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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行有迹(近代现代)——顺颂商祺

时间:2024-09-04 14:57:04  作者:顺颂商祺
  吴女士摇摇头,眼神里的脆弱忽然变成坚定的凶光:“不够!我要把他按死!”
  “但您的这些补充材料,来源途径不明,反而对质证环节不利。”严岸阔说明原因后,才给出意见,“马上就开庭了,我的建议是,在答辩时补充说明对方的过错事项,但最好不要把这段监听放进证据清单里。”
  吴女士并不能听进去这些话,啜泣还没停止:“别的我都不管,我只要孩子!以你的方法……孩子能要回来吗?你有多大把握?”
  严岸阔从来不会庭前给别人打胜诉的包票,只是鼓励地拍拍她的肩膀,“庭审时,您能按照咱们之前说好的来,其他的交给我,您可以放心。”
  严岸阔的语气过于笃定,低沉的声音也很能安慰人。吴女士顿了会,情绪终于缓和下来。
  严岸阔将纸巾向她面前推了推,听她诉了二十分钟渣男变心的悲苦与愤怒,才算结束今天的对话。
  吴女士擦干眼泪后,发现严岸阔今天衣装比平日要潦草不少,后知后觉关心道:“你的衣服怎么了?”
  “飞机上出了点小事。”严岸阔这样说,抬手推了镜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见。”
  时间也不早了,吴女士点点头,拢好衣服,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推门时带进来一阵寒气。
  严岸阔送走吴女士,才打开妹妹发来的表格,像翻阅汉谟拉比法典那样来回看了很久,才回她一句“好的”。
  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声音,严岸阔觉得这场雨下得有点长,不知道今晚的航班能不能起落顺利。他自己也没记得在路口买一把伞,因此短期内没法出去。
  他打开微信,发现严帆璇发来了十多条短句和一条长语音,她的最后一条微信是:“对了,哥,生日快乐。”
  严岸阔看了眼门外的雨和今天有些狼狈的自己,庆幸在飞机上吃了个还算像样的蛋糕。
  现在咖啡店几乎没人,连甜点师都很闲,正坐在吧台边刷视频。
  “请问,”严岸阔站起来,把菜单翻了个遍,最后指着一份跟机上赠品很像的、黄色的甜点说,“这款蛋糕还有吗?”
  工作人员抬起头,说“有”,很快进后台帮他准备。
  严岸阔不常买甜食,准确来说是非常少。高强度的工作下保证健身时长本就困难,他只能在饮食上严格控制。
  今天就当是生日的放纵吧,严岸阔这么安慰自己。
  芒果味的小蛋糕跟乘务长送的那款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是果酱带了严岸阔吃不惯的酸甜味,所以他并没有如愿把它吃完。
  【📢作者有话说】
  作者并非专业人士,民航和法律部分全靠上网查资料或者好友分享,大家看着开心就好,别太当真哈!欢迎指正,鞠躬~
 
 
第0006章 已经停飞半年了
  第二天大早,雨终于停了。在雨水的冲刷下,机场显得灰蒙蒙的,行道树却绿得发亮。地面能见度足够高,边迹如愿按时落地。
  回基地后,公司没给机组安排新的飞行。规定里要求不能连续执飞超过十二个小时,遇到飞行事故更是有漫长的调查期,期内不能有其他工作。边迹因此休了个不长不短的假,但除了体检那天真正睡了个饱觉外,其余时间一点没有空闲。
  边迹先是被叫去公司汇报事件经过,又写了详细的事故报告,小到发餐分量、广播时间,大到灭火环节、应急响应程序,每个细节都得完整清楚。责任推定环节,但凡有一个环节出现疏忽,当值人都可能面临处罚。
  这种级别的飞行事故,汇报完还要等现场勘察和实验验证,分析事故原因,再给民航局提交报告。
  等这一系列程序结束,半个月都过去了。
  元旦前,针对机组和乘务的调查和考核终于尘埃落定——众人无责,处置得当。
  客舱服务部的大楼里,边迹在事故认定报告上签完字,却迟迟没走。
  红木办公桌后的中年男人夸赞道:“我会立刻请示民航局,你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边迹在航司工作十年,跟上级管理单位和总部管理部门大大小小的领导都打过交道,深得各个前辈的喜欢。
  边迹先客气了一番,说“分内的事”,后来又叫了声“梁主任”,一副有事相求的样子。
  梁主任抬头问:“怎么,还有别的?”
  “确实是有件小事儿。”边迹顺着主任手指的椅子坐下,熟稔地问,“您知道杨天茹吗?”主任点点头。
  杨天茹,AD801事件的三号位,守着火源直到最后一刻,来跟他汇报过。
  “天茹这次离火源最近,因为救险,小腿皮肤有烧伤、脚踝轻微骨裂。”边迹从文件袋里拿出一沓报告,“她们的衣服裙摆太窄,丝袜易燃,高跟鞋不易跑动,只能脱掉鞋、撕掉袜子再跑,这样既耽误救援又危险。”
  主任扶了下眼镜,“所以呢?”
  “所以呢,我们在事故汇报外,提交了新的报告,是有关更改空姐制服制式和客舱服务管理的。我看流程上到您这边已经一周多了,怕您没空看,特意拿来,请您过目。”边迹说完,弯了下眼睛,让人很难责备。
  梁主任忽然严肃,前倾看着边迹说:“不用拿了,我看过。”
  “原来您看过啊?”边迹故作惊讶。
  主任不接他明知故问的玩笑,敲着桌子,“边迹,你知不知道客舱服务的经验已经延续了多少年?”
  边迹保持无辜的样子:“知道啊。”
  “其他公司都是这样要求的。而且我就不明白了,人家空姐的制服,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毕竟我是AD801航班的乘务长嘛,要对这次事故发现的问题负责的。”边迹仍旧笑盈盈的。
  边迹说的在理,但公司去年刚发过一批新制服,销毁、设计、制作、配发是批不小的成本。公司高层又因经营情况不好,刚提出降本增效政策,现在绝对不是改制式的好时机。
  梁主任最早从区域乘务长做到客舱服务部总管,没少给新来的空乘培训,边迹就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学生。主任为难:“我知道了,你先把报告放这,我会给领导班子会汇报的。”
  话已至此,边迹也不好再追问,只好点头道谢。
  “行,麻烦主任!”边迹走出门,仰头看到湛蓝色的天,长长叹了口气。
  这个月过得兵荒马乱,飞行时长一点没增加,当事机组却各个筋疲力尽。
  灾前边迹就说过,要带大家在昆明吃火锅,因为各种突发情况耽搁到现在,只能在上海将就一场。
  边迹站住脚,在当时的群里发消息,问有没有人出来庆祝,顺便跨年。
  杨天茹要在家养伤,其他几位空姐都回复“不去”,理由是太累了。毕竟一月一号就要飞,需要好好补觉。
  唯一应和的是聂杭。他比边迹大两岁,又是初中的校友,多年同学加上过命的搭档,说话毫不客气。
  聂杭问:[怎么光@她们不@我呢?我去。]边迹回:[请你了么你就去?]聂杭不乐意了:[怎么着,我不配吃菌子?]玩笑归玩笑,边迹还是找了家最近很火的云南菜,发到群里。
  其他人还是说不想动,边迹便没再坚持,说下次再聚,然后单独@聂杭,说自己打算先排号。
  元旦假期,上海人民的出行热情比平时更甚,边迹看着还有“103桌”的叫号单,一点也不着急出门:“估计还得两个小时才能排到咱呢,咱七点半再出发?”
  聂杭给边迹打语音电话,问:“晚上还有别人去吗?”
  边迹翻翻聊天记录,确认道:“没了吧。”
  “那我再带个人去行吗?这顿我请。”聂杭说,“人你也认识,乔远。”
  “噢噢,远哥啊!”这个人边迹确实认识,友司的一位风云机长,上过几次新闻,还是边迹的老乡,在各种聚会上都见过。边迹奇怪道:“他上次还说要聚呢,今天不飞吗?”
  “不飞,他——”聂杭欲言又止,“唉,算了,反正一堆糟心事,见面聊吧。”
  聂杭的意思是,既然三个人各有各的糟心事,干脆坐下来一块借酒消愁,顺带跨年算了。
  边迹对乔远印象很好,正好他排的号是大桌,于是爽快应了。
  跟机上规定要穿的深底黄袖边乘务员制服不同,日常出门边迹偏爱浅色衣服,今天为了配合新年氛围还特意戴了红围巾,显得整个人年轻了五岁。
  店在静安寺附近,边迹出门时正好赶上晚高峰,半个多小时才到。聂杭和乔远已经早早坐下聊天,都穿了一身黑色,光是往那一坐气场就很强。
  乔远跟边迹挺久不见了,自然是先关心那场事故的情况:“你们调查结果出来了吗?什么原因?”
  “初步认定是电路疲劳发热失火,风扇过载破裂,碎片甩进函道造成的发动机喘振。”航空器不是边迹的专业,他能记住这些名词都算记性好,没法深入解释,“诶,你们两位机长都在,我怎么还在这班门弄斧呢?你俩聊吧!”
  聂机长一副“可别涮我”的表情。
  “天呐,太吓人了。”乔远倒吸一口凉气,“还好你们疏通得当,不然几百个人就完了。”
  “也得亏乘客都配合,不然我们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啥辙。”边迹说。
  聊到这,聂杭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我一直忘记问。那天我看到你跟一位乘客聊了好久,是朋友?”
  被聂杭这样一提醒,边迹才想起,机场一别后,严岸阔就随着火灾一起消失了。可惜边迹的记性太好了,且由于他要联系方式被拒这件小概率事件,严岸阔在他心里的存在感甚嚣尘上。
  被拒绝不是什么体面事,所以边迹对这场偶遇说一半藏一半:“聂哥你少编排我,那就是一个在机上帮过忙的乘客。”
  “噢?”聂杭扬眉,意有所指,“我看他个子挺高的,很帅,感觉像你喜欢的类型。”
  “是吗?”边迹不搭腔,“没注意。”
  聂杭冷笑一声,“你最好是。”
  乔远跟边迹只见过几面,所以没对他的私事发表太多看法,就跟着笑了笑。
  这顿饭吃到现在,三个人的糟心事,只倾诉了两个。边迹善解人意地引导乔远:“远哥最近还好吗?”
  “比起你们摊上火险,那肯定好点。”乔远单手打开一瓶易拉罐,自嘲道,“但也没好到哪儿去。”
  边迹跟聂杭对视了一下,没敢多发言,只问:“怎么了?”
  乔远仰头喝完一口啤酒,继续道:“我被停飞了。”
  边迹喝水都呛了下,惊讶道:“停飞?!”
  “嗯,”乔远拿着易拉罐,眼睛却看向窗外辽远的、灰蓝色的天,“其实已经停半年了。”
 
 
第0007章 你还真有艳遇?
  边迹下意识把果盘往他那边推了推,“怎么会这么久啊?你身体不舒服吗?”
  培养一个飞行员前期要耗费巨大的财力物力,一般除了技术故障、纪律问题跟身体原因,公司不会轻易给人停飞。
  “不是。这事儿说出来,我也难为情……”乔远咕咚喝了一大口茶,“你知道章继吗?”
  边迹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答:“你们集团的老大?”
  “对。”乔远面露难色,似乎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儿子追过我。”
  去年,章继的大公子在飞机上看到乔远,一见钟情,穷追不舍。乔远并不知道他是谁,先是接触一段时间,发现二人性格、消费观、爱情观等等都不合适,所以摊牌说以后不要再见面。但对方不放弃,给他送鞋送模型甚至送卡,乔远全都拒绝,尽数归还。
  “有天晚上,他突然给我账户打了一笔钱,别的什么都没说。当时我爸在做手术,我就没注意,过了好几天才发现汇款,赶紧给他转回去。”乔远悔不当初,“结果我就收到调查通知,说有人投诉我收受钱财、作风混乱。”
  公司先是让乔远暂停工作接受调查,一拖再拖,半年后,乔远居然等来了一个停飞两年的处分书。
  飞行员通常按飞行时长拿钱,停飞就只能拿点微薄的基础工资。可乔远家里条件并不好,有个得肺癌的父亲要养,于是向公司提出转岗。
  “我本来想调岗去模拟机中心,或者训练部,结果上面没批,说我只能去地面,”乔远摆摆手,“这谁能同意?我当初来,就是为了握这个操纵杆。所以我懒得跟他们掰扯,想直接辞职。”
  边迹越听眉头皱得越深,忍不住问:“你提了?人事那边怎么说?”
  乔远都被气笑了,“他们说,如果未满服务期离职,需要赔偿公司培训费用。”
  公司培养飞行员需要投入巨额培训费用,因此一般都会规定很长的服务期。违约方按合同规定年限给足赔偿,这是业内不争的事。
  大概就是看准这一点,航司才敢拿离职卡他。
  培训费从数十万到数百万不等,自由裁量空间海了去。边迹也跟着头疼:“就因为你收了两万块钱没及时转回去,就给你两年停飞处分?这也太儿戏了吧!”
  乔远自嘲:“主要是有人投诉吧,处分书里给我罪状列了一二三,还煞有介事的。”
  “打钱给你的不是章继儿子吗?他追你,没追上,是吧?”
  “对。”
  边迹气得拍桌子,“啥啊这都!我忍不住要阴谋论了!”
  乔远摇摇头,“我也怀疑过。但没证据的事,我在这瞎猜也没用。”
  聂杭脸也很黑,语气沉沉:“所以,现在你要么继续在这耗过停飞期,要么赔钱走人?”
  “是的,”乔远苦笑,“而且就算我赔了钱走人,合同里还有竞业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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