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望景拍开他的手,猛地甩住车门,“纪宴卿呢,我要见纪宴卿。”
伞落在地上,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蒙了一层灰色,江望景好似错觉般看到了江远顾。
他抬起脸来,倏地眯起眼睛。
下一秒,不远处的车门也被打开。江远顾真就从车里走了出来。
男人嘴唇动了动,不知跟他说了什么。
与此同时,轰的一声雷在江望景耳边炸响。
他瞳孔缩紧愣在原地,任由豆大的雨往他身上淋。
第105章 只是渴望拥有一个家
江望景一身衣裳被雨浸透,冰凉包裹着他的每寸皮肤。
冷,浑身都是冷的。
江远顾撑伞站在那,眼里满是戏谑,好似他正在面对的并不是自己孩子。
而是一只没有家的流浪狗。
此刻的江望景和被丢弃的丧家犬又有什么区别?
江家有江闻礼一个继承人就够了,至于他,死活自便。
江远顾丢给他一张卡。“在江家这么多年了,临走前总不能亏待了你。”
薄薄的卡片躺在地上,溅起的泥水覆在表面。
江望景没捡。
却像发了疯一般破口大骂,“我他妈不稀罕你施舍的破钱,从小到大你亏欠我的也不止这些。”
“如果觉得心中有愧,你当年也不会出轨把小三娶进门。”
江远顾吼他:“闭嘴!!”
江望景偏不,继续不依不饶:“现在嫌我丢人了?难道当初你就觉得光彩吗?”
一道闪电将天空劈成两半,江望景咬着发白的唇,握紧拳头往后退。
“没教养的东西,没人愿意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江远顾怒到了极致,狠狠指着江望景,大声骂道:“拿了钱赶紧滚,从今往后就当从来没有养过你这个白眼狼。”
江望景始终不语,心却像被钝刀剜了一道口子。
难道上辈子他真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吗?为什么今生的苦难桩桩件件,全部找他上门。
难道是要他赎罪?
江望景不懂,他到底犯了什么过错,值得所有人看他时眼底都止不住的流露出恶嫌。
除了纪宴卿,这个世界的温柔似乎已经抛弃了他。
忽的他自嘲一笑,弯腰捡起了那张卡。
尊严、面子,不重要了。
既然江远顾都把话说成这样。闹的已经收不了场,那钱他不要白不要。
雨势越来越大,完全没有停的意思。江望景浑身湿漉漉的,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缓声道:“你们让我滚可以,但是出国之前我要见纪宴卿最后一面。”
江远顾突然就笑了,“你对纪宴卿真是一往情深,都这样了心里还惦记他。”
纪宴卿还昏迷着,见或不见,江望景都无法再掀起任何波澜。
反正,他迟早会忘记江望景这个人。
无碍。
……
病房里各种仪器的“嘀嘀”声充斥着每个角落。
纪宴卿静静躺在那,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
江望景看了眼纪宴卿,心疼的用掌心包裹住他手背。“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是我太自私连累了你。”
他喋喋不休半晌,突然反应过来纪宴卿根本听不到他说话。
江望景沉默了,刚才淋了雨,潮湿的头发里有水珠顺着脸颊滑落。
他下意识后退,用袖子抹了把脸。
“我要走了。”江望景沙哑的音色像是生了锈的刀,“忘记我吧,然后重新开始。”
他真的要走了。
这次是真的不会再回来。
监护仪开始发出心率异常的警报声。
乌云绵延不断,大风刮得窗外昏天黑地,刺破耳膜般尖利的警报声环绕在耳边。
江望景站在病床前发呆。
愣了半秒,他手忙脚乱按了呼叫铃。
门突然打开,他条件反射的警惕。只见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涌进病房。
拥挤中有人伸手把他推了出去,病房门“砰”的合住。
江望景眼中错愕,茫然无措的靠在走廊墙壁,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脚步声由远到近,他恍然抬头,纪隋亦站在了他面前。
“还有执念吗?”纪隋亦问他。
江望景:“没有。”
纪隋亦:“纪家没办法接受一个Alpha,况且你的病也没办法传宗接代,离开他,对你对他都好。”
江望景:“……好。”
一道闪电劈下,余光照得走廊大亮。
纪隋亦的影子映射在纯白的墙面,好似一只目空一切的猛兽,孤身便可掌控整个族群。
傲慢且无礼。
江望景最后看了眼病房,彻底下定了某种决心。
毫无留恋转身离开了。
这个男人懂得江望景的脆弱,也给了江望景全部的温柔。
是他,一点一点把江望景破碎的心拼凑完整。
到头来,落得如此境地。
他只是渴望拥有一个家,结果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
过往所有的幸福如同一面镜子,在纪宴卿昏迷的那刻开始,摔得支离破碎。
回到公司。
他召集下属简单开了会。
等到一切交接流程结束,他立刻走的不留痕迹。
八点,雨渐渐停了。
整栋办公楼走空了,漆黑一片。唯独江望景办公室亮着盏灯。
如同暗夜里的一颗孤星,在阳光到来之前,独自承受寂寞。
门外响起一串小心翼翼的敲门声,紧接着把手动了一下。
夏星扬推开一条狭小的门缝,从外探出半个脑袋。
江望景抬眸,视线落在他身上,“小夏?”
“现在已经下班了你怎么还没走。”
夏星扬手中提着的饭盒,见状他愣了下,急忙说:“哦对,江总,我给您打包了晚餐。”
说着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看您忙了一天都没吃饭,这是我自己做的,您不嫌弃的话,就吃点吧。”
江望景干巴巴说了句谢谢。
办公室再次变得寂静。
夏星扬放下饭盒,没走。
江望景打开饭盒,随口给了他句叮嘱,“以后我不在,多听新领导的话。”
毕竟走了就不会再回来,这边的事再也不会接手。
临走前,他把公司所有员工该涨工资的涨了个遍。
反正以后开工资的也不是他了,就当是最后一次给员工谋福利。
夏星扬吞咽了一下喉结,灰黑的眸紧紧盯着他,“江总,您真的打算走吗?”
江望景鼻息应了声,埋头用勺子把饭和菜拌起来。
这个少年当初来江氏是因为他,任劳任怨当跑腿也是因为他。
江望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有些不敢直面疑问。
“小夏。”
夏星扬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一分一秒的等待里,他脑袋里甚至快速划过一个念头。
如果江望景挖墙脚带他走,即便工资再少他也愿意跟去。
可惜江望景没有。
江望景抿了抿唇,声音淡道:“你的转正审批我通过了,明天早晨记得去人事签合同。”
夏星扬小心翼翼:“江总,我可不可以跟您一起走。”
第106章 心甘情愿画地为牢
江望景笑了一下,目光与夏星扬对视,“这么想不开?”
夏星扬被他看的心生怯意,红着脸不好意思道:“您是个很好的人。”
赞美来的猝不及防。
但依照现在处境看来,他要是跟了江望景,那必然是三天饿九顿的结局。
未来苦日子多着呢,江望景连自己都顾不得了,哪还有闲情雅致管夏星扬。
他有点发愁该如何劝退小夏了。
半晌,江望景托着下巴,“现在骗子那么多,你就不怕我把你坑的家当都不剩?”
“……我不怕。”夏星扬又说:“我愿意。”
年纪小就是好。
只需要对他好那么一点点,他就会死心塌地追随你。
比玩养成游戏都简单。
这种感觉真糟糕,被赋予期待你江望景却做不到任何承诺。
总觉得辜负了什么。
江望景低下头自顾自戳了几下饭盒,“你老板没本事,被人家踢出局收拾东西滚蛋了,要是你跳槽跟了我,工资都给你发不起。”
“……”
一大段话说完,夏星扬也低下了头。
江望景扫了眼地板,温声道:“小夏呀,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要一时冲动误了前途,留下来反而更好。”
夏星扬嘴唇动了动,有话却没说出口。
气氛诡异到极点,夏星扬脆生生蹦出一句,“江总,我仰慕您。”
“大家都说我性子慢,但只有您不嫌我。”
“江总,我……”
夏星扬没把那句喜欢说出口。
并非扭捏,而是太越界了。
江望景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尴尬让他浑身发麻,夏星扬快要待不下去了。
他像螃蟹似的快速移到门边,“……江总,我…我还有事…先……先走了。”
肢体僵硬的动作让他整个人都显得莫名其妙。
出了办公室,关好门,夏星扬靠在墙边长吁一口气。
差点就把心里想的说出口。
那多冒昧啊。
——
离开的那天风和日丽,并非狗血电视剧般倾盆大雨。
江望景抹去了他留下的一切痕迹。
电话卡直接被他掰了扔进垃圾桶。
关门的那刻,江望景心空了一瞬。
物品都可以丢掉,但记忆不能。
点点滴滴太多,忘不掉的。
芸芸众生江望景并非主角,这个世界缺了谁都能照样过。
他就这样离开,不会留下一丝牵挂。
C国。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
以及,空荡的房子。
一切又好像回到了起点,在没有遇到纪宴卿之前的时间线。
生活平静到掀不起一点波澜。
来到C国的第二周,江望景安顿好了母亲。
他找了份工作,是外贸公司的海外对接负责人。
收入待遇勉强不错。
入秋,天气微凉。
徐静的病更重了。
国外私立医院的花销不比国内,花销比以前更大了。
江望景的存款很快就见了底,迫不得已他用了当初江远顾丢给他的那张卡。
自助取款机的显示屏缓缓浮现出一串数字。
五十万。
单位还是RMB。
买断父子情分的价值居然只值五十万。
按照汇率算下来,江望景到手才不过十万出头。
几个月工资都不止这点钱。
简直抠门抠到家了。
这到底算不算是抛妻弃子?
想到这,江望景不由得冷笑一声,真他妈的可笑。
早知道里面没多少钱,当初就应该直接把卡捡起来掰成两半扔回去了。
以前江闻礼过生日,一件礼物都要比这价贵上好几倍。
拿这点钱逼他走,到底是没什么感情。
从银行出来,雨后潮湿的气味扑鼻而来。
起初江望景有些不适应雨季来临时的湿潮,时间久了也慢慢习惯。
他去超市买了水果,到医院看望母亲。
徐静现在的状况很不好,整个人瘦到脱相,头发也早因化疗掉光了。
江望景有点想哭,鼻子很酸但又不能当着徐静的面掉眼泪。
窗外的天,乌云压的一片灰。
他吸吸鼻子憋着泪给徐静削了个苹果。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冬季似乎要来了。
公司楼下的咖啡店老板养了只边牧,名字也叫Charlie。
它经常会懒洋洋赖在楼下等着前台小姑娘下班。
那个小姑娘很喜欢宠物,每次都会给它喂零食。
看着这只叫Charlie的黑白边牧。
江望景也有点想自家Charlie了。
可是转念一想,狗是纪宴卿的,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他连想念的资格都没有。
想到这,江望景心里更难受了。
一旁的边牧偷偷瞄了他几眼,主动凑近把叼在嘴里的玩具放在他脚边。
“汪!”
边牧乖巧坐直,亮晶晶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江望景。
江望景弯腰,伸手想要抚摸边牧脑袋,触碰到的那一刻,他停顿了。
然后犹豫着把手缩了回来。
算了,他不该抱有念想去怀念不该记起的曾经。
须臾,江望景回过神来,不知不觉眼眶已经湿了。
他慌得逃离,生怕自己会因此失态。
下班回到家,蜷缩在狭小的公寓。
暂时逃避起属于他的责任。
暮色苍茫,没开灯的房间昏暗一片,电视剧隐隐亮着刺眼的光。
在C国的每一天都很孤独,江望景没有朋友。
或者说,是他不愿社交。封闭起真实的自己,从此画地为牢心甘情愿待在囚笼。
是夜,江望景睡不着。
他穿好拖鞋,摸黑下床接了杯水兑着安眠药喝下去。
躺平闭眼,等到闹钟把他吵醒,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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