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某日,林间忽然来了一群不明猎人前来扫荡。
它躲避不及,中了一箭,白色的皮毛被血染红,连那眼底的颜色都成了赤色。
本以为自己就要一命呜呼,却被个突然出现的小小少年给救了。
只是那少年的脸庞像是隐在浓雾中,让人瞧不真切,只记得抱过自己那双手掌所传来的炙热温度。
即便过了这么久,那感受依旧存在。
温暖、轻柔、叫人安心!
画面一转,已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漫山遍野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到处都是芬芳。
小狐狸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能跑能跳。
它十分活泼,一会儿藏在花丛中跟少年躲猫猫,一会儿用那锋利的爪子抓来小兔子卖乖似得给那少年看。
玩累了,便爬到少年肩背上,抵着他的颈窝睡觉。
睡醒了,还要凑过去拱一拱他的脸颊。
原本安静和谐的一幕,却如同剜心刻骨的刀子,突然变了模样。
那日,小狐狸明明没有出门,却被当成狐媚祸主的妖兽,绑起四肢。
它眼睁睁看着那少年的轮廓,一声不吭,由着它被众人架上高台,剥皮抽筋。
原本浓雾下的少年眉眼变得清晰起来,慢慢映出了寂衡的脸。
林昭疼得一缩,浑身抽搐起来。
后来魂灵远去,他听到寂衡那熟悉的声音讲:我不是仙,救你不得。
他讲:我自小性子顽劣,不堪教化,却偏不敢逆天所为。
他又讲:旁支兄弟,关系再疏远,也是同根。而你,不过是只狐狸!
小狐狸的魂灵想去贴他的颈窝,又想攀着他的腿往上爬,可到了最后,却是怔怔望着那道身影,什么也做不成。
它茫然地想,原来在他眼中,自己不过是只狐狸啊!!
狐狸,并不配留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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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醒醒...”有人在叫他。
林昭想睁眼,却被小狐狸的悲伤情绪带动,难以抽身。
“昭昭,快醒醒....”是水溶的声音。
你还有脸叫我?林昭想。
他拼命挣扎,试图从那梦魇中清醒过来。
这种压抑着的情绪持续了好久才终得解脱。
醒来时,自己正被水溶抱在怀里安抚。
林昭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想到小狐狸想要攀附却瑟缩的心,忽而升起了好大的不愉快。
他猛地用力推开人,眼底一片怨愤,“你凭什么敢?”
水溶眉头一蹙,虚晃一下。
林昭似不清醒,挣扎着要离开。
“昭昭,等等。”
水溶将人强按在臂弯中,“冷静点儿。”
林昭愤怒扬手,一股磅礴力道直接将水溶从榻上掀翻下去。
血流滴滴落下,是水溶之前的伤处。
见了地上的血,林昭才似清醒般回神。
梦境与现实交错,让他一时有些恍然,忙不迭下榻去扶起水溶,“你怎么样?”
水溶摇头,但那脸色、那伤处,却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林昭有些愧疚,将其重新扶回榻上,去瞧他的伤,“你也是的,我睡得好好的,如何便要吵醒我?没睡好的人意识混乱,不知道么?”
水溶垂眼瞧他,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你梦到了什么?”
梦到了什么,才能那般痛苦?甚至连发出来的声音,都尽是呜咽。
林昭没吭声,小心去给他重新包扎伤处。
水溶外伤不算很重,但经由法力所反噬的内伤却不容小觑。
他不知状况,也不敢贸然替他疗伤。
如今人醒了过来,才好相问,“我施法,如何会反噬到你身上来?”
水溶闷声不语,瞧了他好一会儿,才道:“巧合而已。”
林昭不是很懂这句‘巧合’的具体意义,几经揣摩,终不得解。
见水溶不是很愿意讲,索性在他对面坐下,“你今日若是不讲明白了,咱们便哪都别去。”
水溶不再吭声,却偏开头。
外面晨风吹过,带进来几片雪花和些许寒意。
林昭微微吸了口气,本不打算再与他对峙,不想这时,水溶却开了口,“当日林弟弟魂身不安,总无意中唆使你轻生,我心下不安,便趁你不备,渡了些修为过去,想来,该是如此这般。”
“为什么我一点儿都没察觉?”林昭问道。
“那几日,你时常困倦乏累,又鲜少讲话。”
水溶顿了顿,“便是来京都的路上。”
林昭想起水溶让自己给他读书的事情,也想起那些日子的不对劲。
虽然,听他这么一说,似乎解释得通了,但又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那外面的人,又是怎么回事?”林昭问:“你究竟得罪了谁?”
第37章
这话问了好久都没得到回应。
显然,水溶并不打算回答。
林昭觉得无趣极了,于是将话题又转了回来,“那我会一直这样吗?”
若当真如此,可算不得好事。
水溶垂眼看他,“在凡间,本就不该过多使用法力。”
林昭:“……”
道理虽是这么个道理,但这不是情况特殊?
“那现在怎么办?”
他有些不安,“碧儿姐姐她们还没找到。”
原本,只以为薛蟠在生事,不想又碰上了有人对付水溶。
如今两方人马汇聚在一处,倒是多了许多的巧合。
而且...
恍惚间,林昭只觉得那匹银色狼王似乎在哪见过,还有那曲子。
“说起来,我在上山时也遇到了狼群,领头的是只银色雪狼。”
林昭沉吟着,“会不会跟围攻你的这些人有关?”
水溶听到这里,面上微不可查的动了一动,“你见到了?”
“啊?是啊!”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林昭很轻地眨了下眼,“谁?狼王?”
水溶抿了唇,否认道:“不是。”
林昭:“……”
其实水溶这话问得相当奇怪,但时间太急,所以他并没有想出其中关窍,便被水溶的下一句话吸引了过去。
水溶说:“你遇到的那队人马,应当是前来朝拜的藩国使臣,他们本意是想跟□□谈判,打算接回王女。”
这事,水溶也是在到了崇云山遇到折返的暗卫才明白过来。
“王女?谁?”
“便是那小宫女。”
林昭恍然,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所以,使臣来崇云山不是意外,薛蟠将人绑来也不是意外?他的本意虽是为了对付我,但实则是被人利用了?”
他顿了顿,“如此一来,那利用他的人,是藩国使臣?”
“暂时还不知道。”没考虑清楚的事情,水溶从不轻易作答。
林昭却想到那帮人对待薛蟠的态度,明显不像是有过交易的样子。
于是说道:“不对,若是藩国使臣指使的薛蟠,便不该是那般态度。”
这事发生的怪,许多巧合又联系在一起,叫林昭一时犯了难。
“暂且,便当藩国使臣是未卜先知,那是不是证明,他们辗转而来如今却停在崇云山是为了带走小王女?只不过,既然知道小王女在薛蟠手中,何必多此一举擒人下山?直接找他要人不是更好?”林昭越理越乱,人有点麻,“不然便是使臣身后另有其人。”
如今崇云山之上分四方势力,水溶一方、人牙子一方、薛蟠一方、藩国使臣一方。
这四方势力,其中水溶单纯为寻自己而来,人牙子为财,薛蟠受人指使,至于指使他的人是谁,薛蟠不知道,薛宝钗却知道。
最后一方,也是最难懂的一方,便是能征服狼群的使臣。
现下想来,那身穿裘皮的大汉,应当便是藩国使臣的领头了。
若使臣为了接回王女而来,难道不该寻到人便离开吗?
除非王女如今不再薛蟠手中,也不再那帮使臣手中。
可若当真如此,那崇云山便有第五方势力,有人挟持王女威胁使臣做事!
林昭觉得有点儿混乱,理不清头绪,“那帮使臣若是找到王女,是不是会直接离开?”
反之,没走是不是就证明他们并没有找到王女?
水溶摇头,“不过此番入京,该是秘密而为。”
林昭虽不懂朝堂上的那档子事,却也知身为藩国秘密入京的后果。
“难不成他们想对我朝不利?”
“此事尚不清楚,不可妄下定论。”
林昭默了默,分析道:“既是秘密入京,想来不会主动招惹是非,更不会在明知你身份的情况下故意为难。”
他抬起头,“要杀你的,绝不会是藩国的人。”
水溶却并不打算继续听他分析。
实则,在听到林昭遇到那匹银色雪狼之后,他心里已经有了大概。
藩国使臣误入崇云山,绝不是巧合。
但这些,他不能叫林昭知道,“如今你无事便是最好,余下的交给我,你不用管。”
水溶说完便起了身。
意识他要离开,林昭忙问,“你要走?去哪儿?”
“你且安心留在这里,待我将外面的事情解决了,便回来寻你。”
林昭拦了他一下,“可你还伤着....”
说着,虚虚垂眼瞄了下那受伤的手臂。
伤处虽然勉强包上了,但包的属实算不得好。
“……要不我替你去吧!我帮你。”
这事想都不用想,水溶如何会同意!
没等他说完,便答了句“不用”,而后离开了。
林昭望着那背影,想到那些人对他赶尽杀绝的架势,终是不放心。
忙披上衣服跟了出去。
此时朝日升起,风雪已停,山脉被阳光晃得一片银白。
他们的位置应当是半山腰,上下都是峭壁,不太好行。
水溶见林昭跟出来,微微蹙了蹙眉,不等开口,便被林昭抢先说道:“虽说不知想要你性命的人是谁,但将你引到崇云山上确实是因为我,对方来路不明,现今你又受了伤,不叫我管,我总是不能安心。”
他有他的倔强,水溶知道不好再劝,便只能由着他,不过还是提醒道:“你若执意跟着也成,但要听我的话,不可只身犯险,也不可莽撞行事。”
林昭忙不迭点了头,“放心放心,真当我愿意管你的闲事,巴不得你历劫失败赶紧滚回去。”
说完顿了顿,为着自己的前言不搭后语又强行辩解了一句,“只不过前提不能是与我有关。”
水溶勾了下唇,“好。”
林昭便没再说话,而是站在凸起的崖壁边缘左右张望起来。
“现下我们该怎么办?你可有主意?”
他见水溶分外淡定,料想他必定不会毫无把握。
“嗯,许大人应当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水溶说。
若他所料不错,狼王即便想置他于死地,也会找个替罪羊,而藩国使臣的秘密来访,则刚刚好。
现下只待许晴知请了圣旨过来,藩国得了皇命,若想两厢安好,便要恭顺入京听候发落。
只要那帮人一走,狼王没了替罪羊,便不会贸然动手。
只是还有一点儿尚存疑虑,那便是将林昭引来,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自然,他根本不会知道,这其中还有一层,是那王夫人与薛蟠的计划。
狼王不过是让薛蟠将林昭弄出城,好引出水溶。
不想薛蟠却听从了王夫人的建议,私心作祟要将人给卖了。
如此虽打乱了狼王的计划,但到底是在自己可接受的范畴内。
但他估计是没料到,应临会先一步找过去,并引了林昭来寻自己。
他望着林昭背影,暗暗叹息一声。
林昭左右看了看,见并没有下山的路,不由回首问道:“那我们现在是要等着许大人过来?”
“先下去。”水溶说着抛出臂绳。
“别。”林昭看着他手臂与掌心的伤,垂眼道:“也不用非得如此。”
他仰起头,“你先等我一下。”
说完,一溜跑回了山洞中。
不多时,水溶便见他抱着一床被褥与几根木棒走了出来。
“也不知这是哪位仙者寄居的地方,用了他老人家的东西,也实属情非得已。”林昭说着,开始蹲在地上动起手来。
他手巧,动作也利索,不过片刻功夫便拼凑了一风筝出来。
被用了山洞中东西的‘老人家’默默看他,唇角微微向上扬了扬,抑制不住那满眼喜爱,在林昭回身看他的时候,又敛了神色。
“怎么样?”林昭问。
“这是做什么?”
林昭:“……飞下去啊!你看不出来?”
他心里一阵失落,想着自己做得真有这么差劲?
“我抱你吗?”
林昭睁大了眼,面上一阵错愕,“什么?”
水溶便向这边走了几步,而后道:“我说,我抱你飞下去。”
他指了指林昭眼前的物件,“用它。”
林昭莫名,“你不抱我,难不成让我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抱你不成?”
说完又觉得这话有点奇怪。
这抱来抱去的话更是让人尴尬。
他将用剩下的东西放回山洞,“咱们要记得老人家的恩情,将来得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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