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许婉云一惊,一下子慌神,“怎么回事?要干什么?”
这些年,她没见过何明强一家,第一反应是以为何家要伤害孩子。
秦勖简单地将事情说明白。
许婉云这才松口气:“原来如此。”
顿了顿,她惊讶道,“这怎么还能找到学校去?这得打听了多少人才知道的?”
以何明强一家的情况,她不认为李薇去学校是简单的事情。
秦勖拿着那笔筒转了转,意味深长地说:“有心要找,怎么都能找到。”
许婉云见他话里有话,皱起细眉:“你这两年跟你爷爷越来越像了,讲的话是永远有第二层意思。你想说谁就说谁。”
她揣测道,“是说晏雪舅舅?”
秦勖将笔筒放回原位,跟刚才丝毫不差,连朝向都一模一样。
“他爸爸。”
许婉云沉默。
晏雪很少,几乎从不提他的爸爸。
许婉云唯一的印象是,他七岁时的某一天,忽然就问了一句“姨姨认识我爸爸吗?”
当时她摇了头,怕他伤心难过,还岔开话题,后面她跟秦勖提过一句,让他别提晏雪爸爸,也明里暗里观察过是不是家里有人提过。
秦勖其实从没有主动提及过,但他那次就知道了,其实他的小猫,心里一直想知道爸爸是谁。
所以许婉云现在听见这句话,眼帘落下去,同样看向那个精致可爱的小笔筒。
“你说的是,有心要找,怎么也找到了。更何况……”
更何况,按照晏雪妈妈晏明黎当时在国外的情况,人际关系不复杂,也就那一圈人。
许婉云私下已经让人暗中调查过,但一无所获。
“笃笃——”
“婉云?”
门外是秦庄的声音。
秦勖折身出去开门:“爸。”
秦庄见儿子跟一堵墙似的堵在眼前,跟他说话,还得抬眼看他,这么多年都很不习惯,很自然地往后稍微仰了仰:“阿勖,正好你也在,不用等明天跟你说。”
秦勖嘴角扯了扯:“秦冕的事情?”
秦庄道:“你在家里露出这种神色也就罢了,到了外面……”
许婉云接过话茬:“到了外面,他脸上跟尊冰雕似的。儿子都能独当一面了,你就别管这些有的没的。”
秦庄絮絮叨叨:“毕竟是一家人,怎么样秦冕也是要进公司,将来也是要挑大梁的。”
秦冕在国内念书这两年惹出来的事端,说的好听点是豪门风流公子,出手阔绰,一掷千金,说的不好听点就是败家子,花钱如流水,年轻轻轻就身边跟着一群更年轻的小妹妹。
许婉云向来嘴里藏得住话,也从不会在大宅内说这些,只利落地对丈夫翻个白眼了事。
秦庄给秦勖说了下老爷子的意思,随后是他的建议,最后问:“阿勖,你的想法呢?”
这次秦勖的表情很好地维持住冷笑的姿态:“我?爷爷都发话了,我的想法不重要。”
“你这又是什么表情?”
秦庄忍不住又要说他一句,“话多错多,少说两句。”
许婉云都冷笑了一声,不语。
老爷子铁了心要培养好“隔代”的秦冕,并且这几年也默许秦敬不断地介入国内的生意,别人是不可能违背他的意愿。
这一点,秦庄夫妇俩,包括秦勖,自然也是看在眼里。
很明显,老爷子是老了,开始为自己当年的狠心赶走次子做弥补。
刚好阿姨送来汤品,她出去喝,把书房留给父子俩。
秦勖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才道:“爸,二叔海外生意的账目有问题。”
看秦庄缓缓抬脸的动作,他补充几个字,“很严重。”
不怪秦庄意外,因为秦敬的账目是给老爷子过目的。
所以他第一个问题是:“你怎么碰起你二叔的账目了?”
他这会儿声音压低了,即便是在自家的内宅,也生怕隔墙有耳似的。
秦勖正色道:“上报上来的数据有点不对。”
现在秦勖除了分管拓展类的新兴技术项目之外,另外一直在跟进财务上的事情。
“那你也不能直接去查,你怎么查的?”
秦庄皱着眉看他态度,倒也不是那种理所当然的傲慢,便跟着担心,“你二叔知道了,到时候得闹成什么样?”
秦勖:“爸,放心,我查的很小心,绕开了他的人。他不会发现。”
他说这话时,周身显现出一副超越年纪的成熟与沉稳,反过来显得秦庄还有点大惊小怪。
秦庄道:“阿勖,按流程,你发现问题应该先跟我说一声。再定要不要查,怎么查。”
秦勖反问:“爸,你会去查吗?”
秦庄一贯想的是息事宁人。
再者,秦敬是他亲弟弟,两个人做兄弟的时间远远超过他和秦勖做父子的时间。
秦勖知道,父亲的左右为难。
“我查得的确小心,不会激起水花。爸,事情我已经提醒你了,其他的我不管了。”
秦庄皱眉看他就这么抬着长腿走出去了,倒是个端正做事情的样子,但这事情……现在成了他的麻烦。
他连忙喊住人:“你回来,查出什么问题,你总要跟我说?”
秦勖没回头,抬高手摆了摆:“话多错多,我去睡觉,爸晚安。”
“你这个孩子!”
秦庄听儿子拿自己的话堵自己,瞪了瞪眼。
十来岁就不好管的儿子,现在二十多岁,压根管不着。
不过秦勖也不是真的话说到一半就走的人,这毕竟事关公司生意,他折返道:“爸,二叔海外每个季度有一笔大的资金,流向可疑,你有时间可以注意下。”
秦庄见他态度恳切,深灰的眼眸里看得出责任心,慎重地点了点头。“好。”
大晚上,秦庄打了两个电话出去,绕着弯子了解了下情况,猜测秦勖查账的事情,的确没有引起注意。
秦庄进卧室,见到许婉云,便不解道:“他有什么本事能绕开我,绕开老爷子直接去查他二叔的账?他能吗?”
他疑惑地看着太太,显然对此比对得知秦敬的账目有问题更加震惊。
许婉云掀开被子上床,拿起床头的护手霜挤出来:“喏,他刚才跟我说了一句话,我觉得也蛮有道理。”
秦庄一手握着被子,扭头看太太:“什么?”
许婉云道:“你儿子说,有心要找,怎么都能找到了。”
秦庄还是讶异:“可是他现在这么小就开始在公司里做部署了?”
不过,他这份疑惑的问句里,更多的是夹杂着一种隐约的期许。
因为最关键的是,秦勖的部署绕开了他和老爷子的人。
这已经不仅仅是他个人能力和时间心思的问题,还需要非常敏锐的观察和果断的行动。
“二十一了,也就只有你当爸爸的,看着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可能是躺在一个被窝里,许婉云才开金口对丈夫轻声说,“你的好弟弟,可能早就已经把我们儿子当劲敌了。”
秦庄沉思良久:“不会的,不到这一步。”
许婉云关灯的时候,难得嘀咕了一句:“秦庄,你这个人,四十多岁,越活越回去,怎么还有点天真。”
不过,许婉云也清楚,身在豪门的秦庄绝不可能天真,只不过,他不愿意看到手足之间为了金钱厮杀的恶状,所以偶尔骗骗自己罢了。
-
秦勖回到卧房,才看到床头坐着个委屈的小人。
他走过去弯腰去抱住他。
晏雪手臂用力撑在哥哥肩膀上,生气地嘟囔:“小猫以后都不要哥哥抱!”
秦勖额头抵在他头上,一字一顿地说:“哥哥向小猫道歉,不该趁着小猫睡着出去,对不起。”
但是小猫还是很生气,挥着小爪子抗议。
抗议无果,秦勖抱住小家伙圈在怀里,掀开被子盖好:“好了小猫,哥哥抱着就不生气。明天还要上学。”
晏雪脑袋枕在哥哥的手臂上,背对哥哥,闷闷地嘟囔:“不去了,再也不去上学了!”
任性的语气格外可爱。
秦勖的脸贴着他毛茸茸的头发蹭蹭:“好,那哥哥帮小猫请半天假,哥哥上午带你去游乐园玩?”
晏雪依旧坚持,但是语气已经软化:“小猫自己去游乐园,不带哥哥玩。”
秦勖哄着道:“带吧,小猫不带哥哥去游乐园,哥哥就要早起去上班,上班很累。伯伯还要骂哥哥工作做的不好。”
晏雪听见哥哥的话,听起来好委屈,都想转过去摸摸哥哥的脸,安慰他不要难过。
他鼓着脸,又听见哥哥在耳边唤着“小猫”“小猫”,就赶忙答应了:“嗯~那小猫就带哥哥一起去游乐园玩。”
第09章
这两年,晏雪逐渐迷恋上雕塑。
秦勖找到国内雕塑大师温秉山,花了时间精力说服这位性格乖戾的名师收晏雪做关门弟子。
温秉山最初也没有特别上心思,先入为主地认为不过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来玩玩而已,看在秦家给的拜师礼也足够有诚意的份儿上,他答应见晏雪。
晏雪同时带去自己的绘画作品和在学校捏的陶瓷小玩意儿。
温秉山一看便知道,这孩子有些艺术天分,相当意外,就没有收秦勖送去的厚礼,只说让晏雪先去几次玩玩,他要考察考察再做考量。
晏雪连着一个月,每周六被哥哥送去温老师的雕塑艺术厅,温老师的助理安排他坐在一个角落里从最简单基础的雕塑课程学起。
去了几次,温秉山悄悄观察晏雪,沉静有耐得住性子,思维敏捷,一点就通,便痛快地收在名下当小徒弟。
隔了半年,晏雪就能拿得出小作品去参赛,成了温秉山这些年最得意的小门生。
这周六,刚好是秦庄与许婉云的结婚纪念日。
夫妻俩提前在城中有名的一家法国菜餐厅定了晚餐,准备和秦勖、晏雪一起庆祝。
秦勖这周出国办事,正好下午的飞机,准备直接从机场前往餐厅。
下午,许婉云就早早地开始挑衣服首饰,难得高兴。
坐在客厅的秦庄,电话联系私人助理确认了下摄影师的情况,确定下他们到餐厅的时间。
挂断电话后,他对周管家道:“老周,阿勖他妈妈准备了一套新的西装,一会儿司机走的时候,给他带车里。”
周管家道:“今天上午家里三台车都送去保养,本来打算直接去接大少爷,这样的话让再回来一趟。”
车行不远,既方便,也不耽误时间。
秦庄点点头,没多说。
周管家走去一边联系开车的司机,安排这件小事。
许婉云给晏雪也备了一套衣服。
到傍晚,夫妻俩先去艺术厅接他,一同前往餐厅。
晏雪上车后,乖乖地坐在伯伯和姨姨中间,怀里抱着自己和哥哥的衣服:“姨姨,哥哥几点到?”
他这两年模样长开些,越发出色。
许婉云光看着他,心里就喜不自胜,完全是看做自己得意的小儿子。
她挽着晏雪,笑说:“可能要晚点,我们不管他,饿了就先吃饭。今天你伯伯说,给我们准备了惊喜,一会儿啊,我们看看是不是真的惊喜。”
秦庄笑了:“肯定是惊喜,别担心。”
晏雪也准备好庆祝结婚周年的小礼物,想等哥哥到了之后,一起送给伯伯与姨姨。
他视线往前看,注意到后视镜上悬挂的小玩意儿。
是一个手作的陶泥小牌子,歪歪扭扭地写着“出入平安”。
晏雪有些疑惑,因为这个小牌子,是他几年前给哥哥的车子做的。
家里的车子都是同款黑色奔驰,区别大概只在于车牌,以及内饰细节。
家里每个人,包括晏雪上下学、出入秦家,都有一台专车。
按道理,这台车应该去机场接秦勖才对。
晏雪看一眼司机,是专门给伯伯开车的清叔。
他想,伯伯的车坏了吗?所以临时改用哥哥的车来接。
秦庄问起雕塑大家温老师的事情,说是在拍卖会上看到了他的作品,拍出天价,艺术成就不可小觑。
许婉云问及温秉山教学的态度,生怕晏雪受大师的气。
晏雪一一作答,乖巧温顺,绝对是让家长最放心的好孩子模样。
车内正一派和乐,忽然一声剧烈的抖动后,轮胎炸响。
在惊呼声中,晏雪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只听见司机清叔大喊了一声“先生,不好了”,随后他只有天旋地转地不适感与被两边大人的手臂紧紧护住。
巨大的爆炸声,让整条马路前后的车子接连追尾,在疯狂响起的喇叭声中,轮胎摩擦柏油路发出刺耳的锐鸣。
司机们都来不及下车谩骂,就看到了道路前方升起的火团。
“出事了!爆炸!”
“快跑啊!”
一下子,现场乱成一团。
救护车与警车、记者们抵达时,秦家的保镖已经第一时间从事故车里救出了浑身是血的四人。
事故第一时间被媒体发布,没过多久,所有人都知道,秦家正当壮年的长子秦庄与太太许婉云深陷重大车祸,其中还有他们早些年收养的一个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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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勖的飞机晚点,落地后给晏雪打电话,怎么也打不通时,面色就变了。
谁知,第一时间接到的是父母与晏雪车祸的消息。
他冷着脸冲进车子,直抵医院,搭在膝头的手指握紧,耳中回旋着那句“先生太太和小少爷都重伤了,大少爷您千万要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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