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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案行(玄幻灵异)——顾三铭

时间:2024-09-05 07:58:42  作者:顾三铭
  “皮都没了,怎么可能……”
  “她就是池钗花,”谢义山放下葫芦,“你东家小姐。”
  黑牙听罢瞪大眼去看池钗花。
  池钗花知道黑牙在议论自己,伸出手遮挡脸颊,却因手背上的皮也开始一层层往下掉,没有遮住黑牙的视线,反倒把那可怕的推出去给人看了。
  皮肉之间不再黏合,蜕皮似地抖落。
  谢义山不管这些,他朝池钗花道:“你现在是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另一半还在人间。黑白无常没有找上你,全是因为你肩上的乌鸦是妖物,像你这样三界夹缝里的魂魄,魂归后是没有去处的。”
  斐守岁坐在床榻另一边,他听着谢义山的话,这可不是什么正经门派传人会说的,听上去倒像是江湖骗子。
  但谢家伯茶口无遮拦。
  “当然这些事与我没有关系,只不过现在你需要寻一个躯壳,不然以魂的形式存在于这荒郊野岭,很有可能会被那些个孤魂野鬼欺负,严重的会同类相食。”
  要是给谢义山一副快板,想必他现在就能唱起一曲戏来。
  “躯壳最好不要是活物,与自身身形最接近的就好,”说完,谢义山从衣襟里掏出一只瓷瓶,揭了贴满符纸的手臂,给自己上药。
  池钗花停了些许,直到谢义山合上药瓶,她才开口。
  “哪里去寻呢?”
  “纸偶!”谢义山吃痛着伤口,冷汗在他额头上反着朝阳的光,“隔壁屋子有你模样的纸偶,去看看。”
  女儿家点点头,嘴里念叨着纸偶什么纸偶,她走到屋门口突然想到了什么,一双眼睛露出疑惑交织不可思议。
  “为何这儿会有我样子的纸偶?”
  谢义山一愣,绑扎的手停在那里,不过片刻又很利索地系上一个活结。
  “你问屋子的主人家。”
  镇子里的人都知道城外有家棺材铺,里头住着的老头做的纸偶是活灵活现。一般有钱的丧事人家,会特意请黑牙做些纸偶纸房子,为的是走的人体面。黑牙曾经在池家做过活计,池钗花自是见过他的手艺。
  女儿家的目光落在黑牙身上。
  黑牙咽了咽,神色低垂,池钗花便继续这般看他。眼神太赤.裸了,逼着黑牙说出真话来。
  “小姐,我、我也是昨夜。就是昨夜!”黑牙手一指,指向谢义山,磕碰着说,“就是他告诉我说什么你身边的婢子要我做一个纸偶,还得是你的样子,我才做的。”
  黑牙还从袖子里掏出那日的碎银:“喏,你看看这是定金。”
  “哈哈哈!”谢义山包扎好手臂,抬眸笑道,“昨夜的那个是我,但另外的纸偶我可不知晓了。”
  池钗花听得一愣一愣,她看了眼碎银,转身毫不犹豫地跨过门槛,一用力推开隔壁屋的门。
  似有东西倾倒之声,哗啦啦洒了一地。
  黑牙猛地跪坐在地上。
  “完了……”
  谢义山瞥一眼:“早晚的事情,人在做天在看啊。”
  话落,池钗花碰着门框,无力地瘫倒在屋门口。她的皮肉沾到泥土,血与土腥的味道混合在一块,声音带着颤抖。
  问:“这一屋子是什么?”
  谢义山拍拍黑牙的肩,起身走到隔壁屋子。
  斐守岁紧随其后。
  眼见。
  满屋的纸偶被精心叠放,她们都不会说话,却看着很吵闹。吵闹着挤满视线。每一只纸偶都不曾沾染尘埃,柜子里存着的纸偶更是连蜘蛛网都见不着。
  每个纸偶都有自己的动作,自己的姿态,没有一只是重复的,竟酷似一幅立体的连环画,就这样静静地待在屋子里,等候有缘人翻阅。
  屋子中间的小桌上摆放了做一半的红纸。桌边的蜡烛燃了大半,蜡油刚刚凝固。又因为一个屋子的纸偶,让屋子的视线昏暗。光透不进来。
  外头的天都亮腾腾了,屋子里仍旧是灰蒙蒙的。
  池钗花惊得说不出来,手已经拧了一大把黄土。
  “真是不少啊。”
  谢义山一吹火折子,点燃蜡烛,去看屋子西面的窗户。连纸窗下面都堆满了一层一层的偶人架子。
  “让我看看适合你的……”谢义山举着烛台,在一处不显眼的角落,看到了一个与人齐高的纸偶。
  纸偶长得与池钗花有八分像,剩下两分的差别,是因为妆发太过于艳丽。池钗花从未点如此红的唇,也未扑这样重的白.粉。
  谢义山左右看了看,转头与哆哆嗦嗦的黑牙说:“这才多久啊,能做出这样惟妙惟肖的,师傅您真是神人!”
  黑牙可不想答话,那嬉皮笑脸的谢义山却偏偏要他开口,一连串说了很多池钗花不愿了解的事。
  “池夫人,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娘家中老仆突然被遣散?或者是,被赶出城。你可有见过离家的黑牙,再次入过城?”谢义山放下烛台,抱起钗花纸偶,“连我这个外乡人都知道的事情,你不应该没听说过啊。”
  谢义山走出屋子,外头的亮光一下子照在他与纸偶之间。纸偶稳稳地站在地上,也与池钗花一起接受晨曦所剩无几的暖。
  池钗花咽了咽,仰头去看纸偶。
  “好像……比那年中秋,伯伯送我的更好看了。”语调渐渐不受控制,委屈的声音,忍耐不住的一呼一吸,刺痛着黑牙的良心。
  女儿家扶着门框起身,她在笑,却谁都看不到她的面容了。她伸出手在空中去抚摸纸偶的脸颊,她害怕自己一手的黄土玷污了纯洁的纸偶。
  “我该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用做。”
  “……好。”
  女儿家将视线从纸偶身上移开,她去看黑牙。黑牙自始至终没敢直视她的目光。
  老妖怪倒是对这件事情有兴趣,但他也猜的大差不差了,其中的细枝末节他也不想知道,就去告诉风好了。
  风什么都知道。
  秋日的飒爽让风垂下来,梧桐叶、枫叶还有竹林的嗖嗖声。一切的故事,都像是一口棺材被掩埋在土里。
  之后的事情又有谁能想到。
  斐守岁坐在小院的石头椅子上,看着谢义山用不知哪里来的咒术引出了池钗花的魂。但因乌鸦附在池钗花的身上,谢义山无法强行剥离乌鸦,便连同乌鸦一起,一人一妖的魂归入纸偶之中。
  纸偶周遭混杂了黑色怨气,混杂生魂的灵。像是一碗腊八粥,浓稠,什么都有,什么都包含。
  池钗花原本的身体因没有魂魄迅速腐烂,血肉融化被快速分解,恶臭的气息直冲五识。一旁扶着她躯体入棺材的黑牙差点就吐了。
  就在术法快要成功时,屋子里的小孩有了动静。
  去看,陆观道早已下床,他揉揉眼睛,站在门槛后头。他看到两个池钗花,愣愣地又去看谢义山。
  那池钗花的魂大叫一声,肩上乌鸦在气旋之中若影若现。
  陆观道见着乌鸦,反复拍自己的脸颊,痴痴地说:“见过……我曾见过的……”
  这会儿的谢义山一心只顾及池钗花,没能关照到陆观道。小孩子便是走到他身边,他也没有空闲去哄。
  于是陆观道一点点蹲下.身子,他看着地上排成一线往前走的蚂蚁。
  “我见过的,我在哪里见过……”
  蚂蚁在门槛的角落里汇聚,黑漆漆的一点,不仔细看,独以为是一个蛀蚀的洞。
  那蚂蚁越堆越高,陆观道看得也是越来越仔细。
  斐守岁转了好几次头,陆观道还是痴傻般看着蚂蚁堆。
  一边的阵法在运作,这边的小孩在看蚁虫。
  老妖怪觉着无聊。
  突然,陆观道大喊:“我记起来了!”
  院子里的三人,没有一个搭理他。
  陆观道惊喜地去拿葫芦舀水,他喝一口木桶里的脏水,漱口似地吐出来。
  脏水湿了黄土地。
  发了痴病一样。
  “塔,是塔!”他兴奋道,“塔里的地上也有蚂蚁,也总是湿漉漉的!”
  接着又是一口,吐到地上。
  “她关在塔里面,他住在塔里面,”陆观道说到此,忽地闭上了嘴,他啃着指甲盖喃喃,“他?他……我要找的是他吗。”
  斐守岁凑上前。
  小孩自言自语:“去哪儿找呢。记得是找了很久……他会在哪里?”
  话说的功夫,谢义山已将池钗花的魂引入纸偶里头。
  陆观道蹲在门槛旁边,他朝谢义山挥挥手,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见着沉睡的乌鸦,如同一幕夜色,黑漆漆地染污了小半纸偶。
  纸偶惨白的脸,血红的唇,还有乌鸦纯黑的羽毛。三种极端的色彩突兀地铺在陆观道眼睛里头。
  陆观道倚着高高的门槛,机械似地扭过脑袋,仿佛在与人对话:“他是不要我了,还是故意躲着我,我怎么记不得了……”
  斐守岁坐在一旁的门槛边,俯瞰陆观道用手指画圈圈。
  “唔,脑袋、脑袋空空的。”他又结巴了。
  指尖划过黄土,积一层均匀的灰。陆观道闻了闻土的气息,复又低下头去擦手指。来回好几次,他写下了一个斐守岁看不懂的文字。
  这根本不是一个字。老妖怪纳闷。
  陆观道琢磨了好久,最后他用葫芦舀水,泼在地上。
  字也就看不清了。
  小孩子眼睫一簇一簇,眼眶慢慢湿润,他哑着嗓子说:“我被他丢下了。”
  “是他不要我了……逃荒的时候,他把我丢下了。因为、因为我不重要……”
  斐守岁蹲在陆观道面前,他能清晰地看到小孩说着说着就湿润的眼眶。那双深绿眼睛涌出的泪水,一串玉珠般汇聚到下巴那儿,在滴落。
  陆观道哭的声音很轻很轻,近乎是听不到的,只有呼气与吸气之间的哽咽。
  老妖怪看着小孩这样小心翼翼地落泪,想起幻境外那日傍晚,一个穿着寿衣嚎了一路的陆观道。
  这小娃娃竟有两副面孔。
  斐守岁勾唇轻笑,他拿出画笔,用墨水连接幻境中人。陆观道的情绪随之传递到他的心里。
  是酸涩感,还有中药的苦,一点点在斐守岁的心里头漫开。余韵比饮茶更远,说不上的口渴。
  斐守岁站起身,靠着屋门,平复小孩的情感,企图在里头寻到小孩的过往。
  院子里谢义山还在处理引魂。
  屋子内小孩子断断续续地哭。
  幻境的故事走不完地走,斐守岁感受到一半就有些腻烦,可他的目的还没有得到,不能随随便便离开。
  老妖怪捏了捏眉心,复又去看小孩。
  陆观道正用脏兮兮的手背擦过脸颊,他舔了唇瓣,砸吧砸吧嘴。咸咸的泪水,污糟的脸颊。这是斐守岁心里头陆观道的样子。
  冷不丁地,小孩说了一个字:“火……”
  嗯?
  老妖怪歪歪脑袋,酸涩的感觉不散,看到陆观道的视线在屋外聚焦。
  陆观道又念了些话,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左右摇晃着走了几步,到门槛那儿又停下脚。
  “着火了。”
 
 
第30章 慈悲
  “房顶着火了。”
  陆观道一只脚跨出门槛,另一只还留在原地,他的眼神不在一点汇聚,是散开的凝视。
  像是住在天上慈悲为怀的神,凝望悲苦的世人。
  他说:“田里青青的稻子也着了。火从村口、村口开始,没有人躲得过大火。”
  斐守岁淡淡地看陆观道,他感受陆观道情绪的起伏,而此刻似乎与刚才没什么区别。
  听他絮絮叨叨:“昨夜赶着一场大雨,收了稻谷。火啊,火着起来,连着、连着一户又一户。我和他跑啊跑啊。最后跑去了哪里?谁?我、我遇见了谁?”
  “你的脸,为什么模糊不清?”
  “你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看着我……看着大火烧去我的家……”
  话落。
  一阵奇怪的情绪传达到斐守岁的意识里。老妖怪感觉到不对劲,想要切断与陆观道的联系,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更加强烈的感情波动紧随其后,好似暴雨天的海浪,拍打在斐守岁四周。
  而斐守岁是岸边黑色的礁石,走不动,被动地接受海浪的悲鸣。
  暴雨狂风,执笔不能。画笔哐当落地。
  陆观道还在说:“娘亲……娘亲你为什么离我而去?没有人要我了,都、都丢下我,都不要我。为何啊,为何弃我,还要来怜悯我……”
  “您不是大慈大悲的神吗,怎么忍得下心,看我受苦?”
  说着说着,终是跨过了另一只脚。
  被情绪冲击,斐守岁弓背有些呼吸困难。他喘息不停,指节分明的手拽着胸口的衣料,在眯眼中看到罪魁祸首走出屋子。
  小孩的身影走进朝阳下。小小的身子,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老妖怪深吸一口气,他的舌根竟尝到了苦涩。
  可是那个情绪的主人,此刻却不哭了。没有哭声,听不到哽咽。唯有小孩子的心声告诉斐守岁,他还在悲伤。
  耳边响起陆观道的惊慌。
  “陆姨你醒醒,别睡了!陆姨!陆姨……”
  “我们去哪里,跑去哪里?”
  “我去哪里呢,我去哪里好呢。”
  风的呼啸声,秸秆的燃烧声在斐守岁的耳朵里,做法似的响个不停。
  好不容易停下,带来的是小孩低沉的语调。
  “您来看我了。”
  唯独这一句,语气不似个稚童。
  随后的声音不再清晰,宛如山谷回响,打入斐守岁的心里头。
  斐守岁想走几步去拉住陆观道,但他双脚沉重,连步子都迈不开。他后悔,真不应该与陆观道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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