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胡言乱语。”宋子安无奈摇摇头,“最后还不是叫各路郎中瞧了瞧,才恢复如常。”
“不过当时的确有不少传言,说他似是叫人给夺舍了,占了身子。”
“那你可曾观察过,这现在的袁小角——”谢承南淡淡瞥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与发疯前的袁小角,有何不同?”
“有何不同?我瞧着也没什么...”
宋子安眉头皱起,说着说着,倏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顿住,然后大惊失色道:“我家同他家做了十几年的邻里,属下虽与他无太多交集,却也记得他从未学过画画,性子也是软弱温吞。”
“哪像现在这样,精明且伶牙俐齿,还会作画,简直...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难以置信:“难不成...难不成这世上还真有这夺舍一事?!”
谢承南神情似笑非笑:“这谁又能说的准,倒是有趣。”
“只是大人——”宋子安冷静下来,又疑惑道,“这夺舍一事,与这叶澄的生平又有何关系?”
说着,他的脸上又透出丝轻蔑:“属下瞧着他倒还是那副嚣张跋扈、不学无术的样子。”
闻言,谢承南的双眸突然泛了些冷。
他冷下声道:“往后不必再盯叶澄在府外的行踪。”
“是。”
宋子安虽然不解为何方才还好好的谢大人,怎的突然之间又变了脸,但还是大着胆子问:“大人,这是为何?”
问着问着他总算开了窍,终于隐隐觉察到谢大人对于这叶澄的态度好像并不似他猜得那样嫌恶。
“为何?”
谢承南反问了句,脑海中却突然浮现今日他为了试探叶澄与叶归远是否狼狈为奸,故意将叶归远踹下荷花池,叶澄却焦急地直奔他而来,关心他有没有受伤的景象。
本以为这人一定会气急败坏露出些马脚,不料是他失策。
经过此事,他确定现在的叶澄,与之前的叶澄,根本就是两个人。
而现在的叶澄仿佛对痴傻之前的他很熟悉,言语中像是许久之前就认得他一样。
真是有趣。
谢承南纤薄的唇角勾了勾,继而道:“因为我要亲自盯着他。”
/
紫藤院。
三更天,明月高挂,透亮的光透过窗缝钻进屋子,徐徐映在金黄色的纱帐上。
床榻上的人眉心紧缩,双手紧紧攥着被褥,神情似是被梦魇住,额头都沁出点点汗珠。
倏然,叶澄猛地睁开双眼,直直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大口喘了几口气,缓了好大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做了噩梦,被惊醒了。
他梦见自己在现代时小时候被几个小兔崽子嘲笑长得像女孩,还被指着鼻子骂小娘炮的事。
好在他不是个任人宰割的棉花团子,当即用武力证明了自己虽然长得清秀,却并不柔弱。
转眼,场景又回到襄朝,他莫名其妙被叶归远绑架。
梦中叶归远攥着刀抵在他的喉咙,那阴翳的神色他现在还历历在目,叫他忍不住背后发凉。
就当他在梦中以为自己要被弄死时,谢承南突然出现将他救走。
男人的手掌修长却格外有力,紧紧将他揽在怀中。
那真实无比的灼热触感使得叶澄有些恍惚。
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肩膀,却摸到一手冰凉。
叶澄不得不承认,有谢承南的存在,使他惊惧的同时又矛盾地觉得无比安心。
突然间,他很想看看谢承南的脸。
这么想着,他也这么做了,悄声开了房门,来到了柴房。
谢承南刚回柴房还没半柱香的时间。
他正倚着墙壁复盘近日叶归远的行踪,不料一抬眼就见叶澄面色苍白地走了进来。
他的手指微不可察地一顿,刚想开口询问发生了何事,叶澄就俯身毫不犹疑地抱住了他。
他听见叶澄埋在他怀里,发出闷闷的声响:“做噩梦了,害怕...”
半晌,谢承南抬手重重环住叶澄的腰,不动声色地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月色下,万籁俱寂,二人却在柴房的角落里紧紧相拥。
叶澄能感受到头顶上方男人的呼吸愈发灼热起来。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眸底闪过一丝狡黠,扬起头来,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谢承南,红润的薄唇开开合合,吐出坏心眼的试探。
“谢承南,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啊?”
第19章
叶澄在谢承南怀里仰着脑袋,佯作单纯,眸底却还是忍不住划过一丝狡黠。
谢承南借着明亮的月色将他的神情和水红的薄唇尽收眼底。
“公子在说什么?”
谢承南喉咙轻滚,垂下头装傻:“我、我听不懂...困...好困...”
他的痴呆演技过于逼真,使得叶澄试探的内心有些动摇了。
难不成真是他多心了?
叶澄心底涌上狐疑。
可是一想到今日在府外时谢承南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冷峻神色,他就觉得奇怪。
毕竟他眼神一直很好,青天白日的,他也不觉得是自己眼花。
叶澄想着想着,倏然又想起在书房时,他画完那张画后突然被谢承南掐脖子的事...
他当时因为慌张没注意谢承南的神情,而且他先入为主,一直以为谢承南是脑子受了刺激才对他动手的,现在想来...的确是有些古怪。
再联想到先前在芙蓉醉,他就出去了那么一小会儿,那些人就莫名其妙出现在他和谢承南的包间,还无故被点了笑穴...
难不成是路过一个武林高手,莫名其妙看那群人不顺眼,就给他们点了笑穴??
这剧情多少有点抓马了吧?
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罢了罢了,不管是不是他多心,他必须得暗地里观察观察谢承南。
——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听不懂就算了。”
叶澄敛起狐疑的神色,浅笑着揉了揉谢承南的狗头,仿佛方才那一问只是夜半的心血来潮。
“快睡觉吧,不打扰你了。”
说罢,欲要起身,不料他刚动了动胳膊,就被谢承南拽了回去。
气氛停滞了片刻,叶澄小心翼翼地从谢承南怀里抬起头,轻声问:“怎么啦?”
他白皙的脸因为憋闷而泛起点红,一双杏眼在月色的照耀下愈发迷茫无措。
谢承南的手指蜷了蜷,微不可察地用食指轻轻摩挲了下怀里清瘦的人。
他扯了扯嘴角,语气可怜:“一个人睡,害怕,这里好黑。”
叶澄扭头看了看门外天上,白如炽灯的月亮:“......”
我怀疑你绿茶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犹疑片刻,终究是怜爱之心占了上风。
“那我今晚在这里陪你睡好不好?”
叶澄垂眸,伸出手摸了摸地上厚实软绵的被褥。
先前他怕谢承南睡得不好,早就给谢承南偷偷加了好几层棉花褥子,这会摸着倒是一丁点儿不咯身子。
况且就算被褥不厚,他也不是矫情的人,既然谢承南能睡,那他也可以睡。
“好。”
谢承南唇角微弯,慢条斯理地将自己往里面挪了挪。
叶澄瞧着他的动作轻笑了下,旋即起身将柴房的门关的严严实实。
月色被挡在外面,整间柴房霎时陷入一片漆黑,叶澄只觉眼前景象简直如墨一般浓稠,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里身体的所有感官均被放大,叶澄听着谢承南浅浅的呼吸声判断出方向,然后摸索着走到被褥前。
没承想多迈了一步,脚尖撞上被褥边沿,一个趔趄,叶澄就摔了下去,将下面的人砸的泄出一声闷哼。
谢承南的呼吸沉了一瞬。
“公子好笨。”
他的语气如常,可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心虚的缘故,叶澄偏偏从中听到一丝戏谑。
他的耳根在夜里悄悄红了起来,忍不住朝谢承南的胸膛锤了一拳,语气里是掩不住的羞赧。
“才不是呢!”
他的力气不大,锤在谢承南的身上不像是拳头,倒更像是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在人身上剐蹭了一下又一下,叫人心里痒痒的。
“好吧。”谢承南挨了一羽毛,语气却可怜巴巴的,甚是无辜,“公子聪明。”
叶澄这才高兴了。
他满意地躺下,因为怕挤着旁边的傻狗,便微微朝外侧了侧身。
“好了,睡吧。”
半晌,谢承南才低低回了句嗯。
叶澄入睡很快。
但经过上一回,谢承南同样也习惯了这人在熟睡之后相当不老实的手脚。
不过一炷香,叶澄就转了身,双手抱住紧紧抱住了谢承南。
谢承南只稍稍停顿了一瞬,便将手放在了叶澄纤细的腰间。
他向来不会乘人之危——可现下这人是自己贴上来的,那就怪不得他了。
谢承南的眼神肆无忌惮的在怀中人的身上游走,手上的力度也随之加重了些。
片刻后,他才将手搁在叶澄身侧,虚环着人,闭上了双眼。
黑暗中,不知何时醒来的叶澄脸上早已染上红晕。
他感受着腰间残留的灼热,大惊。
好可怕!这傻子怎么睡着觉还会耍流氓啊!!
/
次日,清晨。
因记挂着要早点起床回房,叶澄强迫自己从睡梦中醒来。
一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谢承南那张俊脸。
男人看起来还没醒,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养眼极了。
忽的,叶澄莫名觉得心脏跳得有些快。
他愣了下,赶忙移开了目光,随即起身几乎是逃似的小跑回了房。
叶澄坐在床榻上,强压下心中涌出的莫名悸动,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心脏病史。
若不然他怎么会在看到谢承南的时候心跳那么快?
跟揣了个兔子似的怦怦怦,叫他有些招架不住。
他甚至觉得当时他若是再待下去,他那宛如擂鼓的心跳声肯定会把谢承南吵醒。
还未待叶澄细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门外就传来熟悉的女声。
“公子,您起了吗?”
是柳絮那小姑娘的声音,想来是从家里回来了。
“起了,进来吧。”
叶澄回了神。
——嘎吱。
屋门被推开,叶澄刚想问问柳絮家中的情况如何,就见着柳絮蹭的一下蹿到他的跟前,当即跪了下去。
“好好的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叶澄吓了一跳,立刻弯腰去扶,却被柳絮的手挡了回去。
柳絮重重地朝他磕了一个响头,啜泣着说:“多谢公子!公子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叶澄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柳絮的母亲应当是有了钱抓药,现下身子有所好转了,不然柳絮神色间不会带着笑。
“我知道了,你先起来。”
他的唇角情不自禁弯起,将人扶了起来:“你母亲是不是好些了?”
柳絮起身后,先向他行了礼,随即重重点了下头,高兴地说:“公子给奴婢的那些银钱,够给母亲拿上半年的药了!”
“多亏了公子!奴婢真的、真的不知该如何报答公子!”
说着说着,小姑娘红着眼眶,又要给叶澄跪下。
叶澄连忙制止,笑着打趣:“你若真心谢我,就不要总是给我跪下了,总是跪来跪去的,折我寿了怎么办?”
闻言,柳絮连忙抻直膝盖:“是,奴婢记下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叶澄见状无奈摇摇头,只觉这封建制度害人不浅。
他也就是运气好,穿到了富商之家。
若是穿到平民百姓的人家,他的生活定比现在要坎坷许多。
望着柳絮诚惶诚恐的神情,叶澄思虑片刻,而后正色道:“柳絮,你现下在府中当差,每月的工钱是多少?”
“奴婢先前做差役丫鬟时,月钱只有几串钱,后来蒙公子您抬爱,让奴婢做了大丫头,现下的月钱是1吊钱,一千个铜板。”
柳絮掰了掰手指头,认真回着,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连忙说:“公子放心,奴婢不是那白眼狼,不会白拿公子的银钱,等到了月末,奴婢拿了工钱便还给公子!”
“别误会,我不是要你还钱的意思。”叶澄笑了笑,冲她摆摆手,“而是想问你,想不想再多做些活计,赚些银钱补贴家用?”
柳絮闻言一怔。
别瞧她年纪不大,脑瓜子转得却不慢。
一想,就明白叶澄这话里的意思是有事要交给自己办,她认真道:“奴婢虽然读书不多,却也知晓雪中送炭的可贵。”
“公子的大恩奴婢实在无以为报,若是公子有要求,只管吩咐奴婢便是,奴婢定当尽心竭力替公子办好。”
叶澄略显欣慰地点点头,心道自己还真是没看错人。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不从众的,先前从府中所有下人都合伙欺负痴傻了的谢承南,而柳絮却坚决不参与这一事中,便能窥见这小姑娘的善良心性,以及骨子里的正义。
“好。”
叶澄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放低声音:“先传早膳吧,待会儿出了府,我会告诉你做什么。”
“是,奴婢记下了。”
柳絮点点头,应声退下。
如流水席般的早膳很快端到了叶澄房里。
叶澄照旧只吃了几口,剩下的全都偷摸给了谢承南。
待丫鬟们将盘子收走,叶澄换了件群青色外衫,起身去了书房,将自己之前画的样品画揣在了身上。
“二少爷,您可是要出府?老爷为您请的郎中,应是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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