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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与金丝雀(近代现代)——如缓

时间:2024-09-03 08:44:15  作者:如缓
  兰殊一愣,随即哈哈笑出了声。
  话题扯到赵子成,气氛便松解下来。
  “我想问他资金缺口的,你刚怎么不让我问?”兰殊看向江遇。
  “他要真缺钱,自己会找你要的。”江遇道,“赵主任门道多着,不用我们操心。”
  “哦。”兰殊点头。的确,三十岁在银行干到网点副主任和三十岁的律所合伙人差不多,赵子成同样是个在燕市没什么关系背景的外来户。兰殊知道赵子成的能耐,他对法律兴趣不大,当初学法也只是因为锦大法学收分低,他分数卡在那里。赵子成是兰殊见过最八面玲珑最大智若愚的人,嘴巴甜主意多,没有谁比他更适合干银行了。
  自惭之感在接连遭遇江遇和赵子成后叠加,并在此刻忽而转化为短浅的愤懑:“怎么毕业8年,你们一个个都混得那么好?”
  江遇笑:“可能当年宿舍床位选得好吧。”
  将一切诉诸于玄学,的确比承认自身能力的欠缺要更能让人接受一点。兰殊勉强被安慰了。
  话题自此打开,兰殊再次放松地和江遇聊起了天。他尽量无视那些因靠近江遇而不自主产生的别扭与紧张,不去想那些纷杂而不停跃动的找不到头的思绪究竟从何而来,也没去在乎一切的慌乱又为何总是在江遇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之后便被自然而然地化解。他知道所有的答案,只是没办法分享。
  “所以你进金科靠的是连发一个月的邮件骚扰金科主任?”兰殊瞪大了眼。
  江遇点头:“虽然只是换来了一次面试机会,但也可以这么说。”
  “你们主任居然没有拉黑你,也太不容易了。”兰殊感叹。
  “嗯,李主任很有眼光,”江遇道,“不枉我坚持不懈。”
  “你邮件究竟怎么写的啊?让我取取经呗。”
  “也没什么,摆摆简历表表决心,我的简历他应该是能看上的,表决心的时候我打了点感情牌。我说我是农村来的孩子,什么都没有只有上进的心和不舍的努力,什么都不缺只缺一个被看见的机会。”
  “……牛逼。”兰殊觉得自己找江遇取经可以算是自取其辱,不论哪样他都模仿不了。
  所以他找不到工作是件多么正常的事情啊。
  白日车马辐辏熙来攘往的金融街,入夜后却清冷萧索,路面寂若无人,唯高不见顶的写字楼里一盏一盏未熄的灯投出些影影绰绰。
  车子右转,远远可见凌云阁气派显眼的大门。
  “对了,”江遇道,“有句话一直没来得及对你说。”
  “嗯?”兰殊侧头。
  车子稳稳停在大门口,岗亭值班的门卫两步小跑过来,躬身打开车门。立秋后尚未消散的热气趁此间隙钻入车内,掠过一厢的凉风,抚在兰殊的脸上。
  江遇抬眸,迎上兰殊探询的目光:“当初是我不好,对不起。”
 
 
第8章 母亲与姐姐
  丽苑小区,江遇与遛狗夜跑的邻居打了招呼,避开晚归的私家车,绕过几个吵嚷的醉鬼,在单元楼下停住脚步。
  他没有急着上楼,而是打开手机,点开那三条被自己标记收藏的消息。
  【您好江先生,我是丽苑小区物业,我们通过您的房东得到了您的联络方式,给您打电话您没接,于是尝试短信和您联系。监控显示,我们新放在小区花园里的装饰盆景被您母亲私自搬回家了,工作人员上门索要无果,反被您母亲辱骂,盆景是小区公共收益购入的业主共有财产,我们希望您能尽快归还,避免我们采取进一步措施。谢谢您对物业工作的支持。】
  【小江律师,物业给我打电话,说你妈妈把小区里的花儿偷回家了?你赶紧让她还回去啊。别怪阿姨多嘴,你做律师的,又是燕大的高材生,你不能只顾自己进步,你也要教育你家里人,城市不比农村,要讲规矩,讲法律。你妈妈这样做,丢的也是你的脸面。】
  【您尾号7962储蓄卡9月16日15:34收入(他行汇入)500,000元,余额……元,对方户名:江霞,对方账户尾号:4258。【燕商银行】】
  江遇轻咬着下嘴唇的死皮,斟酌片刻,先动手回了房东短信,又给物业打过电话,这才按电梯上楼。
  激烈的争执声透过不算厚实的铸铁门传了出来。江遇蹙眉,正待输入密码,门却自内打开了。
  一妇人背着双肩包,提着油布袋子站在门口,她头发有些凌乱,黝黑的脸上挂着两条泪痕,身后原本不甚清晰的吵闹失了阻隔,变得更加尖锐刺耳。这并非什么争执,而是单方的谩骂。
  “批背时婆娘生不出儿子打一辈子工,你个扫厕所的烂货,敢在老子面前拽,嘴巴给你撕烂!……”
  那辱骂声绵绵不断,逐渐逼近,待到玄关处忽然一停,转为惊喜:“啊呀,幺儿回来啦!”
  江遇看了眼站在妇人身后不远处一脸喜色的母亲,又看向她身后跛着脚亦步亦趋的父亲。他叹了口气,转向面前不堪其辱的妇人。
  “张阿姨,你是要走吗?”江遇问。
  张阿姨见江遇如见救星,满腹委屈立时上涌,化作眼泪不住地留,却没再多哭诉什么,只道:“小江,我干不下去了,不好意思,你再找别人吧。”
  江遇垂眸,他点头:“好,我送你下去,给你叫个车。”
  本就对江遇的无视很是不满,江母闻言立时嚷叫:“你管她个屁!批婆娘靠到老子的儿子给老子装腔作势耀武扬威!贱货!”
  江遇瞪向母亲:“妈!行了!”
  江父闻声立刻劝道:“儿子都回来了,你等他做主,等他做主吧……”
  江母被儿子这么一吼,自觉委屈万分,随即将气尽数撒在张阿姨身上,她大步跨上前,一把扯住张阿姨的背包:“走啥子走!把你的包全部打开检查!我们家的东西你一样也不要想偷!”江父想阻,临到头又怯了,只能急得在原地搓手跺脚,向儿子投去求助的眼神。
  江遇已拉开母亲的手:“够了!”
  门大开着,此间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走廊,江遇感到一阵疲惫:“别闹了行吗?”
  张阿姨早已忍无可忍,她回身怒视江母,眼里满是愤恨。张阿姨甩下背包,拉开拉链,又将一旁的油布口袋也一并撑开:“来看啊!你看啊!你看个够!”
  江母正要伸手去翻,却被江遇一把挡开。江遇躬身把背包拉链拉好,将自己的公文包和打包的餐盒放在玄关的鞋柜上,提起地上的油布袋子和背包,轻扶住张阿姨的肩:“阿姨,我送你下去。”
  不等江母再言语,他转身把门大力关上。
  给张阿姨叫了车,又陪着她等在小区门口。江遇掏出手机:“这是这个月的工资,阿姨你收一下。”
  张阿姨闻言点开微信,看清金额后很是惊讶,连连推拒:“小江,这太多了,我才来干了一个星期……”
  “原本和你签的是长约,我知道你为了来我这里住家,推掉了很多熟客的小时工生意,现在临时和你解约,害你要重新寻找下家,多出来的是我对你的补偿,应该的。”
  “这……哎,谢谢小江。”张阿姨愣愣看着手机,眼睛又开始红了,“之前在你家做小时工,我觉得你特别好,又儒雅又温和,从来不挑我的毛病,所以你说你爸妈要来,问我愿不愿意当住家保姆照顾他们,我没怎么多想就答应了,谁知道……”
  眼见张阿姨的泪珠再次在眼眶中打转,江遇不知该怎么安慰,只得说:“是我考虑不周,实在对不起。”
  张阿姨摇头:“这怎么能怪你。”都是那泼妇的错,张阿姨想这么说,但忍住了,无论如何,那毕竟是人家亲妈。
  送别张阿姨,江遇再次朝家的方向走。他抬头看了眼墨黑色的夜空,只觉倦怠无比。单间到整租,毕业至今住了整整五年的地方,在这偌大首都唯一包容他全部的困顿与无力,给予他温暖与安眠的“家”,此刻却如豺狼猛兽,等待着撕扯下他所有文明的皮囊,吞没他用全部努力换来的光鲜与体面。
  但他必须面对,他甚至不应当有怨言,他应当更积极,更沉着地回应一切铸就如今的他的过往。江遇加快了脚步。盆景的事还等着他处理。
  在单元楼下碰到了准备上门的物业,江遇与他们同行,路上再次道歉。物业态度很好,只道能拿回来就行。这小区本也不算高档,住户多,人员构成复杂,管理起来并不容易,奇葩事儿物业早已司空见惯。
  打开家门,江遇请物业几人进屋,他们摆手拒绝,其中一小姑娘瑟缩着脖子,眼神偷朝屋内瞄,显然对这家老太太的彪悍心有余悸。
  江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听见开门声便伸长脖子往玄关处望,见到走进来的儿子,正要说话,却被江遇刻意的沉默与无视压得张不开嘴。
  江遇一眼便看见电视柜旁那盆格格不入的小松盆景,他挽起衬衣袖子,弯腰一把将其抱起。还挺沉,江遇心想,不知道母亲哪里来的力气。返回玄关,把盆景交还物业,江遇又一次道歉。
  待他们走后,江遇关上门,把还放在鞋柜上的打包餐盒放进冰箱,这才来到客厅,看向一脸委屈的母亲。
  满腹的道理与批评到嘴边最终化成叹息。60岁的人了,不是3岁小孩,观念与性格早已根深蒂固,还能批评什么,还能讲得通什么道理?
  “以后不要把东西随便往家里搬。”她如果听得进去,这一句也就够了。
  江母想再争论两句的,敞放在外头的东西,那么多盆,自己搬一盆回来有什么问题?但她还是住了嘴,江遇的脸色不好看,她不敢惹。
  不搬就不搬嘛。
  江父这时才从卧室里踱步出来,客厅的沙发不长,江母端坐正中,左右两边的位置都挺窄,江父不想和她挤,侧边的单人沙发又被江遇占了,他只好搬了根餐凳,默默坐到茶几的角落,将就着江母调的台看电视。
  见母亲态度还算配合,江遇松了口气,又想起张阿姨的事情,他没再追问母亲为什么要那样凶恶地骂人。母亲从来不与人为善,除儿子之外,任何人都好似要占她莫大的便宜,让她心里不痛快。懒得听她委屈万分又毫无道理的辩白,江遇只说:“张阿姨也走了,这是这个月第三个。”
  江母没接话,等发现江遇并没有替她安排的意思,才嗫嚅着道:“再找一个呗。”
  江遇摇头:“连张阿姨你都不满意,我找不到了。”
  江母闻言愣愣不说话,片刻后眼眶红了,垂着头抹眼泪:“儿子大了,嫌弃老娘难伺候了。”
  江遇看着刚过60却已似媪妪的母亲,她皮肤粗糙,额头与眼角爬满皱纹,两颊堆积着长期日晒导致的老斑,抬起抹泪的手像两块黝黑的抹布,指甲凹凸不平,掌心处有经年累月叠起的厚厚的茧。
  江遇想起年少时陪母亲去地里收玉米,太阳晒得人发焦,又薄又硬的玉米叶子连片地割在他光裸的手臂上,留下一道道的红痕,有的还渗血,疼得他嘶嘶呼气。而母亲却如身披铠甲,在将她淹没的玉米地里所向披靡,厚实的玉米被她轻轻一掰便乖顺落下,她左右开工,麻利非常,那些如刀片般的叶子在她面前不过只是叶子而已。江遇忽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与她置气。她将他拉扯长大,她已经如此老了。
  “找不到保姆没事的,你这屋子也不大,我来打扫做饭就是了。”江父此时低低地开口。
  江母却不买账:“谁要吃你做的东西?几十年了还没吃够?!一天到晚瘸着个腿在家里碍眼,看着就烦!”
  江父于是不敢再吭声。
  江遇看向自己怯懦的父亲,默默叹了口气,他说:“让你们来,是让你们享清福,爸年纪大了,腿脚又经常不舒服,就别忙活了。我来安排。”
  江父闻言顺从地点头,转过身继续看他的电视。江母白了江父一眼,懒得和他多废话一句。
  再向家政中介打听打听吧,江遇忖着,不住家也可以,分请两个人,一个打扫卫生一个做饭,每天各来2小时,这样和母亲的摩擦应该会少一些。
  江遇又道:“新房子下个月就能搬进去,燕市是首都,什么都齐全,你们二老以后就跟着我……”
  话还没说完,江母放下抹泪的手,瞪着眼一脸惊愕:“啥子意思?不是只在这儿待3个月?”
  “不是3个月,你们以后都和我在燕市了,我给你们养老。”
  江母闻言立时惊吼着跳起来:“我不!我要回去!我不在这儿养老!”
  江遇没料到母亲斩钉截铁的拒绝,他想不通,毕竟母亲当初供他读书,说得最多的就是老了跟着他享福。
  “你不在这儿,你要在哪儿?”江遇问。
  “你姐那儿!我去跟着她!”江母想也不想地答。
  江遇摇头:“姐不方便。”
  “你姐有什么不方便?!我就去她那儿!我养她那么大,她给我养老怎么了?你这些年给了她那么多钱,给她买铺子买房子,她还能收了钱不办事?!”江母嚷道,“我不在你这儿!这儿不安逸!我吃不好也睡不好!出去一个人都不认识,我说话她们都听不懂!那群臭婆娘还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破烂过场一大堆,啥子都不能做!我不在这儿养老!”
  母亲的语调很高,说得又急,听上去格外尖锐,江遇只觉得太阳穴一阵一阵地发胀。母亲的反应太过激烈,他没办法和她强着来,他知道母亲的性格,一旦决定了的事情,越反对她就越坚决。可他不能让母亲回姐姐那里。
  “姐姐刚生了老二,家里事情多,她顾不了你。”江遇说。
  “生孩子了不起?谁没生过?我当年生了你隔天就下地干活了,谁来帮过我一把?你外婆死的早,你奶奶没来骂我都不错了,你那个屁用没有的爹除了烧饭还能干什么?尿片都洗不来!哦,你姐现在嫁人了,开小超市了,手里有了几个钱就开始装疯迷窍了,哦哟,还要坐月子,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了,金尊玉贵得很哦,一家老小伺候她一个人,哈!居然还要把老娘赶走!……”
  江父在一旁听得缩起脖子,没有任何主意可拿。
  “妈,”江遇打断喋喋不休的母亲,他缓慢地深吸一口气,感到有别于过去念书、工作、应酬的,自心根处生出的疲累,“姐没想把你赶走,是我自己要你们过来的。当初说好了,你们供我读书,我给你们养老,这是我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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