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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行有迹(近代现代)——顺颂商祺

时间:2024-09-04 14:57:04  作者:顺颂商祺
  严岸阔的背则没有那么好运,被抓出几条长而深的印。
  边迹在台面上坐的时间太长,脚都抽筋了,下来时一瘸一拐的。
  严岸阔见他行动不便,打横把人抱起来,放进浴缸里,问:“还有脏衣服吗,我一起洗了。”
  边迹指着卧室说:“飘窗上堆着,或者衣柜里。”
  乘务长四海为家,在这间公寓的时间太短,因此也没有那么多拾掇的精力。严岸阔在进入卧室前,先去征询主人的同意,得到首肯后才进去拿了睡衣出来。
  “门我帮你带上。”严岸阔帮边迹关好门,又坐回餐桌旁。
  浴室里停了好久才传来水声,严岸阔猜测这是房主在里面纠结。
  实际上,严岸阔能感受到边迹的挣扎,因为他也是。他一边想要帮边迹走出来,一边又怕逼得太紧会让人伤心,只是看到边迹皱眉头他都心疼得不行。
  过了快半小时,边迹才湿着头发出来,说:“我吹个头发,你进去吧。”
  被热气熏红的脸看起来愁云密布,应该是在担忧什么。
  严岸阔明白他的纠结,主动提出来,不让他为难:“好,你吹完快去卧室,别着凉。今天我睡沙发。”
  边迹瞪大了眼,仿佛在确认刚刚自己没有听错。
  严岸阔伸手捋顺他还在滴水的头发,笑着说:“怎么?等着我给你吹?”
  “不是……”边迹因为惊讶,回答得有点迟钝,“你不跟我一起睡吗?”
  性上如此和谐的两个人,分床睡多少有些说不过去,边迹又是东道主,总觉得这样怠慢了严岸阔。
  然而严岸阔只是拿边迹手中的浴巾帮忙擦头发,温柔地制止他的胡思乱想:“不了,客厅有地暖,在这暖和。”
  可是明明卧室更暖和。
  一股酸胀的气息堵住嘴巴,边迹眼眶有些红,扑上去,吻了严岸阔很久。
  卧室门紧闭,构成一个安全的小空间,但边迹这晚并没有因此就得到好眠。
  他一直翻来覆去地担心客厅里那个人,怕他会冷,怕他睡不好,怕沙发太硬,于是一晚上起来很多次,以至于严岸阔都有点无奈,告诉他自己一切都OK。
  断断续续睡了六个小时,边迹就彻底醒了,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查看严岸阔睡眠情况如何。
  律师的生物钟实在吓人,七点半就能看到严岸阔在厨房忙活。
  “煎蛋和烤面包,想吃哪个?”严岸阔自然地指着锅里。
  因为前一天主人特意为他开放使用这个区域,所以严厨师今天动作放得开多了。边迹揉揉睡眼,挤出来一个笑:“都来点吧。”
  严岸阔笑着说“好”,没一会就将早餐端来。
  边迹看着盘里的东西,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很好。
  醒来一起洗漱吃饭,累了躺在沙发上闲聊,共享彼此的生活和快乐,听起来也不是那么可怕。
  中午严岸阔接到新邮件,说是调查有初步结果,寄送滋扰快递的人找到了,泼油漆的嫌疑人也已经锁定。于是正在休假的严岸阔根本没闲着,隔着几十公里跟文鸿宇通话,又遥控黄筱萧汇报了这几天的工作进度。
  边迹在一旁听着,哂笑道:“就说你停不下一点。”
  严岸阔无奈地说:“太多事了,我人不在,到处都在找我。”
  “这几天不用核销假期吧?你这简直是居家办公。”边迹心疼那些带薪年假。
  严岸阔摇摇头,话锋一转:“对了,你这几天怎么都没飞?”
  边迹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说过被停飞的事。
  最开始是怕影响严岸阔开庭,再后来又出了各种各样的岔子,现在事情已经解决这么久,再想提,反而过了开口的时机。
  边迹本来就因为同居和买房的事自责着,生怕节外生枝会让人更不高兴。他太害怕失去严岸阔了。
  边迹挠挠头,模棱两可道:“最近……没安排我当值。”
  严岸阔觉得奇怪:“休假吗?”
  边迹摇摇头,在思考怎么坦白严岸阔才能不生气。
  如今这个情形,好像怎么说都不合适。但边迹也不想一直原地不动,干脆先逼自己解决另一项横亘已久的问题。
  边迹跨上严岸阔的腿,搂着脖子说:“今天,你想不想跟我一起?”
  严岸阔被这一出整得半天说不上话,晌久,才呆呆地问:“一起什么?”
  “睡觉。”边迹直白地说。
  严岸阔完全忘了自己原本要问的话,只顾着惊讶和喜悦了。
  虽然在外面时经常共枕,但都隔着一层睡袋。而且,酒店跟家是两种意义,边迹对后者的要求更高。
  严岸阔确认道:“你可以吗?”
  边迹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跨过心里的坎,犹豫着说:“不知道。但我想试试。”
  严岸阔想了想说:“那我等忙完再找你。”
  边迹知道,这是严岸阔在给自己留适应的时间。
  要接受一个人,完完全全嵌进自己的生活,跟自己共享一切,是件需要循序渐进的事,至少对边迹来说是如此。
  边迹在浴缸中一共泡了三十五分钟,其中有三十分钟是在设想,如果对面坐着严岸阔会怎样。
  如果对面是严岸阔,他也许会不喜欢对方的水温,或者嫌两个人坐进来空间太小,但严岸阔的肌肉很有弹性,摸起来手感很好,这样看来也不算不能接受。
  边迹花五分钟收拾好自己,走出浴室,赶在严岸阔开口之前说:“我去卧室等你。”
  严岸阔看着他,认真地问:“我再确认一遍。你真的,想好了?”
  “嗯。”边迹点点头。
  轻轻的一个动作,是边迹花了很久才做到的,但他不想让严岸阔知道它有多费力,因为严岸阔是个太会疼人的人,他不想让他太疼。
  严岸阔像是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被蒙在鼓里,眼睛有些红,但最后只说出来一句“谢谢”。
  【📢作者有话说】
  勇敢小边!
 
 
第68章 很多很多的爱
  入夜,万籁俱寂,只有空中时不时飞过几架客机。边迹的公寓离机场不远,连发动机的轰鸣声都听得清晰。
  “需要耳塞吗?”严岸阔不知道边迹平时有什么睡眠习惯,毕竟他们还没在清醒的时候同床共枕过,“你家有没有什么安神香,给你点上?”
  边迹摇头,“别操心了,赶紧睡吧。”
  严岸阔这才乖乖在他身边躺下。
  有在滨江的前车之鉴在前,他特意离边迹稍远些睡倒,却被边迹拉了过去。
  “这样不难受?”严岸阔问。边迹摇摇头。
  严岸阔居然比边迹还紧张,松了口气,说:“那就好。”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矫情、特奇怪?”边迹搂着严岸阔的腰,因为足够清醒,所以看不出异样。
  严岸阔认真地摇头,“从来没有。”
  “真的?”
  “真的。”严岸阔说,“我只是怕自己参与你的生活太少,冷不丁会忽略什么事,惹你不开心。”
  边迹无奈地笑,“都说了,没跟你不开心。”
  严岸阔低头不响,似是不信,又似是委屈。
  边迹最怕看他这副模样,在时常出现的飞机轰鸣声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那些被藏在暗处的、潮湿的心事,是时候晾出来见见太阳了。
  边迹稍稍抬头,把他的手臂枕在头下,用这种更亲密的姿势对话:“其实……我从十五岁开始,就没有住过正常的房间。”
  严岸阔猜测到,接下来应当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于是开了侧边的灯,想坐起来听他讲。
  但边迹又将灯关掉,在黑暗中保持平躺,也不知道在掩饰什么。
  “那你以前都睡在哪里?”严岸阔尊重他的意思,在黑暗中问。
  “客厅……”边迹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聊别人的故事,“准确来说,是阳台。”
  “初中的时候,我爸妈离婚了,我跟我爸住。房子连厨房都塞不下,他再婚之后,为了能做饭,把客厅改成厨房和餐厅,我就只能睡在阳台。
  “你见过那种壁床吗?就是一块床垫,白天立在墙上,下面放桌子,晚上再把桌子收起来,垫子平铺当床——我一般就睡那儿——四面透风,冬冷夏热,还有很多蚊虫。”
  严岸阔张了张嘴,本想提“见过壁床”,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
  “其实还好,我不觉得睡那有什么,毕竟比起阳台……我更害怕浴室。”边迹在被子里攥紧睡衣,但因为黑暗,无法被严岸阔发现,“因为周阿姨喜欢早睡,睡前习惯去厕所。我下课晚,所以,被严格限制洗澡时间,只能洗十五分钟。
  “有一次我洗得长了,衣服还没穿上,门就突然被她推开……”
  “她当时吓坏了,尖叫着出去找我爸,问我怎么还在里面。我爸就骂我,问我怎么不锁门。”
  边迹说到这都气笑了,“那个锁他妈都坏一个月了!我喊他修,他说没钱换。”
  “反正,这种事还挺多的。那个阿姨总觉得她是后妈,我在针对她,所以我不能惹她半点不高兴,否则就要跟我爸告状。哪怕她做了花生饼,我也得吃完,再笑着夸她手艺厉害。”
  严岸阔皱眉,“你不是花生过敏吗?”
  “所以啊,我因为过敏去了两次校医,”边迹无奈极了,“可我爸说没关系,打个吊水就好了。”
  “不想了,不是什么人都配养孩子。”严岸阔被气得眼前发白,把边迹狠狠抱紧,在怀里揉搓他的头发,“你多棒啊,一个人也能挺过来。”
  “我下定决心离开家,是因为……”边迹说着,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有一段时间,我经常听到他们上床。”
  严岸阔抱着他的手猛地松开,连安慰的话都显得太轻,只能一下一下在对方额头上留吻。
  他以前就觉得奇怪,因为边迹平常的性格直白热烈,没道理在床事上那么小声,像在刻意憋着似的,原来还有这个前情。
  想到这,严岸阔把边迹抱得更紧了。
  “一声声的,很刺耳。我妈在的时候,他从来没给过好眼色,可能那时候也跟别人在做……他……当我的面……我受不了。”边迹明显哽咽了一下,“于是我就去找他,让他们以后小声。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严岸阔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于是无助边迹的耳朵,试图让他别再说下去。
  但边迹决定的事很难撤回,他决定要在今天撕开伤疤,就不会中途把布蒙回去让它继续生蛆。
  “他说,‘你都喜欢男人了,怎么这时候反倒要起脸?’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亲爸能说出来的话。
  “反正,那天我跟他大吵了一架,砸坏很多东西。没过多久,他就把我送去姑姑家了,让我读寄宿中学。”
  边迹讲得不急不缓,娓娓道来,听不出什么情绪,除了偶尔会加重的颤音外,时常会让人以为他是个十足幽默的说书人。
  严岸阔却早已心疼得不行,不住吻他的头发,“好了……好了……”
  “一开始我还挺开心的,因为寄宿学校只需要周末回家就好,其余大部分时候都住校。”边迹无奈地摇摇头,“而且我姑姑是个很好的人,非常宠孩子。所以,她肯把家里的次卧分出来,让我跟弟弟共用一个卧室,已经让我很感激。”
  边迹从广东讲到上海,终于舌头有些干,起来喝了一点水,便不再躺下,靠在床头继续说,“只是那个弟弟年纪太小,觉得我占了他的家,还有爸爸妈妈的关注,所以对我抱有很大敌意。
  “但凡是我的东西,他都会抢过去。画集、作业本、邮票册……等等,都被他撕掉过。”边迹没提到的是,画集是他少时花了三个小时排队买到的签名本,作业是他熬到十一点做完的必答卷,邮票册则是妈妈临走前送他的礼物。
  这些,姑姑知道,姑父知道,但他们才是一家人。作为外人,边迹的怨念只有在“孩子的中考重要”和“我们对你有恩”的裹挟里不了了之。
  “你弟弟想把你赶走。”严岸阔这样分析。
  “大概吧,反正,他成功了。”边迹沉沉闭上眼,“我怕再被他翻出什么,所以重要的东西都上了锁,可他还是拿走了我的日记。”
  孩子也许是觉得在自己家里开一把锁谈不上道德负担,也许是对寄人篱下的哥哥怀恨已久,也许是被日记的内容冲击得失去理智,总之他做了连自己都很不齿的事情。
  “第二天,整个亲戚的大群都是日记的照片,我弟拍的。内容大概是……我喜欢男人之类的。”
  严岸阔的拳头骤然捏紧,“边迹。”
  边迹顿了顿,“我把那个小兔崽子揍得挺惨,姑姑看完心疼得不行,打电话给我爸告状。我爸知道之后勃然大怒,说我丢他们边家的脸,把我扔到那种全封闭式的寄宿学校,一直到大概快毕业,我必须回家参加高考。”
  “高考前我住在我爸那儿,那时候,他已经换了新房子,有新孩子。所以,我又要跟新的弟弟一起住。”
  边迹摸着自己的手腕,像是觉得终于要说完这个故事,卸力地叹气,“这次我吸取前车之鉴,为了顺利高考,没有留任何重要物品乃至一支笔在他卧室。我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没想到……”
  边迹低低地颤抖,不知道在笑还是在哭:“他突然告状说,他的钱丢了,说是我拿的。我他妈人都傻了,我把书包乃至全身都脱干净,就为了证明一件我没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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