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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百岁(近代现代)——吃板溧

时间:2024-09-04 14:51:19  作者:吃板溧
  贺远川伸手推那张凑过来的娃娃脸:“别烦。”
  “你最近吃什么了,老上火。”
  乔稚柏收回脑袋,开不着调的玩笑:“嘴角边又破了,小伙子你火气挺大,憋得啊?”
  “滚。”
  骂得罕见的有点底气不足。
  好在乔稚柏心大,完全没听出来,挨骂也美滋儿的,一扭头又找秦祎说话去了。
  在春天穿薄卫衣的那几天,赶在周六,两人去清野镇最西边的花鸟市场买了些花种子。
  他俩挑挑选选了很多花,各种颜色的都有,都是好打理的,平时他俩要是不在,刘姨也能帮着浇浇水,修剪起来不那么麻烦。
  临走时见旁边最拐角的店铺门口有一排淡紫色的花,花朵密集,看起来像一团团的棉花糖。
  程澈看了两眼,贺远川便去拿。
  一问花名,原来叫“落新妇”,耐寒且花期较长。
  于是两人又空出点手,带了点棉花糖花回去,到家后蹲在小花圃那里栽。
  拿着小铲子劳作半天,程澈累得腰酸,贺远川笑,叫他到一边坐着去:“我来弄。”
  程澈不干,眉毛拧起来,手叉着腰:“你笑什么?”
  “不笑了。”话是这样说,嘴角还是扬着:“一家有一个腰好的就够了。”
  程澈弯腰从花圃里抓了把土,扬了这个臭不要脸的。
  “谁跟你俩一家。”
  “我俩。”
  “谁跟你俩,”贺远川站着给他扬,程澈扬完也笑,抬手去掸贺远川头上的沙:
  “你种吧,我要进屋喝水,渴。”
  他把小铲子递给贺远川,贺远川接过去。
  程澈在客厅喝了半瓶矿泉水,拧瓶盖时听站在外面的人说:“程澈,我也要喝。”
  “我给你拿。”程澈咽了嘴里的,说着就要去冰箱拿。
  “不用。”
  贺远川人已经进来了,从他手里接过剩的半瓶,很自然地喝完。
  两把铲子并排插在外面花圃的土上,今天太阳大,一会功夫铲把就晒得发烫。
  喝完水两人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了会,程澈枕着贺远川的腿,掏手机出来看。
  手机是贺远川买来送他的,程澈原本不要,贺远川说不要就扔了。
  程澈还是不要,结果这人二话不说真给扔了。
  他只好咬牙切齿地收下了,这孩子拿钱不当钱,好好的手机扔了多可惜。
  “拿远点看。”贺远川说,手拨弄他的头发:“不近视也得近视了。”
  “知道了。”程澈就拿远了些:“你像个老爷爷。”
  “那不喜欢么。”
  “……喜欢。”没招儿,他小小声。
  江河最近透析的次数多了,小姑娘每天没什么精神,江蔓为了哄她,便给江河买了个电话手表。
  有了手表的江河终于开心了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加上了程澈的微信,没事时就给程澈弹两条消息。
  这会又给弹了:哥,我要看小猫!
  程澈回:等会哥给拍。
  两人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躺着,刘姨抱着东西进来,路过时看着两人笑:“真好。”
  是啊,贺远川将那缕碎发绕在指尖细细地揉,真好。
  中午吃了饭,下午从院子里的水笼头接了水管,拉到花圃那给每一株都浇饱水。
  花圃被种得满满当当,不久后慢慢地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
  什么颜色都有,最后排是好几种颜色的落新妇,看着像一团又一团的棉花糖。
  花绽得精彩,下学期也过得快,没多久就期末考试了。
  这次清野中学打乱了考场,然而贺远川和程澈还是在一个考场,慢慢的,校榜上也开始出现贺远川的名字。
  他要正大光明地靠近。
  考完试大家并没有感到放松,因为即将到来的就是紧张的高三,他们总共没放上几天假。
  在这几天短暂的假期里,贺远川与程澈又去了开心兽医站一趟。
  迟老头的兽医站越来越热闹了,他俩没带猫去,纯粹就是去看看老头身体怎么样。
  里面有人,他俩就没进去,带了封信,从铁皮邮箱外面学着那些小孩的样子给投进去。
  信上是对迟老头和老奶奶的一些祝福,好人该有好报。
  等到高考完,程澈打算趁着那个空闲的暑假,来帮忙碌的迟老头打打下手。
  在夏天最热的时候他们开学了,班上的气氛明显和高二时不同。
  清野镇是小城,高一高二再怎么玩,大家也都心知肚明高三应该严肃对待。
  尤其是——这可能是他们人生中唯一一次从小镇离开的机会。
  王杉和刘俊罕见地买了资料回来愁眉苦脸地写,翻一页,八题不会,一面总共就八题。
  乔稚柏也认真了起来,虽然乔父跟他说,学不好就别逼自己,咱家智力水平就在这儿,考不好爸也能养你一辈子。
  但前后左右的人都在学,贺远川更是不用说,每天拿着根笔掏出试卷就是写。
  他实在不好意思在这种环境里荒废时间。
  他们开始上晚自习,每晚十点放学。
  贺远川每晚还是要送程澈,这次程澈说什么都不愿意了。
  他得半年没见到过疤爷了,程赴最近也老老实实的,这段时间都在家里,没出什么幺蛾子。
  程澈说得坚决,贺远川便也听他的,没再这样要求过。
  学校后有片林荫大道,大道边的两侧栽满了梧桐树。
  傍晚下课他俩去校门口买饭吃,吃完回去时就顺着梧桐大道慢慢走,说些杂七杂八的话。
  一个人正着走,一个人转过身看他,朝后倒退,两人说些只有对方懂的话,和着蝉鸣声一起畅快地大笑。
  肆意,自由,无忧无虑——
  起码在那一刻。
  这样美好的生活,于这年夏季末,随着满墙张贴的大字海报戛然而止。
  张张海报像漫天的风雪,裹挟了程澈生活的各个角落,学校,乌海巷,家门口。
  画面的主人公是浑身未着一物的程赴,身上纠缠在一起的男人亦如是。
  未熄尽的余灰随呼啸的风火星渐起,从那张放大的图片中复燃。
  席卷。
 
 
第58章 小狗
  先是乌海巷中的邻里不再愿意来打牌了, 一问就是有事儿,再问干脆不接电话。
  平时出门在外看见江蔓,若是迎面撞上了避不开,才会不自在地打个招呼。
  久而久之, 江蔓便不再约人打牌, 牌场就这样散了。
  牌场一散,江蔓的收入也跟着一起断了。
  再之后, 尽管在第一时间贺远川就去撕掉了校园外看得见的所有海报, 乔稚柏、王杉刘俊几个也帮着去撕了些。
  这件事还是从不显眼的小缺口中散播了出去。
  上次点名道姓的那个帖子在人们的记忆中重新复苏并串联,开始不断发酵。
  散播消息的人是唐运生的亲儿子。
  程赴不再替唐运生还债后, 唐运生被追债人逼到楼上, 走投无路时一跃而下,命大没死,但从此背上了巨额医疗费。
  生米恩斗米仇,程赴第一次帮唐运生还债时,他收获了感激。
  之后的每次,程赴都会得到些东西,飞蛾扑火般赴入火海,一点点增加, 直到自己也万劫不复。
  最后他获得的是翻涌叫嚣着的仇恨。
  原来爱是换不来的。
  程赴在家宿醉了半个月, 暴瘦得两只眼睛从眼眶中凸出去, 搭配那头凌乱打结的长发,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
  “是我欠你的。”程赴低着头和程澈说,“是我对不起你。”
  男人呜呜地哭, 泣不成声:“我知道他跟我是图钱, 我都知道,但我爱他。”
  程澈看着他, 什么都没有说。
  最后无声上楼,留那道颓废的身影伫立在小院中。
  在贺远川的记忆中,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校园内陆续出现一些不好的声音。
  “父亲同性恋”、“出轨已婚男”等等字眼如瘟疫般蔓延。
  话题的最中心,是逐渐变得沉默寡言的程澈。
  仍是有部分人会默默撕掉墙上不断新增的海报,在暧昧不清的讨论中站出身争辩几句。
  贺远川也是在这样的时刻,某天在厕所里撞见了嬉笑着的讨论声。
  听着是两个男生,清野中学冲水管道有问题,不大的空间里混合着尿骚味,隐隐灼灼冒着白色烟雾。
  不知道哪班的两个男生正躲在厕所抽烟。
  一手握着自己的东西,对着小便池,一手捏着烟头舍不得灭:“你这咽哪买的,抽起来不够劲儿。”
  “滚啊,你他妈给老子钱了,天天蹭烟还挑三拣四,要脸不要?”
  “说下而已,火气这么大,给我尿都吓回去了——”
  贺远川在旁边洗手,低着头慢慢搓指节,预备铃响了一遍。
  “你尿不尽啊,在外面玩多了?”里面那个笑了两声,明明是高中生,笑出了一股浊味:
  “嗳——那个程澈,知道吧,出了名了,不都说同性恋会遗传么,你说他上男厕所还是女厕所?”
  “我说真的,你看过他脸没,乍一看真跟小姑娘似的,”旁边那人尿了半天还没完,站那把烟往嘴里递,也笑,说话有点不清:
  “细皮嫩肉的,啧,可惜老子是个直男,不然高低得试试——”
  话刚说完,后面突然袭来股蛮横的力道,整个人直接连烟带家伙都被踹进了尿池里。
  “我靠——踏马的谁啊?!”
  他手忙脚乱地从尿池里爬起来,裤子被尿浸湿一大片,闻起来异常刺鼻。
  拉链没来得及拉,看着狼狈不堪:
  “活腻了?你有病啊踹老子??道儿这么宽不够你走?”
  旁边人看了贺远川一眼,张了张嘴没说话,伸手去拦同伴:“上课了,走吧——”
  那人一把甩开,提手指贺远川,还想骂几句。
  面前站着的人个儿高,垂眸定定看着他,看不出任何情绪,只能感受到无尽的冷。
  他突然情不自禁地收了声儿。
  脚刚往后挪了点,便看见一只手伸出来,直奔自己,揪住他的头发,一言不发地往边上拖。
  力度极大,头皮像要被生生剥离开的疼。
  他疼得直“喊:“啊啊啊疼疼!放手——”
  贺远川面无表情,随手拿起身侧靠着的脏拖把。
  捅了过去。
  由于厕所这事儿,贺远川再次被记了个大过。
  他动手在先,全程自己也没吃着什么亏,给那俩打在医院躺了半个月,该赔钱赔钱,他认。
  校园里议论的声音自此显而易见地小了许多。
  之后,贺远川开始千方百计地寻找方法让程澈开心。
  有时是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时是紧紧的拥抱和温柔的亲吻。
  他不再撒娇说自己要吃哪家哪家的包子。
  而是很早就起来,根据程澈的口味去常买的店里买现做的,带到学校后的梧桐大道,看着程澈吃完,两人再一起回班级。
  甚至搬出了自己尘封多年的吉他,从校外找了个吉他班,歪歪扭扭地练了几天。
  其实他练得不错,但为了哄程澈能多笑一点,故意弹得结巴又磕碜。
  他用了很多的心思与力气,不厌其烦。
  尽管如此,程澈还是一天一天地逐渐消瘦了下去。
  上课时坐着的背影像是在听课,但贺远川知道他在走神。
  下课时就趴在桌上,看着没有精神。
  程澈开始频繁地发呆,那双桃花眼里失去了一些光泽。
  有时两人在外面吃饭,程澈会出去接个电话,回来便吃不下,剩个半碗说不想吃了。
  贺远川心里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
  每天晚上程澈很早就睡了,他俩一直通电话到程澈睡着,听到那头呼吸声渐匀,他才去洗澡。
  有时电话就这样连一整夜,到第二天早晨互道早安后才挂断。
  他也跟着瘦了一些。
  去年的衣服翻出来,穿在身上打晃悠,刘姨看见了很是担忧:“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偶尔也会问:“小川,最近那个小伙子怎么不再来了呢?”
  晚上贺远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
  瘦得多的那个其实并不是他。
  秋天天气转凉,就这样慢慢直到有一天,程澈突然又开始笑了。
  像是从那片阴霾中走了出来。
  尽管时不时仍然会有窃窃私语的打量,但是程澈不再在意了,只是偶尔还是会出去接个电话。
  程澈不说,贺远川也不问。
  他们恢复到了从前的状态,在梧桐大道上聊天,弯着腰大笑。
  太阳下山的早,傍晚看不清人,他俩在梧桐大道上,张开臂朝前跑。
  “跑起来,”贺远川转头看身后的程澈,“我俩比赛谁跑得快。”
  “跑到哪儿去啊,”程澈拉长声调问:“哪里是终点?”
  “前面那儿,”贺远川伸手给他指:
  “那排椅子后面的灯那儿,谁跑到最后谁是小狗——”
  “你幼不幼稚。”程澈说完先跑了。
  他步子没贺远川大,不耍赖真要当小狗了。
  贺远川抬步就追。
  两人真的跑了起来,幼稚得像两个小学生。
  贺远川落程澈几步距离,没追上,喊:“你等等我——”
  程澈跑得更快了:“你当我傻呀?”
  最后是程澈赢了,贺远川后一步到。
  他站在路灯下弯腰喘气,边喘边嘲笑贺远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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