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拽出何莲生口中布条,对方便剧烈地咳,像是喘不过那口气。
喻呈凛抬脚勾起他下巴,笑道:“你家奴仆让我捉了你,那便他说不出的你来。”
何莲生虚弱地靠在墙边,惊疑不定看向何家仆:“你……”
喻呈凛还在道:“就先说说,为何行刺临王吧。”
“什么?”
何莲生震惊瞧过去,因太过激动,再次咳起,咳得脸色都白了下去。
看到有侍卫拿了刑具过来,何莲生终于知道恐惧,往后躲避,摇头道:“我咳……不、不知道。”
“没关系。”喻呈凛慢声细语:“说不出也只斩断一根手指,你便挑知道的说。”
他在笑着,何莲生瞧他却像恶鬼在世,不知哪来的劲,拼命挣扎:“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殿下饶命,世子饶命,我错了,是小人错了!小人不该试图引诱殿下,不该纠缠不休,看在母亲的份上,求殿下再饶小人一次!”
竟也不咳了。
喻呈凛看他,无动于衷:“答不来?”
侍卫立刻上前按住何莲生的手,听他惊恐尖叫。
利刃悬于指上,快落下时,身后传来寒冰声音:“放了他……我说。”
第78章
何莲生吓得瑟瑟发抖, 喻呈凛瞥向何家仆,侍卫过去将一颗小丸塞进他嘴里,强行咽下去。
喻世子也不问, 就那么等着他说, 最后是何莲生忍不得, 崩溃道:“你、你做了什么, 还不快交代!”
何家仆恶狠狠地瞪着喻呈凛, 半晌才缓声提起。
半晌后, 喻世子从地牢中走出, 看向站在荫蔽处的影子。
道:“当日阿又姑娘逃离方向有诸多黑衣人尸身,致命点利落干脆,是个剑术高手。”
小郡王不习惯这里的气氛, 脸色发白,紧张问:“是说可能有高手救了阿嫂吗?”
“不排除这种可能。”
喻呈凛道:“何家仆从小跟于何莲生,同在临王府外院打杂,那年祸事, 外界传何嬷嬷救得阿辞, 便是出自他口。”
“他!”小郡王惊诧, 很快反应过来:“他就是那个找到表兄的家仆?”
这么多年,大家都觉那是意外,可如今何家仆的突然起难,便显得不那么纯粹了。
事过太久,喻呈凛没纠结于此,反而道:“连周山下,何家仆曾乔装改扮, 意欲剿匪军,但他先遇到了两位富家公子, 为防暴露,提前撤走。”
小郡王看看他,又看看毫无动静的门扉,小声道:“是、是哪位公子啊,普通人他应当不会顾忌的吧。”
喻呈凛弯起的眼眸绽出一抹光:“南阳侯府二公子。”
落在阴影下的人终于动了,一语不发地往外去。
小郡王急忙追上。
喻呈凛站在那,钱三过来道:“世子爷,那何家仆的话未必真,可还要拷问?”
“他故作何莲生于他重要的假象,今晚想来会有动作,守着便是。”
喻呈凛看向两人离开的方向:“既欲误导,总要有几句真话在的。”
钱三立刻道:“属下明白了。”
临王府。
阿又姑娘的院子晨晚打扫,与离开时不差分毫。
雪巧整理内室,瞧见收在锦盒中的血玉麒麟,不由心恸,背过身,偷偷擦拭眼角。
有脚步声悄无声息靠近,雪巧习以为常,当即垂头行礼,沉默地退出内室,并带上房门。
看着面前雕花转刻,她难言心中滋味。
室内未燃烛火,浅淡的月光落在桌上,映出一抹暗沉的绯色。
带着剪影的手拾起那血玉麒麟,指尖仔细摩挲着每一处边角,最后紧紧握在掌心。
次日,南阳侯府。
宿幼枝一大早便被谢翊拽起来,辗转半晚精神萎靡,他没好气地将人甩开:“闲啊你?”
谢二震惊看他:“不是吧幼枝少爷,什么日头了还要睡,别是出去几天便惫懒成这样,待会练武场里瞧不见你,三妹问起我可不帮你的!”
是的。
是晨练的时辰了。
宿幼枝怔了下,才多久的工夫,他竟真有些不习惯了。
匆忙赶到武场,谢小妹已经练过一套拳法,拽过一把长枪耍得虎虎生风。
过会儿,大汗淋漓地回来,谢小妹与宿幼枝道:“我前阵与临王交手,他们皇家的枪法不俗,可惜宿阿兄没有瞧见,改日……”
谢翊听得寒毛倒竖,急忙打断:“改日什么,你看小王爷还有心思与你切磋吗。”
话出口说不上哪不对劲,他下意识看了宿幼枝一眼。
宿幼枝只站在那擦剑,没什么反应。
谢小妹心里叹气,总归遗憾:“也是。”
又忍不住去瞧她二哥。
谢二公子嘻嘻哈哈,与寻常无异,半点不像伤心人。
谢小妹疑惑,不想将二哥当成薄情寡义之人,那便是她当初误会了?
可若对阿又姑娘无意,为何二哥会那般在意临王府。
宿幼枝和谢翊入了场,交手一招,谢二便意识到不对,宿幼枝招招沉默,却招招带着杀气,气势骇人。
谢翊招架不住,告饶退出,还被宿幼枝追着给了一脚。
气得他怒道:“你看我怎么还回去!”
然后又被老爹在后脑勺抹了一蒲扇,南阳侯瞥他:“还回去?”
“……”
谢翊心酸,收了武器凑过去,问:“昨天入宫谈了什么,是隐秘吗?”
瞧他满眼的“想听”,南阳侯好笑道:“隐秘算不得,圣上有意派军驻守西方,朝中有人推举钧儿。”
“大哥?”
谢小妹闻言也过了来,道:“大哥曾随着圣上去往塞北,也当得这个差。”
她跃跃欲试:“到时我也可竞得一位。”
南阳侯笑拍她后背:“好志气。”
谢翊却有迟疑:“兄长到底年轻,怕是不会让他做主帅吧?”
“还没得定论,且看圣上意思。”南阳侯倒是不担忧,转而道:“倒是那奔临王的刺客来得蹊跷,不可松了警惕。”
南阳侯嘱咐几句便走了。
宿幼枝三人凑到一起,听谢翊问:“你想不想听?”
谢小妹奇怪看向宿阿兄,不明所以。
宿幼枝眉头松开又蹙起,咬牙道:“听。”
谢翊便道:“何莲生的身份应当无异,云城戍伊县何府全被羁押,除了些许不义之财及欺霸行为,未有其他可疑之处。”
谢小妹道:“那就是何家仆自身来处有诡?”
谢翊点头:“但他是被何氏于街上买回去的,查不到根源。”
如此线似乎断了,只能从他接触的人里寻找线索,然何家仆谨慎,未留任何可疑之物。
“何莲生呢?”谢小妹问。
闻言,谢翊表情凝重了些:“昨夜何家仆试图脱身,挟他挡箭,未能救下。”
谢小妹表情复杂:“看来世人多对临王府偏见。”
怎会以为落得阶下囚还有逃出的可能呢。
她想了想,不对,看向二哥:“你从哪里听来的?”
谢翊神色也很一言难尽:“想来外面已经传遍了……”
他也不知喻呈凛玩得什么手段,探出的消息不藏藏掖掖,反而大大方方地放出去。
现在大街小巷,谁人不知临王府旧仆收了个身份不明的乞儿,潜伏多年后欲害小王爷性命,若不是阿又姑娘危机时以命相换,如今下落不明的怕就是临王殿下了。
好一个可歌可叹的动人故事。
大家对何家仆没兴趣,对临王府美人情义之举却兴致盎然。
甚至一早间的工夫,都有年轻书生为阿又姑娘著词赋诗,着歌女弹弦传唱,感念她真情。
简直离谱!
谢翊一肚子忿忿的话不知往哪吐,只能跟知砚道:“喻呈凛他是不是有病,难不成谱个曲念个词,阿又姑娘就能回去了?”
刚听过外面传唱的知砚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道:“可是公子……真的好感人啊呜呜呜。”
他都有种冲动,教表少爷去见那痴情的临王一面。
生生拆散一对璧人,这背后始作俑者真不是个东西。
呜呜呜。
谢翊瞪他一眼,手中折扇鬼鬼祟祟去戳宿幼枝,然后遮住半张脸,难以启齿道:“你当初……与他,是到何?”
他想应当也不会太过分,毕竟接触太近,盛延辞又不傻,怎么会发现不得阿又是男子,肯定还是发乎情止乎礼的……吧?
谢翊磨牙。
都怪那些闲得没事的书生,乱写些什么东西!
【只教他思念成疾,夜里独断肠。】
宿幼枝愣愣听歌女哀鸣泣音,闻外间听曲人声声感叹,出口时才发觉喉咙干涩,短短一句话说出来是那般艰难。
“他……很悲伤吗?”
不期然想起盛延辞雨中看他的眼神,宿幼枝指尖颤动。
谢翊摇过折扇,烦躁道:“应是思念阿又姑娘,若为男子,当是恨吧。”
宿幼枝僵住。
“呜呜呜。”
知砚哭得更大声,忍不住控诉道:“公子好残忍。”
残忍的谢二公子敲他脑袋,没好气道:“你倒在这里做好人。”
宿幼枝再听不下去台上婉转乐曲,起身离开,走在路上被谢翊及时拉了一把。
旁边有小轿匆匆行过,里面传来女子轻声细语:“四姑娘莫……”
宿幼枝看过去。
谢翊道:“想什么那般出神。”
催着他上了马车。
沿路巡逻的军卫没在外边晃,百姓多了几分胆子,都在谈论今日热事。
“小王爷因性子议亲不易,如今难遇到位倾心相待的姑娘,不想竟……哎。”
“说来也是苦,我头月还曾瞧见临王陪那位姑娘出行,可俊俏的郎君,脸上带着笑,气色都不一样呢。”
“谁能知小王爷还是个痴情人,不比那些抬了一房又一房的渣富强。”
有人不服:“那他也是打断叔父腿的恶仗。”
“我呸,你当平王是什么好玩意儿,若不是小王爷出手,附近的姑娘小子都要被祸害了!”
“嘘嘘……这可不兴大声说呀。”
宿幼枝顺着帘子缝隙瞥过,视线没得落处。
谢翊不敢带他在外逗留,回去南阳侯府,瞧见门口有人鬼鬼祟祟,挑眉看知砚,见他眼睛红红,无语半刻,自己掀了帘子出去,朗声道:“公子有事?”
那人听见声音,回头看到马车,扭头就跑。
谢翊一惊,怕是什么可疑的人,下车去追。
知砚没他跑得快,看了眼表少爷,宿幼枝摆手,他紧忙去门口叫人。
南阳侯也是武将出身,府中侍卫都为军中旧人,各有本事,不需要宿幼枝操心。
车夫架着马车哒哒往门内去,宿幼枝眼瞅着跟出去的知砚又跑了回来,站在不远处往这边望,神情焦急。
宿幼枝心下一怔,道不会真有什么事吧,正欲下车,忽听旁侧有人扬声道:“安国公府世子请见贵府二公子,劳烦通禀。”
宿幼枝僵在那,听到喻呈凛的声音悠然道:“前方可是谢二公子车架,怎不肯相见?”
第79章
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他该要露面的。
但是不行。
哪怕知晓自己换回男装, 喻世子不一定认得出,可宿幼枝还是……
何况喻呈凛,他突然来南阳侯府做什么, 还是找谢二, 怕是过去十年他来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若谢翊在会如何处理?
念头转动不过一瞬, 宿幼枝掀开帘子, 于马车前拱手见礼:“原是安国公世子, 车中未是谢二公子, 若世子着急, 不若稍待片刻,宿某已着人去寻。”
安国公府落下车架,想是近些日忙碌, 喻呈凛气色不见好,看了宿幼枝几息,弯唇笑道:“倒也不是何等急事,尊姓宿, 阁下想来便是南州宿氏族人?”
宿幼枝也笑:“世子敏锐, 宿某正是。”
两人对视一眼。
知砚干脆急匆匆跑过来, 慌张道:“表少爷,公子传话叫你去呢。”
转头看到喻呈凛,又恭敬行礼,诧异道:“请世子安,喻世子可是来拜访我们侯爷?”
知砚作谢翊书童,于国子监与喻呈凛照过面,不算陌生。
喻世子瞧他一眼。
宿幼枝在旁道:“安国公世子是寻你家公子。”
“哦哦。”知砚垂头道:“望世子勿怪, 知砚这便去寻我家公子。”
说着焦急看宿幼枝。
宿幼枝懂他意思。
与喻呈凛辞言后,往谢翊跑的地方追去。
过了拐角, 知砚便抬袖擦汗:“公子让我回来盯着表少爷,就是怕出事,没想到还真有,喻世子怎么突然会来?”
他说着都觉不可思议。
宿幼枝也觉蹊跷。
离开了才觉背后冒出冷汗。
喻呈凛少于谢翊牵扯,这个时候出现不得不教人多想。
在门口徘徊那人此时看也很巧合,说不得都是算好的。
喻呈凛车架未多等,片刻后转向回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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