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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未怜久从未把他们当成一个人过。老师是老师，悟是悟，从一开始便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就在未怜久停顿的一瞬间，人影从原地消失，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用难以逃脱的力道死死钳制住他，将他按到了墙上，又让自己的身躯贴近，堵住他所有的退路。
开关就在未怜久的身后，于是在撞击的那一刻，灯打开了。
眼前的人仍然是少年悟的样子，刚刚在黑暗中让未怜久神经绷紧的未知的危险感也消失了，一切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五条悟】笑嘻嘻的凑近他，仿佛刚刚只是个一时兴起的玩笑。
【五条悟】说道：“等你好久啦，久！”
未怜久下意识松了口气，他没有像别人一样被捉弄后的懊恼，只是微笑道：“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五条悟】停顿了一下，随即像往常一样抱怨道：“可是你有事啊！今天什么任务啊，竟然让你受伤了！”
未怜久笑道：“哈哈，没什么，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
确实是不小心，用天逆鉾折磨羂索的时候情绪太激烈，没注意到把自己的手也捅了。
未怜久没有在意，甚至在见到五条悟后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五条悟】神色一暗，握在未怜久肩膀上的双手瞬间收紧，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松开。他盯着未怜久左手上的血迹，很在意的样子。
未怜久觉得奇怪，“悟？”
【五条悟】托起未怜久受伤的手，将伤口完完全全暴露在眼前。他的动作虽然算不上粗暴，但也绝对不温柔。在他的目光下，那只可怜的、蜿蜒着斑驳血迹、苍白而瘦削的手蜷缩了一下，像是在遮挡什么，却把手背上的伤口更加暴露在过于明亮的灯光下。
未怜久的呼吸变得急促而轻浅。
为了逃避这令人不适、莫名其妙的气氛，未怜久转移了注意力。
眼前的【悟】没有带着往常的墨镜，那双奇异的六眼完完全全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
奇怪，长时间没有遮蔽物会给眼睛和大脑带来负担啊。
未怜久视线往下，看向第二个不同之处——一条剔透的心脏吊坠项链挂在【五条悟】的脖子上，奇异的心脏吊坠紧紧贴在他的锁骨之间。
这颗晶蓝的心脏过于梦幻、过于栩栩如生了。未怜久凝神看去，同样清透的红色血管从中穿过，心脏上长出同样剔透的玫瑰，一只蝴蝶展翅欲飞。
灯光下，这颗心脏反射出不同于本色的、幻彩的光芒。它有耀眼的日光，也有温暖的夕阳。神秘的星夜在其中闪耀，诉说着浪漫的幻想。
它剔透的过于纯粹，所以能清晰的看到在里面晃动的透明液体，随着对方胸腔的呼吸而起伏——
呼气——吸气——呼气——
不，不对！未怜久的瞳孔微缩，这颗拇指大小的心脏不仅仅因为佩戴者而晃动，它本身也在不停的跳动着，收缩自如，宛若一颗真正的心脏！
咚——咚——咚——
未怜久呼吸一窒，他的目光被心脏紧紧攒住，熟悉感涌来，他们之间有一种更深的连接正在形成，未怜久好像听到了如雷鸣般规律而沉重的跳动声！
咚——咚——咚——
【五条悟】突然出声，打断了他：“久又让自己受伤了啊。”
未怜久猛然回神，愣愣的看着毫无异常的心脏吊坠，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在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宛若溺水者劫后余生的狼狈。
【五条悟】好像什么异常都没发生似的，只是平静又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未怜久的左手，随意道：“疼吗？”
他戳了戳已经有些凝固的伤口。
未怜久对伤口已经习惯了，更何况咒术师们平时的训练和任务也免不了受伤。这样的伤对他们来说完全是小事。
所以未怜久平复好呼吸后微笑道：“完全没有感觉。”他以为【五条悟】是在关心他。
“这样啊。”【五条悟】平静的点点头，转而盯住未怜久的眼睛，把他的手放开了。
下一秒，【五条悟】抬起左手，右手将桌子上的短刀吸过来，毫不犹豫的刺向左手手背，鲜血飞溅，有几滴落在未怜久惊悸不定的眼睛下，他看见【五条悟】的手背上出现了一道一模一样的伤口。
这一切发生在短短一瞬间。
“……悟！”未怜久迅速反应过来，拿出治疗道具就往他手上怼，“你在干什么！”
然而被无下限挡住了。
道具停在方寸之外，再也无法向前。
未怜久声音干涩：“……你怎么了？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想什么？” 【五条悟】大声笑起来，越来越夸张，越来越疯狂。
这种疯狂不像他平时遇到刺激或挑战时的肆意，未怜久心中大恸，这笑声带着不易察觉、掩埋极深的——悲怆！
未怜久怔住了，汹涌而来的酸涩几乎淹没了他，过于激烈的情绪在他的体内肆虐，以至于连指尖都在颤抖。
他反握住【五条悟】的肩膀，这次无下限没有阻止他。未怜久神色肃穆，眼中是不顾一切也要复仇的愤怒与坚定：“是谁？是谁伤害了你！我一定会让敌人碎尸万段！”
【五条悟】又极其短促的笑了一声，这一次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他像是没事人一样突然平静下来，说：“没有谁伤害我，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
未怜久一怔。
白发少年歪头，天空之瞳中是明明白白的困惑：“你为什么要治疗我？我完全没有感觉。”
一模一样的话语让未怜久心中升起一阵寒意，他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五条悟】轻松的笑起来：“我们的伤口是一模一样的啊。”
这样普通的话语却让未怜久像是被逼上悬崖的囚徒，仓皇到狼狈不堪：“抱歉，悟，我、我很抱歉，我对自己太不上心了，伤口没有处理，让你这么担心，让你这么……”泪水从脸庞划过，未怜久说的太过艰难，仿佛那个词能把他的灵魂剖开，“让你这么——痛苦。”
伤害是他自己带来的。这个清晰的认知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
原来伤害悟的人，就是我啊。
未怜久剧烈的喘息着：“对不起，抱歉，我没有想要伤害你，从来没有……”
【五条悟】打断他，面无表情：“错了。你又说错了，久。”
第16章 你是谁
“滴答、滴答……”
这次换成另一个人的鲜血滴在地板上。
但两个人此时都没有给予注意。他们心无旁骛的交流着，绷紧的气氛像是灵魂对撞后的余波。
【五条悟】放轻声音，向来大大咧咧的他竟显得有些温柔：“你还是不明白啊。算了，我这么了解你，这种情况已经想到过。”他垂下白色的眼睫，如蝴蝶搬颤抖着，本来清朗的嗓音因不带任何感情而显得无比冷漠：“温和的方式我已经很努力的尝试过了哦？所以不要怪我。”
什么？未怜久缓缓眨眼，迟钝的想到：刚刚悟说了什么吗？他的声音有些飘渺，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而来，以至于话的内容完全没有听清。
未怜久再次缓慢眨眼，他想告诉悟可不可以再说一遍，但张开嘴却发现说话竟然变得如此艰难。
不对！不是声音变了，而是我的思维正在变得无比缓慢！
恍惚间，房间内洁白的墙壁变得更加惨白，白炽灯也变得刺目。未怜久感到强烈的眩晕，眼中的事物都在扭曲着，忽大忽小的变幻给人无比惊悸的坠落感。
这是梦还是现实？
但他已经无法思考了。
下一刻，目不转睛盯着他的【五条悟】发现未怜久的眼睛坠入混沌，摇摇欲坠的金眸少年无法自控的向前倾倒，【五条悟】任由他摔进怀里，满足的埋入少年的脖颈，深深吸了口气，怀抱的力度之大像是要把他融入骨血中。
但这还不够。深刻了解未怜久能力的他看见了金色眼眸中残留的一丝清醒的挣扎。
他咧开嘴无声的笑了，洁白的房间蠕动起来。
不，不是房间在蠕动！仔细看去，那是一根根粗细不同长短不一的白色触手！
原本像是接触不良般若隐若现的它们慢慢稳定下来，完全能看清收缩的吸盘和分布不均的裂缝。
所有的裂缝猛然张开，露出一个个湛蓝的天空之瞳！
无比圣洁！无比邪恶！
仿若古神话中的元初天使，极致的美和极致的恶紧密缠绕，给人难以言喻的视觉冲击和灵魂震撼！
未怜久痛苦的捂住头，发出压抑而短暂的悲鸣！
他的眼睛无法闭合，只能被动的接受眼前的一切，大滴大滴的泪水流出，濡湿了【五条悟】的白色衬衣。
来自四面八方的触手紧紧缠绕住猎物的脚踝，缠绕住腰肢，缠绕住手臂，再爬上面颊，吸走眼泪。
【五条悟】不再扮演，将头懒洋洋地搭在未怜久的肩膀上，显露出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冷静和从容。
他抱怨：“真让老师伤心呀，小玩家竟然没有认出我！”明明他只是“简单”伪装了一下嘛！
未怜久无法回应。
“你送的礼物我有好好保管奥！” 【五条悟】得意洋洋的扯出项链，将心脏吊坠完全展示在光下，剔透的心脏在一呼一吸的跳动着。
放下项链，他自顾自的说着：“为什么你不清醒啊，让我接下来的话完全没有打败对手后炫耀的苏爽了！”
他低头紧盯住未怜久涣散的眼睛，露出了来到这里后第一个放松的笑容，肆意而热烈：“这场游戏，是我赢了。”
【喂，恶心触手怪，你说够了没有？】伴随话语的是疯狂的杀意，这是一道只有【五条悟】能听见的声音，来自这个时空的五条悟。
老师悟把手放在耳朵边，漫不经心：“莫西莫西——哪里来的小虫子？”
明知道是故意的，少年心性的高专悟还是被这简单的挑衅气得面目狰狞：【很敢嘛你，偷窃别人身体的家伙给我下地狱吧！】
话落，精神世界的高专悟无师自通的用灵魂发起攻击！他把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一点——杀了他！哪怕自己的灵魂破碎，也绝不能让他再伤害阿久！
无比强大的执念让精神世界都出现了波荡，这波荡越来越强烈，在共振的作用下，纯白的空间骤然破碎！
就是现在！
高专悟立刻对空间破碎后出现的人影发出更加猛烈的攻击，意念凝成的“苍”向着对方疾射而去。
“碰——”沉闷的一声巨响后，被苍扭曲的地方缓缓恢复原状，攻击消失后，那道人影毫发无伤！
与疯狂的攻击不同，高专悟在心里冷静的分析战局，却在看清对面的人影后惊愕在原地。
那是戴着黑色眼罩，穿着高专教师制服的另一个他！
同样是灵魂状态，高专悟察觉到对方没有伪装，也就是说，这是对方真实的灵魂状态。
高专悟嫌弃脸：“哪里来的羽毛球眼罩大叔，好恶心。哕——”
教师悟面色不变：“狂妄自大的臭小鬼真是惹人讨厌~”他刻意放慢口型：“小——矮——子——”
眼看双方即将酝酿出更大的风暴，高专悟因为记挂着未怜久，率先冷静下来：“你就是阿久口中的老师吧。虽然猜出来不是好人，现在一看，还真是个人渣。”他之前问了未怜久一些关于“老师”的事，对他毫不设防的阿久除了名字知无不言。从那时他就单方面地排斥“老师”。
现在更是因为知道了“老师”是成年后的自己，愈发讨厌了。
教师悟摸摸下巴：“唯独你没有资格这么说哦。”
所以你也承认了吧！
今天下午高专悟难得没有任务，于是开开心心的窝在未怜久的房间里，等着他回来。突然的某一时刻，他被拉进那个纯白的空间中。他能感受到身体的存在，能看见眼前的事物，但就是无法控制身体，只能看着一个不知名的存在诓骗阿久，还做出了那样的事！
高专悟杀意翻涌。
如果是因为同一个灵魂所以攻击无效的话，那么如果——我毁掉自己的灵魂呢？
骄傲如五条悟绝不会允许伤害同伴的人还在眼前耀武扬威，更不会因为占据身体的是另一个自己而手下留情。他的自我意识强烈到了极致，即使面对怎样的困境他都有无限的勇气和自信去闯一闯！
“劝你不要那么做哦？”教师悟懒洋洋的把双手叠在脑后，“我不会有什么事，但你就不一定喽~”他接着说：“嘛，不过你也不会死就是了，如果不是你还有用，早在一开始就会杀了你呢。”
俯瞰——
高专悟的大脑飞速转动，眼前这个家伙真是让人火大，从始至终对方身上没有一丝恶意，嘴里说着杀杀杀的，表情却十分轻松，像在普通的谈论着甜品或者天气。但正是因为如此，那种高高在上的俯瞰感被毫无保留的释放，完全没有掩饰或者说是懒得掩饰，毫不在意目标是否透露，因为对他来说，做到想做的一切，不是理所当然吗？
向来只有敌人才能享受到的待遇如今发生在高专悟的身上，在浓烈的负面情绪之余他不由得感到新奇以及疯狂的——兴奋！
【最后一定要和他打一架！】高专悟这样想到，【不过目前最要紧的是阿久。】
既然这个成年人是阿久口中的“老师”，对方一定在无限世界中获得了六眼和咒术以外的力量，但在刚刚发生的一切中，他没有拿出任何道具，完全是靠自己的力量。但一个人真的会有那么多种技能吗？
灵魂受肉、精神控制、跨越时空、无穷无尽的触手以及眼睛、对灵魂的精准把控……高专悟冷静的盯着对方分析，盯得越久越能感受到那种异质的非人感，激起人类本能的恐怖谷反应。尤其是这个“非人”长着与你一模一样的面貌，那种恐怖感会成指数级的翻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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