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有礼貌,季景殊没说好他就站在门口一步也不往房里踏,但也不离开。
就好像季景殊只要不说这声好他就会一直堵在门口似的。
季景殊是想拒绝的,但刚从一场难得的美梦中醒来,梦中人就这么穿戴整齐地站在他的面前邀请他一起吃饭,感性占了上风,他很轻地点了头。
转了身回到房间,池逢时跟在他的身后进了门。
“不对啊。”季景殊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些,“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间房?”
“我威胁你助理问的,我跟他说他不告诉我的话我就把他绑在我车尾翼上。”池逢时走到桌边,将手中的外卖袋放了下来。
季景殊:“……啊?”
“骗你的。”池逢时说,“吃饭的时候他说了一句你住他对门,正好下午的时候我看到他从房间里走出来,你又一整个下午都没动静,我就想着过来敲敲门碰碰运气。”
池逢时说这话的时候在收拾桌上的外卖盒,他中午给季景殊打包的那份饭菜还在桌上,季景殊并没吃多少。
“中午那家店吃不惯?”池逢时问。
“嗯。”季景殊抓了两把头发,温吞地走到洗手池旁,“口味太奇怪了。”
池逢时笑笑,将中午的外卖盒一个个盖上扔进垃圾桶,听着季景殊那边电动牙刷的声音拆开自己刚带进来的这份外卖,摆在桌上。
“季景殊。”池逢时坐在桌边,撑着脑袋看他的背影。
季景殊微微偏过头,余光看了他一眼:“嗯?”
“我很想你。”
季景殊握着牙刷的手一顿,他收回视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眼底有些发酸,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
说想吗,但实际上这些年他都在克制着自己不去想那个人,大抵算是成功。
说不想吗,可是在遥远的异国他乡只是看到一双相似的眼就能让他失眠一整晚。
更何况时间能够改变的东西太多太多了,池逢时说很想他,大抵想得也不过是那个十八岁的穿着校服的他。
池逢时似乎也没有让他接话的意思,拆了一次性筷子交叠着搓掉木屑后,看向季景殊:“刷完牙就过来吃饭。”
“来了。”季景殊低下头吐出嘴里的泡泡漱口,洗了把脸走到了池逢时的对面坐了下来。
接过池逢时递给他的筷子,季景殊夹了一块儿豆腐。
味道还行,最起码不是甜口的了。
“所以你这几天要回江宜或者去别的地方吗?”池逢时问道。
季景殊想了想,他的下一个行程在三月初,离现在还有一段时间。
先回江宜等青泸这边雨停了再过来虽然也不是不行,但这太麻烦了。
如果是午饭之前的他被问到这个问题时他肯定想也不想就回江宜了,多麻烦都无所谓,能少接触一天是一天。
但现在已经没这个必要了。
“不回,下一个拍摄在三月份,行程互不影响。”
池逢时点头:“好。”
季景殊没再说话,细嚼慢咽地吃饭。
坐在他对面的池逢时和除夕那晚不一样,他吃饭很快,看上去也不怎么挑食,什么洋葱青椒花椒……
霎时,池逢时动作一顿,抽了两张纸捂住嘴,吐出了嘴里被咬碎的花椒,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一言难尽。
季景殊坐在他对面就像看默剧似的看着他。
好一会儿后,他站起身走到床边,拿过床头柜上的矿泉水拧开递给他。
池逢时被这颗花椒麻到“谢谢”都说不出口,接过水喝了好几口才从这七荤八素的口感中缓过神来。
“我的胃病是在国外时落下的。”池逢时突然开口道,“白人饭真的不好吃,所以我每次都吃得很快,吃饭像上刑似的,时间久了养成习惯了,吃什么都很快。”
季景殊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自己冰箱里的那些所谓标准白人饭,低声“嗯”了一声。
“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季景殊点头:“你问。”
“你大学是在江宜大学读的吗?”
“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池逢时说。
“是。”季景殊说,“第一年没考上,复读了一年。”
他说得轻描淡写,池逢时听得五味杂陈。
他从来没有想过季景殊复读的这个可能性,他的成绩稳定又优秀。
“怎么会没考上……”池逢时喃喃道。
季景殊夹了一筷子菜,轻声道:“发挥失常。”
“怪不得大一那年我在江宜大学怎么找都找不到你,我以为你不想见我,我以为你讨厌我。”池逢时低声说。
季景殊闻言愣了愣。
他低下头,心脏一抽一抽地发着疼。
好一会儿后,他干哑着嗓子问道:“你什么时候出国的?”
“大一下学期,之前我妈因为工作调出去了,那会儿在国外病了一场。”池逢时说,“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又生着病,我没办法不去陪她。国外的赛车环境比国内好一点,也没有禁摩限摩什么的,后来索性就直接在那边上大学了。”
季景殊敛着眸点头说“知道了”,只感叹命运不由人。
“当时在江宜我根本找不到你,回了洛昌也不知道你住在哪,你又没手机没有任何联系方式,人间蒸发了似的,我以为……我做错什么了,你恨死我了。所以其实我只要再多待半年,第二年我就可以找到你了对吗?”池逢时低着头道,“我见到你那天我真的怕再也见不到了我才一直找你要联系方式,季景殊,我真的很怕。”
季景殊有些唏嘘,轻声道:“对不起。”
池逢时抬眼看他,“这种事情谁也想不到。”
“上次问你有没有爱过我,你说我越界了。”他说,“这次我换个问题。”
季景殊看着他,心跳声出卖了他的平静。
“我还是喜欢你,我能再追你一次吗?”
话音落下,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房间里很安静。
季景殊大概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但他给不出池逢时想要的回答。
他们隔的不是一月两月也不是一年两年。
从高中毕业到两个人都踏入职场经过了太长时间,他不是八年前那个按部就班的好学生,也不知道池逢时依旧喜欢着的那个人到底是现在坐在他面前的季景殊还是被回忆层层美化的过去。
良久,季景殊听见池逢时的声音。
“起码别再推开我了。”
第18章
对着这样的池逢时,季景殊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但理智尚存,他也定然不可能点头。
季景殊看着池逢时道:“池逢时,你需要清醒地想清楚你对我的感情是不是只是一种执念。”
闻言,池逢时拧了拧眉,他捏着矿泉水瓶,修剪平整的指甲在瓶身上无意识地剐蹭。
“我——”
“好好想想吧。”季景殊打断了他的话。
池逢时抬起眼和他对视,好一会儿后点了头:“行,我知道了。”
“不早了,回去吧。”季景殊站起身,“外卖盒我等会自己收拾。”
“嗯。”池逢时点头起身,“好。”
看着池逢时走到房门口,季景殊刚欲回头收拾桌上的外卖盒时,池逢时顿住脚步,回过了头。
“抱一下吧。”他听见池逢时说,“可以吗?”
站在门口的男人高他小半个头,岁月将他雕琢得更加成熟,那双深邃的眼望向他,像一汪幽暗湖水。
“好。”
他听见自己的回答。
冲锋衣摩擦的声音传入耳中,池逢时三步并两步走到了他的身边,抬起双手环住了季景殊,将他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晚安。”池逢时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廓。
季景殊红了耳朵,几不可见地偏了偏头:“晚安。”
说了道别的话,池逢时却没有放手。
季景殊敛下眸,缓缓抬起一只手,环住他的腰,掌心在他的尾椎处轻轻拍了拍。
“知道了。”池逢时放开了他,“晚安。”
以前的池逢时也总是这样,经常抱着他接吻,有时候预备铃响了都不松开,就好像听不见似的。
后来季景殊和他立了个规矩,只要季景殊拍拍他,就代表今天能用来拥抱接吻的时间结束了。
池逢时虽然不满这个时长,但又能很顺从地放开他,听话得不得了。
直到听见锁舌扣上的声音,季景殊才撑着桌子卸下力,他很轻地笑了笑。
笑这个秘密一样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规矩”池逢时依旧了然于心,也笑自己因为这个拥抱而复苏的生理反应。
池逢时对他是不是执念他不得而知,但池逢时对他的吸引力的确是不可忽视的。
深呼吸了好几次,季景殊将桌上的外卖盒系好袋子扔进垃圾桶,洗了个手后,他顺手拿了桌面上的烟灰缸放在床头柜上,坐在床边点了根烟。
这些年来季景殊很少有这种世俗的欲望,就算有也只是在再普通不过的睡醒之后的生理反应,通常到了这个时候他半梦半醒眯着眼什么也不想,只一双手机械地自我纾解。
可这会儿他做不到什么也不想。
他是排斥和别人身体接触的,就算是萧宁下意识地扶他一把他也会很快躲开。
但他也是贪恋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怀抱的。
身体比大脑更快回忆起那些晚自习课间在学校后山的吻。
他单手夹着烟,送到唇边吸了一口。闭上眼,吐出烟雾的同时,另一只手扯开了睡裤抽绳打成的结。
他坐得挺直,微仰着头,烟雾从口中吐出扑撒在脸上,如梦似幻。
-
雨声愈来愈小,池逢时这会儿正在魏工的房间里听他说着摩托车调校和之后一场公路赛的事儿。
这场公路赛是可以对车进行改装的,只不过有着一定的改装限制。
池逢时和魏工对着那些车辆数据研究了好长时间,敲定了最终的改装方案。
看着魏工站起身拿水,池逢时伸了个懒腰,仰靠在了椅子上。
“累了?”魏工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这两天天天窝在酒店里,有这么累?”
“也不是。”池逢时摇头。
“懂了,和前男友住同一家酒店,睡不好是吧?”魏工打趣道,“怀念从前了?”
“那倒不是,比起以前我更在意以后。”池逢时耸了耸肩,“我在畅想未来。”
魏工还想说什么时,池逢时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撑着扶手坐起身,冲着魏工晃了晃个手机:“确定怎么改了我就回我房了啊。”
“诶行。”魏工点头。
拿着响个不停的手机走出魏工的房间,池逢时关上门接通了电话,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电话是谢晴打来的。
谢晴是知道他的行程的,但她不知道拍摄延期的事儿,这会儿到了池逢时家里发现人也不在猫也没了,惊慌失措地打电话给他问他是不是带着猫搬家了。
“你什么时候回的啊,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池逢时无奈道,“我这会儿还在青泸,这边儿一个赛点下雨了要延期,要等天晴才能继续。”
“这样啊,那青泸什么时候能晴,你什么时候回来?”谢晴问,“小崽儿们呢?”
“小崽儿寄养到我朋友家去了。”池逢时说,“我不在家总不能让他们俩单独在家。”
话音落下,他的余光瞥见季景殊拿着相机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他将手机稍稍拿远了些,面对着季景殊开口:“不是下着雨吗,你要出门吗?”
“嗯。”季景殊点头,“雨停了,出门随便走走。”
池逢时想了想:“我也闷死了,跟你一起吧。”
季景殊还没来得及说话,池逢时就快步走到了他的身边,他电话那端的女声也在这安静的走廊中传入了季景殊的耳中。
“你在跟同事说话吗?我一个人在家好无聊啊,你在青泸还要待几天,要么我去青泸陪你吧?”
“你刚回国别折腾了,在家里休息着吧。”池逢时好笑道,“我刚刚在跟……季景殊说话。”
谢晴拉长尾音“啊——”了一声。
语气带着探究和八卦。
池逢时听出了谢晴的窥探欲,赶忙开口道:“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事儿先挂了啊,我过两天应该就回去了,回去那天我接了猫再回家。”
电话挂断后,池逢时将手机塞回口袋,跟在季景殊的身边,开口解释道:“我妈,估计是项目忙完了,没告诉我就回来了。”
季景殊“喔”了一声,点点头。
池逢时的手机音量不小,季景殊听清楚了他们后半程的所有对话。
池逢时的妈妈知道他,不仅知道他,还对他们现在身处一地几乎没有什么意外,很奇怪。
“怎么这个表情?”池逢时偏头看他。
季景殊摇摇头:“没事。”
“对了。”池逢时突然想起来,“在你家那天,除夕夜那次,我在阳台也是跟我妈打电话。”
“怎么突然提到这个?”季景殊歪着头疑惑道。
“想起来了就跟你解释一下,怕你又误会我其实有女朋友但是在瞒着你什么的……”池逢时说,“我身边没有其他人,一直都没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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