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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案行(玄幻灵异)——顾三铭

时间:2024-09-05 07:58:42  作者:顾三铭
  “你同意了!”
  “……”唉。
  斐守岁抵抗无用,也就任由陆观道在他脖颈上,落下一个吻痕。
  “啧。”
  “径缘……”
  “嗯。”
  陆观道唤一声:“我们一起走下去,好吗?”
  “嗯……”
  又要走去哪里?
  斐守岁耳边是陆观道断断续续的情话。或许石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只顾说,说给一个闭塞了许久的心。
  呢喃取代同辉宝鉴的惩罚。
  一根红绳在消散的火孔雀下,出现。
  模糊间,斐守岁见到红绳打了个圈,随后系成一个死结。
  而那最后的火孔雀羽毛,脱离了陆观道的身躯,在死结之下,坠脱一小小铜铃。
  铜铃闪着金光,却不刺眼。
  斐守岁想要伸手去够,那铜铃就往远处飞。
  陆观道还在守岁耳边说着细语,守岁有些支撑不住,闷哼一声:“好了……”
  “不要……”
  “你。”也罢。
  红绳与铜铃越飞越远,就像花海的蝴蝶,采完蜜,也该归家。
  斐守岁将力气全部倾倒在陆观道身上,陆观道将他牢牢抱着。
  似绳与铃铛。
  守岁低声:“还痛吗?”
  那抵着额头的人儿:“不痛。”
  “那就好。”
  手轻拍。
  蝴蝶远走时,镇妖塔的血也消散。
  天界的审判仍在,却因靠拢的彼此,不复重要。
  那些神明又说了什么?
  大概是有罪,都是罪人。
  罪者下凡,罪者赎罪。
  罪者抵债,罪者不甘。
  罪者妄想从良,罪者死在寒冬。
  罪者……
  斐守岁如此,顾扁舟也是如此。
  他们被祂们抛下人间。
  有的只记得一半,试图掩藏过去的一米一粟,背着枷锁,偷偷在深夜点灯。
  有的忘却了所有,将镇妖塔的一草一木,全部还给了月老殿的黑石。
  到头来,肩上的百姓成了一只烧焦的手臂。
  到头来,孤身独行的,打伞时也有笑谈。
  斐守岁闭上了眼,轻声问:“幻术是不是尽了?”
  “是……”陆观道蹭着他,“走吗?”
  走……
  耳边呼呼的风,吹来。
  斐守岁在风中捕捉到友人的声音。
  “这一葫芦好酒,你尝尝!”
  “你又去人间了?”
  “不然?”
  “真好笑,如此喜欢他们,为何还要成仙。”
  有打开酒壶之声。
  哗啦啦的酒水倾倒,坐在一旁的绯红笑着回话:“喜欢是一回事,成仙又是一回事,不可混淆,不可不可。”
  “怎就不可,”抿一口冷酒,“你既有成仙的本领,难不成还没有爱人的气概?”
  “哎哟!”
  衣料声。
  顾扁舟站起,笑着给自己续上一杯:“今日径缘又说了大道理,这句可是要记下来的,让我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紧接着是笑声,谈论什么却又听不清了。
  斐守岁抓住陆观道的衣襟,他害怕再一次丢入三不猴的魔障,他有些担忧这样的友人,会再来捂住他的五识。
  所幸。
  陆观道还在。
  黑石头立马回应了槐树。
  “我在,不用担心,走吧。”
  “好。”
  走吧。
  陆观道抬起脚。
  脚下是漫开来的海水,还有交汇处的血光。
  一面天堂,一面地狱。
  深蓝与殷红。
  宁静与死寂。
  陆观道抱着斐守岁走在交界之处,走向远方同辉宝鉴的尽头。
  涟漪卷卷。
  幻境顾扁舟的声音,挥散不去:“径缘,你别怨我这些时日不来看你。”
  “我知道。”
  “你又知道了?”
  “忙,很忙,”幻境里的斐守岁放下书卷,“忙点好。”
  “你这话说的!”
  “怎么了?”
  “我还想清闲呢。”
  “此话怎讲,你难不成想要尸位素餐?”
  “呸!什么尸位!”
  顾扁舟啐了一口茶叶沫子,“我掌管东南一带的良田播种,那百姓每日在大地上干了什么,一笔一划皆要记录在册。我若是清闲,说明这人间东南暂无灾荒,我若是焦头烂额,只怕女魃与应龙又要为图腾献身。这样一上一下,苦的还不是普通百姓……”
  “好了好了,我都记得,你不必说了。”
  顾扁舟却喋喋不休:“你不要小看这差事,就如四象记录天轨与节气一般。上苍之变化多端,唯有细心推演,方能护得百姓安居乐业。”
  “等等。”
  “怎么?”
  “你们不就是‘上苍’?”
  顾扁舟耸耸肩:“他们是。”
  幻境外的斐守岁轻笑。
  还是人性难改。
  陆观道捕捉到斐守岁的笑意,好奇问:“听到了什么?”
  “嗯。”
  “我听不着,能与我说说吗?”
  “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痴心人。”
  “痴心?怎样的痴心?”
  斐守岁没有立马回话,他抬起眼帘,去看陆观道。
  陆观道正看着他。
  两人相视。
  守岁笑出了声:“与你差不多。”
 
 
第224章 红轿
  这会儿,陆观道没有质问,便只是点头:“我晓得。”
  “嗯?”
  “应该与谢伯茶他们有关。”
  “是。”
  斐守岁耳边还有一段段过去,他听着顾扁舟的声音,想起那一抹背着纯白荼蘼的红。
  那时候的顾扁舟,究竟是什么心情。
  不知道了。
  斐守岁倦倦地闭上眼,困意席卷他的意识,他不由得轻声:“我有些累了……”
  “什么?”
  陆观道俯身。
  斐守岁蹙眉:“到了叫我吧,我睡一会儿。”
  “啊,好。”
  眼见斐守岁皱紧的眉松开,陆观道便轻轻颠了一下怀中爱人,复又抱稳,朝出口而去。
  ……
  须臾。
  再次睁开眼时,斐守岁感受到一阵灼热的痛。
  痛感后,他如没有拴绳的白萝卜,在篮筐里不停地滚动。
  “陆澹,你跑什么……”有些晕。
  斐守岁凝眉,想伸手去拍陆观道,却发现自己怎么也使不上劲。
  虚弱的手臂,以及手臂上黏糊糊的触感。
  不对。
  这里并非同辉宝鉴的幻境?
  而且陆观道不会将他背在身后,再加上这指尖的东西,好似是沙砾与黄土。
  碾了碾手指,密密麻麻的痛感攀上斐守岁的臂膀,守岁这才虚眯着眼,去看周遭。
  他看到混沌的暗红,血一般的天际,还有扑面的大火。
  那火宛如夕阳倾倒,太上老君的八卦炉砖坠入人间。
  “这……”
  尚未看清,背着斐守岁的女子开口道:“公子醒了!”
  谁?
  斐守岁掀开眼皮,身下是凉凉的墨水。
  术法?
  这是他的幻术才对,那背他者……
  亓官麓?
  没听到斐守岁的声音,亓官麓着急地问:“我发现公子昏在了地上,才擅自出来。不知眼下,公子可有好些?”
  “我昏倒……过去多久了?”
  “约莫一个时辰。”
  原来幻境的时间这般慢,只要一个时辰,就能把斐守岁长长的前半生看完。
  老妖怪本就疲累,又这么一想,心里难免生出些无力。
  他略有些别扭地看着亓官家的后背,心想还是下来自己走吧,可刚一用力支撑身子,就浑身发麻,眼前漆黑。
  “……”
  虚汗冒出来。
  斐守岁无可奈何地松懈一气,最后靠在了亓官的背上,低声:“委屈姑娘背我。”
  “公子说的什么话!”
  亓官麓笑回,“我在公子的术法下非比常人,不过背着公子跑一跑,不妨事的。而且公子体态轻盈,在我肩上比那梧桐叶还没分量呢!”
  是。
  在梧桐镇,亓官麓被收入画笔中时,她就被斐守岁赋予了新的躯壳。
  一个肩能扛米,动如脱兔的骨架,正在带着斐守岁往外飞奔。
  斐守岁入幻境前的虚弱翻涌起来,他忍着身上的痛意:“要跑去哪里?”
  “哪里?”亓官麓愣了下,“不知道!”
  “……那姑娘先别急,停一会好休养生息。”
  “不成的!”
  “为何?”
  被斐守岁一问,亓官麓颇有些为难:“这我也说不清楚,大概是火烧起来了,要是我们停在原地,就会被困。”
  “如此这般……”
  斐守岁的眼眸里,正如亓官麓所说。大火啊大火,烧焦了好多看不清的枯枝。
  瞳孔倒映火的身躯,火如肥硕的莲叶,影影绰绰。脚下的黄土又干又烫,热风鼓动在两人身边,吹得斐守岁眼皮都疼。
  守岁缩了缩手指:“总归不能一直跑下去,姑娘,你停下来吧。”
  “可是公子!”
  “听我的,我自有办法。”
  亓官麓听罢,慢慢放宽脚步。
  两人本就被大火包围,没了奔跑时的风,好似水墨做的躯壳都在炙烤。
  那女儿家抹一把不存在的皮囊:“真热。”
  斐守岁在后掐诀不语。
  “公子,你要施法吗?”
  斐守岁“嗯”了声。
  亓官麓便一点点平稳身躯,歉意道:“公子,我从未背过人,这一路……”
  “无妨。”
  “那便好。”
  于是,长长的沉默。
  斐守岁无暇顾及亓官麓在做什么,他浸泡在术法里头,直到那个女儿家再一次开口。
  “公子?”唤的声音不重,像是低头的细语。
  “怎么了?”
  斐守岁正通过术法寻找火焰后的生门,便随便应了声。
  亓官麓却迟迟没有回答。
  再一次寂静。
  直到斐守岁的幻术有了头绪,他才抬起头,顺着失语的亓官,望见大火之后,一顶赤红的花轿。
  斐守岁:“……假的。”
  “假的……吗?”
  “嗯。”
  斐守岁瞥了眼,看到在一旁驼着背的轿夫。
  是一个个白脸红腮的傀儡。
  老妖怪若有所思,但还是先将宽慰之词,说给了亓官听:“不要被幻术骗到。”
  “啊!啊……”
  斐守岁垂眼:“过去吧。”
  “过去?”
  “嗯,过去将他们砍断。”
  “公子你在说什么……”
  斐守岁叹息一气,将掐诀之手调换。
  随即,一把水墨所做的长剑,出现在亓官麓面前。
  亓官麓看着长剑,明显察觉到斐守岁的意思,但又不敢相信,脱口而出:“公子要我杀了他们?”
  “不是杀,他们已经死了。我让你做的不过破幻,剑在你手上,你能做到。”
  “我……”
  话落。
  长剑如风,钻入亓官麓手中。
  可她一个女子从未使过兵器:“公子,怎么挥剑?”
  “随便你,挥得稳些,别把我甩下来。”
  语气是平淡的,但斐守岁还是忍不住去看亓官麓的侧脸。
  亓官麓有些紧张,唇瓣微抿,拿剑的手在发颤,可她的眼神却盯死了逐渐靠近的红轿。
  应该不会出岔子。
  老妖怪便放心低眉,研究起破除大火的法子。
  仅是三句咒念的功夫,当守岁再一次去注意前方,轿夫与红轿已然散成了纸片。
  纸片在水墨长剑下碎开,一张张深红与亮银飞过,后面跟上许许多多暗黄的小纸人。
  小纸人被剪得很精细,就连眼珠子都有镂空。
  斐守岁:“这是……”
  “烧给死人的东西,”亓官麓喘着气,“公子,我这算……”
  “嗯。”
  “那好!”
  说着,亓官将剑颤巍巍地递给身后的斐守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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