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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为客(古代架空)——洬忱

时间:2024-08-31 12:12:40  作者:洬忱
  燕绥淮攥住的那只手冰冰凉凉,他探指将徐云承的脉搏摸了又摸。
  摸不着。
  他于是语无伦次起来:“耽之你睁眼,睁眼啊!你要躲我躲到何时……你、你岂能什么都不留给我!!!”
  那碗苦药喝不尽,他怀中的谪仙孱弱病白,他锁紧双臂却像是搂住一堆日出即逝的盈盈白雪。
  “阿承,我不再贪求了,你睁眼继续恨我罢……”
  他迷惘地望向外头,魂灵与肉身撕裂开来,一个在扯嗓嚎哭,一个只是平静地亲吻着那人染满血渍的唇,说:“我随你一道去了罢!”
  燕绥淮拔刀欲自刎,刀尖被俞雪棠赤手接下,淋漓血就这么浇在了徐云承面上。
  永祯元年十二月初四,鼎州有雪。
  ***
  江临言披甲急促赶来时,俞雪棠正坐在门外,用鲜血横流的手捂面恸哭。
  他屏息缓步进屋,觑见那燕绥淮头低草木,手合神鬼【1】,嘴中喃喃胡颂佛语。
  他只愣愣上前,摁住徐云承的脉,俄顷长眉拧作一团:
  “阿承啊阿承,就连你……你也走……!”
  江临言毅然决然地离了那间屋子,匆匆踩过俞府的木地,牵过燕绥淮栓在府外的那匹玄马,夹紧马腹直赶城郊。
  他想,他一定是梦太深,昏了。
  从前他娘总说,糊涂时到溪头把面一洗,便得新生,所以啊,快些叫他从这空空大梦里醒来罢!
  他想着,便掬起一捧沁骨溪水洗面。
  洗,洗去淋漓血,洗去序清山上意气风发的洒脱师,洗去七年前不愿受朝廷招安的江湖野士,洗去匪山上那为师为夫的虚捏模样,洗去鼎西威武的大将之相,洗去此刻沧桑的师叔颜容。
  老天啊,还他故人!还他新朝!
  可是他叫那冰溪冻了几个时辰,过往一切都没变。
  那水里的甲胄晃了又晃,一霎晃作了冬三月末的龙袍加身。
  ***
  史官拢袖落笔,永祯元年末,隆振太子之子江临言执半玉玺认祖归宗,更名魏显约,登基大典定于十二月廿八。
  万事平定,就连俞雪棠和燕绥淮也已班师回朝,唯有宋诀陵没回来。
 
 
第190章 【终】归朝欢
  登基大典在即,北疆诸人皆向南,唯那重伤未愈的季徯秩催着那匹霜月白,逶迤北行。
  ***
  在此之前,俞雪棠策马缱都,跑来见过他一面,一股脑将自个儿与宋诀陵的婚事同他说清。彼时她的双目倦红,疲态难掩,却只是调子平平地说:
  “侯爷,陵哥的丧礼定在春三月,因着没有尸身,日子也不过是随意挑……到时,您可愿来鼎中看他一看?”
  季徯秩没有回答,自顾起身同那自稷州赶来的侍女吩咐:“流玉,去给俞将军择个冰囊来罢。哦!还有那匣子。”
  流玉心领神会,不一会儿便将冰囊并木匣递到了季徯秩手上。
  季徯秩开了木匣,将一串佛珠串子朝俞雪棠推去,温声说:“俞将军昔时曾言对那东西起了好奇心思,季某本想赶着将军大婚送去的,奈何心思污浊,气量狭小,便姑且留在了身侧。——俞将军,来日方长,您要保重身体。”
  那季徯秩端端平视着她,却是病目对红眼。
  俞雪棠半月前见徐云承最后一面时,把脚摔折了,这会儿骨头还没长好。她跛着足出门时,又问他:“侯爷可会去么?”
  季徯秩轻轻摇头,那俞雪棠便苦笑着出去了。
  她不知,那登基大典甫开,一匹白马便驮着个病白红衣郎,驰骋于飞雪,一径向北。
  那流玉寻人不见,只抚着那凉褥子,坐在榻沿,用南腔软调轻轻吟唱:“阿郎北去,接新运……阿郎踩雪,得新朝……侬呀,莫忘归来……”
  ***
  缱都这京城,惯常装载那些个香的软的,今儿北将飞马,长街吵嚷,险些踏碎这万里青石。
  千门万户扒缝观望,皆叫那些个威武大将激得心神晃荡,有那么一霎也觉着心里升了圆日,淌了长河。
  那御史中丞沈复念在府门前踮脚望着那浩浩荡荡的北将行来,心脏砰咚胡乱地跳,活似个不经事的孩提。
  ——他在等那意气风发的常安侯沈义尧,等着那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俊朗桃花将军。
  可是等到人马稀疏他才得知,释李营就连那世子爷李续舟都没来。
  他偏不信,便拗着寝饭不理,等啊等,等到兵马稀疏,等到长街寂寥,圆月高挂,黑夜里终于有个长身郎君打这儿来。
  不是沈长思,是个自称其徒的辛庄明。
  那人儿跪倒府前,拜告沈长思死讯。他不敢仰面看沈复念,似乎是因着忧心自己甫一窥见那相似的面容,便要垂泪。
  生死也不过就是阎王爷落了斧,沈复念都明白,可是眼泪总要上涌。他摔在阶梯上,只吞泪抖声说:
  “乖侄,你起来罢,你起来……”
  他着一身绯色官袍,于夜色间与那辛庄明同跪。泪水叫他干涩的眼珠子润泽起来,他却死死阖住了桃花眼,任泪水自喉腔落腹。
  他是师叔了。
  ***
  燕绥淮守着徐云承的尸首,寸步不肯离,到了将要送棺入土的日子,他忽而撒手不干了,没等丧事办完,便甩鞭子跑去了南边。
  徐云承棺木停在俞府,下葬需得在街上走一遭。
  跟棺左右各有三人沿街布粥派饼,徐云承生前的贴身侍女钦裳便在其中。
  她含泪给地上一拖腿匍匐的乞食子递去一块馅饼,那乞食的埋头粗鲁地从她手上夺过,狼吞虎咽起来。
  那人头发蓬乱,吃得手上嘴边皆是黄澄澄的油,然而那人的面上泥污竟是被泪水晕开的。
  几日未食,他的腹腔不断发出难听的鸣声,可他却并不觉得饥肠辘辘。为避过他人耳目,他将嘴里含着的馅嚼了又嚼。一双唇轻张轻合,话没说出来泪倒是先进了嘴,在棺木过街时,他伏地喃喃念道:
  “我仙,莫瞧我。”
  元年春,那腿筋遭挑的人儿用手爬行,强撑着在那桃花遍野的山上跪了下来,嘴里喃喃念着:“结拜、结拜。”
  后来他跳下了山崖。
  他没能叫魏家覆灭,也叫众叛亲离,可是他从不后悔。秦人予他的恩情有如他背上的狼头刺青一般,唯有肉身腐烂方能消逝。
  那便是杨家第八十九代孙,杨元戚的一生。听闻他身旁那少年郎阿勒最后回了蘅秦,成了公主都兰的幕僚。
  ***
  魏·鼎西
  北颐王李连在听闻挚友燕临走后,再过了几个时辰便撒手人寰。那于春季仲暮之交才睁眼的西世子接住他阿娘的泪滴,也接过了他爹的王令,明殊帝魏约赐封“北璟”。
  ***
  阳宁元年·清明
  辛庄明撑着把纸伞,瞧着沈长思墓前醉倒的北璟王李迹常,嫌恶地皱起眉来,甫挨近便抬脚把人给踹醒了,道:
  “这鼎州有的是地方供你这王爷睡,非要来这儿干什么!”
  李迹常微眯着眼,在浓云天里费劲瞧清来人,冷笑一声:“你这狗崽子从前不是巴不得要心肝儿死么?这会儿假惺惺跑这儿干嘛来了?!当真是碍眼得很!”
  辛庄明闻言给他补了一脚:“你管老子呢?”
  李迹常呲笑一声:“你那么恨他,你今儿若是跑来咒他骂他,师叔我可非把你弄死不可!”
  “李续舟!!!你当真以为他便只待你恩深义重么?我呢?你想过我没有,分明是杀父仇人,可我羡慕他,敬爱他!人怎能又恨又爱,我想他死,又舍不得他死,那他还不如活着,叫我恨!可如今他死了,你要我怎么办啊——”
  李迹常头一回瞧见那辛庄明淌泪吼人,如今听了那人心里话,觉得那人也可悲,索性就不管了。
  李迹常躺在土里睡他的,任雨水把土搅作泥巴,将他吞了也不动,像泥菩萨。
  那辛庄明抛了伞跪在那儿不说话,像尊石佛。
  ***
  魏·平州
  林题搬了把椅子在外头晒太阳,那间破屋由着吴偌请人来驱鼠修缮。
  他在那安逸的晃动里想到了付溪,忽而一睁眼,问那些个乘凉的匠人:“咱们巽州那坝,修补得如何了?”
  一黧黑汉答道:“前些日子官府派人收拾付节度使的屋子时,翻着,原是那位将自个儿琢磨来的理水方子写作了本厚书……今儿贤王与白副使正瞧着那书,指挥匠人督修呢!”
  林题点了点脑袋,说:“付禾川是个踩着土地的,我是踩着浮云的,这点我不及他。”
  吴偌端着壶凉茶来,问他喝不喝,那林题摇脑袋,说困。摇椅晃动着,林题阖了眼,想到了当年。
  当年啊,科举布榜日,连中三元的他,为寻那缺考的徐耽之,披着一身红衣跑遍了这缱都。
  他回来时,恰觑见那时任大理寺少卿的付溪自他门前离去。面对那阔别已久的同窗,他的声音叫嗓子烫了半晌,到底没出声。
  石阶温温,他躬身摸过,却没追上前去。
  后来他问过前来祝贺的邻人,他们告诉他,那大理寺少卿人痴,愣是提酒在他屋前等了一宿。
  那段往事叫林题左思右品觉着不是滋味,便拍了拍衣裳,同吴偌说:
  “老爷,缱都人可多,巽州坝坏了,没人看顾,便由我去瞧瞧罢。”
  ***
  季徯秩在路上请了个机灵的少年领路,可是那小孩儿只知关中之路,更北的一概不知。
  他不敢贸然行动,于是停马鼎北边城。等了俩仨日,总算在道边逮着个秦商,同那人买来张粗制滥造的塞外草图来。
  可当他走出关外,才知大漠白雪是何等的一眺无边。
  “这便是宋落珩想回到的地方么?”他呢喃着,斗篷在思忖间隙又沾上几片雪花。
  他沐浴在那砭骨寒风中,那东西不是一丝一缕的,是砸过来的,扑过来的飒爽。
  他知道唯有这地养得出宋诀陵那般齐天骨,那般深邃目;他知道这广阔无垠的北地是何其宽广,装得下鲜血,也容得下千千万万高大挺拔的身躯。
  他知道也许他会在塞外漂泊几日,死在游荡的秦人手里,可是他绝不会失了方向——那是他师父教授他的本事。
  他瞧着地图上的大漠,手指不慎在极东的那片杉林蹭了几下。
  他想前些日子俞雪棠同他念过,她曾瞧见宋诀陵直行追击,照那伯策的歹心,必定是诱宋诀陵跑去了西北的蘅秦老巢。
  可是季徯秩并不那般作想。
  追赶方向不仅要看伯策的,还得看宋诀陵的。若宋诀陵自伯策的西南方向追击,迫于此威逼,那伯策未必不会选择向东北逃窜。
  余热不解,风刮过带起氅衣下头的一阵又一阵凉。季徯秩头晕目眩,却是笑着。
  烧罢,烧罢,烧得头晕至少暖和。
  ***
  季徯秩从缱都跑到这塞外,已有两个半月了,如果宋诀陵没有吃食,估摸着早便死了。
  他明白,他也明白,他都明白。
  可难不成要他返程去宋诀陵碑前走一遭?
  他头一回在路上过了新年,也头一回见识到塞外春景。他的身子叫那寒温拖着,今儿已成了顽疾。虽也不常烧,但偶尔会再度起来。他的食物快要吃尽,剩下的勉强能支撑他返程。
  然而,他不死心。
  他在河边驻步饮马,眸子转向了东侧若隐若现的杉树林——他明白自个儿将在那儿燃尽最后一抹希望。
  那儿也许是他的野坟。
  霜月白聪慧,识得自辨常路,不要季徯秩缆绳,便知要朝何处撒开铁蹄。杉雪簌簌,叫雪从颈间坠入颈间,有如触上几点冰凉刀尖,下一刻便要溢出鲜血几抹。
  季徯秩怕树枝扎人,伸手去拦,却是在伸手拦木,割得手上伤痕不断时,他拨开群杉,窥得林深处一简陋木屋。
  当宋诀陵的模样被窗子框出来时,他简直不敢认。他没上前,仅仅站在林间看,看那人忙忙碌碌,从里头走到了外头。
  那人劈柴烧火,身躯挺拔,只是身上伤似乎还没养好,面色苍白,双唇也了无颜色。
  然而许是见着熟人缘故,那霜月白仰起颈来,叫那銮铃清脆迸响。
  栅栏围住的劈柴郎君耳尖,纵然隔着好些距离,却还是侧目去看,只一刻便叫周遭万籁阒静无声。
  “况……溟?”
  宋诀陵怔怔跌后一步,随即用手半遮着脸,喃喃念:“哈、糊涂,我糊涂了……”
  那季徯秩急急栓了霜月白,推了那扇半掩柴扉,朝他走过去。
  然而红衣拥近时,宋诀陵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大手在空中虚晃半晌,末了决绝地随着拧起的剑眉一道耷拉下去,他说:
  “前阵时间我受了些伤,巧遇屋主搭救。今儿紫章锦伤着了腿,外头雪势压人,光靠脚程撑不了多久,索性再于此地叨扰一阵。”
  见身前人闪躲不断,季徯秩唯能心痛难耐地收回手去,哽咽道:“宋落珩!你……你啊你,你可知你的葬礼已然办毕!!”
  宋诀陵不敢直视他的双眸,病白的唇叫他咬了进去。可是余光方笼进那人儿,他便抑制不住要将那人扯入怀里。
  他掐掌忍耐,忍耐,忍得青筋迭起
  喉结在颈上轻滚,宋诀陵面上再溢昔日张扬笑,只是眉头怎么也捋不平,他说:
  “哭什么?为我么?为我这么个混子?侯爷,你不能忘了啊,咱们可都有家室——!”
  “俞将军同我说,她与您不过是对假鸳鸯……”
  那话像是冬月河里刨出的冰碴,叫寒意缓慢地冻结了宋诀陵的骨,他自嘲地笑上俩声:
  “可笑么?侯爷就笑我罢!我这么个无牙狼,哪里会有人乐意与我成佳侣?可季况溟,我纵不择她,也不会混账至夺人夫郎!你既已与那位结亲,又何必来招惹我!”
  “若我说,我与付姐姐也不过逢场作戏呢?”季徯秩轻言细语,像是将那些字句轻吐在了他的耳畔,眸水却如冠上玉般,噌地红了,“今儿我寻你来了,宋落珩,你要如何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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