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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鱼(古代架空)——春溪笛晓

时间:2024-09-04 14:55:32  作者:春溪笛晓
  兴许楼师兄是没遇到过这样对待他的人,才对他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来。否则他们拢共才见了那么几面,哪那么容易生出情愫来?
  江从鱼顿觉自己罪孽深重,竟一不小心带坏了自家楼师兄。既然错了,那便要改掉才好!
  见韩恕一个人拿着书在不远处认真背着,江从鱼跑过去一屁股坐到他身边,勾过韩恕的肩膀与他商量起来:“这次休沐你到我家睡一晚好不好?”
  韩恕也不问为什么,一口答应:“好。”
  江从鱼还琢磨着怎么和韩恕讲呢,听韩恕答应得这么爽快倒是有点不好意思。
  他是想着自己对美色毫无抵抗力,一旦见到楼远钧那肯定瞬间就把决心丢到爪哇国去,这才想多喊个韩恕回家去。有外人在,他与楼远钧相处起来便不会那么暧昧不清了。
  这些心思江从鱼不好和韩恕讲,只能说道:“到时候我们一起读书,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相互讨论。”
  韩恕笑着点头。
  江从鱼见韩恕跟没脾气似的,更觉自己拿人家挡在中间不太好,又说道:“我托小九帮我去家里报个信,让人多做些好吃的,争取再把你吃胖点!”
  韩恕刚被江从鱼救上来的时候瘦得惊人,一副常年吃不饱的可怜模样,如今好吃好喝养了将近两个月了,脸颊总算长了点肉,有那么一点翩翩少年郎的味道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便有人过来找江从鱼请教学习上的问题。
  江从鱼一向来者不拒,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他都从不藏私。要是遇到自己也不会的问题,他还要拉着人去找夫子们请教,而且是逮着谁请教谁的那种。
  这还不到两个月,满国子监的学官都认得他了。
  就是那个问题最多的。
  江从鱼觉得自己挺无辜,这些问题也不是他一个人想到的,是大家都有份的啊。怎么就成他问题最多!
  月试在休沐前考完了,因为每个月都会考,所以看起来没分斋考试那么正式。
  考试内容倒是难了许多,先要考自己选修那一经的经义题,比如选了《春秋》就考《春秋》,选了《礼记》就考《礼记》,考试范围参考本斋的讲学进度。
  不过只要选修的是同一经,进度基本是差不多的。
  像致知斋选修的就是《诗经》,这是读书人参加举试的大热选项,原因无他,它字数不多,需要通读的参考书少。
  像《春秋》,你不仅要熟记本经,还要把公羊、谷梁、左氏的观点都给通读一遍,写文章的时候注意自己的观点不能偏离传统经注太多!
  郗直讲教这个当然也是图它省事。
  好在郗直讲虽然看起来有些心灰意懒,教学水平还是很不错的,至少江从鱼等人听说要考试那是一点都不紧张,还颇期待自己这次能考出什么样的成绩来。
  江从鱼是最明显的,才考完他就跑去问郗直讲要不要自己帮忙打下手,一个劲催促人家快批卷子。
  本来想消极怠工的郗直讲:。
  算了算了,还是赶早把它批了吧。
  由于有江从鱼这个监工在,郗直讲的阅卷效率直线提高。
  月试第二天还要考骑射,这可是江从鱼的强项。他与教头还熟稔得很,愣是叫人家把他安排在前头,说自己要继续去监督郗直讲阅卷。
  教头哈哈一笑,还真把他安排在第一。
  此时沈鹤溪这位国子祭酒正在接待微服过来国子监看看的皇帝以及礼部尚书。
  几人立在高处看着校场上的少年马尾一甩,坐在马背上轻轻松松地把到手的弓拉满,相当随意地一箭射去,当场得了面红旗。他一路从近到远地骑了一圈,每个考核项目都有一面面红旗立起。
  江从鱼跃下马背,一众还没上场的考生便朝他围拢过去,你一言我一语地埋怨起来:“你这样我们还怎么考?”
  江从鱼朗笑道:“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没志气,既然都学了,那肯定是要学到最好!”
  旁边的韩恕默不作声地给江从鱼递了一壶水。
  江从鱼虽不算太渴,却没有拂了韩恕的好意,接过水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朝韩恕笑道:“谢啦。”
  楼远钧目力极佳,即便只是从高处遥遥看去,也能瞧见两人一来一回的默契互动。
  还有江从鱼对韩恕露出的灿烂笑脸。
  楼远钧轻轻转动着食指上的玉戒,面上却没显露丝毫不该有的情绪。
  耿尚书也在看着底下的骑射考核,瞧见江从鱼与其他人说笑一会便跑走了,不由奇道:“他这是急着去做什么?”
  沈鹤溪笑道:“他去督促郗直讲阅卷了。”
  耿尚书道:“是郗禹吗?”
  沈鹤溪点头。
  耿尚书道:“他也是可惜了。”
  郗禹出身寒微,后来拜得名师,考了个探花郎,本应从此出人头地,却不想有人看中了他的好相貌,威逼利诱要他屈从。
  他不愿答应,最后落了个刺配充军的下场。
  他老师解救他不成,没过多久便吐血而亡。
  那时郗禹还不满二十,先是前程尽毁,后是恩师猝然离世,自是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好好一个少年天才,从此竟是一蹶不振。
  只能说先皇造的孽太多了,他纵容出来的那群佞臣贼子造的孽的也太多了。
  沈鹤溪道:“最近他好多了,毕竟他那致知斋中如今有个特别能叫人操心的学生。”
  耿尚书笑了起来,与楼远钧说道:“说不准江家这小子真能把郗禹给劝回朝中来。郗禹那样的才干若是只在国子监当个直讲,未免有些浪费了。”
  楼远钧笑道:“我也觉得。”
  耿尚书只当他是在应后一句,沈鹤溪却注意到楼远钧的目光一直停在江从鱼离去的方向。
  等到送走临时起意到国子监巡幸的楼远钧两人,沈鹤溪回到自己的直舍提笔给好友杨连山写信。
  他总觉得楼远钧是来国子监看江从鱼的。
  ……小小年纪便得陛下如此看重,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
  江从鱼并不知晓楼远钧来过,他积极地给郗直讲端茶倒水,终于成功让郗直讲在休沐前把本斋的卷子都批完了。
  郗直讲被他烦扰了两天,忙完以后直接把卷子扔给他,让发下去给同窗自己勘误。
  江从鱼朗笑应道:“好嘞!”他抱着一堆卷子回去分发,没一会就被同窗们围拢在中间探讨起各自的问题。
  到傍晚,江从鱼邀上韩恕一起回家。
  何子言听了一耳朵,忍不住多看了他们几眼。
  江从鱼捕捉到了他的目光,大方地问他:“你也想来我家过夜吗?”
  何子言道:“谁要去你家过夜?我娘在家等着我呢。”
  江从鱼听了有些羡慕,当初他娘听闻他爹的死讯后郁结在心,没过多久也随他爹去了。
  那时候他还小,并不懂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只觉得他娘不要他了,哭得老伤心了。
  老师就是那时候来的,老师说他娘最放心不下他,特意写信托他来照顾他。多了个老师,江从鱼便没什么空闲难过了,每日忙着读书,学不好可是要挨打的。
  即便想娘了,也只有空想那么一小会儿。
  逝者已矣,多思无益,江从鱼很快就笑盈盈地道:“那你可要早些回去,别叫你娘等急了。”
  江从鱼与韩恕一同骑马归家。
  韩恕话一向不多,走出一段路后才劝他:“你不要难过。”
  江从鱼知道韩恕敏锐得很,肯定瞧出了他一闪而逝的伤怀。他说道:“我娘都离开这么多年了,我早就不难过了。”江从鱼说完还要哼上一声,仿佛他在这儿哼哼唧唧他娘在天上能听见似的。
  韩恕没再说什么。
  江从鱼招呼他骑快一点,林伯肯定吩咐人准备了许多好吃的,他们赶紧回去吃点好的!
  韩恕打马跟上。
  两人早早回到江府,林伯照例是第一时间迎了上来。江从鱼问道:“师兄他们来了吗?”
  林伯笑道:“你楼师兄和你柳师兄都来了。”
  江从鱼欢喜不已,边拉着韩恕往里走边说道:“两位师兄都在,等会我们有问题就可以直接请教他们了!”
  韩恕跟着他一同往里跑。
  很快地,他们见到了坐在那儿对弈的楼远钧两人。
  韩恕跟在江从鱼身边向他们问好。
  柳栖桐最近事情太多,一直没空过来看江从鱼。现在见到江从鱼把韩恕给带回家了,柳栖桐笑着招呼他们坐下等一会,他们很快就能了结这盘棋了。
  韩恕感觉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头望了过去,对上了楼远钧投来的审视目光。
  他一下子明白江从鱼这位师兄不太喜欢自己。
  韩恕下意识想退后几步,与过去那样退到不会被注意到的角落里去。
  接着他又想到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辱的可怜虫了。
  他现在是江从鱼的朋友,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江从鱼身边。
  不会再无缘无故遭人斥骂。
  韩恕不仅没有退后,还往江从鱼那边挪了半步,与江从鱼挨得更近了。
  啪。
  楼远钧收回了目光,淡笑着往棋盘上落下一子。
  柳栖桐瞧见那子正巧落在最要紧的棋眼上,便知自己败局已定,当即惭愧地说道:“我输了。”
  楼远钧道:“不过是消闲解闷罢了,何必谈什么输赢。”
 
 
第33章 
  有这么多人在,江从鱼哪还记得早些时候的顾虑,吃到好吃的还是热情地转过头和楼远钧介绍它的味道。
  万一多介绍几回,楼远钧就能尝到味道了呢?
  虽然江从鱼也感觉这种想法有点不切实际,但他还是持之以恒地想帮楼远钧把味觉找回来。
  江从鱼没办法想象尝不到世间美味的感觉,他光是那么一想就浑身难受,楼远钧居然忍受了那么多年!
  一想到这一点,他就顾不得什么避嫌不避嫌,一心想帮楼远钧多多尝试。
  柳栖桐听得心中暗觉古怪:江从鱼对楼远钧也太热切了些。
  江从鱼也没有冷落柳栖桐和韩恕,时不时也招呼他们尝尝自己觉得好吃的菜,一会儿说这个正是应季的,鲜得很;一会儿又说那个火候正好,香极了!
  反正到了他嘴里,那是样样都好吃,样样都满意!
  江从鱼自个儿确实吃得心满意足,最后都把自己吃得有点撑着了,只能力邀楼远钧他们一起去散步消食。
  柳栖桐陪着走了一段路,恰好走到了院门处,便说道:“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江从鱼有点舍不得,说道:“上次林伯让人把库房里的御赐布料都拿出来做了衣裳,也做了几身给师兄的,要不师兄你留下试试合不合身。不合适可以叫人改改!”
  柳栖桐心中熨帖,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拿来做我的衣裳作甚?我自己有俸禄,哪里会缺衣裳?你留着自己穿。”
  江从鱼道:“我如今在国子监念书,一个月也就那么几天能穿自己衣裳。与其摆在库房里放坏了,倒不如拿出来都用掉。”
  柳栖桐听得啼笑皆非,只觉这小子肯定是个藏不住财的,得了什么好东西就觉得不赶紧用掉是在浪费。
  他好言拒绝道:“今儿家中有客人,真的得回去,下次我过来一定多待会。”
  江从鱼闻言马上关心起来:“什么客人?”
  虽然柳栖桐已经和他家大伯撕破脸,但江从鱼还是担心他脸皮薄,别人说几句好话他又心软。
  他这个师弟真是当得贼拉操心!
  柳栖桐见江从鱼一脸紧张,也知晓自己在处理家事的时候实在太过糊涂。
  他笑道:“是我母亲的远亲,从前受人牵连流放到南荒之地,恰逢陛下年初赦免了许多人,他们便与其他人相互扶持着走了回来。”
  “我母亲过去举目无亲,时常郁郁寡欢,如今总算开怀多了,我平时没空也就罢了,今儿休沐了总得好好作陪。”
  光是凭着这门亲戚能叫他母亲高兴,柳栖桐便愿意帮扶一二。
  江从鱼听后就不拦着了,还殷勤地送柳栖桐出院门,说是不用操心他,他一切都好!
  柳栖桐跟人打听过江从鱼在国子监的表现,对自家师弟当然是再放心不过的。
  就他这跟谁都能交上朋友的性格,到哪儿能过得不好?
  只不过在转身走出一段路后,柳栖桐又觉得有些不对。
  他顿步往回看了一眼,只见江从鱼已经开开心心与楼远钧两人继续散步消食。
  韩恕没走就算了,陛下为什么没走?
  韩恕是江从鱼自己邀来做客的,说是刚考完月试要一起探讨学业上的问题。
  那陛下留下做什么?
  要知道夜里京师是要宵禁的,敲了暮鼓以后便不许人在御街上随意走动,宫门也会按时落锁,连皇帝都不能说开就开。
  陛下这是要夜宿江家。
  柳栖桐一颗心突突直跳,只觉在自己忙得连轴转的这一个多月里,江从鱼似乎与楼远钧越走越近了。
  关键是,江从鱼不知道楼远钧的身份!
  柳栖桐忧心忡忡地在原处踱了几步,赶巧见到了迎面走来的林伯。
  他拉着林伯到僻静处说起自己的担忧。
  林伯出身江湖,当初接受招安后当的也是武将,哪里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想法?
  他只觉得楼远钧经常来江家是看重江从鱼,要在朝中当官的话有什么比入了皇帝的眼还重要的?
  当年江从鱼他爹为了取得先皇的信任,也是做了许多曲意逢迎之事,撇开清名与那些人人唾弃的奸佞结交。
  俨然成了天字第一号佞臣。
  连得到那种昏庸暴君的支持都能成事,换成新皇这样的明君岂不是能成就一段佳话?
  所以林伯对于江从鱼与楼远钧的亲近乐见其成。
  虽说楼远钧现在只用师兄身份与江从鱼相处,但时日久了应当也能几分真情谊来。
  只要有那么一点情谊在,就不愁江从鱼以后在朝中走得不顺畅了。
  柳栖桐本来有些担忧,听林伯这么一说便放下心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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