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后一巴掌呼过来,盛延辞声音比外面的湖水还冷:“说话。”
公主府的侍从忙给他们小主子打眼色:“殿下问小郡王落水前的事呢。”
这一巴掌很够劲,宿幼枝都替他脑壳疼,悄悄退开些。
赵希和还想抬头看美人,公主府的人都跟得了风寒似地疯狂咳,终于将小主子惊回神,看到表兄冷脸结冰。
“我、我不知道……”
见盛延辞眸光锋利,赵希和声音更小了:“是她说有话要对我讲,没说两句就掉下去了嘛。”
他牵住小王爷衣袖:“表兄,我不要娶她。”
冷漠抽回袖子,盛延辞蹙眉:“你碰到她了?”
“才没有。”赵希和。
嗯?
宿幼枝观察小郡王表情,看不出说谎的迹象,甚至还有几分嫌弃。
要不是他心思深沉,就是……
突然对上赵希和视线,宿幼枝就见他突然又颤栗起来,脸红得不正常,心想不会真着了寒吧。
盛延辞得了准话,派人去通知那落水的姑娘方不方便,他有话要问。
临王殿下出面,谁敢说不方便。
他们一众人过去的时候,宿幼枝在人堆里看到了谢翊。
还有苏瑾,并着安远伯府的小姐在旁安慰,那姑娘只低头抹泪,悲伤得宿幼枝都要怀疑小郡王的说辞。
“殿下。”
众人要行礼,盛延辞摆手作罢。
可大家的视线还是闪闪烁烁,毕竟当年小王爷那事沸沸扬扬,几乎无人不晓,与现下的情形多像。
只是没人敢提。
盛延辞离远了些,将宿幼枝扶到旁边坐下,喻呈凛也不知从哪来,挨着他们。
不用小王爷亲自开口,但他坐在那就是种威慑,不少人在偷偷打量他脸色,更不敢胡言乱语。
公主府的人上前:“姑娘,我们小郡王说没碰到你。”
姑娘嘀咕:“他当然不承认。”
赵希和:“本王有碰到你吗?”
姑娘看他一眼,手帕遮住脸:“你还问!”
赵希和急了:“本王没有!”
他转头,搜寻到宿幼枝的身影,忙道:“你都没有我阿嫂这样的样貌!”
宿幼枝还在思索,突然见众人都扭头看过来,才反应过来。
什么东西?
阿嫂?
你再说一次试试!
姑娘跟着大家看向宿幼枝,险些气哭:“你、你无耻!”
赵希和梗着脖子:“把话说清楚。”
姑娘只哭不言语。
公主府的人见状,扬声道:“南阳侯府谢二公子何在?”
谢翊本来正在看宿幼枝的热闹,闻言愣住。
等等,怎么还有他的事?
他迟疑站出,公子如玉:“阁下唤谢某?”
公主府侍从很客气:“是关于令府四姑娘……”
啊啊?
谢翊更懵:“四姑娘?”
他谨慎道:“如果阁下是指南阳侯府,抱歉,府中没有四姑娘。”
公主府的人也呆住,猛地看向姑娘:“那她!”
谢翊礼貌微笑:“谢某不认得这位姑娘。”
公主府侍从惊了:“姑娘不是南阳侯府的人?”
姑娘大概哭急了,起身怒道:“不是南阳侯府的姑娘你们就不管了吗,而且谁说我是南阳侯府的!”
众人面面相觑。
宿幼枝看向苏离,对方掩在人群后,表情也很讶异。
“那也不是……”
既然不是南阳侯府的姑娘,公主府也找不到谢翊,只是姑娘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有点难办:“那小姐是……”
姑娘泪眼怒睁,不搭理他,问赵希和:“男儿郎大丈夫,你娶不娶我?”
赵希和脸绷着,干巴巴道:“……本王可以不做大丈夫。”
姑娘失声。
那瞬间表情悲伤得令人心碎。
最后气狠了,从袖口掏出个纸团丢到他脸上:“不愿意你写这种东西给我!”
众人视线顺着那纸团落到地上,杨一眼疾手快捡起来,展开呈到盛延辞面前,宿幼枝偏头去瞧。
哇哦。
上面的东西可真大胆。
以小郡王的口吻暗示姑娘作戏,最后顺理成章喜结连理。
是不是哪里不对呀。
这东西谁写的?
赵希和也凑过来看,看完忙对姑娘道:“我不知道,这不是我写的。”
姑娘自暴自弃的表情一凝:“不是你?”
两人相顾无言。
意识到问题,盛延辞抬眸。
“原来是误会一场,也怪我……”
苏瑾懂眼色地给众人告罪,带人离开。
盛延辞让人去查,没给他人看纸团上写的东西。
见事情了结,赵希和老老实实地站在表兄身后,没踏实一会儿,余光又开始往宿幼枝身上飘。
喻呈凛对姑娘笑:“还要嫁他吗?”
姑娘将眼泪一抹,哼道:“不是大丈夫本姑娘也看不上。”
显然还记仇。
姑娘离开了,留下个倔强的背影。
盛延辞瞥向赵希和,态度似乎好了那么一点点,可他面无表情时也吓人:“站这儿干什么。”
怕他发火,公主府侍从忙迎着自家小郡王出去追。
能让人假借赵希和的名义闹事,也是他们公主府最近表现得太软了。
宿幼枝欲言又止。
喻呈凛道:“晋成伯府四姑娘。”
宿幼枝不认得晋成伯,但知晓大启公侯不多,世袭的更少,许多衔位只传三代。
如今的晋成伯刚好过了三辈,若是家中子弟无所建树,那很快就会落魄。
“瞧她这样……该是有什么因由。”喻呈凛。
问题是谁骗她?
这人不仅知道她的身份她的事,还将公主府和南阳侯府牵扯了进来。
那不是帮忙,倒像是结仇。
院外。
赵希和追上姑娘,诚恳道歉,完全不像小郡王该做的事。
四姑娘正惊疑,又听他小声喃喃:“不过还是我阿嫂更好看。”
四姑娘银牙紧咬:“闭嘴吧你!”
她甩袖要走,想起什么,又顿住了,凑过去低语:“那位姑娘,就你阿嫂……可是殿下从连周山抱回来的美人?”
赵希和点头。
四姑娘眼睛发亮,心满意足道:“美,真美。”
“是吧。”赵希和开心了。
行到门口,将他们对话听个正着的宿幼枝:“……”
这地方是待不下去了!
不想继续给人当猴看,宿幼枝催着盛延辞打道回府。
回去路上小王爷不肯骑马,坐进马车,殷勤地给宿幼枝端茶奉食。
宿幼枝心下狐疑,不知这小子在打什么主意,不敢放松,深觉今天让谢翊走得太便宜了。
“阿又尝尝这个。”
盛延辞捏了糕点喂到宿幼枝嘴边,宿幼枝静默一瞬,接过丢回小碟,决定直截了当:“殿下有话说?”
盛延辞坐得板直,视线飘转,没看他,小声控诉:“……阿又都不唤我名字。”
他期待:“唤我阿辞好不好?”
不好!
他还想要命。
宿幼枝总觉得他不对劲,盯着盯着,盛延辞先顶不住了,垂着脑袋来牵他的手:“阿又……”
想听听对方说什么,宿幼枝没动。
“我……”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盛延辞俊脸紧绷:“落水没有……总之我与旁人没有关系,你别误会。”
宿幼枝等了一会儿,没有后话,才琢磨过来小王爷说得大概可能是他曾经落水拒婚那件事?
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宿幼枝心情复杂。
见盛延辞抬起眼看着他,紧张又执着的样子,宿幼枝抽回手敷衍拍拍他小臂:“殿下安心,阿又没有误会。”
盛延辞还想说什么,眸中却全是面前人渡在窗角斜阳里的金色身影。
心一下子软下来。
宿幼枝没注意到盛延辞满眼的喜欢,避开视线,逐渐被窗外喧扰吸引,静静观望。
金阳半落,正是热闹的时候,城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络绎,见到临王府的马车自觉让路,有小儿好奇打量,也会被大人训斥拉走。
“殿……”
宿幼枝扭回头,眼前是盛延辞近在咫尺的脸孔,俊逸昭昭,挨得那样近,呼吸可闻。
他、他什么时候靠过来的!
眸子不由睁大。
不是吧。
他来真的?
啊啊啊谢二我跟你不共戴天!
第8章
宿幼枝头皮都要炸开了,伸手要将人推开,却被盛延辞握住手腕。
盛延辞锋利的眉眼似被春风拂过,软成了柔花,墨点的眸只映得下一个身影。
他声音很轻很沉:“要说什么,嗯?”
修长的指尖攀上宿幼枝侧脸,在耳下那块皮肤轻柔摩挲。
呼吸似乎更近了,喷吐的热气绕到脸上,连空气都跟着升温。
宿幼枝瞳孔震颤,脑中一片混沌,哪里还记得方才要说什么。
盛延辞捧着他的脸,与他额头相抵,满足喟叹:“我的王妃……”
宿幼枝被“王妃”惊回神,悄悄挣动,盛延辞顺势松开,手指撩过她鬓间发丝,嘴角含情:“喜欢什么与我说,我想知道关于阿又的事。”
回到临王府,宿幼枝依旧惊魂未定,额间似乎仍残余烫人的热度,教宿幼枝浑身不对劲。
他没敢再跟盛延辞交流,脑子里闪过诸多风暴海啸。
原以为让谢二慢慢来也成,他还扛得住,现在看来都是错觉,待在小王爷身边就是危险的事,他等不起了!
宿幼枝惊吓过度,晚膳是留在房间用的,但谁救救他,为什么这样盛延辞也要追过来,还一个劲问他好不好,嘘寒问暖的作态。
你不在我就很好!
好好的王爷,是一点正事不干。
侍从也都垂头装聋作哑,宿幼枝受不了,有点想念来时那敢说敢笑的侍女。
这过得到底是什么日子。
快放过他吧。
好不容易将盛延辞敷衍走,躺在床上,宿幼枝又瞪着屋顶沉默。
盛延辞……到底有什么毛病。
能不能从他的屋顶上下来!
宿幼枝辗转反侧,闭上眼就是某人贴近的面容。
要疯了。
次日起来,宿幼枝难掩恹恹,下意识瞧向屋顶,生怕那人突兀冒出来。
听说盛延辞早间被圣上召见,没在府内,才精神些。
宿幼枝不想坐以待毙。
等盛延辞真将王妃的帽子扣到他头上,就是他的死期。
谢二你最好已经想到了办法。
宿幼枝已经开始琢磨怎么再出去晃。
招来雪巧,那位总是笑模样的侍女,他昨晚不过随口一提,没想盛延辞真将人送了回来。
他道:“连周山匪贼作恶多端,阿又与被劫百姓都得救于殿下,愿为殿下祈福。”
雪巧机灵:“姑娘心善,奴婢这便去安排。”
皇城边香火最盛的当属不风山上流云寺,历经三百载,得本朝太祖赞誉,是皇城人偏爱之地。
曾传言有姑娘姻缘浅薄,几次议亲不成,到流云寺跪了一遭便得了大好亲事,闹得许多未出格的姑娘纷纷入山来。
也有缠绵病榻之人,于寺中长住,身子日渐爽朗。
传得多了,大家都晓得流云寺的菩萨灵验,大师灵慧,不信之人都带有敬畏之心。
往来贵人众多,香客不断、风雨不止。
而不风山也风景独特,望之心阔,时有人跑去踏青。
人多好,去了也不会多打眼。
宿幼枝火燎屁股,即刻启程。
雪巧问:“姑娘不等殿下吗?”
那当然不能等,有盛延辞在的地方旁人都要退避三尺,显得他更像个猴。
自己坐马车着实舒坦,空间内没有另一个人的气息,宿幼枝放松许多,寻思流云寺也是个逃命的好地方,只要能避过侍卫眼线。
今儿不年不节,不风山上绿意新生,还有点秃,却挡不住人心向往的热情,沿路上瞧见的车队不少。
见到临王府的马车,都面露惊疑。
毕竟盛延辞从来不往庙寺去。
“怎么临王殿下改性子了?”
“改什么性子,没听说吗,临王府现下多了位主子。”
“带回去的美人罢了,还真能凤披霞冠做王妃吗,你也信?”
“我信不信不重要,临王殿下可是很宠呢,听说昨日在庄远伯府苏公子的庄园还为红颜一怒,将人丢湖里了,真真吓人。”
“竟有这事……”
“?”
宿幼枝越听越不对。
什么为红颜一怒,那不是琼琅小郡王和晋成伯府四姑娘的事吗,与他有何干系。
你们荒谬不荒谬!
宿幼枝忿忿地掀开帘子,想看看是谁在传瞎话,结果人来人往,也瞧不出声音来自哪。
倒是他一动作,顷刻成为被瞩目的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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