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故一愣,竟像被说中一般,眼神显得有些无措,然后微微将头别过一侧。
宁洛隐隐瞧见,殷公子的耳朵好像比方才还要红了一些。
殷故眉头轻挑,抬手抿了抿嘴。
宁洛心慌:“殷公子怎会是这种反应?莫非是被我说中了?也是,前世生死离别,今生好不容易才重逢,自然是不愿再分开的。殷公子虽然重情重义,但也是个好面子的人,被我这般戳穿,无地自容些也正常。不过,难得见公子这副神情,还怪可爱的……”
宁洛不禁眯眼笑着多看了他一会儿,殷公子才羞涩几秒,又变回原来的模样——勾唇笑着,迎了上去:“对,我就是不愿。不如小郎君就在鬼域住下,择日与我拜堂成亲如何?”
“你又来了!”宁洛没忍住,面红耳赤高声道。
无可奈何,修为不够,还不是殷故的对手。
殷故哈哈笑了一阵,开心够了,才将往事娓娓道来。
殷故:“当年倻傩在鬼域可谓是一手遮天,我才入鬼域时曾与他打过一架,猜猜谁赢了?”
宁洛道:“应是倻傩王赢了。”
殷故勾唇笑道:“哦?为何这么认为?小郎君认为我会输?”
宁洛摇摇头,道:“似乎时间不大对,殷公子是千年前入的鬼域,但倻傩王是几百年前被打败的,若公子才入鬼域时就与倻傩王一战而胜,那殷公子也应当是千年鬼王了。”
殷故笑笑:“不愧是小郎君。”
宁洛:“我猜对了?”
殷故点头,又道:“当时我被他打得奄奄一息,无奈逃去人间。倻傩王下令,要将我挫骨扬灰,于是派鬼四处缉拿我,我身受重伤,又无家可归,逃到鹤县后便晕厥了。”
宁洛一怔,立即想起曾读过的那本怪谈。
鹤县郎中深夜救鬼,最后惨遭杀害……
宁洛的心咯噔一跳,脸上全是惊讶之情:“殷公子当时……莫不是被一个叫沈安的小郎中给救了?”
殷故一怔,略带惊讶的望着宁洛。
宁洛又道:“我曾在书中读到过相似的故事,所以……”
得知缘由,殷故才渐渐敛去惊讶,遂笑道:“小郎君还真是爱读书,连志怪小说都看过吗?”
宁洛不好意思道:“只读过一些……”
殷故颔首轻笑:“没错,是沈安。沈安将我捡回去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意识,三天后才醒过来。”
宁洛问道:“那你的伤……他可都医好了?”
殷故笑道:“哪有这么容易。当时沈安为了照顾我,闭馆三日在家,为我煎药,包扎,若没有他,恐怕我再昏个三日也醒不过来。”
宁洛听罢,暗暗松了口气。
殷故以为他在叹气,便问道:“小郎君,怎么了?”
宁洛摇摇头,柔声道:“还好殷公子当时遇到了一位好人,若是换做别的郎中,不一定敢救呢。”
殷故眼底的神色沉了沉。
宁洛凝望着他,竟感到一丝不对。
殷故眼底……竟升起淡淡柔情伤感之意……
宁洛一时看失了神,心中百般不信,却越看越觉着深情。
宁洛心悄悄一提:难道,那便是殷公子剜骨所救之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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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鹤县迷途(1)
鹤县是复承国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城中只有两家医馆,两家医馆还是开的对门。
丰药堂坐堂郎中沈安,医者仁心,县中谁家贫苦看不起病的,只要到堂中来,他都会慷慨相助,分文不取。
而百草屋的坐堂郎中霍取财则恰恰相反,人如其名,凡到他堂中治病的,病总是好得慢,一副药能分两次吃的,绝不一次开完。
反正多来一次,多收一份钱。
百草屋生意不差,用的都是从外地进来的名贵草药,丰药堂中的药则是沈安趁着一周一次的闭馆日外出采买的。
百草屋虽然富丽堂皇,但来看病的人却不多。
鹤县中人人都知道,沈安郎中宅心仁厚,医术最为高明。
民间皆传,在百草屋需要五天才能治好的病,在丰药堂问诊只需要三天就能痊愈。
但丰药堂堂中破旧,许多有钱人都不大爱去,久而久之,便有了“富贵百草来,没钱丰药去”的说法。
尽管如此,百草屋的郎中还是不知足,因为嫌沈安拉低药价,抢他生意,平日里常常为难他。
这日沈安照例趁着闭馆日,到县城外的山上采药,回程途中偶遇“清心草”,费了些功夫。
清心草是极其珍贵的药材,治疗外伤一草见效,在市面上都是千金难求。此草生于悬崖峭壁,沈安羸弱,采到药时天已黑了大半。
再从山中赶回县城,没有马车,只有一双腿,紧赶慢赶的才在子时之前赶回家。
才从包袱里掏出钥匙,脚下突然一软,低头看去,竟是一个人!
沈安吓得连忙后撤两步,神情紧张的蹲下查看。
竟是一个黑衣少年!
这大半夜的,一身黑衣倒头睡在大街上,换谁也看不见呀。
沈安生怕自己刚才那一脚把人给踩坏了,于是连忙上手摸一通,结果摸到一手的血。
沈安心一提,不由得他多想,立即把少年给扛回了家。
点上烛火,才看清少年模样。白皙的脸庞上染了大半的血,他眉头紧蹙着,身上戾气尤为沉重。
沈安赶紧端来一盆温水,用毛巾擦去少年脸上的血渍后,又解开他的衣带,为他擦拭身上的血渍。
可怜的少年,身上刀伤、淤伤触目惊心,沈安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伤势,若非那少年的眉宇还时不时动一动,沈安真要觉得他已经死了。
擦去身上的血迹,沈安才得以看清这少年的伤口。
少年胸口有一道很深的致命伤,按理说,刀刺穿心脏,人必死无疑,但这位少年……
沈安心存怀疑的瞥了瞥那少年,然后掀起衣袖,手指轻捻少年手腕。
这脉一把,瞬间将沈安吓着了,木凳一倒,人连连后退。
沈安心慌:“这、这少年,没有心跳,没有脉搏!”
那岂非是具尸体了?
可那少年眉眼处,分明还在动!
沈安怀疑是自己把脉时出了差错,于是强行平复心情,又走到床边。
他扶起木凳,坐下,深呼吸。
又摸上少年脉搏。
虽然有了心理建设,但沈安的心还是咯噔一跳:“这少年……确实没有活人迹象,可他为何眉眼处还在动呢?”
曾在鱼贩子手上看到过,被斩成两半的鱼还拼命跳动,不久后才彻底安静。
人也会如此吗?
可从扛进屋,到现在擦拭完血渍,已经过去许久,再顽强的生命也该停歇了。
沈安望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心隐隐抽痛起来。
医者仁心,万物皆有灵,若见死不救,岂非逆了医者天职。
于是沈安起身,从包袱里拾出才采到的清心草,再配上几味治疗外伤的药材,研磨在一块后,沈安小心翼翼的为少年上药。
少年虽在昏迷,却还感知得到痛,不时发出低吟。
清心草不多,只够治疗胸口致命伤。
于是沈安又把家里备着的草药都翻了出来,连夜捣药,为少年外敷大大小小的伤口。
少年的衣服上,早就被刀剑划得破烂,又沾有大量的血,不能再穿了。
于是为少年包扎好伤口后,沈安便找来自己的衣裳给他换上,那换下来的旧衣,他则清洗后晾在了后院。
沈安家中本就不富裕,衣裳都是缝缝补补穿了好几年的。
昏迷不醒的少年穿上白衫……总觉得有些不大吉利,而且沈安的衣裳在他身上,略显小了些。
于是沈安翻出家中钱币,准备第二天上街上采购一番。
第二日清晨,沈安匆匆到丰药堂中取药。
虽然家中备了些,但大多数药材还是存放在医馆里的。
沈安心想着:“今日出门前看过少年脸色,比前一天晚上要好很多,今日再熬一副汤药,明日应该就能醒了。”
备药时,一女子走了进来,手中抱着一篮鸡蛋,探头寻着沈安。
见沈安在药库忙着,展露笑颜,唤道:“沈郎中!”
沈安抬头,一眼便认出了那是李家的小女儿。她父亲患有腿疾,一换季便发痛,前些日子来找沈安问诊,竟两天给医好了。
李家女将鸡蛋放到药台前,笑道:“沈郎中,我父亲的病真的多谢你了!我父亲腿疾缠身多年,一直不见好,想不到沈郎中竟是神医,两天就给医好了。这筐鸡蛋,是我们家老母鸡刚下的,我特意挑了些给你送来,以表感谢!”
沈安见状,作揖感谢,李家女连忙道:“不用不用!沈郎中帮了我们,这只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沈安再次表示感谢。
李家女见沈安备着药,于是问道:“今日这么早就有人来问诊了吗?”
沈安摇摇头,柔声道:“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弟,身有疾病,我来抓点药回去,这几天可能都不开堂坐诊了。”
李家女听罢,问道:“病情严重吗?”
沈安点点头,道:“挺严重的,现在人昏迷不醒,身体极虚。”
李家女立即道:“那怎么行!你等着,我回去煲个鸡汤,中午送到你家去!”
不等沈安迂回一下她的好意,她便提着裙子匆匆离去,沈安无奈笑笑,心也暖暖的。
终是好人得好报。……
抓完药后,沈安将“闭馆三日”的木牌给挂了出来。
回家途中,沈安还买了新的黑色布料,带去给裁缝做件新衣裳。
可当裁缝问他要衣裳尺寸时,他傻眼了,尴尬的笑着:“这个……还要尺寸的吗?”
那裁缝眯眼笑笑:“沈郎中,你之前是不是没做过衣裳?做衣裳都是要量尺寸的。”
沈安心想:“确实……平日里穿的都是旧衣裳,破了就补,还没有过做新衣裳的经验……”
沈安:“那……该怎么办呢?可以用我的尺码,再改大些吗?”
裁缝摸了摸下巴,道:“可以是可以,但做完不一定合身。哦,那我给你做大些!做好了拿回去试试,不合身的话再拿来我这给你免费裁补!”
沈安听罢,喜笑颜开,拱手作揖答谢道:“如此甚好,那就麻烦您了!”
裁缝连连摆手:“哎哟客气什么,上次我家小儿半夜高烧不退,还不是全靠您帮忙吗?我这就帮点小忙,不足挂齿啊!”
沈安笑笑:“无论如何,还是麻烦您了。”
裁缝道:“哎哟不麻烦不麻烦,今天我就能给你做好!晚些时候给您送家门口去!”
沈安再次表示感谢后,提着药往家里去了。
那位少年一如昨日,躺在床榻上不省人事,时不时梦中呓语,吓沈安一跳。
沈安为其煎药,执把蒲扇控制火候。
闲暇间沈安不由去想:“这少年没有心跳脉搏,没有生迹……难道是鬼?”
沈安瞥了眼床上的少年,又心道:“可鬼一般不都是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的样子吗?怎会是个俊俏少年郎?”
那少年尤为俊俏,身上又隐隐散着些邪气,沈安似被鬼勾了魂,一时看入了神。
正午,李家女送来鸡汤,沈安盛上一碗,端来床边,小心翼翼的将少年扶抱起。
鸡汤香浓大补,沈安舀起一勺,温柔吹了吹热气,送进少年郎口中。……
酉时,裁缝店老板娘送来衣裳。
沈安给少年试过,还真大了些……
不过少年身上有伤,穿得宽松些反而比较好。……
次日清晨,沈安上市场买了些肉回来,炖了锅粥。
他特意将粥煮得软烂些,方便喂食。
午时,李家女又送来一份鸡汤。
戌时,沈安拆解少年身上的绷带,为其换药。
少年脸色明显好转。……
第三日清晨,沈安照例熬好粥,端到床边来。
才坐下,便听见少年郎梦中呓语。
情况明显好转。
巳时,沈安端来熬好的汤药,正要将少年扶起,便瞧见少年眉头轻颤,微微睁开了眼。
沈安一惊,立即放下汤药,抚上少年的手背,喜道:“公子,你醒了?”
少年睡眼蒙眬,视线尚有些模糊,见沈安模糊身影,不由皱了皱眉,呢喃道:“阿涟……?”
沈安笑着,温柔应道:“公子,可还又觉得哪里不舒服?”
无论是声音,还是轮廓,都与少年心中怀念之人尤为相似,少年不免感到有些混乱。
他皱起眉,想起身,又顿感身上一阵痛,遂作罢。
他抬手摸了摸额头,又揉了揉眼,视线才逐渐清晰起来。
看清沈安的脸,少年眸中露出惊讶与喜悦,激动道:“阿涟……!”
可身负重伤的他,只激动得一秒便又给倒下了。
沈安见状连忙道:“公子,先躺下,你才醒,万事都得小心些。”
少年渐渐平静下来,可那双炙热的目光,依然落在沈安身上。
沈安笑笑:“公子,兴许是我长得像公子的哪位旧友,才惹公子欢心。我不是阿涟,我叫沈安。”
少年愣了一愣,许久才回过神来:也是,时过境迁,阿涟早已死在州古山之巅,怎会出现在这里。
见少年情绪渐渐平和,沈安端起汤药,道:“公子,我先扶你喝药,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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