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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早就知道王导节目和睦友善，这不才刚录制就想着过来玩玩，跟大家认识一下。”
姜厌郁一边笑着一边视线从所有人身上扫过，没见到江白，目的已经达到，他又寒暄了几句，借着由头离开了。
等他拖着步子再次回到地下停车场，那种最开始的时候心慌揪痛早已在他脑海过演了几百次，消磨的所剩无几。姜厌郁甚至无所谓地想，既然赵瞿和江白是这个世界的主角，那他离得远远的，平静苟完这个节目，再也不见二人不就行了。
然而，还没到自己车边，姜厌郁的脚步便停住了。
他浑身微僵，看着倚在劳斯莱斯旁边的清瘦身影，对方不知道在拿着手机看什么，莹莹的白光在黑暗中显得清楚分明，照着此时的赵瞿依旧格外的好看。
对方抬起头来，那杯分给大家的奶茶被他放在车头上，赵瞿看到他甚至浮出一个极为友善的笑意：“三年未见了，不找个地方一起聚聚吗？姜厌郁。”
第6章
姜厌郁看着对方身影，赵瞿穿着gucci的新季衬衣，又换了豪车，精致矜贵的像个转眼就能翩然飞走的纯白雪鹭，渐渐的和自己梦中的沉默冷漠的青年重合。
不管身在什么处境中，他总是有能力让自己过成被万众人艳羡的样子。
见姜厌郁不说话，赵瞿重新笑了一下，眼神却没有什么波动，将所有东西收拾起来，拉开了车门，好看到仿佛为名车量身匹配的车模。等到姜厌郁踌躇不定地上来，随着按钮落下，车门重新关上，狭小的空间静默地让人觉得压抑。
姜厌郁坐在副驾驶上，他不明白赵瞿特意等着自己约这个饭局是为了什么，对方距离自己太近，这让他几乎感到无所适从。
姜厌郁只能低头将目光落在那杯奶茶上面，犹豫片刻，问道：“你不是乳糖不耐受吗？”
赵瞿打了个转出了车库，外面路灯的昏黄亮光映得他面容情绪并不分明，听见姜厌郁的话，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稍微青白了瞬，才无所谓地笑笑开口：“导演分给我的，就拿着了。”
姜厌郁“哦”了一声，想不到话题可接，于是两人之间重新陷入到了混沌到连思绪都马上要溃逃的气氛中。
A市夜色下的华灯织成了一片明亮星子，狡黠地冲着来去匆忙的人群微笑致意，这个城市无论什么时刻都十分热闹。
赵瞿目光一直注视着前方，姜厌郁偶然的余光瞥见他侧脸并没有什么表情，对方带着他绕过几条主街，最后到了一家看上去十分低调的江浙菜馆。
姜厌郁坐在车上一直浑浑噩噩，飘散的思绪不知是埋怨自己还是嫉妒对方，见赵瞿停好车后才深舒一口气，跟着他下车走进这家餐馆。
餐馆外面古朴素雅，内里却是灯火通明，缱绻的音乐声悠扬飘荡，坐在前台的中年男人似乎与赵瞿极为熟稔，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笑着寒暄了好几话。
等到赵瞿和对方打完招呼回过身来，带着姜厌郁往位子上走的时候，青年温和开口解释道：“这是A市难得一家十分地道的浙菜馆。”
姜厌郁找不出赵瞿的话语含有什么其他意味，到了位子坐下来，安静听了音乐半晌，才道：“这歌好像是首粤语歌。”
赵瞿失笑，他笑起来杏眼微弯，眸中水色分明，脸上却是极为矜持，波澜不惊。
姜厌郁记得他们在一起的那几年，那时候赵瞿是个笑点不高的人，常常会被自己不经意的某句话逗得乐不可支。
他一因为自己发笑就习惯去搂着自己，微躬着身子把下巴搁在自己肩膀上，于是姜厌郁就能够感受到赵瞿清朗愉悦笑声之下喉结细微不停的颤动，直到片刻后停下，赵瞿脸上还残留着颧骨持续升起带来的浅薄晕红。
赵瞿看着姜厌郁脸色，笑意消逝，淡淡开口：“杨千嬅的《稀客》。”
姜厌郁有些茫然，听懂了赵瞿说的是餐馆中的音乐后随即沉默了下去。
这几年他因为生意惨淡处境狼狈，几乎不太听歌，亦是少了许多闲情雅致再热衷于去追逐一些流行的东西，不过没有想到赵瞿这种看上去严肃刻板到一丝不苟的人如今居然也开始听起了所谓的popular song。
不稍片刻，菜端了上来。姜厌郁尝了一筷子鱼，比之远婶做的清淡上一些，不过的确称得上鲜香软嫩，味道浓郁，果然是很难得的正宗浙菜。
赵瞿看姜厌郁的神色便知道对方满意与否，他也跟着动了筷子。赵瞿为人的周全体贴的名声不只体现着这顿饭上，整个吃饭时间两人一直十分安静，特意避开旧友叙旧中那些咄咄逼人地追问现如今的境况的环节。
赵瞿刚来姜家的时候口味偏重，吃不惯B城的清汤寡水，现如今他倒是极为习惯地为自己舀了一碗莼菜汤，又用筷子捡起一块虾爆鳝的黄鳝块，放到了盛米饭的碗里。
姜厌郁一直低垂着眼皮默默吃饭，无意瞧见赵瞿的动作，心中骤然发涩，面上却没有言语，只是感觉眼下的饭菜仿佛再难以下咽。
他是正宗的南方胃，最爱吃的一道菜便是虾爆鳝，准确来说是虾爆鳝里面的虾仁，于是每每剩下的鳝鱼他都会毫无负担地分给赵瞿，天长日久，他们仿佛形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每次远婶做虾爆鳝的时候，虾仁归他，赵瞿则只动鳝鱼。
姜厌郁没敢去想当年他们的那些共有习惯，只当赵瞿如今亦是爱吃鳝鱼，强迫性地让自己也夹了一筷子鳝鱼，放在口中，味如嚼蜡。
坐在姜厌郁斜对面的是一对年轻的女孩，自从姜厌郁坐到这里便不时往他们这边望过来，偶尔会低头和同伴眉飞色舞地说些什么悄悄话。
不一会儿，对面两个人吃完了饭，犹犹豫豫地走到了姜厌郁的身边，留着黑色直发的女孩脸色微红，看着姜厌郁表情有些不自然，仍然满面笑意问道：“帅哥，请问你有女朋友吗？”
姜厌郁被突然搭话，脸上有些愣，想着自己是个同性恋，略微诚实地摇了摇头。
站在的两个女孩相互对望一眼，最初和姜厌郁搭话的女孩被姜厌郁的动作逗得笑意更加璀璨，对方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正是一腔勇气追求喜爱的好年纪，她悄悄地攥紧了同伴的手，面上却是强撑着若无其事，笑道：“你很帅，我能要你一个微信号吗？”
姜厌郁这才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把筷子放下，一时间居然感觉有些尴尬。
从吃饭的时候赵瞿就背对着那两个女孩，现在她们又是直冲姜厌郁而来，没有在意赵瞿的脸庞，青年便沉默地握着汤勺边喝汤边安静听着这一场浪漫心动初始的对白。
姜厌郁的眼神不知道往哪个地方放才好，刚和前男友重逢吃饭，便被陌生人要微信，这怎么看都是稍显戏剧化的一件事情。
面前的女孩应该还在上大学，眼神中还是未经世故打磨的纯粹与热情，和娱乐圈里浮光掠影的声色男女截然不同，夜晚餐馆的灯光与热闹给了人忍不住怀缅过去的效果，姜厌郁稍显局促地笑了笑，眼神中似乎也因为过去的自己而浮现出一点柔软。
他掏出了手机，手指轻点，刚想要说些什么，便听到对面突然传出一声勺子落到盘子上的急促清脆声音，赵瞿似乎被汤水呛到，侧过身咳嗽的脸面通红，好一阵子才平息下来。
这动静自然也吸引了年轻女孩的注目，那两个人望向赵瞿，眼睛猝然睁大，面上激动不已道：“赵……赵瞿？”
赵瞿脸上惯常的冷淡笑意，冲着二人略弯了眼睛，低声道：“你们好，我是赵瞿。”
遇见赵瞿明显比邂逅心动的小哥哥来得更叫人激动，原先的黑直发女孩和她的朋友光速挪到了赵瞿身边，兴奋不已的想要求合照。
姜厌郁：……
未免见异思迁的太快。
赵瞿自然大方地随着二人对着摄像头拍好了照，又给二人签完名后，看着她们还迟疑不肯走的身影，青年眼神恬淡得仿佛初月映照下的池水，不好意思道：“因为我的信息需要保密，朋友的微信怕是不能够给你们了，要不这样，你们那桌我请客好不好？”
“这怎么好意思……”
两个小女孩急忙摆手，推辞着立刻走远，赵瞿依然叫来了服务员，利落地给那一桌买了单。
等到这一切全部完成，赵瞿才再次看向姜厌郁。
他的眼神清亮，直直地盯着姜厌郁，唇角弯出一个弧度，脸上却是漫不经心地表示歉意：“抱歉，因为我自身不方便的缘故，竟然让你白白错失一段桃花。”
大堂里的歌声缠绵悱恻。
蔷薇如期盛放，游人如期过路。
情人如期相爱直到分开。
第7章
歌里的感情像雾又像烟，赵瞿的目光比起嘲弄更似挑衅。
姜厌郁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看似温和却又十分疏离的表情，一瞬间下意识想要逃避青年的视线，可是到了最后他也只是努力让自己弯起嘴角，客套自嘲道：“都这个年纪了，哪还有这么多合适的偶遇。”
片刻沉默之后，赵瞿垂眼，唇角弧度更甚，意味深长地开口：“也是。”
这顿饭吃得隆重又仓促，对于姜厌郁来说至少是他来到A市之后第一次吃到合胃口的浙菜，但是二人过于沉闷的气氛使得原本许多的菜样居然只吃了不到二十分钟。
一顿饭结束，姜厌郁和赵瞿前后出了门。
赵瞿身影颀长，走路也是不急不慢，他的声音在夜色中突然响起，似乎不经意说道：“你的车不是在广播大厦吗，我送你回家吧。”
这是一个平静的陈述句，姜厌郁却因为赵瞿这句话被心中突然冒出许多不安定的情绪吓到，脑海中神经重重一跳，顿时推辞了对方的这个提议。
他走在赵瞿稍前，即使他们看不到彼此脸上的表情，姜厌郁脸上还是浮出了极为客气的笑意，是演练了无数遍乃至于过分模板化的说辞：“这太麻烦了，A市交通方便,我打个车很快就回去了。”
赵瞿得到对方这样明显不想和自己扯上任何关系的态度，心下也未起什么波澜。
他看着面前高瘦的身影，在这样模模糊糊的暗色中居然恍惚感觉回到了几年前。
最开始他们两个刚开始并不相熟，在姜有为的命令下，赵瞿去姜厌郁的学校接他回家，对方虽然什么都不说，但也会这样快步地走在他的前面，试图甩开他。
赵瞿在赵家的十几年并未受到亏待，是以养成了绅士的风度和足够的教养。
那时候他虽然有意避让着姜厌郁，但对方这么明显嫌弃他的态度，他又怎么感受不到。
泥人也有三分气性，他就这样默默地跟在姜厌郁身后，冷眼旁观着对方戴着卫衣的帽子往前走，仿佛和他只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直率热情的少年故作冷漠，也只会昂首阔步，毫不回头。
令赵瞿印象深刻的，是从C大回家那条道路上，脚下极为漫长的沥青色，梧桐交互着绿叶也阻隔不断的蝉鸣，偶尔冒着热气的小摊，和在热气氤氲中，逐渐模糊的姜厌郁对自己爱答不理的身影。
思绪逐渐收回，赵瞿沉默了片刻，“嗯”了一声。
到大门口的距离不快也不慢，在姜厌郁的有意躲避下，二人几乎一路无言，随着逼人的沉默，终于到了该告别的时刻，姜厌郁堪称迅速地拿出了手机，几下就叫好了车。
而后他抬起脸来，那双向来多情的桃花眼只在赵瞿的脸上稍微停留一瞬，不愿意想此刻青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人生到底是怎样风光的坦途，姜厌郁收回了目光，笑道：“车一会就来了”
看着姜厌郁动作，赵瞿面上表情丝毫没变，他生了一张极易给人好感的脸，闻言也只是目光稍微闪动，看着对方含笑道：“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赵瞿体贴地陪他一起等到顺风车师傅过来，直到姜厌郁坐上车关上车门的那一刻还能够望见赵瞿弯唇轻笑的脸。
挥手落下的刹那，透过启动车子的车窗，姜厌郁看见赵瞿几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等到汽车驰远，姜厌郁终于收回了面容上强撑的笑意。
姜厌郁心脏如疾雷，后知后觉地剧烈跳动个不停，模样却是稍微怔忪，眼神里浮现出一种极为茫然的失落来。
姜厌郁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方才同赵瞿离得极近，他甚至还能够闻到赵瞿身上的若有若无的熟悉茉莉香味。
他在大三的时候疯狂迷恋梵高的油画，曾仿照梵高的风格买过一盆开得正好的鸳鸯茉莉，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描绘勾勒，甚至于他和赵瞿一起逛超市的时候碰到瓶茉莉味的沐浴露，即便和鸳鸯茉莉毫不相干，爱屋及乌，他都下意识地拿起来放到购物车里。
晚上赵瞿洗完澡后抱着他看电视的时候眉目添笑，带着一点点的孩子气道：“你一会儿喜欢向日葵一会儿喜欢番茉莉，我真怕哪天你对我的喜欢也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改变了。”
那时候姜厌郁怎么回答的来着，他亲了亲赵瞿的嘴角，闻着他满身香味，从来沉静如水的人突如其来的撒娇显然叫他难以招架，他声音都有些发软：“我觉得我像莽莽撞撞的向日葵，但是阿瞿，你就是我的鸳鸯茉莉。”
你就是我的鸳鸯茉莉。
可能赵瞿意味不到这句话有什么意义，但是那时候自由又无知的姜厌郁被姜有为逼得惶惶压抑，清雅纯净的双色茉莉一面淡紫，一面素白，像是他的避难所与温柔乡，是他全部的解脱与救赎。
今日再次遇到赵瞿，客气的一起吃了个便饭，两人之间依旧疏离的如同三年前分手时候那般，想来往后凭借他们的身份差别，就再也没有机会和理由作为旧友相互问候了。
所有盛大绚烂的青春光影，那些爱恨烧红心尖掌心，到头来纷纷落下，两个人最后竟是不约而同的都选择把它埋葬的记忆里绝口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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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姜厌郁屏气凝神，一惊一乍，只感觉街道漫长的没有尽头，回来的路上他或许心里藏了事情，看着车窗外的景色飞速而过，居然觉得很快就到了自己家小区门口，等到坐上电梯到了家门口的时候，差不多已经近九点，他输入密码准备开门，目光一瞥，靠墙的位置堆了个快递箱子。
姜厌郁稍愣，弯下腰抱着箱子进了家门，等到开了灯，看清楚了上面的地址，来自英国，随即不由失笑，姜厌郁不用看上面的人名也知道了寄件人的身份，他的大学室友，于诸。
他和于诸在C大相遇的第一天便觉得双方颇具眼缘，那时候他们家境差不多，脾性喜好也是多有相似，一番相处下来更觉得彼此是对方的灵魂知己，在赵瞿刚来姜家的时候他看不惯甚至还为自己出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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