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4

燃案行(玄幻灵异)——顾三铭

时间:2024-09-05 07:58:42  作者:顾三铭
  “你们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陆观道吃完一半的鱼,擦擦嘴,他走到池钗花身边将鱼递出去。
  斐守岁看到笑问:“纸偶还能吃食?”
  “唉,我与他解释很多次了,他不听。每回都要给池钗花准备一份。吃也吃不了,等到凉了,他才再拿回来自己吃。”
  谢义山无奈地笑笑。
  两人都去看陆观道。
  小孩蹲在钗花纸偶身边,他将那半条鱼伸出去,在晃荡几下。池钗花没有转头,陆观道便与她说话。
  “不吃东西会生病的。”
  池钗花没有声音。
  “这几日你什么都没吃,到底在生什么气?”
  池钗花转过头,她没有五官,被雨淋湿的面皮湿了一片。手臂僵硬地举起来,竟然就接过了陆观道的鱼。
  陆观道眼睛一亮:“吃呗!”
  钗花纸偶微微低下头,她死死捏着烤鱼的木棍,无从下嘴。
  小孩看着皱起眉头,他站起身走到池钗花的正对面,又蹲下,不知从哪里拿来的短短一支木炭笔。
  “我给你画嘴巴。”
  老妖怪与谢伯茶不约而同地轻笑一声。因为隔得远,小孩与纸偶没有听到两人的动静。
  陆观道满是期待地将木炭笔凑到池钗花脸上,小心翼翼画下两道粗糙的线。
  小孩很开心,喜悦几乎是跃出了他的表情:“啊——说话呀,有嘴巴了,就可以说话了。”
  钗花纸偶缓缓抬头,视线透过陆观道,看路尽头那深黑的夜晚。纸偶比陆观道的身形高大很多,于是池钗花又低下脑袋,去看小孩子。木炭笔把小孩的手弄脏了。
  大雨还没停下,屋檐是东漏一块,西破一截。
  雨水落在陆观道的背上。
  秋的夜晚,浸湿的衣裳,还有陆观道毫无遮掩的关心。池钗花机械般伸出另一只手。手是白纸片做的,替陆观道挡住屋檐流下的雨水。但很快,雨水湿透了她的手掌。
  于是池钗花更加卖力地用手臂去挡雨水。水花溅出来,陆观道一动不动地盯着池钗花那张嘴巴。
  “为什么不说话呢。”
  池钗花默默地将手缩回来,因雨水,她的手蔫巴巴垂在空中。
  “啊——”陆观道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这样说话呀。”
  钗花沉默很久。在深夜的雨声里头,她缓慢地吐出一个久违的字。
  “谢……”
  坐在柴火堆的两人顿时肃然起敬。
  池钗花停顿片刻:“谢……谢……你……”
  语气很轻很轻,轻到连雨声都比不过,要不是斐守岁为妖听得明确,不然他也以为那只是陆观道一个人的过家家。
  老妖怪小声与身侧人:“这就是你不愿现在说的原因?”
  谢家伯茶颔首,他看向陆观道。
  “小娃娃的身份不简单啊。”
  听到池钗花说了话,陆观道开心地站起身要拉钗花进屋。可钗花沉沉地坐在庙门门槛上,像一尊大佛。
  陆观道着急:“进去给他们听听你能说话了。这样他们就不会抛下你。我们就能一起去海棠镇,一起爬山,一起钓鱼!累了就坐在稻草堆下面,数天上的云嘞。”
  钗花听着听着,她明显地出了神,以至于陆观道一用力就将她拉起来。
  晃悠几下,她愣愣地站在庙门口。看到莲花座的虚影里头,一个淡然表情的斐守岁,一个永远都是乐呵呵的谢义山。
  柴火的影子跳动,照印在佛陀的断臂处。说不出来的美感,这是生在高高宅院的池钗花从未见过的。
  她好像是笑了几声,耸肩松开小孩的手。声音从她的灵魂里游荡出来:“钗花……多谢诸位……”
  说完,女儿家把烤鱼还给了陆观道,吃力地福了福。
  斐守岁与谢义山对视。
  “外面起风了,快些进来吧,”陆观道仰头与她说,“陆姨说了,秋天的风都是有毒的,一吹就要生病。生病可难受了,千万不要再吹风了啊。”
  果然,小孩话说完,一阵带着寒意的秋风灌入。
  雨丝混在里头,更冷了。
  女儿家下意识哆嗦几下。只有两条墨线的脸,看不出任何过往。她干净得像刚入尘世的孩子,一身雪白的魂。
  她不再往前走了,任凭陆观道怎么拉她推她,她都不动身。她就这般在原地坐下,与佛陀一样的姿势,看着火光里的三人。
  火光照不到她。
  女儿家说着不流利的话:“我,记起一些事情。”
  “哦?”斐守岁饶有趣味地答应着。
  “我曾亲眼看到……”
  话没说到重要之处,又是一道闪电正正好劈在庙外的古树上。
  古树轰隆隆地沸腾起来,于黑夜里一左一右站在小路两旁。
  池钗花用尽所有的力气去看。
  树叶落了一地,石板路上全是烧焦的树枝。
  闪电带来的大火照亮了她的脊背,毫不吝啬地将她圈在光亮里。
  “啊……我看到光。”池钗花笑了。
  谢家伯茶不解。
  “你到底亲眼看到了什么,只是光吗?”
  女儿家不回话,像是发了痴病般看着大火缭绕的树。
  斐守岁也看向庙外的火光。
  “真亮啊。”老妖怪说。
  池钗花撑着身子站起,她朝陆观道歪歪头,一步一步走回了庙门口。
  火光离她很近,近到就能点燃她。
  “我曾经也想活下来……”她说,“你们都忘了吗。”
  谢义山挠挠头:“我们?”
  池钗花又走去几步。
  “是啊,忘了。”
  脚步轻飘飘,走得也歪歪斜斜。
  池钗花步入雨夜里,她淋着秋雨,转身又福了福。
  女儿家对庙门口的小孩说道:“小娃娃快回里头去,可别吹病了。”
  陆观道感到不对劲,他要往雨里头冲,谁知斐守岁抢先一步拦住了他。
  斐守岁的手横住陆观道的腰。
  小孩挣扎着要打下去,却因是斐守岁,只能无力地任由他拦着。好似是已经预料到要发生什么,陆观道瞪大凤眼,就见着钗花纸偶头也不回地走入大火里。
  轰隆一声,火光吞噬了池钗花。
  古树燃烧在他们面前,也燃起钗花纸偶枯萎的心。
  小孩哑了声嗓。
  这个夜晚的雨,怎么就停不下了。陆观道本想祈求上苍早点停雨,可现在不了,他害怕一停下,就会见着一只被烧焦的,湿漉漉的偶人。
  那样子的偶人,定是一碰就碎了。哪里能一起爬山,一起钓鱼,又一起推着牛车。
  陆观道不敢再想,他喉间忍不住呜咽,猛地一吸鼻涕。
  斐守岁松开手,陆观道一转身就抱住了他的腰。
  “哇——”
  小孩子的哭声试图遮掩大雨,背对夜晚寂寂的小路。
  当雨停下时,陆观道早就哭累了。
  他就缩在干草堆的角落里头,谁也没搭理,一个人去数天上的星星。
 
 
第32章 刍狗
  陆观道自己哄自己,睡着了。
  雨还在下,浇灭了大火。
  斐守岁用妖力熄去篝火。小庙空荡荡,独有两个大人望着还有火星子的树。
  谢义山看一眼小孩:“小娃娃这是赖上你了。”
  “嗯。”
  斐守岁应了声,他拿出折扇一扇,在小庙门口幻出一个隔绝的屏障。
  “有我这个除妖的在,你还需做这些?”谢义山躺在草堆最外头,吊儿郎当,“是怕客栈老板娘追来?”
  “出门在外慎重点总是好的。”
  老妖怪也不客气地躺在两人中间。
  小庙漏水,就在三人头顶上有个小小水洼。水滴一点一点落在里面,溅起水珠子,沾湿额头碎发。
  手背抹去雨水,斐径缘问:“这下子是走官道还是抄近路?”
  谢义山窸窸窣窣地翻身:“官道吧。”
  “好。”
  ……
  次日清晨。
  因昨夜大雨,今早的天还是灰蒙蒙的,像是没有化开的黑夜。
  小庙在山腰处能依稀见着山下的稻田。山下是秋收后裸露出一块块的黄土地,偶有一两个农户走过高地,随后又慢慢地融入雾气之中。
  小孩子起得早,他站在烧黑的古树旁,闻着早晨清新的草木味。
  一堆木炭里头,他辨别不出哪个是池钗花。
  陆观道不知池钗花早死了,他的心里空落落,一早上什么也没说,就蹲在庙门口,原来池钗花的位置,去看树与小路。
  庙里,谢义山在草堆上睡得死沉,打着鼾。
  同样早起的斐守岁一晚上没有好好休息。左边是个天打雷劈喊不醒的谢家伯茶,右边的小孩睡到半夜就抱着他的胳膊,死死地不松开。他是起来也不成,不起就只能数一数小庙积灰的铜制铃铛。
  这般闹腾到天亮。
  斐守岁看一眼不说话的小孩,他坐在门槛上递去一张烧饼。
  陆观道转头看着他。
  两人一时无言。
  斐守岁只能晃一晃干粮:“等会儿要赶路,吃点。”
  “不饿,”陆观道低下头拉住斐守岁的衣角,小小的一只,“雨……是什么时候停的?”
  斐守岁去看天,天空飘去一片绵云。
  “你睡着后不久。”
  陆观道突然抬头,一双眼睛有了光:“要是一直下雨,是不是就不会着火了?”
  “不,着火与下雨没关系。”
  斐守岁拉开陆观道的手,把烧饼塞给他,又说起无情话:“下不下雨,她都是要着火的。”
  陆观道呆呆地哽住了,他眨眨眼,泪水如春潮倒灌。
  “唔……”
  斐守岁心里头已经知道接下来该发生什么。老妖怪等着陆观道哇哇大哭,却只见小孩低下头,没有哭声,仅是眼泪,一滴一滴像是昨夜屋檐下的水滴落。
  陆观道吸了吸鼻涕,重重地垂着脑袋,泪水不自觉从他的眼眶里流出来,在鼻尖汇聚。
  他问:“难道眼睁睁看她着火吗?”
  老妖怪想起幻境里神与陆观道的对话,他叹出一气,不知怎么用通俗易懂的话,去劝一劝这天上来渡劫的仙。
  “有这么多人,你一个个是拦不过去的。”
  小孩子抬起头,鼻尖的泪珠顺着动作流下。他的眼睛哭肿了,眼尾都泛着微红。
  “可是……”
  “可是什么?”斐守岁伸手,指腹抹去小孩眼尾的泪珠,“众生皆苦,不如视其如刍狗。”
  “……听不懂。”
  斐守岁笑了笑,他拍拍陆观道的肩:“就是说,大家都有各自的苦,你一个人是救不了这么多人的,只能一视同仁,干脆都不救了。”
  “可你和他,”小孩手一指,“不是在救人吗?”
  斐守岁一滞,脸上仍带着亲近。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这些举动算不上什么救人于水火,而只是自私自利的自救。既是自救,他便也将自己放在了刍狗之间。
  听他轻笑一声:“是谢伯茶在救人,我不能算进去。”
  “为什么?”小孩捏着烧饼,注意力已经转移到这个复杂的问题上。
  “没有为什么。”
  斐守岁站起身。
  此刻,金乌的光穿过厚重的云层。
  秋日开始刮起刺骨的冷风。是昨夜的大雨,带来了一场秋寒。风吹鼓着两人的衣衫,试图吹散小路尽头的大雾。
  斐守岁掖着衣袖,笑道:“天越来越冷了。”
  “唔。”
  陆观道也跟着起身,他仰首看天,眼睛里露出斐守岁读不懂的意思。
  正是沉默,谢家伯茶醒了。
  那厮伸了个懒腰,仿佛没睡醒般坐在杂草堆上,他见着庙门口的一大一小。
  开口就是:“斐兄,小娃娃,早啊!”
  斐守岁转身,应答道:“该起程了。”
  “这才几时啊,”谢义山摸着后脖,虚眯眼睛打量两人,他笑说,“我怎么觉着小娃娃长高了?”
  “嗯?”
  斐守岁低头去看。
  谢义山坐在原地,用手在空中瞎比画:“我记得客栈见到时候才到你腰那儿吧,现在看看比腰高了起码半个头。”
  “是吗。”
  老妖怪没将小孩当成凡人看待,他以为那神仙就是这样着急长大的。说不准再过个几天,陆观道就能到他肩膀。保不齐过了这个年,陆观道能与他同高了。
  想到过年,斐守岁脸色暗淡了很多。他竟妄想能与个来路不明的小孩一同守岁。
  当初离开死人窟,遇着的第一个生人给了老妖怪一个蹩脚的姓。至今难忘生人那张苍老的脸,是个刚刚丧子的耄耋老妪。
  老妇人说斐守岁是他死去的儿子复生,便收留下什么都不懂的他,唤了斐姓。奈何老妇人土音浓重,斐守岁也一直将姓念错了。
  后来没过几年,老妇人死了。斐守岁给她下葬,给她做坟,唯一拿走的是老妇人为他取的名。
  守岁。
  姓却一直改不过来,只好作罢将错就错。
  本就是老妇人盼望着有人能与她团圆。
  斐守岁想到这处,下了决心。他已孤身百余年,宁愿再孤独下去,也决绝不能是个他看不透的孩子与他守岁。更何况,还是个与上苍有关的仙。他是罪孽深重的妖,能早些与这样的孽缘散了,也免了生出多余的情意,斩不断还丝连。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