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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百岁(近代现代)——吃板溧

时间:2024-09-04 14:51:19  作者:吃板溧
  丑也分档次, 一点丑,比较丑,很丑,非常丑,丑得牛比。
  男人没理他,将那团丑东西翻来覆去地看,手不听使唤地发着颤。
  乔焕站那儿举着双手,有点愣。
  哪怕头两年被人不怀好意的灌酒,被媒体刁难,也从来都大方得体,看不出情绪。
  乔焕没看见他这个样子过。
  丑东西的屁股后面有一块刺绣,绣着朵棉花糖模样的淡紫色小花——这是落新妇。
  他们一起种的,在那个春天。
  贺远川开始听不见声音,他有点耳鸣,用那根受伤了的手指自虐般去反复摩挲那块刺绣。
  层层叠叠的丝线磨得指尖疼,血迹染了些上去,小花变成了红色。
  小刺。
  贺远川闭上眼,嘴发白。
  那晚是清野镇那些年最大的一场雪,一帮子男生去学校前面的空地打雪仗。
  他俩从喧闹的人群里悄然撤退,胳膊挨着胳膊,在楼后找到片小角落。
  小角落边上有堵墙,头顶伸出去块宽敞的彩钢瓦,淋不到雪吹不到风。
  两个男孩躲在彩钢瓦下,压着跳动的心,分享同一双手套上的温度,在风雪声里安静地堆了一排的雪人。
  最后的最后,程澈用雪捏了一只奇形怪状的猫。
  但是这不对啊。
  他明明全都忘记了啊?
  那几天,乔焕总觉得小贺总看他不大顺眼,自己莫名其妙有种被针对的错觉。
  不是他端去的茶烫了,就是从外面订得饭不好吃,连好不容易申请的假期都没给他批。
  贺远川把玻璃展柜最中心的那排全扫了出来。
  一堆子纪念品委屈地全部被塞到最上排,而那只毛茸茸的小刺加上证书端端正正地摆放在了正中间。
  确保一进家就看得见。
  当天晚上贺远川在书房里坐了一整夜,玻璃柜门共计被反复打开87次,毛绒绒的小刺一夜之间变成板绒。
  差点被盘秃了。
  贺远川先是强烈的愤怒。
  不是说让他恨吗?还求求了。
  行,好,他恨,如他所愿。
  这么多年也恨过来了,再多恨几年顺手的事儿。
  不就是计划着离开,什么都不愿给他说吗,不就是憋着事儿,时不时来试探他一下吗。
  他说过的,他这人走了就不会回头。
  再之后是一些委屈。
  不是,怎么能这样啊?
  他一个人保留着所有记忆苦苦念了这么些年,手机里存着几张照片。
  一张新年的,一张靠墙抽烟的,还有几张医院病房里吃饭的。
  全是不同时期的程澈。
  他靠着这么几张照片和收藏的那几条语音过了这么老些年,怕打扰人家的生活不敢去找。
  结果这人明明全都想起来了,却一句话都没有,就给寄了个东西来。
  什么意思?
  钓他呢?
  脑海里掀起无数巨浪,凌晨五点天蒙蒙亮。
  太阳穴发胀,疼得慌。
  盘算一整晚的贺远川想明白了。
  千言万语归总成一句话。
  这人心里有我。
  他神清气爽地爬上床,睡了个久违的好觉,当天下午给自己收拾得利整,戴上墨镜。
  轻车熟路导航到“飞屋之家”宠物医院,带着小刺一脚油门就开去了。
  他想着,第一句话应该是“好久不见”、“别来无恙”这种,到时候自己可不能流眼泪。
  方向盘在手心越抓越紧。
  时光飞快,不知不觉已经九年过去。
  他们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
  他是没谈,程澈呢?
  自己没有陪在程澈身边的这些年里,他凭什么要求程澈也孤单一人呢?
  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真的见到面时,自己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喉头梗得发紧,喘不过气,对方穿着身墨绿色的工作服,胸口挂个牌子,上面画了一圈大大小小的猫爪印。
  程澈大学选了动物医学,毕业后真的开了家宠物医院,并且成立了动物救助协会,协会名和店名一样,叫飞屋之家。
  绑上气球就能飞的家,可以带着小猫小狗逃命的家。
  贺远川拎着猫站在那儿,视线在年轻男人的身上一寸寸牢牢地看。
  “哦。”程澈笑笑,将笔塞进口袋,弯着那双桃花眼,用客气的口吻问他:“你是不是叫贺远川?”
  一盆凉水兜头泼下来。
  贺远川没说话,再张嘴时声音哑得不像话:“是。”
  所以还是没想起来。
  尝到了见面的滋味,这次他舍不得再放手。
  没想起来没事儿,那他就让他一点点想起来。
  没过几天,在宠物店的前面,浩浩荡荡盖起来了一栋崭新的大楼。
  贺远川的钱终于有地儿用了。
  黑白花因为早年流浪过,身体底子差,年初时寿终正寝,安安稳稳地离开了。
  小刺现在也是只老猫,但他照顾得好,猫毛油光水滑,腿脚也稳健,看不出老猫的样儿。
  能折腾。
  所以他开始带着猫去持续性骚扰楼前宠物店的医生。
  “小程医生,你看看我家这猫,尾巴毛是不是太长了?”贺远川问。
  恰是快下班的点,店里人不多。
  程澈看他一眼,又看看猫,拎起尾巴看了看,笑:“是长了点,我给修修吧。”
  贺远川坐在旁边等,店里前台坐着个寸头男孩,他来了两趟,摸清了男孩名叫许信。
  年龄不大,估计刚大学实习,看着很机灵,他一坐下男孩就端了杯热茶过来。
  比乔焕机灵。
  乔焕的眼力见水平在贺远川的心中已下跌至少三个层级。
  那个纪念品多可爱啊,毛绒绒的,还绣着花,花叫落新妇。
  身上的每一寸都是用心雕琢,胳膊歪点怎么了?
  小刺胳膊本来也没多直溜。
  一根猫尾巴修了半个小时,程澈修得慢,他也慢慢等。
  两人都不说话,安静的店里只听见剪刀轻轻的“咔嚓”声。
  程澈做起事来很专心,当年两人打视频电话,程澈在那头写卷子,能数个小时都不抬一次头。
  他便借着这种时候,似乎是不经意却又贪心地描摹着男人的脸。
  这些年程澈瘦了些,原本就不大的脸更尖了。
  额头边还是垂着碎发,软软的。
  但身型已褪去当年的少年模样,看着是个成年男性了。
  肩背看着比高中时要有力。
  手指也是。
  他盯着毛发上活动的那只泛着健康粉意的手,垂眸喝茶。
  想含。
  一杯茶喝完,许信又给添。
  他在程澈的店里心猿意马地喝了三杯茶,程澈才从椅子上站起来,朝他笑:“行了,你看看。”
  贺远川也笑,看着彬彬有礼:“感谢,看着精神多了,程医生手艺好。”
  “客气。”程澈眼睛弯:“下次有需要再来。”
  两人这样客客气气地你来我往了会,看着倒真像是两个多年没见的老同学。
  临走时贺远川约程医生吃饭,程医生以有事为由拒绝。
  很快程澈就为这句话付出了代价。
  老同学每天雷打不动往店里跑,甚至有时他还没到,人就在门口站着了。
  “程医生,猫好像有点胖。”
  “十斤不算胖。”
  “猫身上痒,程医生你给看看,能不能驱个虫啊?”
  “上周才驱过,不建议。”
  “程医生,猫尾巴长癣了,是不是得把尾巴再剪短一点?”
  “……再剪就到肉了,带点药回去吧,一天涂一遍。”
  事实上,绝大多数时候,这人纯粹只是挑刺,猫明显被男人照顾得很好,压根不需要往宠物医院抱这么勤。
  每天程澈开着他那辆黑色商务一到店门口,就远远看见男人戴着墨镜拎着猫,准点准时来找茬。
  他在车上躲了好几天,没用。
  他在车上坐一个小时,男人站一个小时。
  坐两小时,男人站两小时。
  偌大的公司不要了。
  整天就像一个门神。
 
 
第63章 喝醉
  “我真不记得了, 远川。”男人说。
  贺远川低头,玻璃杯从手中滑落,咕噜噜在地毯上滚了一圈后碎裂。
  弹起碎片,溅在自己的西服裤脚边。
  质地良好的黑色皮鞋上粘了些杯中残存的酒液。
  厅中人少了一半, 程澈这桌拢共没剩几人, 酒过三巡,大家都喝多了。
  刘俊趴在桌子上睡觉, 王杉和孙子阳他们几个醉醺醺的, 起身去上厕所。
  “哎哟我去,你别跟着我行吗?”王杉走路往墙上撞:“孙子——阳, 这么多年了, 每次喊你名儿都感觉我无痛当爷了。”
  “滚滚滚,谁跟着你了,腿不听我使唤,我能怎么着?”
  几个人出了厅门,互相搀扶着找厕所去了,声音慢慢变远。
  王杉在锦临市做零食生意,开了好几家分店,快开成连锁店了。
  孙子阳考了编, 每天像模像样教小学生, 为人师表, 看着不那么吊儿郎当了,就是好被学生起外号。
  刘俊毕业后回了老家清野镇,接手了父母的店, 家里催着相亲, 忧愁得够呛。
  还醒着的就他们俩。
  他垂头愣了会,手伸进西装外套里去摸, 领带被扯出来,歪斜耷拉在衬衫上,看起来萎靡又了无生机。
  喘不过气。
  贺远川干脆伸手硬生生拽开扣着的衬衫衣领,力度大,纽扣从手指缝隙中掉落,和玻璃杯碎片一样在地上翻滚后落下。
  喉咙里低低地喘,像是濒死的人求得最后一口氧。
  酒店开了暖气,他感到快要窒息。
  贺远川站那儿摸了好半天,摸出个毛绒绒的纪念物,递到男人面前,指尖因用力而失血发白。
  “这不是你做的?”
  男人不说话,嘴角含着抹笑,长长的睫毛覆着那双桃花眼。
  “这儿——落新妇,我俩一起种的。”他把纪念物翻过来给男人看,手对着刺绣指指:“你看,我没有撒谎。”
  男人还是没有看他。
  “你寄给我的。”
  贺远川手就这样在空中递了会,好半晌,失去力气般,握着东西垂落回身侧。
  “是小刺呢,你捏的……”他喃喃,非常珍惜地将那个纪念物小心翼翼重新塞了回去。
  “你喝多了。”
  男人终于说话了。
  “是多了。”
  贺远川闭着眼点头,眼眶酸涩,连带着整个脑袋和鼻腔像被塞进了一颗剥开了的柠檬:“程澈。”
  “嗯。”
  刘俊还戴着那副框架眼镜,这会儿喝多了,趴在他俩对面。
  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俩。
  这一幕让贺远川想到数年前的那个夜晚,红棚子火锅,一群子男生扛着箱子去退酒。
  那会也只剩他俩,那会儿的程澈还张牙舞爪像只刺猬,毛炸起来,在医务室把他按在地上打。
  和后来的程澈不一样,和现在坐着的也不一样。
  九年的时光终究会改变很多东西。
  “猫没病,好好的。”贺远川说。
  “嗯。”
  “吃得好,睡得好,这些年基本都没生过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
  “嗯。”男人答得耐心。
  也是,宠物医生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我这儿疼。”
  贺远川俯下身,对着男人指自己的胸口,手攥着朝上用力点了点:
  “疼啊,好疼——程医生,你帮我也治治,好不好?”
  “远川。”男人轻叹。
  “啊,”贺远川下意识点头,脱口而出:“远川在。”
  男人终于抬头看他。
  酒精催使下视线不够清楚,贺远川看不清男人的脸,眼前有许许多多的重影,脚在地上打晃。
  “上一个让我治治的是只暹罗,”男人低头笑,缓解气氛似地问他:“程医生治不了呀,你是什么?”
  “我是小狗。”贺远川的黑眸里是层雾:“你的。”
  男人又不说话了,手指搭在酒杯上摩挲。
  “程澈——对不起啊。”贺远川站不住了,猝不及防开始道歉。
  铺天盖地的愧疚与悔恨折磨了他无数个夜晚,终于在此刻借着酒精厮杀出片缺口。
  这些年那些个睁眼到天明的夜里,他很难不去一遍又一遍地想:要是早一点发现,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程澈能不能不疼?
  栏杆旁边有块砖,明明一伸手就够得着。
  为什么不够?
  他自以为接得住,可程澈还是摔着了。
  以一个惨烈的方式,不挣扎的、毫无求生意志的。
  “我以为我接住了,我没接住,是我太迟钝——”
  “他在牢里,我亲手给送进去的,他能一直在里面坐到死,别怕啊程澈,以后都没事了,这次是真的——”
  “江河生病住院几个月,你明明怕黑,一栋楼就你一个人在家,我为什么不知道?我怎么能不知道?我凭什么不知道啊?”
  他语无伦次说了一堆,脑袋疼得像是要四分五裂地炸开。
  他尽力站稳,在模糊的重影中寻到最熟悉的那一个,往男人耳边凑,从喉咙里挤出痛苦的气音:
  “程澈,你在向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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