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以柠说:“我觉得感情,这个事很伤人。我不会和你结婚的,所以我们之间一旦崩了,两家生意不好做。时总,你想想。”
时序紧紧地看着她,带着骄傲:“我和你,想结婚。”
顾以柠又是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喉咙里如同着火一般,却让人很舒服。
“时总,我有孩子,你懂吗?”
“又不是你生的,我不介意。”
顾以柠又说:“我心里有人,放不下你。”
时序回答:“我也不介意,我与你,是联姻,你懂吗?没有感情的联姻,你心里依旧可以装下旁人,我不在意的。”
“可我在意,时总。”顾以柠再度拒绝,“我和你可以做很好的盟友,没有必要为了一纸婚约,那张纸绑不住人心的。”
时序皱眉,“盟友依旧会背叛。”
顾以柠拒绝:“领了证的夫妻也会背叛。我的父亲会赚钱,但他死后,他的钱,不知道在哪里,转移走了。你说,一纸婚约有用吗?”
时序轻笑了,“那是你的母亲太过信任了,换做是我,他不可能做到这些的。你应该知道,我想要时家转型,可景城明华科技已经在国内都有名气了。听说你们在准备开拓国外市场,我时家在国外也有很多项目,我们可以互助互利。”
“时总,你不知道我的本意,我只是想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养活家人,至于明华科技的未来会怎么样,我不在意。”
时序沉默了。
她懂顾以柠的意思,一时间,竟无力反驳。
顾以柠给自己倒了杯酒,纤细的指尖托着杯底,酒液中映着她苍白的脸色,“所以,你还会和我合作吗?和一个随时都会逃跑的兵合作,你的危险在每一时刻。”
“我好奇顾总的过往。”时序坦然。
此刻的顾以柠分明是一个商人,然她的表现又像是淡泊名利的世外高人。
顾以柠说:“我的过往,很简单,你可以查到的。”
“查到的与眼前看到的不一样。”时序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你和程清棠不是也……”
“我和她,从未有过,朋友罢了。我有很多朋友,尊贵的时总、双语学校的周校长,都是朋友。”
时序笑了,“顾总,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模样,有很大的诱惑。”
“死去的人,对我也有很大的诱惑,我能得到吗?”顾以柠怔怔地看着时序,眼眸迷离,她的视线,总是无法聚集在一个人身上。
时序骤然明白了,顾以柠心中的人,死了。
很少有人为一个人守着,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她说:“顾总,我可以等你,你回头的时候就会发现,我在等你。”
“签合同吧。”顾以柠将合同递过去。
两人顺势签了字。
顾以柠拿着合同准备走了,时序说:“去玩射.击吗?我有一间俱乐部,很有意思的。”
“我回家看孩子。”顾以柠微笑着拒绝。
冰冰凉凉,笑意不达眼底,总觉得她的魂魄失去了,留下一具行尸走肉。
时序目送她离开。
顾以柠出门后,将合同递给销售总监。
对方接过合同,讨好地笑了:“还是您厉害,时总点名要见您。您说,她对您,是不是有意思?”
顾以柠抬首,冷冷地看她一眼,她立即敛了笑容:“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回去吧。”顾以柠没有苛责,转身走了。
宋明瑶赶紧跟上,她瞪了销售总监一眼,然后唉声叹气地跟上去。
“顾总,去哪里?”
“射.击俱乐部。”
车子疾驰在道路上,穿梭于昏黄色的路灯间。顾以柠的目光紧紧凝着两侧的路灯,神色呆呆。
前排的宋明瑶绞尽脑汁找话题,说了会儿,顾以柠还是没回应。
宋明瑶头疼,又无奈,“顾总,您今天的药吃了吗?”
“吃了。”顾以柠随口附和。
宋明瑶不信她的话:“药是什么颜色的?”
顾以柠瞎蒙:“白色?”
宋明瑶:“您是吃了吗?”
顾以柠不满:“谁吃药看颜色啊,宋明瑶,到底谁是老?”
宋明瑶:“是你。”
顾以柠:“那你别管我。”
车子停在了俱乐部门口,顾以柠下车,刚一露头,就间俱乐部的老板霍明艳站在了门口,月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
霍明艳手中夹了根烟,见到顾以柠后就将烟灭了,“哟,你来了。”
“还抽呢。”顾以柠扫了一眼地上的烟头。
霍明艳惊讶,“你不也抽了。”
“是哦,我也抽。”顾以柠兀自笑了,像是听到什么大笑话,唇角勾出弧度,“去玩玩啊。”
霍明艳请她进去,“你每年都要去杭城祭拜故人,今年没去吗?”
“回来了。”顾以柠跟着她的脚步。
拿到仿.真.枪的那一瞬,冰冷又熟悉的感觉涌向心口,她下意识转头看向身侧,空空荡荡。
没有人与她比肩。
哪怕没有人,她还是忍不住去看,万一这才是梦呢,万一纪老师回来了呢。
她看了三分钟,脖子疼了,才转回头,拿起.枪,对着箭靶,扣动扳.机,砰砰砰几声。
脱靶了。
霍明艳皱眉,“想美人呢这是,你看看你,心不在焉的。”
顾以柠也很惊讶,没多想,继续打。
又是一轮,中了红心,霍明艳给她递了一杯酒,“喝点?”
宋明瑶坐在沙发上,听到这句话后,下意识将酒接了过来,“刚喝完呢。”
“喝过来的呀,难怪手不稳。”霍明艳调侃一句,随后跟着宋明瑶一道坐下来。
顾以柠没有停下,声音刺得耳膜发疼,她下意识摸上耳朵,没有戴耳机。
她怔了怔,下意识又转身,还是空空荡荡。
顾以柠低头看着脚下的空地,为什么不在呢,或许,从未来过。
她又抬首看着箭靶,纪华清,你也喜欢玩射.击的,对吗?
她站着发呆,神色痴呆,霍明艳看了两眼又想走过去,宋明瑶看着她,“别靠近她。”
很快,顾以柠走了过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回家。”
一天,过去了。
顾以柠躺在家里的床上,肆意翻滚,看着浴室的玻璃,走过去,打开了玻璃的开关。
透过浴室的玻璃,她看到卧室的一切。
她走到床上,抱着双膝,看着空荡荡的浴室,唇角弯了起来。
她翻身躺在床上,裹着被子,酒劲上涌,很快就睡过去了。
她睡得很好,闹钟响起来,伸手按灭,迷迷糊糊看到床头柜,上面空空荡荡。
她记得,有结婚证的相框。
哦,那是个梦境。
顾以柠唇角扯了扯,似是自嘲。
打开纱帘,太阳照射进来,清晨的光,带着希望,一头扎进了眼睛里。
门外响起脚步声,纪宁宁又来了,爬上她的床,“妈妈,今天送我去学校吗?”
“自己去,妈妈今天有事。”顾以柠爬起来,伸出魔爪,吓得她直接跑开了。
卧房再度安静下来。顾以柠不急着起来,翻身躺下,扭头看着窗户。
似想起什么,她像个孩子一样爬起来,坐在飘窗上,眺望窗外的景色。
她不懂纪华清什么喜欢看窗外,她不懂,但她可以有很多时间去细细探索。
宁宁才八岁,十八岁成年,她还有十年的时间去探索呀。
早上吃排骨面,王姨的拿手菜。
纪宁宁匆匆去上学了,顾母嘀咕高考是不是出成绩了,又惦记顾家的事情。
顾以柠吃了口面条,闻言后说:“妈,你要不要去看看外婆。”
“不去。她死了,我给她披麻戴孝。”顾母一口就拒绝了,口吻中带着冰冷。
顾以柠说:“何必呢,妈,你不想有亲人吗?”
“不想。”
顾以柠劝说不了,麻木地喝着汤,对着王姨夸赞:“王姨,你的汤熬得很好喝,又进步了。”
“你喜欢吃就好了,多吃一口。”王姨从厨房走出来,擦着围裙,脸上挂着笑。
吃过早饭,顾以柠准备要走,母亲拉住她:“你三叔的女儿高考怎么样?”
“我不知道,没问。”顾以柠摇头,“你已经为你的错误付出代价了,不欠顾家的。别惦记了,不如想想要不要找外婆和好。比起顾家,陆家很有骨气。”
陆曦‘哦’了一声,讪讪转身走了。
顾以柠失笑,“妈,你好好想清楚,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陆曦不回应。
顾以柠去公司了。
坐在落地窗前,喝了一杯酒,遥望着景城的上空。
副总推门进来,“哟,你这日子够潇洒呀。”
“昨天时序说喜欢我,要和我结婚。”顾以柠嗤笑一声,享受般闭上眼睛,心如止水。
“挺好的呀,你俩很般配。”
“是吗?你和她也般配,你和她结婚。”顾以柠仰首,光照着她的脸,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她说喜欢我,可算盘珠子快蹦我脸上来了。”
副总望着她,皱眉:“如果没有算计,您会答应吗?”
“不答应,一个人过着,不好吗?我没力气、没精力去猜度另外一个人的心思。”顾以柠阖眸,脑海里浮现另外一人的容貌,“不是所有人都适合找个伴儿过日子的,我就不适合。”
“您怎么就不适合了?”
“因为我这个人,薄情寡义。”
副总:“……”
顾以柠闭着眼睛,左手搭在自己右手的脉搏上,脉搏一下一下,跳跃有力,这是活着的迹象。
她说:“时序这个人,很不错,是个不错的联姻对象。”
“那你为什么要拒绝?”副总不理解,夸赞她,又不答应。
阳光落满全身,像是被希望笼罩住。
一步步走来,钱财不过是傍身之物,她没有太多的心思继续去争抢,累了,想找个地方好好歇息。
她说:“因为我和时序不是一样的人。如果我喜欢她,我会努力适应她的生活中。可我不喜欢,没有必要为了公司委屈自己。你懂吗?”
心死了,何必去祸害其他人呢。
副总沉默许久,悄悄退出办公室。
顾以柠享受着一人的时光,时不时抿一口酒,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就在一杯酒见底的时候,她看到了休息室的门。
她的休息室与办公室是相联的,一道门。
推门进去,就可以去休息。
她站起身,眼眸微凝,一步步走过去,最后停在了休息室门前。
领证的那天,纪华清在里面休息的,推门就可以看到人了。
顾以柠将手放在门把手上,轻轻地推开门。!
第53章 回头
门推开小小的缝隙。
顾以柠顿住,眼前闪过人影,一重接着一重,却没有声音。
她豁然将门推开,人声鼎沸,拖着行李箱的行人脚步匆匆,形色各异的人,来回跑动。
顾以柠紧皱眉头,回头看过去,办公室不见了。
自己赫然站在飞机等候大厅。
她紧张地迈出一步,脚踩在了地砖上,眼前浮现一个熟悉的人影。
纪华清。
纪华清坐在长椅上,似乎在等着什么。
等飞机吗?
顾以柠走过去,仔细端详她的面容,同时,她抬起了头。
纪华清眼中闪过茫然,两人四目相对。
这一眼,跨越时空,将梦摆在了眼前。
顾以柠知道这是自己的幻觉,没有关系,至少自己看到她了。
活生生的人啊。
顾以柠的眼泪忽而滚滚落下,“纪老师。”
纪华清站起来,似乎不认识眼前的人,顾以柠主动说:“别上飞机,好不好。”
“为什么?”纪华清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好听,听起来,温温凉凉。
顾以柠伸手,掌心贴在她的脸颊上。
温热的肌肤在她的掌心下,是那么鲜活。
“因为你上去了,就无法回来。”
“你是谁?你和我一个学生好像。”
“你有没有想过,我就是你的那个学生呢?”
顾以柠就这么看着她,身形轻颤,努力微笑,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和下来,“随我来,好不好?”
纪华清站着没有动,眼中带着疏离,顾以柠抬首,不想让眼泪流下来,这一刻,她梦了很多回。
为什么没有人在最后一刻拦住你呢。
为什么没有人阻止这一场悲剧呢?
“纪老师,我是顾以柠。”
她看纪华清,依旧那么年轻,二十八岁,鲜花般的年岁。
纪华清说:“我知道你是顾以柠。”
“你信我吗?”
“信。”
“那随我走,好吗?”
纪华清摇首,眼中多了些笑,像是释怀,“不好。”
“纪华清!”顾以柠失声痛哭,“我想你,很想你。”
我不敢说喜欢你,但我可以说想你。学生想老师,天经地义,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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