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霜辞上次玩儿泥巴的时候还是在六岁以前,搓泥塑性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于是他也不自己一个人做,还把晴给拉来一起。
甚至利用晴那爪垫,在好几个专门做了腿儿的陶锅上让晴留下他的爪印。
晴虽无奈,但也配合。
锅碗瓢盆都做了,用来煮盐的小陶罐也做了百十来个。
阴干后分批次放入陶窑里,就等着烧火了。
在此之前,许霜辞又上了一趟山。
结果是好的,盐池表面凝结着一层白晶。这就是盐了。
终于不用再喝盐水,许霜辞立马拿起木板搜刮。
晴跟在他身边,看了看天色,又看着干涸的盐田。
原来这样也能把水弄没。
转眼见许霜辞连土带泥一起刮,晴提醒:“底下那层有泥。”
许霜辞:“这种啊,要是咱们养了动物,可以给他们吃。也不浪费嘛。”
以后总要养牲畜的,他就当提前备上了。
说着,许霜辞一僵。
他猛地抬头,脸上笑意还没落下。
他一口气没上来,话都轻飘飘的:“话说,我那些带回来的蛋……”
晴:“给你放在火堆边的。”
许霜辞:“不会烤熟了吧。”
晴:“翻了面儿的。”
许霜辞喃喃:“我待会儿回去看看。”
好好的蛋,怎么说忘就忘了呢?
事实证明,晴非常靠谱。
入了夜,许霜辞拎着一小袋盐跟一兜子混着土的盐被晴带下山。
进了山洞,许霜辞迫不及待奔向那些蛋。
晴将门关上,走到蹲在火堆旁的亚兽人身边。
许霜辞正举着蛋对着火光,细看里面的情况。
“能看出什么?”晴走过去跟着许霜辞一起看。
许霜辞脸被他若即若离的毛毛蹭得痒痒,于是干脆脑袋一歪,直接跟他的脸盘子贴紧了。
他指着蛋道:“蛋里有黑色的小点,蛋中有这些网一样的血丝,这说明蛋是受精蛋,能孵化出来。”
蛋有好的,也有坏的。
许霜辞脸上的笑还没维持多久,然后就垮了。
他从十四个蛋里直接筛出了近一半的死蛋。
他无精打采继续给晴科普:“像这种,蛋壳颜色变暗的。还有摇起来里面感觉不到东西在动的,就是死蛋。不能要了。”
晴:所以说,现在只剩下六个蛋了。
比预想的好一点。
但看见亚兽人萎靡的表情,晴淡淡道:“我再找就是。”
“真的?”许霜辞眼睛瓦亮瓦亮的。
“嗯。”晴继续淡定。
“大猫你真的好好!”
许霜辞一个猛扑,抱着晴的脑袋狠狠亲了一口。亲得人家毛毛都凹陷下去。
然后……
晴一个爆发抬爪掀翻人,凶恶不已地……抖动通红的耳朵?
“许霜辞!”
“在呢!”许霜辞四仰八叉躺着,看着压在肚皮上的大爪垫有些懵。
晴看他样子就知道他又不是故意的。
他尾巴一甩,出去自闭了。
第17章
晴走后,许霜辞就那么摊开双手躺着。
他望着洞顶,耳边木柴被烧得卷曲,发出吱吱的声音。
大猫害羞了?
可是又不像。
回忆晴刚刚的样子,气压很低,还鲜少那么严肃跟他说过话。所以是生气了。
许霜辞长睫垂落,轻轻抠了抠的身下的兽皮。
他敢那么做无非是晴纵容。
在纵容下他不断试探,从而也让自己生出了错觉。似乎他们亲密无间,他们互相依靠。
不过回头来看,是他自己将大猫当成了依赖。
转头看着墙上写满了正字的石壁,仔细算算,他们也才认识半年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许霜辞慢慢撑坐起来,他自言自语道:“还是给晴道个歉吧。”
没有下次了。
另一边,晴从山洞中出来。看似镇定地进入林子,然后却在丛林里绕着树,走了一圈又一圈。
终于,他停下。
站在肉眼可见被清扫出来的圆圈上,晴想明白了。
“要教他。”
不过要是亚兽人明白这些动作的意思,应该就不会这么放肆了。
两边想法各不同。
一个从山洞里出来,一个走向山洞,在洞口前的坡地前碰头。
许霜辞站在门边,没有犹豫几步下了坡。
他笑盈盈的,看着还是那副温和模样。
“晴,对不起。”
“我为我之前的行为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
晴没半点犹豫地点头,他真想着要不要现在说,就听许霜辞道:“那我继续去忙了?”
晴看他一眼,只能点头。
晚上说也是一样的。
许霜辞往边上挪了两步,与晴错身。
烧陶需要收集木柴。
林子里干木头不少,不过附近的被清理过。许霜辞带上藤筐跟石刀,就进了林中。
收集起来的木头用藤蔓捆扎好的,横放在藤筐上固定。
许霜辞在林子里忙了一下午,到小丘那边一看,干柴竟是堆积如山。
他诧异一瞬,又听见身后脚步声,转头见到从林子里走出来的晴。
他笑道:“谢谢。”
晴扫过他。
还是那副表情,但明显跟他疏离了。
晴明白是为什么,点了点脑袋,将木柴放下。
他打算晚上说事儿。
但许霜辞显然没有休息的意思,随意填饱肚子之后,就开始烧陶。
白天夜晚他都守在这边。
跟熬油似的,非得把自己榨干了,没一点精力才好。
意识到晴不会一直陪着自己,他将跟猫部落那些猫一样有伴侣,有崽子,有自己的家庭,而自己终究是独身一人后,许霜辞快速收拾心态,恢复从前。
好好活着的第一步,吃饱穿暖,这他暂且靠的是晴。
第二步,舒适的生活环境。
他需要自己来创造并可以作为感谢,送给晴一些。
许霜辞没日没夜地守着陶窑,虽然累,但他自己却觉得充实。
晴仿佛又看就到了他刚来时的状态,只能在一旁看着干着急。
烧窑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等许霜辞撤下最后一根木棍时,晴一刻不停,强制将人带回了山洞。
许霜辞现在困得眼睛一闭就能晕过去。
熟悉的麻木又充实的感受,熟悉的身体状态,却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
扫一眼腰上的大尾巴,他耷拉脑袋,随着这力道往前走。
脚沉重得抬不起来,勾着草踉跄,又被大尾巴稳住,直接甩在了大猫背上。
许霜辞默默伸手抱住晴的脖子,虚虚环绕。
这是被允许的。
毛毛与另一个体温舒服得让他想蹭蹭脸,但这样亲昵显然不适合再放在晴身上,于是他又想着还没做完的事转移注意力。
陶窑已经熄火了,过几天再来开窑。
其余的事许霜辞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对了,还有蛋没看。
他快要和上的眼睛睁开,看着模糊的嫩绿从面前掠过。直到进山洞。
洞中,晴曲腿趴下。
许霜辞翻个身下来,温和笑着:“谢谢晴。”
说着,他又急急忙忙掀开兽皮瞧火堆边的蛋。
他一个个拿起来对着火焰细看,翻了翻面,确保没事后才任由睡意侵蚀自己。
他若游魂般恍恍惚惚将自己擦洗干净,然后蒙着兽皮倒在床上,顷刻睡了个彻底。
晴趴在兽皮上,看完了全程。
他起身,走到床边将许霜辞蒙在脑袋上的兽皮扒拉下来一点。但许霜辞却身体发颤,惊得睁开了眼。
见是晴,他才缓了口气笑了笑,嗓子沙哑着疲惫道:“我先睡会儿,不用管我。”
翻个身,他蜷缩起来。
像婴儿睡觉的姿态。
晴等了一会儿才爬上床。他的尾巴沿着兽皮移动,挨到了许霜辞的的手。
那双手本该是细白修长的,但现在却有些灰扑扑的,手心手背还多了许多细小的伤口。
等了许久,尾巴尖一紧。
晴耳朵轻颤,在亚兽人抓着尾巴翻身过来时微微抬起爪垫。
看着时隔几天后重新窝在怀里的亚兽人,晴轻轻将下巴垫在他头顶。
摸就摸吧。
这样谨小慎微的亚兽人,他不喜欢。
许霜辞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醒的时候,却没有那种饥肠辘辘的感觉。
他模糊地回忆了一下,好像在这期间被叫醒过,闭着眼睛被囫囵喂了些东西下去。
他轻轻蹭了蹭脸上的毛毛,动作又一滞。
在他即将要撤开时,却发现背上的爪垫给他箍得严严实实。
“晴……”许霜辞跟晴胸口前的毛毛贴得严丝合缝,仰头都难。
“睡够了?”
“嗯。我睡了多久?”外面天还是黑的。
“一夜多一天。”
隔着毛毛,许霜辞也能感受到晴胸腔的震动。他闭着眼睛缓缓神,然后拍拍大猫的爪子。
“可以松了。”
晴抬爪。
许霜辞往边上一滚,平躺好。外面黑着,得明天早上才能去开窑。
他双手交叠,盖在自己肚子上。
“你喂我吃了东西?”
“喂了。”
“那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
许霜辞心里一暖。
大猫还是这么好。
“吃烤肉吗?我给你做。”说着人已经爬起来。
晴尾巴在床上扫了扫,“好。”
许霜辞弯眼,手探向晴的脑门,还没摸到又停住。见晴没反对,才将手虚虚拂过毛绒绒的脑袋。
那点力道,摸了当没摸似的。
晴脖子微直,直接将脑门扎扎实实顶在许霜辞手心。蓝眼睛干干净净看着他。
就是这么一双眼睛,最容易让人心软。
许霜辞心底一叹。
顺从地揉了揉大猫脑袋。
在看到晴眯眼时,缓缓收手笑道:“我去拿肉。”
再不走,又得抱上去。
烤肉的间隙,许霜辞又看了看拿回来的蛋。
蛋里已经有大片的阴影了,里面的小东西缓缓成型,最多再有半个月就要破壳。
给晴做了一顿大餐,他自己跟着吃了一点儿。
许霜辞又烧水,用兽皮在洞口角落拉起来一角有遮挡的地方,好生给自己搓洗了一遍。
在陶窑前坐了两天,即便是用帕子擦了,身上也还是蒙着一层灰。
晴闻着那溢出来的清香,目光掠过兽皮底部露出来的细长小腿,眼里隐隐含着担忧。
这个天还冷,亚兽人根本就不适合碰水。
结果当晚,许霜辞就发起了烧。
他面上看着健健康康,底子却本来就不好。
连日来的忙碌掏空了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身子,加上早春的天气,洗了澡后即便喝了热汤又烤了火,许霜辞也没抗住这来势汹汹的感冒。
睡到半夜,晴被怀里发抖的亚兽人惊醒。
听他一会儿喊热,一会儿喊冷,鼻尖往他额头上一碰——
跟煮熟的蛋似的,烫得吓人。
这病比之前看起来更加严重。
兽人因这个死的,也不计其数。
晴定了定神,万分庆幸去猫部落的时候许霜辞学了草药。
也得亏他做了笔记且晴学了字,不然那树皮上的笔记他还看不出来。
晴变做人形,飞快出去扯了药田里对应几种药材,洗干净后往锅里一扔,加水后烧。
火被他烧着近乎要包裹整个石锅,水开后,药味儿顿时充斥着整个山洞。
晴一边守着火,一边给许霜辞灌盐水。
等到药煮好,他又忙不迭端出去在洞口吹风冷却。
给许霜辞喂药时,人却紧咬牙关。
晴心里着急,本就冷峻的五官更冷。他强制将人按在腿上,抵开牙关给人灌药。
许霜辞呛得咳嗽,泪流入注。
他细弱地轻哼着,睫毛被沾湿,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药终于喂下去。
晴看他闭着眼睛,泪水停不下来,干脆直接人形变出了尾巴往他手里一塞。
许霜辞紧紧抱住,脸贴在尾巴上顷刻哭湿了毛毛。
人哼哼几下,才安静下来。
晴一直搂着他,等着药效发作。
一晚上,许霜辞反复烧了两次。
晴加大药量,直接将洞外药田里降热的药薅秃了,才让许霜辞平复下来。
这一番折腾,亚兽人终于消停了。晴才变做大猫,将人搂进毛毛里。
但也是这会儿,心里的后怕渐渐弥漫上来。
这一病,许霜辞又瘦了。
脸上的肉彻底没了,腰成了薄薄一片,拉开兽皮衣能看到嶙峋的肋骨。
人恹恹的,却还想着去开窑。
晴干脆将人栓在了尾巴上,走哪儿将人带哪儿,反正没让他离开过身旁。
昨晚的凶险,只有自己知道。
“晴……你松开我好不好。”甚至许霜辞都动手捏他的尾巴了,晴依旧不放。
连带着许霜辞使了各种他以前摸了就会吓猫一跳的动作,晴也只是反过来,将他按在的兽皮上以同样的方式搓揉回去。
许霜辞躺在兽皮上。
顶着一张被舔红的脸,及耳的黑发凌乱,眼中含着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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