，车里，赵桂芬一直絮絮叨叨地讲着，只不过，她絮叨的对象，不是顾星灼，而是江裁风。毕竟，在此刻的老人眼中，顾星灼只是个陌生人罢了，而江裁风才是前一天刚刚才来看望过她的人。
“小江啊，你今年多大啊，在哪工作啊？”
“父母是做什么的啊？在本地还是外地？”
江裁风对答如流，赵桂芬十分满意，笑意溢出眼眶，“哎哟哎哟，我们家小灼，长大之后，要是能像小江这么有出息就好了！”
顾星灼嘴角抽了抽。奶奶，让您失望了，您孙子长大只能演戏，给江裁风当乙方。
赵桂芬接着牵着江裁风的手问了一堆问题，江裁风耐心回答着，直到——“小江啊，有没有喜欢的人啊？什么时候准备结婚啊？”
赵桂芬此言一出口，顾星灼和江裁风都愣住了。
车里，寂静了好几秒。
赵桂芬完全没意识到气氛的不对劲，用那双浑浊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江裁风与顾星灼。
那双眼睛，带着些顽童的天真，和对未知的好奇。
“奶奶，我有喜欢的人。”江裁风轻声回答。
他早已将目光移向了顾星灼，定定地盯着顾星灼的侧脸。
顾星灼也用余光瞄着江裁风。从饱满的额头、立体的眉骨、挺拔的鼻峰，到凸起的唇珠，锋利的下颌线……无一不精致，无一不完美。几年的沉睡没有为他添加一丝病容，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岁月的沉淀。
“有啊！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赵桂芬眼中射出光芒，颇有几分小周平时在公司聊八卦的样子，随后叹了口气，“唉，你们年轻人，男孩子也不一定喜欢姑娘了。”
“奶奶，您懂得还挺多！”顾星灼笑道，没想到啊，奶奶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开明得多！
江裁风也笑了，承认：“确实不是姑娘。”
赵桂芬撇撇嘴，随即还是一副听八卦的样子，道：“你们怎么认识的啊？处得怎么样啦？”
说到这里，江裁风沉默了几瞬，道：“我和他的关系……之前经历过很多波折，现在出现了很大的问题，他不愿意理我……我……正在解决当中。”
赵桂芬见江裁风的情绪好像有些低落，用苍老的手拍了拍江裁风的肩，安慰道：“小江，你人这么好，想追谁，肯定能成功的！你对象啊，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江裁风拉住赵桂芬的手，感激道：“奶奶，有您的鼓励，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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