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他镇定不少,能够客观分析接吻这件事。
第三日,他想开了。
没功夫去管傅钧霆到底怎么想,有何目的。
也懒得分析这人到底是不是直男。
反正吻都吻了,坦荡些。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装傻骗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傅钧霆这人面冷心硬,非常讨人厌。
接吻的技术却超级顶,特别赞!
回味着那湿软勾缠的感觉,夏南希舔了舔唇角,偷瞄一眼无声无息的大门方向。
不知道这人今日回来不?
问一声?
念头刚起,手已经先一步拿起手机翻出通讯录。
会不会有点主动了?
主动什么?
随便问问而已。
快速做好心理建设,他拨通对方电话,响了两声接通,却不是那道熟悉的男音。
“夫……夏先生,少爷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你有什么事,我一会儿帮你转达。”
陈运的声音。
不方便?
奇怪。
夏南希不以为意:“他怎么了?”
对面顿了顿,似在犹豫,过会儿才捂住听筒压低声音:“少爷跪祠堂去了,老爷子又在训他。”
一天天不是跪就是训。
什么封建大家族!
夏南希霎时不爽:“他做错什么了!干嘛训他!老头子属实有毛病,老年痴呆了吧,该管的不管,就知道逮着老实人欺负!”
老实人?
对面的陈运愣了一愣,他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用“老实”来形容大少爷。
异常奇特,一丝一毫都不吻合。
陈运稳了稳神,“少爷没做错什么,这不马上要过年了嘛,他想带你回老宅过年,老爷子不许,还大发雷霆,说他有辱门风,带个……男人回来成何体统,所以又拿出家法罚少爷跪祠堂。”
“老头子叫他跪,他就跪?”夏南希怒其不争,“愚孝!”
陈运叹气,“大少爷一向敬重老爷子,是有点……”后面两个字他没敢说,以他的身份妄自揣度总不太好。
夏南希这边垂眸思索片刻,脑中鬼使神差冒出个胆大的念头,气势强悍说道:“你给傅钧霆说,让他别跪了,我从来不稀罕去什么老宅过年,你再告诉他,我马上来接他。”
一鼓作气放完厥词。
夏南希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圆溜的眼睛。
!!
刚才那几秒,他似乎被夺舍了!
怎么会说去接傅钧霆?
发哪门子神经啊——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反悔,陈运已经飞速将话传达,并气喘吁吁回复:“刚问过少爷了,他说……他等你来接他!”
夏南希:“……”
一瞬间,他深深感觉傅钧霆也不太正常。
不是从来不准自己在没他陪同的情况单独出去吗?
即便有保镖也不行,硬要他在场才可以,跟看管小孩似的。
何况前几日才出现恶犬差点伤人的事,按理说,应该家门口都不许他迈出去。
思虑之际,通话结束。
夏南希沉浸于自己的口出狂言与男人骤然改变的态度中,脑内迷迷瞪瞪,搅成一团理不清的麻絮。
半晌,身侧的手机嗡嗡震动,瞥一眼来电人,混沌的脑子清晰了几分。
“嫂子,老大让我接你去老宅,我马上赶往公寓,你抓紧收拾一下,20分钟就到。”李岩的声音透着莫名其妙的兴奋,甚至还有点感动。
夏南希不明所以地“嗯”了声。
挂断电话,愣愣地眨了眨眼。
他不过一时脑袋发昏,口不择言说要去接傅钧霆,为什么大家都挺激动?
搞得他骑虎难下,不去还不行似的。
转念一想,傅钧霆安排李岩带自己去老宅,在安全方面倒是稳妥许多。
既然话已经放出口,那就去一趟呗。
夏南希起身迈入衣帽间,挑选自己喜欢的休闲款风格衣服穿上,去到老宅可能会和老爷子见上面,他才不会如同从前为讨好老爷子而特意选择端庄得体的衣服。
当然,他现在是男人,用端庄来形容也不恰当。
总而言之,他爱怎么穿怎么穿,绝不讨好任何人。
脾气也是,随时随地垮脸。
夏南希穿着一条黑色加绒运动裤,搭一双小白鞋,上身白色毛衣搭配灰色宽松羽绒服,最普通简单的搭配风格,一头短发自然蓬松,素面朝天,不刻意打理发型,更没像从前涂脂抹粉,完全纯天然。
忽略隆起如大半个篮球的肚子,横看竖看,都是一副青春活力大学生的模样。
松弛感拉满。
从前他总是害怕傅老爷子得知男扮女装的荒唐事,每次家宴都惶恐紧张,如今一切秘密揭开,他索性破罐破摔,无所畏惧。
况且他肚子里的宝宝即便是个女孩,也是傅家的重孙子,傅老爷子总不至于丧心病狂把他怎么样,最不济还有傅钧霆顶着,他绝对不会让人伤害他的孩子。
夏南希愈琢磨,底气愈充足。
以至于抵达老宅后,他抬头挺胸,径直冲着气派的红漆大门走去。
好巧不巧,门开着。
但有一个昔日的熟人杵在门口,正是从前总爱给夏南希灌输封建思想的邱奶奶。
邱奶奶有些老花,一时没认出来人,仔仔细细上下打量片刻,忽然脸色一变紧紧盯住来人隆起的肚子,惊诧地张了张嘴巴。
结合近日宅中传出的荒唐八卦,她大惊出声:“你是……那个男的!”
……那个男的?
好随便,好瞧不起人的称呼。
夏南希没空与其掰扯,冷漠斜睨一眼,摸出手机拨打傅钧霆的电话。
-
老宅后院祠堂。
傅钧霆脊背挺直,老老实实跪在傅氏家族列祖列宗之前,身后是傅老爷子不时传来的叹息与教诲。
“钧霆,你是爷爷最看重的孩子……你身体好了,爷爷也高兴,可是你怎么能……能和男人在一起,简直有违阴阳,离经叛道!”
人年纪大了讲话爱重复,这些说辞傅钧霆少说听了百八十遍,面无表情懒得反驳。
傅老爷子鼻子一哼,倒是很快想起眼前不孝子孙曾经狡辩过的话,冷起脸,“就算那男的能生也不行,我们傅家绝对不允许一个男人进家门。”
傅钧霆忍了又忍,没忍住反驳回去,“他没想进傅家家门,我也没这个打算。”抬眸望了望面前一排排冷森森的傅氏列祖列宗,他一脸坦荡无畏,“阖家团圆的节日,我想与自己的妻儿在一起,不知有什么错?”
说完,回头看着固执的傅老爷子,目光毅然,“是您要求所有人除夕夜必须回老宅,我才请求带他一起,他肚子里如今有我的孩子,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过年,若我不管他,还算什么男人。”
“你这……混小子!一套套的,还成我的问题了?”
“您老制定的家规,要求大家必须回老宅过年,又没说不许多带一个人。”
家规约等于股份和利益,无形中把所有傅氏子孙拿捏得死死的。
傅钧霆也试图权衡利弊,别如此执着,可一旦想到自己连这等小事都办不到,真不配做男人。
冒着惹老爷子不高兴,可能丢失股份的危险,他放肆了一次。
人越老越执拗,傅老爷子哪会轻易松口,也不可能放话让这不孝子孙滚出去,与那勾引人的男狐狸团圆。
但凡打开先例,今后倘若人人效仿,家规岂不形同虚设。
让其他豪门家族知晓,定然还会耻笑他傅家家风不严。
还有傅善文那蠢货畜牲,蓄意谋害亲侄子正在接受刑事调查,此事如今传得沸沸扬扬,已然丢尽了傅家的脸面。
再让人知晓他傅家有个和男人搅在一起的大少爷,那他傅家恐怕彻底沦为豪门世家的笑柄。
家庭不睦,子孙误入歧途。
败坏门风。
傅老爷子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愧对列祖列宗。
“不行!马上和那男狐狸精分开,拿钱把人打发掉!”
傅钧霆张了张口,正要反驳,衣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不带犹豫接听,语气分外温和:
“到了……那你等一等,我马上来。”
见他讲完电话竟然自己起了身,傅老爷子厉声骂道:“谁准你起来的!”
傅钧霆站得挺拔笔直,表情不卑不亢,语气不咸不淡:“您说的男狐狸精来了,天气冷,怕把人吹感冒了,我去接一下,接完再回来跪。”
不顾老爷子气得嘴歪眼斜,他大步往外走,走了几步,又转身认真地补充:“周围没别的宅子,您老又让我罚跪到六点,所以我得把他接进宅子避避寒风,就待一会儿,不算进傅家的门。”
傅钧霆迈出祠堂的步履从容,眉眼间扬起一抹桀骜的痞气笑意。
但须臾之间,笑意消散,眉梢凝霜。
喉咙深处微不可查溢出一道轻声叹息。
近来董事会那边已有人提议,采用经理人模式管理集团,此事若被董事会的老家伙们知道,定然更不同意他管理傅氏,又要拿出礼义廉耻之类的车轱辘话来反对。
今日一时冲动,无形中又将近在眼前的家主之位抛了出去,不知又要重新谋划多久。
傅钧霆不由勾了勾薄唇。
想来老宅中众人总称那人男狐狸精,似乎也没错。
确实将他勾得五迷三道的。
第46章 孕夫(15)
老宅门口。
电话拨出后, 夏南希坦然接受邱奶奶的眼神攻击,满不在乎低头玩着手机。
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这才抬头望去。
浅浅笑意自嘴角漾开, 他见来人好手好脚并不像想象中那般凄惨,揶揄道:“老头子没拿鞭子抽你?”
傅钧霆噙着笑, 尚未回应,一旁的邱奶奶先按耐不住,抢过话:“如此没礼貌,怎敢随意称呼老爷!”
夏南希翻了个大白眼,没搭理,上前扯住傅钧霆手臂,“既然没事,那我们走吧。”
傅钧霆摇了摇头,定住脚步, 自然而然揽住他的肩。
毫不犹豫跨入大门往宅中花厅去,边走边说:“还走不了,还需要回祠堂受罚,你先去花厅坐一会儿。”
一听“受罚”这样的字眼,夏南希便来气, 小嘴叭叭地吐槽:“你们家这个家规,我早就看不惯了, 什么家规,分明就是家庭暴力,我要报警!你不是一向最狡猾奸诈, 怎么现在这般懦弱, 打你罚你都不反抗,看不起你!”
瞧他这副义愤填膺吧啦吐槽的小模样, 傅钧霆忍俊不禁,扬起愉悦的笑容,“这不被拿捏了嘛,没办法。”附耳压低声音,“等我当上家主,就把家规废除。”
夏南希冷哼了哼,给予鼓励:“那你加油。”
傅钧霆认真点头,“那我去了。”
“去吧。”
傅钧霆走后,夏南希坐在无人招待的花厅等待。
如今他已不是什么少夫人,自然无人搭理他,那跟随而来的邱奶奶与几名佣人围在厅外庭院树荫下窸窸窣窣的,时不时瞅他几眼,明摆着讲闲话。
夏南希没所谓地收回视线,点开手机准备来一把荣耀峡谷,陈运端来一杯热茶,客气地放到桌上。
面露微笑,忍不住多嘴:“老爷子一般会罚少爷跪到傍晚,估计还有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
一听这话,夏南希登时鼓起腮帮,攥紧拳头。
好好的人跪上几小时都得疼上好几天,何况傅钧霆腿疾才好没多久。
愈发气愤难忍,蹭地起身往外冲,却不料,刚迈出门槛,傅钧霆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庭院中。
两人不约而同朝对方走去,夏南希眨眨眼:“你怎么回来了?”
该不会要带他一起去受罚?
他才不去,封建糟粕,宁死不从!
傅钧霆嘴角微勾,牵起雅痞的浅笑,“爷爷没在,我就走了。”
闻言,夏南希“扑哧”一笑,颇为欣赏往他肩膀拍了拍,“算你机灵,就要这样!走吧,回家吃火锅。”
“好,回家,吃菌菇火锅吧,清淡一点。”
“不要,我要吃麻辣火锅,加麻加辣!”
“那让周叶先泡壶清热消火的菊花茶。”
“嗯嗯。”
两人旁若无人有说有笑相携而去,留下一众佣人面面相觑。
这一副亲密融洽、老夫老妻的画面怎么回事?
而且大少爷似乎被那男狐狸拿捏得死死的。
陈运扫一眼七嘴八舌的老宅众人,心境与整日讲闲话的这帮人截然不同,他只觉欣慰感慨。
有人关心就是不一样,少爷明显硬气多了。
-
闲暇时光匆匆过去,转眼来到除夕夜这日。
夏南希压根不愿去老宅过年,显得他没皮没脸上赶子要去舔豪门似的。
可拗不过傅钧霆这几日耳提面命的爹味唠叨,不得不同意。
对方还要求他穿上一整套红色的毛衣、羽绒外套,再搭配那日逛商场购买的红色围巾,弄得喜喜庆庆像个粉面玉雕的福娃。
迈入老宅大门,夏南希仍忍不住抱怨:“总感觉我穿得太红了,太显眼了,傻不愣登的。”说着将印有卡通草莓图案的暖手宝往傅钧霆手里塞,撇着嘴嫌弃:“这个也是,好幼稚。”
傅钧霆递回去,黑眸润亮,满是不加掩饰的欣赏:“不傻,好看。”
许是对方凝望而来的目光太过炽热,与冬日寒风不搭。
夏南希闪躲地侧了侧脸,佯装没听见抱住暖手宝,脸颊飘红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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