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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行有迹(近代现代)——顺颂商祺

时间:2024-09-04 14:57:04  作者:顺颂商祺
  ——也就是说,离职后,三年内不能去同类公司招飞。
  “册那。”聂杭骂了句脏话,“真他妈恶心。”
  边迹想了会,问:“你走劳动仲裁了吗?”
  乔远说:“试过了。但是,因为我在服务期内提了辞职流程,而且收钱行为确实存在,所以……仲裁结果是我要顶格赔偿公司110万。”
  “靠!”边迹也没忍住骂,“这不合理啊。”
  三个人都沉默了,心事重重,以至于菌菇锅的定时器响了都没听见。服务员走来帮他们盛汤,贴心地说“小心烫”。
  边迹没喝汤,而是扇扇空气,摇着头说:“肯定不能按仲裁的结果来,你准备上诉吗?”
  乔远摊开手,无奈地说:“嗯,最近我一直在找律师。但你也知道,我的圈子就这么大,不认识几个懂法的人。”
  菜已经上满,却因为各家烦心事无人动筷。满桌山菌,孤独地呆在盘子里等人理睬。
  见乔远茫然的样子,聂杭用手肘戳戳边迹,“边乘务长满世界艳遇,肯定有几个当律师的前男友吧?”
  边迹已经习惯聂杭毫无预兆损自己,甚至可以主动接梗:“他们又不懂大陆法系。不合适。”
  乔远瞪大了眼睛,试图从边迹轻松带笑的语气里判断出他的话是真是假。
  边迹怕他误会,赶紧解释道:“开玩笑的 。我帮你想想,别急,肯定有办法。”
  边迹的眼神落在碗里黄澄澄的食物,思绪不知怎么就飘到了半个月前,那个为某位乘客生日准备的芒果蛋糕上。
  “对了,聂哥。”边迹一口汤没喝,冷不丁叫人,“你知道恒天吗?”
  “嗯,律所是吧?听讲过。”聂杭反应过来后,嘴巴都张圆了,“怎么,你还真有艳遇?”
  “……”边迹无奈道,“是上一班飞机的乘客。”
  “噢?”聂杭抓重点的技能一向高超,“跟你聊天的那个?”
  边迹只好承认。
  聂杭扬眉,“不是‘不认识’么?”
  “真不认识。”边迹重复道,“工作单位是他无意透露的。”
  聂杭心知肚明,不说话,看着他笑。
  边迹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转向乔远,“恒天我查过,公司在黄浦,做劳动和婚姻纠纷都很有名,离你也不远,或许可以去问问?”
  聂杭再次抓住重点:“你‘没注意’那位‘乘客’,但连人家的地址和业务方向都知道。”聂杭扬眉,“远哥,你信吗?”
  “不信。”乔远本来一心在自己的官司上,处理这种三个人八个心眼的语境比较吃力,但也被聂杭逗笑了,“‘乘客’叫什么,我能直接找他吗?”
  边迹被他俩说得哑口无言,尽量一本正经地说:“其实律所里还有其他优秀的律师,你可以到场再咨询。”
  这种此地无银的话术,在座没人会当真。聂杭在一旁都快憋不住,学着边迹的语气:“‘到场再咨询’?”
  边迹被闹得脸上挂不住,“啧”他,说他烦人。
  聂杭终于放声笑出来:“绕什么弯子,你直接带远哥去吧。”
  “怎么带?”边迹装不懂,“我跟他们又不搭界。”
  “去了不就搭界了?”聂杭冲乔远使眼色。
  后者默契地接下,重复道:“是啊,你帮我带个路吧。”
  “……”边迹无话可说,又不好明说自己被那位大律师拒绝过,只好搬出规章制度,“这算不算私下骚扰旅客?”
  “又不是你找,”聂杭用手肘撞了下乔远,“远哥找。”
  乔远笑道:“没错,我找。”
  边迹聊不动了,苍白地拒绝:“可我明天飞大夜航啊,抽不出时间。”
  乔远拿不准这句话真假,回头跟聂远求助。
  聂机长对同事的排班了如指掌,笑道:“别听他的。他明晚才飞,上午陪你去,正好顺路。”
  边迹都气笑了,“你又知道了?”
  “那是!”聂杭还挺自豪,“你那排班都成香饽饽了,前两天还有新来的空姐在群里问呢。”
  类似的事情屡见不鲜,以前总有不同航次的同事,特意挑边迹的上班点去食堂跟他偶遇,但边迹一直没当回事。
  他这张能说会道的嘴今晚全线溃败,只好责怪那碗黄澄澄的汤。没有它的话,自己不至于被架到无话可说的位置。
  “算了,”边迹无奈道,“明天坐我车吧,远哥。世纪汇等你。”
  【📢作者有话说】
  让我们一起说:谢谢机长!
 
 
第0008章 6C,严岸阔
  三个人聊到快十二点才散,出了商场,正好看到高耸入云的大厦上亮着景观灯,于是一路开车到外滩。
  到处都挤满人,大家跟着灯光计时一起倒数。五,四,三,二。
  念到“一”的时候,边迹手机连着震动了好几下。
  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给他发来新年祝福,消息不断,但没有一条来自家人。
  他低头一一回复完,抬头时,发现最美的电子烟花已经放完,聂杭他们也不知去了哪。
  边迹站在桥上看了会,觉得没什么意思,在微信上跟乔远约好明天十点见,把手机收起来,朝回家的方向走,逆人流逛着,挤着,像被月亮挡住的大陆,在很热闹的光下有片孤独的影子。
  边迹住在公司公寓,公寓面积只有四十平,每个角落都被布置得温馨。因为常年飞行不在家,边迹把厨房改成水培植物基地,让绿油油的叶子把灶台包围。
  到家后,他看到乔远的消息。
  乔远:[怎么走了?聂杭到处在找你。]边迹:[有点困,先回家啦,刚想跟你们打招呼呢。]困是困,但睡不可能睡得着。前两周忙着事故调查,没空想东想西,如今好容易闲下来,再加上乔远这件事一搅,睡眠质量就告急。
  这晚他久违地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置身火海,被烈焰包围。在一片灼热中,身下突然出现一双冰凉的手,将他稳稳地托住。
  醒来时,边迹发现全身都是汗。
  其实他不是真的在抗拒去严岸阔的律所,他要是真不想,就不会当着朋友的面提这件事。他只是不确定,明天严岸阔还能不能记得自己。
  如果不记得,那很好,他们两个都没必要尴尬;如果还记得,那更好——虽然说不出哪里好,但至少出门的动力足了不少。
  次日,严岸阔推开律所的大门。
  长腿迈进闸机的第二秒,前台的专线就已经进来,告诉他委托关系程序已经办好,问他什么时候方便确认。于是严岸阔在楼下签完字,来到所主任的办公室。
  他从云南回来已经快两周,每天都处于脚不沾地的忙碌状态,今天是他这个月第一次跟主任见面,他敲门喊道:“周主任。”
  周天瑞才四十出头,刚来恒天不久,虽然是空降,但跟各个合伙人相处都很顺畅。他抬头看到严岸阔,笑道:“刚回来?”
  “嗯,从昆明直接去了趟南京,昨晚回来的。”严岸阔如实回答。
  周天瑞扶了下眼镜,有点诧异地看着他。
  严岸阔现在已经是恒天的资深合伙人,这种级别,做案子其实不必拼命。维护好客户关系,再接几个标的高的大案就足够。但严岸阔不是,他从不挑案子,标的再少也接。几个合伙人里,他出差的时间最长,团队下的精英律师也最多。很多人都不明白,严岸阔为什么年纪轻轻就手握这么多案源,还这么拼。
  周天瑞对眼前这个人充满好奇,因此多关心了几句:“云南那个案子怎么讲?”
  “判决还没下来,但对方的不利证据太多,胜诉应该问题不大。”严岸阔长话短说。
  周天瑞问他庭辩情况如何,严岸阔说:“对方咬死不承认,质证的时候还怀疑证据的合规性,都被驳回了。”
  周天瑞听完,赞许地点点头,没多说什么,跟他讨论起后续工作安排。
  跟领导开会总会多不少新任务,这次也不例外。严岸阔被派去对接新的顾问单位,他看了眼日历,苦笑道:“他们约了几点?我晚上六点的航班,怕赶不上。”
  周天瑞听他说航班,问:“你又要出差?”
  严岸阔说:“见个老客户,在英国。”
  “你可真是劳模。”周天瑞说完,翻起助理做的时刻本,“顾问单位约的是十点,你照常出差吧,能赶上。”
  严岸阔想着见面前先看看材料,所以没在办公室耽误,要来定位后,急匆匆地去坐车。
  走前他路过前台,叮嘱道:“我现在去趟闵行,如果有案源来找,通知我。”
  前台笑着说:“好的,严par放心。”
  上海今天阳光好,晴空万里,但紫外线不算很强。
  边迹被从窗帘里透出来的光叫醒,慢吞吞地起来点了个早餐外卖。他干这行时间久,练就了能够违背生物钟迅速入睡和起床的本领。
  出门前他本来准备穿冲锋衣,临开车又跑回去换了身长风衣,磨蹭到九点多,路过穿衣镜,觉得头发不对,折返抓了两下造型,这才急匆匆下楼。
  乔远在路口等他,看到他时愣了下:“今天怎么打扮这么好看?”
  边迹装傻:“昨天不也这么穿?”
  “昨天显嫩。”乔远如实道,“今天显帅。”
  边迹被夸得飘飘然,让乔远把安全带系好,放着轻音乐往市里开。
  路上边迹没闲着,一会在介绍第一商店的特产,一会又说国际饭店蝴蝶酥难排,没多久就到了BFC。
  目的地就在附近,临着几百米就能看见硕大的律所广告牌。跟着电梯指引,边迹带乔远来到前台。
  前台笑得很甜,问他们有无预约,找哪位律师。乔远一句话没说,回头看向边迹,后者犹豫着报了个名字。
  “你们找严par?”前台思考了一会,“他刚出门,稍等,我核实一下。”
  说完,她给楼上打电话,确认后,微笑着跟边迹道歉:“不好意思,他十五分钟前刚走,今天预计回不来。”
  边迹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掉下来。他思考过以什么方式应对严岸阔忘记自己的尴尬,但没预设过根本见不到人的尴尬。即便是卡牌游戏也有点数耗尽的时候,边迹想,自己跟这位乘客可能确实缘分不多,且都消耗光在那场火灾里。
  边迹觉得胃又有点难受,是因为早饭没吃,绝不是因为严岸阔。
  前台见没人回答,追问道:“请问是哪位需要咨询?可以先留下联系方式和意图,我帮您转达。”
  乔远还没说话,就被边迹推出去。边迹一副不肯露面的姿态,指着身边说:“留他的就好。”
  前台一边记录,一边说严律最近案子很多,不一定什么时候在沪。如果有急事,她建议咨询其他在所里的律师。
  边迹其实更推荐第二种方案,但乔远摆摆手说:“没关系,我先等严律师的电话。”
  两个人无功而返,上车后明显兴致比来时低。
  边迹上车系好安全带,“今晚我就不在国内了,有事你直接找聂杭。”
  乔远闻言说:“没事,我自己就行。你心情不好吗?”
  “没啊,”边迹奇怪他这么问,“怎么了?”
  “感觉声调不对。”乔远把音乐拧大了点,“我还以为你不舒服。”
  边迹想了想,“估计因为晚上又要飞了吧。”
  乔远好奇:“紧张吗?”
  “难说。”
  乔远以为他还在火灾的阴影里,同为民航圈人很能感同身受,叹气道:“遇见飞行事故是很难受,再多的心理测评、诊疗都只是辅助,还是得靠自己走出来。”
  边迹听着,不知所以地应着:“也许吧。”
  到家后,边迹点了份外卖,打开音箱,光脚歪在沙发上吃饭。吃完心里还是很堵,连着失落两次确实不好受。这种情绪倒不是针对某个人,而是针对“期待落空”这件事。
  边迹觉得坏情绪都源自音乐,于是关掉播放软件,换好制服,草草收拾几件换洗衣物,拖着行李箱离开了。
  关门时,厨房绿植叶片上的露珠滴了下来。
  边迹提前三个小时来到公司,给乘务组开准备会,再登机检查设备和确认飞行信息单。今天跟边迹搭班的有不少是熟面孔,但也有位没见过的空少。
  那个人叫常清,第一次见边迹,觉得他气压有点低,紧张地偷偷问其他空姐:“乘务长脾气怎么样?”
  空姐中有个和边迹搭班较多的,连连摆手说:“边哥超级nice的,又幽默又帅,谁有忙他都会帮!别担心!”
  常清这才松口气,大胆跟他汇报工作:“哥,今天晚餐二百三十份,无特殊餐例。这是旅客名单。”
  “行,辛苦!”边迹正在对照应急设备检查单,闻声接过信息表,边看边问,“诶?你今天第一次飞国际线?”常清点点头。
  新乘务员要想从国内转国际,除了飞行时长积累足够外,还要经过业务培训、口语考试、模拟舱等一系列考核,再以国际航班实习乘务的身份飞3个检查航班,才能顺利升舱。常清才入职两年就能飞国际线,说明他为了凑飞行时长吃过不少苦。
  边迹对此很能感同身受,因此多问了一句:“还习惯吧?”
  常清赶忙说:“都挺好的,谢谢哥。”
  “有事需要帮忙的告诉我。”边迹没什么感情地笑笑,继续挨个过名单。
  突然,指着姓名的食指顿住。边迹先是几不可查地瞪大双眼,然后嘴角翘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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