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呤乓啷一阵嘈杂,木桌被砸成两半,药罐也被砸个稀碎,阿故气不过想要冲上去制止却被沈安一把拉住。
“阿故,身体为重。莫要为他们动粗,否则伤口裂开又该疼了。”
沈安已经隐忍至此,那几个壮汉还是不满足。
见店里已被砸得七零八落,沈安还是不为所动,其中一壮汉突然恼了,直奔沈安而去,嘴上还骂着:“娘的,你都不怕是吧?!”
说罢,便抡起重拳往他身上甩去,沈安见状,连忙将阿故推开,结果下一秒,重拳落下,壮汉也随之倒下。
沈安惊呆了,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便瞧见阿故一脚踩在壮汉脑袋上。
阿故身上散出戾气,眉眼间隐隐散出邪气,随即嘴角勾起,带着丝丝野气。
其余几个壮汉见状,怒骂一声,全部势如森·晚·破竹冲他而去。
沈安见状,连忙道:“等、等一下!阿故!”
然而,这几个彪形大汉竟都不是阿故的对手,阿故似有大力,赤手空拳不出几招便将他们全部拿下。
沈安目瞪口呆,一时怔楞在原地。
虽已大获全胜,但阿故却显得还不满足,竟弯下身子,抡起拳头又往眼前晕厥的壮汉头上砸去,此拳之重,隐约能听见头骨碎裂声。
沈安不由浑身一颤,而阿故却似越听那声越兴奋,竟咯咯笑出声来。
阿故手上染血,竟将他那双眸也给染成了红色。
倒地不起却尚存意识的壮汉见此状,浑身发颤,裤子湿了一片,泪流满面颤着声音道:“恶、恶鬼……!”
沈安听此言论,立即反应了过来,连忙上前将阿故手握住,道:“阿故,收手!”
阿故却是杀红了眼,根本听不见沈安说的话,随即又一记重拳捶了下去。
这下,那头骨是真的粉碎了。
那壮汉怕得失声,叫也叫不出来,只张大嘴颤抖。
沈安见状,连忙环手抱住他,使劲将他往后拖,又大喊了几声:“阿故!住手!阿故!阿故!!”
一连大喊好几声,阿故才渐渐冷静下来。
见阿故不挣扎了,沈安连忙扶着他起身,往后院跑去。
阿故见他逃得狼狈,便恼道:“跑什么?!是他们欺人太甚,我们去报官,把他们全部抓走!”
沈安却道:“他们第一次来时我就报过官了。但鹤县的达官贵人都是百草堂常客,抓人也只是关个几天就放出来了,没用的。”
“难道就任由他们欺负你吗?!”
沈安带阿故从后门跑回家,神情慌张的连忙紧闭起大门。
阿故:“慌什么?!还怕他们找上门吗?!来一个我杀一个!”
沈安将他带到床前:“莫要再说了,坐下。”
阿故坐下,气道:“为何不能说?分明就是他们有错!这般仗势欺人,死有余辜!”
沈安不做回应,自顾自的解开阿故的衣带。
阿故却见沈安腰上白衫沾了血渍,一时愣神:“沈安,你……”
沈安却立即打断了他的话:“我分明都叮嘱过你,莫要与他们动粗的!”
阿故又一愣,抬眸瞧他。
见沈安神情慌乱,眼中还露出几分心疼,阿故一时又说不出话来。
沈安连忙给阿故解开带红的纱布,细细查看了一番他胸口上的刀伤,神情焦灼:“果然裂开了……”
沈安连忙找来药箱,重新给阿故上药,包扎,处理伤口。
待纱布重新缠上,他才松了口气,略带气恼的语气道:“阿故,下次可得听医嘱,叫你别动你就别动!”
阿故:“可……”
沈安又打断道:“店砸了便砸了,砸了我再重新收拾便是,不过一天的事情,但你伤口裂开,又得好些天才能愈合……”
阿故咽了咽唾沫,语气软了些:“抱歉……我……我下次注意。但是沈安,你腰上是不是有伤?”
沈安听罢,眉头蹙了一蹙,低头看去,腰上的白衫竟不知何时红了一片!
沈安解开衣带一看,似是被划上的,裂了好大一条口子。
沈安心想:“应当是方才抱阿故时不小心被地上的药罐碎片划伤的……”
阿故见此伤口,心猛然一紧,连忙道:“你、你可有什么药能敷上?!”
沈安心道:“方才给阿故的已经是最后的外伤药了,本想着过几日再去山上采的……不能让阿故知道,当务之急,得先保全阿故。”
沈安穿好衣衫,道:“家中还备有一些,我待会儿敷上一些便好。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说罢,沈安跑去衣柜翻了袋铜钱出来,转身递到阿故手上。
阿故一愣:“这是何意?”
沈安道:“你方才杀了人,此地不能再呆了,你带着这袋盘缠赶紧离开鹤县!”
阿故这时才后知后觉——现在不同以往的战场,杀了人是要坐牢的!
于是阿故立马握住沈安的手,道:“你同我一起走!否则他们一定会为难你的!”
沈安却将阿故的手推开,坚定道:“我腿脚慢,只会拖累你。我留在此地,为你拖延时间。”
阿故顿时脑袋一片空白,他不知该怎么办了,只想带着沈安走。
“不,你同我一起走!”
见阿故眼神迷茫,却口口声声要一同离开,沈安只得好声安抚道:“这样吧,阿故,你先走,去鹤县西边的山头等我,我明日傍晚与你在那里汇合,可好?”
阿故:“当、当真?”
沈安微笑道:“当然,你先去,我明日傍晚一定去找你。”
阿故又道:“倘若你没来呢?!”
沈安道:“倘若我没来,你再来这寻我。”
阿故不知所措,更不知是否应该答应。
沈安便推着他,步步远离。
第36章 鹤县迷途(4)
暮色降临,敲门声响起。
沈安坐在烛火前,看似镇定实际心中早已忐忑不安。
他做了个深呼吸,起身,开门。
门外的却不是官差,是一个个断头阴兵。
头与脖子只用一根线缝着,歪垂在一边,极其吓人!
沈安一吓,连连后撤,那群阴兵进门,沈安才见阴兵之中还飘着一个脑袋被打得变形的壮汉鬼魂,壮汉抬手指着沈安,开口道:“就是他,私藏罪犯。”
沈安吓得腿一软,重重坐下木凳,张着嘴,满眼惊恐。
带头阴兵飘到他面前,幽幽问道:“殷……故……在……哪……”
近距离的看那断头士兵,可怖,可惧……
沈安目瞪口呆,根本无法回神。
那阴兵见他迟迟不回应,恼了,怒吼一声:“殷!故!在!哪!”
那断头五官扭曲,发怒瞪眼更是可怕,沈安瞬间被吓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喘不上来。
那阴兵耐心耗尽,怒瞪血眼,张开血盆大口,下一秒,其余阴兵一同涌了上去,沈安从一个鲜活的人到变作一具干尸不过几秒。
甚至连惨叫声都不曾发出……
第二日,官兵上门,敲门不见回应,便破院门而入,结果那沈安精气、血气全无!
惨状吓坏一众官吏。
从此沈家大门紧闭,无人敢入。
深夜,殷故翻墙而入,见房中烛火摇曳,于是连忙推门而入。
见沈安死状,顿时傻在原地。
迟迟做不出反应。
直到红烛燃烬,天蒙蒙亮起,殷故才颤抖着将沈安抱进怀中。
他双瞳失神,坐在床边也宛如一具尸体。
他抱着尸体就这样坐了三日,才有眼泪滑落。
周围蝇虫萦绕,他泣不成声。
胸口、喉咙,阵阵发痛。
那个人仿佛只短暂的回来过。
分明,重逢才不过几日。……
那日目睹惨状的壮汉,伤虽无大碍,却是失了智,疯疯癫癫,说他见着了鬼。
李家女听说当时官吏不曾处理沈安尸体时,匆忙赶来,却发现沈家早已空荡荡一片。……
四十年后,一个云游书生到此一游,见沈家空空,便借住于此。
发现里面还有几个藏药的药罐,和一件破旧的黑色衣裳。
便好奇打听房屋主人的去向,一路询问,寻到了李家,李家老太年过花甲,其经历尤为传奇。
李家老太年轻时家境贫寒,最后却靠卖鸡蛋起家,她通读经商书籍,最后翻身成了鹤县大户。
怪的是,她年迈后不再从商,反而开了家医馆,重金雇郎中坐堂问诊,不接待官户,只接待穷人,还常常贴钱为无钱看病的病人治疗。
其美德,在鹤县广为流传。
书生将李老太的事迹记录在随身文案中,又问起沈家事。
那年,目睹者皆传——沈安救了鬼,又被失心疯的鬼给残忍报复。
人们皆传那鬼青面獠牙,赤目残暴。
可李老太却说,那年医馆重开张,她匆匆在馆外看过一眼,那分明是位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回忆汹涌澎湃片刻,又渐渐归于平静。
宁洛望殷故,心中五味杂陈。
他见殷故,双手不知何时捏成了拳。
宁洛缓缓伸出手,覆上他的手背。
殷故一颤,抬眸看他,宁洛才发现他眼眶隐隐发红,心不由抽痛了一下,却扬起嘴角,对他温柔笑道:“殷公子,我可救了你两次。”
此话一出,殷故却如何也忍不住了,两滴泪夺眶而出,他哈出一口粗气,将宁洛紧紧抱入怀中,迟迟不撒手。
宁洛胸口心跳骤然加快,头脑一热,竟分不出是久别重逢的感慨,还是突然相拥的心动。
可是心动……宁洛却不敢再想了。
“殷公子一直将我视作挚友,我怎能对他有非分之想……”宁洛这般想着,心又隐隐作痛起来。
与其患得患失郁郁寡欢,还不如……
宁洛挽手臂,将殷故环抱。心中却依旧忐忑:“三世旧友,抱一下总不过分的吧……”
宁洛不敢言说心口之痛,并非全是心动之痛,而是倍感愧疚,觉得这前世之苦,世人谣言皆是因他而产生的。
许久,殷故松开手,忽然突兀的提起道:“也多亏你救了我,百年后才得遇意中人。”
宁洛的表情彻底变得难看了,却又僵硬笑着,硬是把“强颜欢笑”给写在了脸上:“这样吗?那挺不错的……”
殷故看出他不悦,连忙收了声,不敢再提起。
殷故微微颔首,苦笑道:“鬼域噬人气,人在这呆久了会折寿的。若还有话,日后再说吧。今日我先送你出去,再给你们备辆马车。”
宁洛一怔,自知表情失控,殷公子必是看出了点什么才出此话。
宁洛不敢不应允。……
鬼域往人间,一路通向照城。
鬼门关开,一匹黑色快马,一辆马车。
明宇率先跨上快马,仙君则唉声道:“不是吧——鬼兄,又要我当马夫啊?”
殷故抱起手臂,冷道:“你也可以留在鬼域给我当马夫。”
识时务者为俊杰,陈仙君立马跳上马车,拾起缰绳,笑盈盈的朝殷故宁洛招手道:“宁洛,来,快上来~”
宁洛浅浅苦笑,转头看向殷故:“殷公子,那我先走了。”
殷故望向他,锋利的眼神中竟露出丝丝犹豫,他试探性问道:“以后还想见我吗?”
宁洛愣了一愣,一时没反应出来他是什么意思。
思虑与坦白间,宁洛选择了后者。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当然。”
殷故听罢先是一愣,而后是满意的勾唇一笑,回道:“那改日我去明府寻你。”
宁洛眼中瞬间冒光:“当真?!”
殷故点头,又投去一双宠溺眼眸。
宁洛感觉自己快被骤然加速的心跳声给淹没了,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一双手不受控的搭上殷故的小臂,投以极其诚挚的双眸:“只要殷公子愿意,搬来与我同住都行!”
话一出,宁洛才迅速反应过来自己表现得过于激动了,连忙收回手,笑笑道:“只要你想来。”
殷故笑眼望他,将他抱进怀中。
宁洛颤了颤,没有森·晚·说话。
马车上的仙君打了个颤,连忙别过头去,喃喃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明宇则高声道:“喂!还要抱多久?!光天化日之下卿卿我我成何体统?!”
仙君听罢立马一甩拂尘,又被明宇嘴巴给封上。
明宇:“???”“!!!”“嗯嗯嗯嗯!”
殷故松开宁洛,勾唇笑道:“过些时日,倘若你姐姐与明家公子大婚,我便来庆贺。”
宁洛愣了愣,疑惑道:“殷公子,你怎知我姐姐和明兄……的事?我这次来好像没有和你提起过呀?”
殷故笑笑:“你作的画还挂在明府,我当然知道。”
宁洛一怔,不曾想殷故竟知道他重新作画了殷武神像,刹然耳根子红了一半,立马低头避着视线,解释道:“我那是闲来无事时画的……”
殷故却故意拆穿道:“分明是小郎君想我才画的。”
这下可好,宁洛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像只炸毛的猫咪一样,灰溜溜的躲进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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