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亓官麓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公子,那火影里的人我认识!”
“什么?是何人?”
“是……是……”因没了节奏,亓官开始疲软,“是唐永和唐年!”
“他们?”
斐守岁扭头去看。
果不其然,在莲花火林下,守岁见到一位肩上有黑鸟的男子,另一位则被长剑砍断了身躯。
一半流血,一半化脓。
斐守岁的思绪缠在一起,连着方才遇到的冷风,他开始有些乱了阵脚。
这是哪门哪派的法术……
守岁蹙眉,只问:“不管你看到了什么,就算只有一个背影,也要第一时间与我说。”
“好!就是刚才太突然,我才没有通知公子。”
“知道了,”斐守岁深吸一口气,他看着手上五行交融的阵,只得再次掐诀,口内是,“风生水起,起行大雾。若见风伯,降雨伏妖!”
言毕。
独属于槐树的湿冷吹开,是来自深山雨林,屋后冷井的风。
风先抚平了斐守岁卷起的长发,才在周围护出一个小小屏障。
屏障是轻柔的,完全隔绝了热意与躁。
但亓官麓忧心道:“公子可还撑得住?”
斐守岁大概没料到会被关照,他一愣,才脱口说。
“无妨,”沉默片刻,“多谢。”
“谢什么?”
女儿家在术法下,动作逐渐变快。
斐守岁低下了头,笑道:“姑娘不辞辛劳背着我,我自然是要谢的。”
亓官麓:“公子惯会说客套话。”
“……”
语断。
斐守岁不再说话,亓官麓也知晓斐守岁的性格,不复搭茬。
就将话卡在一半,陷入安静。
亓官还在往前跑,身侧闪过摇曳的火莲。
火莲包围的幻境什么都没有,除了大火与脚步声,扑面的灰土,带给斐守岁今日的第一口干涩。
但若摒弃一切,细听,便能察觉男人的低吼。
吼声不大,堪堪闯入耳中。
斐守岁整理着混乱的法阵,一半心思放在了后头的唐家兄弟上。
那吼叫来自唐永,唐年则没有声响。
何意?
同辉宝鉴此举是为的什么……
斐守岁掐诀,没时间给他沉思了,于是老妖怪在法阵上,落下一行水墨小字。
写的是:“钟山山君,借我双目。开眼拨云,闭眼揽月。”
术尽。
是一道浅红的术法,覆上斐守岁的眼眉。而后,术法变成薄薄的红沙,遮住了斐守岁的灰白妖瞳。
而法阵之中,现一行古字。
“哪来小辈,敢借我的眼睛,狂妄至极!”
斐守岁:“……”
“不过有趣,给你一炷香时间,过时不候。”
看到回答,斐守岁反复读了两遍,他没想到能成功,他只是借着同辉宝鉴的口子,想试一试先前琢磨的咒念,结果不费吹灰之力,术起术落。
槐树咽了咽,伸手去摸那纱。
薄纱柔软,里面含着一股清澈的灵力。
这是个机会。
斐守岁也不顾烛九阴借他双目的原因,他毫不犹豫地抬起眼眸,一双霸气的竖瞳倒映满是大火的荒原。
第226章 烛龙
“哎哟……”
热茶入喉,一个红衣男子懒散在美人榻上,“你们不由分说地将我绑来,就是为了我的眼睛?”
男子双目失神,是看不见眼前何物。
而一旁热茶的孟章并不言语。
同样红衣的月上君站在桌边,他把陆观道一行人护在了身后:“你若不愿意,我们可请不动你。”
“哼,”烛九阴吹一口茶叶,“听说有关镇妖塔的破事,想来有趣才动身。谁知我刚坐下,就被一棵小小槐树借走了眼识。”
指了指暂失明的眼瞳。
烛九阴百无聊赖道:“真搞不懂你们,为何要救个毫不相干的妖,不觉得掉价吗?”
孟章:“……”
月上君甩袖:“你难道不知那场大火烧了多少生灵?”
“火?”烛九阴撇撇嘴,“我见过的大火多了去了,你说的是哪一场?”
“自然是人间西南的那一场。”
“哦~是现在邪祟死尸遍野,被凡人修士唤作‘死人窟’的地方?”
“是。”
烛九阴听罢,将茶盏搁置一边。他虽然看不见了,却依旧望向一片昏暗中,发着绿光的黑石。
笑了声。
“可那火与我无干啊,”烛九阴点了点楠木桌,“我若没有记错,死人窟是因为……因为……”
话是故意不说出口,惹得谢义山在后探出脑袋。
“啊!记起来了,”头颅一转,烛九阴看向默不作声的点茶人,“你该比我清楚才对,孟章。”
“……”
冲茶的手停下。
孟章淡然将茶具放到一旁,然后用棉巾擦了擦手指。
“怎么哑巴了?”烛九阴。
擦完手指,孟章又去擦一尘不染的案桌。
烛九阴挑眉继续道:“我虽长生,但又不痴傻,你这样逃避我的话,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说……”
话锋一转。
烛九阴在黑暗里,瞥见一半龙一半人的魂魄,他笑道:“你是不想让这小子知道……咦?”
手指又移了移,烛九阴见到江千念。
女儿家被打量了彻底,浑身不自在。
烛九阴还在看,惊叹一句:“孟章,你这里人才辈出啊。”
孟章:“由我来说太残忍了。”
“哦?”
“死人窟一事。”
“这有什么好怜兮的,你又不是解竹元。”
“师祖奶……”
谢义山探头探脑之言尚未说完,月上君就捂住了他的嘴,还顺手用禁言术封了陆观道的口。
陆观道:“……”
而旁边你一句,我一句的两神,停下了话头。
孟章把那棉巾叠好放于手边,竟就这样在众人面前,开始翻阅桌上竹简。
陆、谢与江:“靠!”
但还好,烛九阴不依不饶:“真的要我说吗?”
孟章:“你说。”
“这样不太好吧。”
“有甚关系。”
“我毕竟是局外之人,今日才被你们拽着入了棋盘。”
“无妨,你脸皮厚。”
“啧!没大没小。”
烛九阴被呛,便从美人榻上坐起,他再一次看向三个身份不凡的小辈。
“想来雪狼一族已经准备好了。”
江千念被点,猛地一颤。
“不必害怕,我没有蠢到会在四象青龙的府邸害人。啊不对,是害两个半妖还有一块补天石。”
三人:“……”
只有江千念没有束缚。
江幸咽了咽,她顶着威压,朝烛九阴拱手。
但因为害怕,便是什么都没有说。
烛九阴见了,笑着调侃:“雪狼不是最为桀骜不驯,怎么偏偏到你这里学会了卑躬折腰。”
“……”好欠。
月上君叹息一气:“莫要浪费时间。”
“浪费时间?我吗?”
“……”月上君。
烛九阴眨眨眼睫:“我到现在都不知你们的目的,难道就仅仅是为了借眼识,还有一场火?”
“不光如此。”
提及缘由,孟章从竹简中抽出一行字,他把字送到了烛九阴面前。
可惜,字的样式古老,陆观道与江千念无法辨别,更别说术业并不精通的谢义山。
三人大眼瞪小眼。
但烛九阴一见到那话,就直了脊背:“这是栽赃。”
“哼。”孟章。
“你居然想把人间的灾火全往我身上推!”
灾火?
“这是什么?”烛九阴伸手,用术法抓出一把文字,丢在空中,“山阴县陆家镇,此地我千年来从未去过,怎么可能……”
忽地,烛龙刹住嘴里的话,他瞪大了眼。
“你?好啊,你原来是这个意思!”
什?
只有陆观道知晓山阴县与他有关,但他并不明白烛九阴的反应。
到底那字,讲了什么?
便听孟章开口:“‘在其位,谋其职,负其责,尽其事。’”
“你想参我?!”烛九阴猛地拍桌,“谁给你的胆子!”
孟章斜了眼。
月上君立马站在两人之间:“他要是想参你,还用得着把话送到你面前?”
烛九阴:“……呵。”
然而。
孟章:“要不是你的玩忽职守,想来人间就不会有这么多大火。你再仔细看看,除却陆家镇,还有哪个地方是你‘千年来’都不曾去过的……”
想起旁边有个陆观道,孟章沉了视线。
“你非春虫。”
陆观道:“……”
“好笑!”烛九阴却言,“若说其他与我有关,我哑口无言。但偏偏是陆家镇的火,却和解君脱不了干系!”
“我?”
谁料,解君正推开屋门,手提一食盒而来。
她先是朝月上君与三人笑笑,后脸色一变,嬉皮笑脸道:“燕斋花干的蠢事,与我一脉无关。”
“那他师父呢?”烛九阴冷哼,“死人窟的火与死尸可是他一手促成。”
“您说的这些……”
解君挑眉,她上前一步,把那食盒丢到孟章面前。
随后,她站在三人旁,手一拦:“比起邪祟与尸首,接下来天界的好戏,您难道没有兴趣?”
“猜到了。”
“猜?”
“自我从钟山游走,绕了一圈极北,看到本该坐镇雪狼一族的老首领不在帐中,想必她早早启程,就为了你说的好戏。”
“嚯,您老平时连步子都懒得挪,今日倒愿意大老远跑去极北。”
烛九阴刻意冲着江千念笑:“好不容易有点乐子,我不来岂非辜负了你们的好意。”
说着说着,大概只有三人还记得死人窟的话茬。
是那大火,来自燕斋花的师父。
陆观道皱着眉,心里头盘算如何去宝鉴之中给斐守岁传信。
但可惜,在座的老神仙都看穿了他的心思。
孟章打头,毫不留情道:“想去同辉宝鉴?就让解竹元打断你的腿。”
解君:“啊?我吗?”
陆观道:“……”
“从未见过这样不听劝的,”孟章放下竹简,“陆澹,你若再打乱计划,不光槐树救不出,连自己也会栽在里面。”
陆观道咽了咽。
这会儿,烛九阴笑着扯皮:“小石头,别与这个墨守成规的一般见识,我支持你去,去的时候能带上我吗?”
孟章和月上君:“……”
看到众人没了剑拔弩张之势,月上君才解开了陆谢两人的禁言术法。
一松开。
谢义山就开口大声:“不能让陆澹再去了!”
陆观道:“不是,我还……”
“上回从湖里将他捞起,他昏了半月有余。这次再去,不知道要惹出什么祸事!”
“原来如此。”烛九阴。
但解君言:“他早背着你与阿幸去过两回了。”
“什么!!!”谢义山听罢气得就要跳起,他猛地转过身,“陆澹你不要命啦!”
江千念默默拉了一把谢义山。
陆观道在旁并不心虚:“我有分寸。”
“分寸”二字让在场的神仙妖怪,除了月上君和烛九阴,都沉默了。
那宝鉴的主人兼牵线的红娘,捂嘴轻笑。
孟章叹气道:“你要是知分寸,就不会学了点幻术,就偷摸进去私会。”
“私……?”解君倏地回转过头,一副不敢置信,“这话居然从……”
“实话实说。”
这下,让本有底气的石头煞红了脸,原来的嘴硬荡然无存,只剩下被揭开面纱后的赤.裸。
解君上前,小声:“何时学会的‘语不惊人死不休’?”
“从石头明目张胆地进出宝鉴之时。”
听罢。
解君尬笑两声,只好打打圆场。
“换作是我也坐不住,说不准还会捅出篓子。既然无事发生,那便揭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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