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视线没有一分相触,欧阳吟看向桥底的水面,只有被月色笼罩的地方才会有白色的凌凌波光。
“我说过,沈兄,不要因为可怜我就喜欢我,更不要因为报恩,我俩又不是许仙和白娘子,何必来这套?”
欧阳吟这时才斜睨向他勾唇。
沈箫被他的举例逗笑,两人的关系算是在短短的三言两语间豁然开朗,他和欧阳吟肯定是没戏,但他还是得待欧阳吟好,毕竟对江昀的承诺还压在他肩上呢。
*
江昀吃完牛肉面后出来散心,好巧不巧就撞见了欧阳吟和沈箫,虽然听不清他们的话,但两人在桥上的背影异常般配和谐,一黑一白仿佛黑白无常。
他心头蓦然有些酸楚,不自觉地握拳打在了旁边的树干......
“谁?”
沈箫即刻回头,却什么也没发现。
欧阳吟微微眯眼:“那人动作好快。”
躲在假山后的沐紫若与灵儿登时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她们以为被发现,赶紧猫腰想要悄悄溜走。
谁知,欧阳吟突然朗声大笑:“别躲了,看见你俩了。”
沐紫若、灵儿:“......”
第049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下)
没人听到沈箫和欧阳吟那晚在桥上说了些什么,但次日名剑阁内都在盛传他俩卿卿我我好事将近的喜讯。
江昀走在路上便听到不少名剑阁的弟子在窃窃私语,讨论的全是昨晚沈箫和欧阳吟的风花雪月,毫无意外地,当他们见到江昀时更是压低了声音或者干脆闭嘴。
他们的举动显然是怕刺激到他,但已经刺激到了。
江昀不自觉地面部紧绷,或许连他本人都没意识到此刻的表情有多难看,身旁与他一道走的沐紫若小心觑着他的眼色温柔相劝:
“江庄主,天涯何处无芳草,既然欧阳阁主心思不在你这儿,你可以多往身边看看,不要过度局限于性别,其实本座可以做得比欧阳阁主好千万倍。”
“关欧阳什么事儿?”
江昀瞄了她一眼,心直口快道。
但转瞬发现这话有点奇怪......
沐紫若果然敏感地捕捉到猫腻,蹙眉细问:“不关欧阳阁主的事?难道关沈大人的事?”
江昀被她点破后心脏猛然「咯噔」一下,一种被他经常屏蔽且不愿意承认的感觉在心头蔓延,他的脸颊倏地像被抹上了一层薄薄的朝霞。
为避免被沐紫若看到,他兀自快步走到前面,手中的折扇摇得飞快:要死了要死了,不就是多上了几次床吗?还他妈上出感情了?
江昀的自我怀疑无限膨胀。
沐紫若不明所以地追上,边追边问:“江庄主,你倒是回答我啊,你有这么热吗?天气明明很凉爽啊。”
江昀没好气:“闭嘴。”
*
沐紫若一直跟着他来到沈箫的卧房,沈箫这会儿刚喝过药,一名端着空药碗的丫鬟与江昀擦肩而过。
扇了这么久,脸上的红晕总算消散得差不多了,江昀跨步走进门槛,见沈箫正站在窗前用白色细绢认真擦拭冰凉的墨玉箫。
他一袭白衣潇潇而立,墨发如瀑垂在腰间,清隽精致的侧颜和白皙修长的手如玉纯粹干净,在墨玉箫和天光的映衬下更是洁白无瑕浑然天成。
“江庄主有何贵干?”
沈箫眼角瞥到江昀到来,心跳乱了一小下后淡漠地询问,眼神继续留在墨玉箫上。
江昀的专注被他的话打破,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唇瓣,若无其事地走近挑眉道:“我见你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就来催促你办正事。”
沈箫这才将墨玉箫放回衣袖,语气依旧冷冰冰:“什么正事?”
他说着转身往圆桌方向去。
原先站在站在门边的沐紫若也走进不解:“本座也不清楚江庄主有什么正事需要找沈大人,问他也不说,什么都不告诉我。”
沈箫愣了愣,原来沐紫若也跟着江昀来了,他竟然没发现,眼里只注意江昀去了。
江昀没理沐紫若,待沈箫坐下后也走向圆桌,从袖中摸出那枚刺伤沈箫的莲花针搁在他面前:“沈大人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黑衣女子的身份弄清楚了吗?”
沈箫顿感脸颊酸痛了一下。
“原来是这事儿啊,”沐紫若站在江昀身边,盯着那枚莲花针道,“这是圣莲教的东西,那名伤了沈大人的女子肯定是魔教中人。”
“是啊,魔教中的谁呢?”江昀偏头垂眸反问,眼神有几分不屑。
沐紫若咋舌:“我、我怎么知道?”
江昀的眼神更添了三分厉色,仿似在道:那你说个屁。
沐紫若羞赧地低头。
沈箫拿着那枚莲花针仔细观察道:“这种暗器造价不菲,那女子的身份在魔教肯定不一般......”
他联想到前世的旧事,魔教去年内斗,教主中毒身亡,凶手至今不明,而教主麾下一男一女两名护法皆未继位,教主之位一直空悬,左护法段云笙和右护法蒋心月都不可能是那晚的女子,那黑衣女子会是谁呢?
在前世第二次剿灭圣莲教的行动中,沈箫也并未发现有过那样位高权重又狡黠的女子,而且所用暗器还是如此显眼的莲花针。
难道这一世的魔教教主现在还没死?
沈箫眸中闪过这么个念头,但江昀的话立刻就否决了他这猜测。
江昀头疼地抚额:“魔教教主去年就死了,莲花针只有教主才用过,连左右护法都不曾使用。”
这是他在沈箫昏迷期间从欧阳吟那里旁敲侧击得来的,因为他也不确定这一世的魔教教主是否还健在。
沐紫若抬手思索地摁着下颌:“你们遇到的那个女子极有可能也是杀死清玫的凶手,她是魔教中人,又痛恨江庄主,栽赃不成就直接痛下杀手,江庄主,你快想想到底是你拒绝的哪个蛇蝎心肠的女子?”
“我要是想得起来还在这儿?”江昀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偏向沈箫,食指谨慎地戳了下他的肩膀,“诶,神捕大人,你说呢?”
沈箫无奈摇头:“我也说不清楚,恐怕得托人帮忙了。”
他心中更加确定前世江昀的死和圣莲教关系匪浅。
“找谁?”江昀和沐紫若异口同声。
沈箫漫自倒了杯茶,斜睨向他们:“朝廷天机处的人,我需要让他们告诉我一些关于圣莲教不为人知的秘密。”
江昀摇着折扇点头:“朝廷有人还真是好办事。”
他从腰后拿出厚厚一摞熟宣纸放在沈箫面前,全是吕淼之作的画。
沈箫:“......”
江昀悲伤地叹了口气道:“妙书生在客栈时闲来无事喜欢画一些见闻,我们几人都在他的画中,所以我想......”
他话才说一半,沈箫就意会道:“你是认为黑衣女子可能也曾出现在画中?”
江昀被打断话不太开心,淡淡地「嗯」了一声。
沈箫拿过画纸仔细查看,吕淼之的画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说不定真能从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黑衣女子和吴乙早就相识,她又是只身一人出现,很可能早就埋伏在我们身边,所以才能如鱼得水,”沈箫边想边道,“而途中所遇的蒙面男子也提醒过我们可能隔墙有耳,此人神出鬼没,还真是不好对付。”
他的推断让沐紫若毛骨悚然,沐紫若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身子趁机往江昀身旁挤了挤,江昀则下意识推开,注意力仍在和沈箫的讨论上:“但那人说的是「可能」隔墙有耳,又不一定。”
若真有人一路跟着他,而他却没察觉,那女子肯定是绝顶聪明,江昀可不想承认这点。
“昨晚我与欧阳散心时,就有人在偷窥我们,而且速度极快,我刚发现出声,他就已经溜走了。”沈箫合理道,抬眸看向江昀。
江昀耳尖略红:“......”
沐紫若恍然:“原来昨晚除了本座和灵儿,还有其他人?”
江昀惊讶:“你们也在?”
沐紫若、沈箫:“......”
江昀登时才发觉又暴露了,不过幸好沈箫没多想,只是略感无语地摇了摇头。
*
初步断定黑衣女子是魔教中人,沈箫已经飞鸽传书托朋友帮他去天机处查找圣莲教不为人知的过往。
而沐紫若则被灵儿倾情拉入二次除魔行动的行列中。
几日过后,欧阳吟从李花镇请来戏班子唱曲,并且派弟子来请江昀听戏。
戏台子搭在湖心水榭,水帘暖风景色宜人。
当江昀抵达后才发现看客只有他和欧阳吟,欧阳吟居然是单独邀请他。
“我下山去李花镇听到这家戏班子唱得不错,所以就请他们来我名剑阁唱几曲,江兄请坐,”欧阳吟早已坐在廊下黄花梨木灯挂椅上,他抬手邀请江昀,“我刚刚看了眼戏单,马上就唱「梁祝」了。”
“哦。”
江昀心怀忐忑地走过去,坐在了欧阳吟旁边,中间的茶案上搁着两杯清茶以及一盘花生米一碟果盘。
下午的阳光容易令人困倦,美人靠上的袅袅熏香更是催化了睡意。
江昀手肘撑在案上,微屈的手指支着太阳穴,他对听戏没有任何兴趣,而且欧阳吟请来的这家戏班子唱的全是爱情戏,什么梁祝、白蛇传、孟姜女、崔莺莺等等。
若不是给欧阳吟面子,他早就拍屁股离开了。
上辈子他做梦都想和欧阳吟一起干同样的事,没有第三人参与,重生一回倒是实现了,可他一丁点美梦成真的感觉都没有。
唱戏班唱了一下午的戏,他就和欧阳吟静静相处了一下午,上辈子的梦寐以求原来在这辈子如此索然无味。
江昀偶尔会偏头悄悄看欧阳吟的脸,还是他上一世喜欢的长相,欧阳吟偶尔勾唇还是会令他些许恍惚。
可惜,最根本的感觉好像变了。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伫立在岸边的沈箫,沈箫默默望向水榭中二人般配的背影,心中滋味说不出的难受,尤其是看到江昀亲昵地偷瞄欧阳吟时。
难受归难受,他却还有一丝庆幸,如果江昀和欧阳吟两情相悦,那江昀肯定会很高兴,这就够了。
日落黄昏时,最后一出戏快散场了,欧阳吟边饮茶边询问:“江兄觉得这些戏如何?”
“挺好。”江昀笑着敷衍,同时又好奇道,“你我几日不见,欧阳兄为何今日有闲情逸致邀我听戏?”
欧阳吟这才将用意娓娓道来:“沈兄受伤卧病在床,江兄日夜守护照料,仅仅只是因为救命之恩吗?”
第050章 沈大人忍无可忍醉酒表白
江昀又被戳中他不想面对的心事,脸色有一瞬间的难堪,他故意偏过头撤走眼神:“当然只有救命之恩,之前我不是说过了吗?”
“既然如此,江兄又为何向沈兄撒谎,说是在下衣不解带地伺候在旁?”欧阳吟又问,清澈的眸子直勾勾地注视着江昀。
江昀轻笑一声,视线与他撞了一下即刻移开:“这不成全你吗?欧阳兄喜欢沈大人,我之前说过会帮你,所以就履行承诺呗。”
他无意识地展开销魂扇,紧张的神情肉眼可见。
“江兄真是好媒人,”欧阳吟毫无灵魂地夸他,旋即又道,“先和我说会帮我,后和沈兄说让他要喜欢我,为了我和沈兄能在一起,江兄真是煞费苦心。”
“......”江昀没想到沈箫居然出卖他。
欧阳吟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解释道:“江兄不要生气,沈兄没出卖你,我猜的。”
江昀勉强笑道:“我让你们两情相悦不好吗?”
“可是感情的事又怎么能强求呢?”欧阳吟稀松平淡道,“两情相悦固然是好,但施舍的感情我不想要。”
江昀沉默了,其实现在他并不关心沈箫能不能和欧阳吟走在一起,因为他能确定杀他的凶手另有其人。
突然,欧阳吟的手抓紧他的前襟,江昀的身子贴在案边,俊俏的脸与欧阳吟相距不过一个拳头。
欧阳吟手肘撑在案上,手指攥紧他的衣料,故意把江昀拽到他面前,轻笑:“听了一下午的戏,江兄还不明白吗?感情的事不能勉强,被人喜欢多么珍贵啊,江兄为何要把人推开呢?”
江昀眨眨眼,抿唇试探:“你喜欢上我了?”
“......”欧阳吟咽了咽唾沫,眼神坚定,“不是,我不知道江兄对沈兄是什么感觉?但沈兄看到你我此刻离得这么近,心里肯定不会好受。”
江昀挑了挑眉,表示更不解了:“......”
欧阳吟道:“他在湖岸站了许久,你难道一直没有发现吗?”
江昀赶紧扭头看向岸边,一抹白衣果然飞快地闪过。
沈箫离开后,欧阳吟才松开了江昀,意味深长道:“江兄,你和沈兄皆古古怪怪,但我真的不想掺和到你们中间......今天下午你我一直形影不离,沈兄想必会有所误会,你去看看他吧。”
纵使欧阳吟没有点明,但江昀差不多已经理解他的含义,欧阳吟的意思是他和沈箫是「两情相悦」。
“对不起。”江昀合拢折扇,起身向欧阳吟躬身抱拳致歉。
“去看看他吧。”
欧阳吟坦然接受,随即飞身踏水回到岸边。
鬼鬼祟祟的灵儿跑上前拍了下他的肩膀:“公子,成了吗?”
欧阳吟抬手用微屈的食指刮了下她的鼻尖:“你的主意很好,他俩应该可以解除误会了。”
灵儿笑靥如花地摸着鼻尖,心道:还是沐紫若说的对,江昀果然更可能爱上沈箫。
*
江昀离开水榭后并没直接去找沈箫,而是先回了趟卧房。
虽然欧阳吟说得比较直白,但毕竟是欧阳吟一家之言,沈箫真的喜欢他吗?他不大敢相信。
尤其是想到沈箫每每嫌弃他不如姑娘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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