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盼阿墨能平安归来,眼下那几万盛家军倒是不是最要紧的了。
宋知钰正松了口气,又听到萧寒砚略带一点埋怨的声音,“知道你故意瞒着我,要是一早就告诉我,我让人帮衬一二,他也不会受伤。”
宋知钰眸色一暗,脱口而出,“你日日派人跟着我,会不知道阿墨去哪儿了?你不也有事刻意瞒着我?”
话音刚落,屋内鸦雀无声。
临近盛夏,天色黑得要晚一些。
屋外大片火烧云照射在窗户上,夕阳的余晖透过明纸进入屋内。
柔和的阳光洒在了宋知钰的脸上,暖意十足。
两相对峙,宋知钰有意向开口打破尴尬,但对上萧寒砚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无数的话刚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好在有人出来打破了僵局。
敲门声响起,小桂子轻声道,“主子,沈问沈大人求见,现下已经在厅内坐着了。”
宋知钰将方才的不快抛之脑后,惊讶道,“沈问这时候找你做什么?”
“不知道,一起去看看。”萧寒砚顺势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宋知钰想起他和萧寒砚现在的关系,没有直接去正厅,而是躲在了屏风后。
如此一来既不会暴露,又可以探听沈问的意图。
自从剿匪回来以后,他一直盘算着沈问什么时候会来找他,但一连数日沈问都不曾出现过。
正当他放松警惕时,沈问竟然直接来了萧府。
沈问和萧寒砚是出了名的不对付,宋知钰可不认为他真是来议事的。
萧寒砚着人奉了茶,问道,“沈大人这个时候上门,不知所为何事?”
沈问轻呷了一口茶,“不知宋小侯爷可在府上,是否能出来一见?”
萧寒砚微微抬眼,轻蔑一笑,“沈大人近来是无事可做了吗?我的人岂是你想见就见的?”
“你的人?”沈问大笑两声,“萧大人,宋知钰再不济也是皇上亲封的忠义侯,不是你手里的玩物。”
“那又如何?”萧寒砚毫不在意。
沈问双眸微眯,“这么说来,萧大人是不肯放人了?”
咬字间加重了“萧大人”三个字,不知是不是在强调什么。
“人我还没玩够,玩够了我自然会放。”萧寒砚搁下手里的茶盏,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
屏风后的宋知钰直觉不对,想必沈问已经起了疑心。
沈问想见他多的是法子,最好的方法就是去衙门找他,没必要来萧府和萧寒砚杠上。
此举恐怕是掌握了证据,想要来探他们的虚实。
若是真是如此,恐怕再怎么遮掩都无济于事了。
果不其然,在萧寒砚说完以后,沈问先是大笑了两声,声音里暗藏一丝怒气。
“萧大人这话可别叫宋小侯爷听见了,否则也太伤他的心了,毕竟前几日的女尸案,可是他亲手替你扫尾的。”沈问声音愠怒,微微眯起的双眸落在了萧寒砚身后那盏梅兰竹菊檀木屏风上。
宋知钰暗暗懊恼,果真是那时候暴露太多了。
再往前推恐怕在剿匪时沈问就已经有所怀疑了,女尸案只是用来试探他的而已。
怪不得沈问那么谨慎小心的人会出那么大的披露,原来是挖了个陷阱让他往里钻。
“是吗?”萧寒砚轻飘飘的说着,似是不怎么在意。
沈问冷嗤一声,意味不明的说着,“怕是我想错了,恐怕萧大人也是乐在其中吧。”
相比于宋知钰,萧寒砚暴露的地方可就多了。单是伤了萧寒砚还能平安活着这一项,就足够令人匪夷所思了。
京城里能伤萧寒砚的人不多,伤了他还能平安活着的,宋知钰是独一个。
况且萧寒砚平日里护着宋知钰的时候也不少,但那时恐怕大家都以为萧寒砚只是一时兴起,对他起了兴趣。
萧寒砚似是不愿再多周旋,声音冷了几个度,“沈大人到底所为何事?”
“听闻宋小侯爷贴身侍卫在幽州遇刺,不知萧大人可清楚?”沈问神色恢复如初。
萧寒砚靠在了圈椅上,冷嗤道,“沈大人是真闲,连旁人的侍卫做什么了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幽州是个什么地界儿,想必不用我提醒萧大人吧?”沈问声音微沉。
幽州是通往北方的必经之地,也是大楚腹地的一道关隘,幽州有重兵驻扎。
前不久上面刚透露出旨意要裁撤冗兵,各方人马都前往北方,在幽州相遇也实属正常。
只是那些人居然一起盯上了阿墨,想来按照沈问的意思,阿墨已经得手了。
宋知钰松了一口气,往后他手里的底牌可就多一张了,只是这张底牌刚拿到手就暴露了,不免让人觉得心里不快。
只要萧寒砚保他,沈问知道了又能如何?
沈问一拍脑门,裹挟着笑意道,“瞧我这记性,萧大人几年前曾亲自去过幽州,怎么会不知那是个什么地方?”
萧寒砚神情阴鸷,面露寒光,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沈问丝毫不惧,反而是笑道,“狗听话了是得给点骨头,但愿萧大人养了一条好狗,不会反过来咬你一口。”
“想来沈大人经常咬人,如此才经验丰富。”萧寒砚眼眸微垂,声音冷冽。
说了一番模棱两可的话之后,沈问到底是走了,也不知他今日的目的达成了没有。
屏风后宋知钰呆愣了片刻,手脚有些发冷。
萧寒砚去过幽州?什么时候去的?做什么去了?怎么他没听说过。
“站着做什么?被吓到了?”
直到被萧寒砚拉进了怀里,宋知钰才回过神来。
他随口说道,“怪我,露出太多破绽了。”
“不怪你。至少证明你心里有我,不然也不会想方设法替我收尾。”萧寒砚心情舒畅。
宋知钰眉心微拧,捶了他一拳,“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眼下沈问都已经怀疑我们了。”
不知道沈问和萧寒砚说那一通话是什么意思,但宋知钰笃定沈问知晓他在屏风后,今日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挑拨离间,不然也不会引诱萧寒砚说出那一番话。
于他而言被骂几句实在是无关痛痒,因此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正好,我们也不用藏着掖着了,我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萧寒砚心情大家。
宋知钰思绪很乱,听完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拉倒吧,你不要名声我还要呢!”
第46章 虚名
话音落下,厅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夜凉风寒,冷风不断吹过,树叶簌簌作响。
宋知钰冻得身体发抖,下一刻就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之中。
“是是是,和我在一起连累你名声了。”
萧寒砚嗓音低缓温沉,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含着丝丝戏谑。
“倒也没有。”宋知钰小声嘀咕着。
萧寒砚替他整理衣领,“这么小声说什么呢?”
“我不在意那些虚名。”宋知钰又补充了一句,“真的。”
“真不在意?”萧寒砚眉骨轻抬,狭长的眸子往下压了压,很明显并不相信。
宋知钰深吐了一口气,“我爹和方慎行被那些虚名裹挟了一辈子,最终落得个什么下场?”
从前宋知钰也在意宋家的名声,张口闭口就将宋家的满门忠烈挂在嘴边,但不曾想到这些不过是那些人茶余饭后的笑谈而已。
史书只由胜利者书写,越是强大的人,越不会被虚名所束缚。
历朝历代为节而死之人数不胜数,又有几个能名垂千古?
萧寒砚追问,“你不介意让其他人知道你是自愿和我在一起的?”
“不介意。”宋知钰摇头,瞥见身侧之人一脸欣喜,连忙补了一句,“但我不希望你四处宣扬。”
萧寒砚神色黯了不少,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就算是萧寒砚不说,这件事也会在短时间内流传出去。
沈问被他们耍了一道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但他一贯爱借刀杀人,保存自己的实力,定会引导其他人对他们动手。
这件事怎么着都是个麻烦,但好宋家一些虚名能暂时庇护他,就算是闹到启灵帝那里去了,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对萧寒砚来说就更无所谓了,他素来多恶名,再加一项也不压身。
只是这样一来,对宋知钰查应州一案徒增了不少麻烦。方慎行临死前向他交代了事情的真相,但方慎行隐瞒太多,他也不能判断其中真假。
宋知钰畏寒,回房后就立刻上床裹着被子。
不过片刻被子突然被人扒开,萧寒砚把自己也裹进去了。
宋知钰吸了吸鼻子,“都漏风了。”
萧寒砚也不出去,把人抱到自己腿上坐着,将漏风的地方裹紧。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处,酥酥麻麻的痒意传来,宋知钰本想往后躲,但犹豫一瞬之后,反倒把下巴搁在了萧寒砚的肩上。
萧寒砚今日有些反常。
“落落,你是我的,对不对?”萧寒砚的嗓音很轻很轻,甚至轻轻发颤。
宋知钰觉得萧寒砚抱着他的手臂收紧了不少,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样的情形实在是少见,只有半年多以前他刚进入萧府时萧寒砚的表现才是这样的。
宋知钰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抚,“对,我是你的。”
“落落,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会离开我。”
萧寒砚喃喃重复,不知道是在逼迫宋知钰回答,还是在试图说服自己。
宋知钰心下一惊,还是点头附和,“对,我不会离开你。”
萧寒砚今日的反常似乎毫无理由,但抽丝剥茧还是能发现一点端倪。
宋知钰能清楚的感觉到萧寒砚害怕失去他,所以才会一遍又一遍的追问,想要得到他的保证。
是因为他们的事情要曝光了?还是因为他知道萧寒砚去幽州了?
萧寒砚瞒着他的事快要浮出水面,但对于宋知钰来说,恐惧大于期待。
他想要知道真相,又怕这个结果他接受不了。
萧寒砚很满意他的答案,拖着宋知钰的下巴在他唇上轻啄了几下,“落落,不要离开我。”
宋知钰有一瞬间的慌神,迎上了萧寒砚的目光,“不要骗我,永远都不要。”
“好。”萧寒砚点头应下,又不放心的补充了一句,“要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不要相信,你来问我,我永远不会骗你。”
宋知钰点头应下,又跪着仰头去亲萧寒砚。
很快宋知钰就由主动变成了被动,被萧寒砚按在墙上亲。
被子被踢到了床下,床头的栏杆上还搭着几件衣服。
……
半个月后,宋知钰终于见到了从幽州回来的阿墨。
阿墨的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了,“主子,幸不辱命。”
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去了,宋知钰松了口气,“人都安置在了哪里?”
“盛染将人分散安置在了幽州一带,有了主子给的银两,他们生活不成问题。”阿墨解释道。
裁撤冗兵本就是因为国库空虚,发不出军饷。
现在他给了这么一笔钱将人养着,那群人自然会听话。
“盛柒呢?”宋知钰食指和拇指轻捻了两下,隐隐有些担忧。
盛雨霁一日没有回北方,被裁撤的盛家军都会听命于盛柒,要是盛柒有二心,他给出去的那些银两可都打水漂了。
阿墨低声应道,“盛将军如今在幽州城内,并无异样。前些日子沈大人派人去找过,但没找到。”
宋知钰轻叹一口气,“让那些人分批回京,在城外汇集。”
此举一来是为了削弱盛柒在军中的影响力,二来则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他又不会上前线去打仗,把兵养在幽州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主子,会不会太冒险了?”阿墨有些担忧。
宋知钰垂眸,“前些日子方慎行提出了流民落户的新政策,过几日应当就会实施,你找人看看可能钻空子。”
若不是方慎行去世,这项政策早就该实施了。
这些年朝廷积弱,国库空虚,战争、干旱、水涝、徭役导致灾民越来越多。为了防止灾民聚集在一起闹事,方慎行前后提出了共十八项政策,可算是稳住了流民。
这十八项政策中的最后一项,便是鼓励地区接纳灾民,让灾民成为雇农,亦或者是开垦荒地自力更生,前几年朝廷会减免相应的赋税,因此很多地方都不排斥排斥接收流民。
事实上灾民的死亡率很高,到了目的地留下来的大都是青壮年,老弱病残者已死在了路上。因此一群青壮年落户安家,并不会有多显眼。
“是,这些日子属下不在主子身边,还望主子切记要小心行事,万不可离萧大人太远。”阿墨拱手。
宋知钰双眸微眯,眼尾下压,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听说你前些日子在幽州遇袭,是萧寒砚救的你。”
“是。”阿墨立刻跪下,将头埋得很低,“属下失言。”
宋知钰并未在第一时间叫他起身,而是陷入了沉思。
先是救了苏霖一家,现在又救了阿墨,萧寒砚将他周围人的动向都打听得一清二楚,到底是想要帮他还是想要控制他?
如今仅剩的三万宋家军都已经打散编入其他军队了,宋家只剩下一个虚名,有什么好图谋的?
要真只是为了他,也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宋知钰深吸了一口气,“他可曾和你说了什么?”
“不曾,大人让属下好好保护主子,除此之外并无任何要求。”阿墨拱手,“萧大人救属下只是看在主子的面子上。”
宋知钰这才让阿墨起身,“如今沈问已经知晓,务必要小心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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