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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笑一声，“主子买你们回来，给你们栖息之所，一个个不知道感恩也便罢了，竟撺掇着合起火来编排主子？究竟是谁给你们的胆？”
小丫头们见林昭怒了，纷纷跪下磕头求原谅。
“自己出去领罚，日后内院便不必进了。”
林昭回头嘱咐云林，“你去看着。”
云林躬身，将裘皮给了闻声而来的雪雁。
接着朝她眨眨眼，跟着走了。
雪雁一脸痛快，刚刚她便听到了那帮丫头在外面嘀咕。
气的想出门去骂一顿，却被姑娘叫住了。
好在小少爷来给解了围。
“姑娘看少爷带什么来了？”雪雁献宝似的捧上来给林黛玉瞧。
黛玉看了看那厚重的裘皮，将林昭拽过来，“这不是母亲赏你的料子，如何给了我？”
“我是男孩子，没那么怕冷。”
林昭看着人，见她眼眶通红，一看便是哭过了。
他将林黛玉拉到椅子上坐下，打算教育教育，于是道：“姐姐，我是谁？”
林黛玉闻言，明显一愣。
她抬手一指，“是你糊涂了？还是我糊涂了？你自是我弟弟。”
“既是弟弟，那姐姐有心事，如何不能跟弟弟讲？而是要闷在心里？”
林昭：“纵使母亲去了，可姐姐不是还有我在？”
“我自是知道的。”
林黛玉压了情绪，“哪有什么不能说的，我...”
“赵姨娘来了，为什么没去找我？”林昭问。
林黛玉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望了他好一会儿，才道：“你怎么..”
忽而想到，定是外面那些人的话被他听了去。
“不论她来此的目的是什么，姐姐都不必理会，万事有父亲、有我。”
林昭将裘皮拿去放在榻上，“姐姐万般金贵，这些腌臜事还不必劳心。”
林黛玉叫林昭扶去了榻上，一时间悲意涌起。
“若你是我亲弟弟，便可好了。”
林昭一愣，瞬间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如何便不是亲的？我们都姓林。”
他温声说道：“赵姨娘的事情，交给我去处理。”
黛玉一直觉得，自己是姐姐，自要撑起姐姐该做的。
内院的事，以前有母亲，如今母亲去了，可还有自己。
她不愿弟弟操心，便叫下人瞒着。
可到底是年数小，且赵姨娘是林昭的生母，这她是知道的。
因此并不知如何处理才好。
如今被林昭察觉，则更觉得是自己无用。
好在林昭懂她的心思，倒是叫她宽慰了不少。
雪雁见事情解决完了，便去煮了些清茶又端了些零嘴过来。
林昭不怎么吃小孩儿的东西，只捡了点儿胡乱吃了。
见林黛玉还是蹙着眉，便突然想到自己藏起来的那些石头。
“要不要去看些好东西？”
黛玉原本微蹙的眉慢慢舒展开来，“什么？”
林昭不答，让雪雁给找了件披风过来，“我带你去看。”
主院西面的偏房有一处荒废的地方，平日没什么人来。
林昭见到了，废地利用，把这里改成了自己的小私库。
找的地方不但僻静，还像模像样弄了把锁。
林黛玉原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没想到锁开了，看到的竟是满箱的石头。
黛玉想笑，又怕伤了弟弟的自尊，只好忍着问道：“这些！有什么用处？”
“这是我们日后的倚仗，等到了京都，卖给那些贵胄，我们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卖给贵胄们...石头？”林黛玉觉得难以理解。
没想到林昭竟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对啊！姐姐可否听说过，咱们要去的贾府有位含玉而生的宝二爷？”
林黛玉点了点头，接着忍不住抿唇笑道：“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这些石头跟那通灵宝玉能相提并论？”
“自不能相提并论。”
林昭言：“我这些宝物，可是天上神君开了光的，与那通灵宝玉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黛玉掩唇笑了，“好，昭昭说得都好。”
她虽不信，却并不反驳。
林昭看了，只觉得暖心。
“可怎么带过去呢？”
林黛玉有些忧心，“这些应当很重，神不知鬼不觉该是不行的吧！”
林昭思索片刻，“无妨，可以走镖。”
林黛玉书虽读的不少，但类似这种话还是头一次听说。
“走镖？是什么？”
“就是押送要紧的货物。”
林昭带她出门，并锁好自己的小私库。
林黛玉攥着帕子，站在原地，“你的这些，贵重的宝物？”
她看着他，十分艰难地说出了后半句话：“要用走镖的方式？”
林昭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对啊！”
姐弟二人相互对视。
半晌，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事过去没多久，林如海便替他们收拾好了行囊。
临走的时候，林黛玉还惦记着林昭小私库里面的小石头。
上车的时候，还将人拉过来悄悄地问：“你那小石头可藏好了？”
“自然。”
林黛玉有点担心，“那般价值连城，该不会被别人惦记上了吧？”
林昭便笑，“自然不会，我仔细着呢！”
此次他们没带多少人。
林昭带了云林，林黛玉带了雪雁。
还有车夫婆子护卫，一行十几个人，沿着官道离开。
临走之前，林昭旁敲侧击询问了下林如海有关两淮巡盐御史的差事，却没得到回答。
林昭知他心里有数，便也不好多说。
倒是林如海，失了妻，又将儿女送走，心里一时感慨，不禁老泪纵横。
林黛玉见父亲这般，也忍不住落了泪。
“女儿会常回来看您的。”黛玉边拭泪便言。
林如海回首抿泪，眼角皱纹深陷，似是苍老不少。
林昭虽没说什么，但见此情景也微微触动了心弦。
不入尘世，不知离别苦。
入了尘世，方知感恩心。
他背靠车窗，见朝日升起。
长河故里，好似曾几何时，自己也如这般，体会过离别，知苦，知情。
然而离别之期，以及那个别离之人，似乎早就在岁月中消散了去，再也不见！
第7章
车马晃晃悠悠，一路到了扬州码头。
一行人换船出发。
林昭与林黛玉还有几个小丫头在一艘船上，其余人则在另外一艘上。
林黛玉头一次出门，是以看什么都新鲜。
不住往外张望，看到什么有趣的，便会拉着林昭说上几句。
但两岸除了雪色枯枝，其实并没什么好景。
饶是如此，林昭也总能语出惊人，逗得林黛玉掩面直笑。
离家那伤感心绪，便慢慢地散去了。
正午刚吃过饭，林黛玉便有了倦意。
林昭便赶紧让丫头带去歇着。
刚下过雪，气温很低。
林黛玉身子骨不好，沾了寒气便要病倒。
这一番周遭折腾，便得更加小心仔细。
“一会儿想着把那红枣桂圆汤喝了。”林黛玉临走的时候叮嘱。
林昭便笑，“好，我记着呢！姐姐放心。”
林黛玉伸手指了他一下，接着在雪雁的陪同下去了。
外面又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随着河船悠悠而行。
林昭看了会儿雪景，便径自回了住处打坐。
修为法力如今回来了大半，不再拘泥于这一小小的肉身，林昭很是满意。
不过他虽然是魂穿而来，却不能魂穿而行。
想来必要的时候，应当也能离体而行个把时辰。
只不过没什么必要让他离体，所以一直也没试过。
这阵子听到外面吵闹，他便有些蠢蠢欲动了。
因着用的是河船，往来不止他们林家这两艘，难免会碰上其他人。
比如后面那跟了他们一路的。
看着豪华大气，里面偶尔还会传出歌舞乐响。
林昭左忍又忍，到底没忍住。
索性正巧试试这魂体相离。
闭眼念决，法力行至周身，不过片刻，再睁开眼的时候，魂体已经飘了起来。
看着床榻上盘膝而坐的小人儿，林昭微微笑了笑。
别说，这林弟弟的小模样，细细端详还真跟自己小时候有些相似之处。
然林昭并没看多久，便飘荡着走了。
跟着他们的那艘船上不知载了什么大人物，上面还有许多官家的护卫。
林昭在外面看了一会儿，没看明白，便打算近前去瞧瞧。
然而还没等走近，便被一道虚光灼了眼眸。
他抬手去挡，使了个术法靠拢，这才发现，原是船上贴了符纸。
这下，林昭更好奇了。
他围着豪华河船转悠了一圈，挑了处不易察觉的地方。
随后施展法术挑了那符，接着飘了进去。
船上有人，许多人。
船上还有酒，美酒。
林昭在人群中游荡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正要打道回府，却听闻一道熟悉的声音。
“别走...”
这声音，怎么有点像寂衡？
“过来...”那人又说。
林昭手一抖，吓得魂差点散了。
等反应过来回了头，才发现是个玉面朱唇的少年正抱着个酒坛子唤人。
自然，唤的也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
林昭松了口气，开始仔细端详起那少年来。
这少年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岁数虽不大，但眉宇间英姿勃勃，井然已经是个小大人的模样了。
与寂衡倒是有几分相似，但又不完全相似。
会是寂衡吗？林昭想。
可不对啊！
按理说，寂衡比自己下来的还要晚，若是投生，这阵子应当还是个奶娃娃，怎么能比自己的年纪还大？
可若不是寂衡，为何这声音、这眉眼会如此相似？
“我不喝，若是醉了又要被骂，六哥，你也少喝点儿。”
后者说完便一溜烟跑了，只将那酷似寂衡的少年独留在了一处。
那少年默了默，抱着酒坛子转身走了。
林昭望着那背影，竟觉得有点儿落寞。
于是忍不住跟了上去。
少年没回房间，而是到了熙攘之地，接着找了个角落坐下。
身边人见了他，纷纷行礼。
可见，这确实是个高官权贵家的公子什么的。
林昭因着好奇，便没乱走，而是到了他身边。
小少年似乎有心事，一直闷着头喝酒。
小小年纪酒量倒是不错，这样一杯接着一杯竟也没醉。
片刻的功夫，有两个人似乎注意到了他。
两人交换了下眼色，接着端着酒杯上前。
“六殿下，这是耀县带回来的好酒。”那二人长得贼眉鼠眼，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
果然，这话说着的空挡，林昭便见到其中一个自袖子里不动声色地弄了点料向杯子里洒去。
林昭不知道是什么药，但也不想平白让这人被算计了。
就在那被称为六殿下的少年刚要接过杯子的时候，林昭也注了些法力惯于指腹，打算必要的时候帮他一把。
岂料少年不知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手指却突然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这么好的桃花酿，给我岂不是暴殄天物？”
少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喝。”
下药的人登时笑不出来了。
“怎么？不喝？”少年立刻便要发难。
那人不敢得罪面前的人，抖着身子将那杯带药的酒喝下去。
少年这才作罢，随将酒坛子交给一旁的人，转身离开了。
林昭便又跟了上去。
这时见少年到了船尾。
许是酒喝的有点多，此时人已经不大能站得住，可还是尽量挺直了背脊。
远处，崇山上全是白雪皑皑。
近处，除了三五只河船，便再也没有其他。
少年起初遥望了一会儿雪景，不久后，便毫无形象地坐在船尾的甲板处失神。
他眼眶是红的，还带着点儿泪，看得林昭竟然有点儿揪心。
寂衡若是也能露出这般弱势的模样，他们之间或许也不会对立千年。
那酷似寂衡的少年手里似乎抓着块东西。
林昭距离太远，瞧不真切。
待他想要走近一探究竟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魂灵正被什么强行往回扯。
“哪个挨天杀的拽我？？”林昭受限，挣脱不得，不禁呐呐出声。
而那少年似有所觉，竟是偏头看向这里。
林昭一惊，忙抬袖掩面。
动作是下意识的，做完后连自己都觉得好笑。
他一个魂灵，那孩子又看不见，做什么要躲？
正如此想着，却听那少年忽而开口，“你是什么人？”
林昭颤了颤魂身，诧异回首，便见那少年正盯着自己。
“……”他有点儿乱。
这时，原地陡然起了一阵妖风。
吹动了衣袍。
少年站立不稳，栽歪着就要从甲板上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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