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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军行(古代架空)——风途石头

时间:2024-08-30 08:57:34  作者:风途石头
  他是真的在为她好,他也并不是在为那人开脱,他是当真不觉得那人犯了什么大错——那人也的确没犯什么错,可凭什么呢?
  郎情妾意皆大欢喜,风尘女子逃离苦海,嫁入高官门楣,养做外宅都算是情真意切,她红药做什么就那么不识抬举。
  可她凭什么要识抬举。
  道她并非良人,可她因何并非良人?嫌她贱为妓女,可又是何人狎妓。昔日千金的林芍儿一朝成了雏妓,名牌被挂在高台上拍卖初夜之时,怎就没人想到她是怎么“脏”的呢?
  那晚上林芍儿没了,阿爹说,这个名字是他亲自起的,那时候的林清抱着自己白胖的千金小姐,说:“就叫林芍儿吧,不做牡丹国色天香,便做一朵芍药花吧,开得热烈些。”
  粉白的芍药花那晚沾了血,她就活得冶艳些,阿爹说得对,芍药花好,因此她给自己起名叫红药,林芍儿没了、死了,但红药得活着。
  活得热烈些。
  便就纸醉金迷地活,人想活着,就不能多想,想多了,就活不下去了。她有光阴可虚度,花期短暂又何妨,开一天,就热烈一天。偏就来了一个人,把林芍儿给叫醒了。
  她藏着这块干净,还当她的红药。叫人糟蹋,看人被糟蹋,看姑娘们卖笑,看姑娘们自杀,也看她们自相残杀。她还当红药比林芍儿通透些,看得久了,原来红药心里也还是过不去,只是没到那个坎,总能把这会要人命的东西按在心里头藏好了。
  禁足这些日子,把她压在心底的东西一股脑地招出来了,偏生这时候那块干净被毁了,林芍儿没了。林芍儿没了,人就死了一半了,就剩红药还能喘口气,却叫最后一根稻草给压死了。
  从君不懂,就算他如今亦是沦落至此,他还是不能懂。
  他到底是个男人。
  说小公子凄惨,他的惨又是什么呢,不过是沦落到了女子的命运里罢了。他受的这些苦,千百年来,女子早就受遍了。
  从君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他眼睁睁地看着红药在自己面前“死了”,她的心死了,就再也活不过来了。从君看着红药心里就害怕,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阿姐……”小公子唤。
  红药瞧着他笑了,她盯着他看了好久好久,那目光是那样深邃,看得从君心头飘忽无着落。红药说:“再过几日阿姐就要走了,你记得来送我啊。”
  从君如鲠在喉,红药喃喃道:“夏天真好,这时候,泉江该是满池荷花了吧,我好想吃清荷坊的藕粉啊。”
  小公子听了,就也跟着想家了,可京中万里之遥,清荷坊的藕粉是弄不到了,从君却是放在了心上,不知怎样央求的将军,在红药离行前那一晚,当真给她弄了份藕粉过来。
  红药看了就是笑,味道差远了,但她也都吃掉了。小公子看着她,心里一下就空了。他想说话,却只是嘴唇抖了几下,红药笑着看着他,那目光是那样深,她摸了摸从君的脸颊,说:“阿姐要走了,你莫舍不得阿姐,你同阿姐不一样,你好好的,阿姐走得就安心了。”
  小公子的心像在悬崖里似的,一下子就没了底,他下意识地一把按住了红药的手,红药看着他,还是笑,说:“走吧,天要黑了,再不回去,将军要罚你了。”
  从君踟蹰离去,一路走一路回头,屋里还未点烛火,红药在暗处,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这晚小公子心头像悬着一块大石头,越发的没底,想着红药,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竟是已无法敷衍将军,几度失神。幸而将军宽容,未曾责罚。次日清晨从君猛然想起哪里最为不对劲,红药今晨就要走,昨晚自己去的时候她竟还没有收拾行李的意图,从君再想起红药的目光和她说的那些话,心一下落到了谷底。
  将军醒来极早,天刚蒙蒙亮。从君顾不得礼数进退,跪地急切道想再送红药一程,得了将军首允,未曾梳洗便一路疾步往西院而去,到了小楼,屋里没人,什么摆设都没动过。从君心跳如鼓擂,四处找不到人影,心急如焚,正在院中踟蹰,目光忽而一定,看向西院正堂虚掩的屋门。
  他双足沉重有如灌铅,一步步地迟疑行进,短短的距离有如千里之遥。小公子停在门前,颤抖的手指搭在木门的镂空格子上,顿了许久才伸臂推开,轻得好像怕惊到了宿在院中的神灵。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清晨的一缕光线透进堂中,灰尘惊扰浮动,小公子双眸震颤,僵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动作。
  红药的尸体吊在梁上,穿着一件胸前绣有花朵的白色抹胸襦裙。
  仲夏光景,院里的芍药花谢了一地。
 
 
第103章 吾弟亲启
  将军赶到时,正堂的房门大敞,小公子怀里抱着红药的尸体,失魂落魄地侧坐在地上,红药的裙摆在地上摊开,像是一朵白花。西院的几个侍女和管事都无措地站在堂中,侍女们各自偏着头,将侧脸搁在同伴的肩头,交头接耳,不敢直视。管事的也不敢擅动从君,只好等将军过来。
  将军步进正堂,所有人皆行礼,院子里也跪了一堆。展戎一看这景象就是眉头一沉,纵是见惯了死人的场景,心也是往下掉了一下。他走到从君前头从君才回过神,他搂着红药的尸体,被笼在将军的阴影里,茫然地抬头看向展戎。
  这一眼是那么无着落,好像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无助而惶然。
  他瞧着将军,好像瞧见了主心骨似的,好像只有将军能告诉他这里发生了什么,在此处将军是绝对的威严,也是绝对的能者,他是这里的主宰者,他该有解决的办法。
  展戎是掌有绝对的生杀大权,可他只能让人死,却不能让死人复生。
  饶是心肠冷硬如展戎,看到小公子这宛若幼崽丧母般的神情,心中也是不由得一痛。这一切只在转瞬之间,展戎单膝跪地将小公子搂进怀里,捂住了他的眼睛,朝西院管事的扬了下下巴。
  下人们立刻会意,赶忙过来把红药抬了下去,小公子无意识地扯着红药的衣袂不肯松手。将军面容仍是一派的不兴一波,说:“以我将军府三等侍女的制式下葬。”
  下人从他手里夺过衣袂,小公子的怀里瞬间空了,他伸手捞了一捞,什么都没有捞到。他被捂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红药的尸体被抬下去了。
  从君那只虚悬的手收回,攥住了展戎的手腕,惶惑无助地唤了一声:“将军……”
  那声音微微颤抖,展戎感到自己的掌心湿了,他眉头一皱,揽着从君站起身来,对侍女道:“送他回去。”
  两个侍女走上来搀扶从君,从君面色苍白,全无反抗。展戎仍停在堂中,看小公子走出门,对另一个侍女说:“你跟过去,告诉春风秋露,把人看紧了。”
  那侍女忙跟下去,正堂便空了。展戎抬头看向挂在梁上的白绫,肩膀缓缓地沉了下去,好似是长出了一口气。
  正堂的长案上压着一张纸,展戎走过去拿起来,果然是红药留下的,字迹清隽锐利,寥寥数语。
  “刚过易折,骄兵必败。
  屋中余物皆遗从君,望应允。”
  这是写给他的。
  展戎眉头一沉,将这一纸薄薄的遗书揉在了掌心。
  小公子浑浑噩噩随着侍女回到了正宅,犹是一副神魂不定的模样,竟好似到现在都没回过劲来。
  他甚至觉得这是一场噩梦,等他醒来,会发现红姐已经离开了,自己只是来不及相送,等红姐找了好去处,安顿下来,会给他写信。那些信中红姐必然会说自己如何舒坦安乐,从君知道未必做得了真,却也愿信,他会好好将信收起来,一腔挂牵与对生的牵连,因由着红药,也就有了着落。
  活生生的人,昨晚上还同他说话,怎生如此便没了?恍若一道霹雳劈在头顶上,让小公子不知所措,心中滋味,竟比家破人亡时还要难以消解。
  从君虽没有明确的盼头,却一直奔着活。半条魂落在忘川的人,见到这抹红,才抓到点生气,瞧见她,就觉得活着有些意义了。现如今红药一去,从君的心里是煞时就空了,心中茫茫然,竟不知自己要为何而活,要怎样活。
  太子伴读宴从君,一生压抑,仅存着的那么点孩子气,都是宴从峦一点点为他收好了、藏住了。宴从峦走了,那个受人呵护的小公子就也该没了,是红药把这些接了过来,护着他仅存的那点天真。如今红药也没了,这世上再没有疼他护他的人,再没人会为他煮一碗热汤了。
  侍女出去为他取茶压惊,方一进来,惊呼了一声,小公子的身子晃了晃,就那么倒下去了。
  这一晕,就是一天一夜。醒来时,红药已下葬了。
  郎中来看,说小公子是郁结于胸,加之体弱,气血两空,才会这般。将军并未多言,只简略地将红药下葬一事同从君说了。红药以将军府三等侍女制式下葬,有棺有坟,也算叶落归根。
  “她的屋子暂且一丝未动,说有东西留给你。你寻个时间看完了,想要的东西命人搬回来。”将军道。
  小公子心头一紧,猛然抬眼看向将军。展戎平淡地扫了他一眼,说:“正堂留有一页遗书,仅这一句话。”
  从君垂首,说:“谢将军。”
  他知道红药必是有话要同他说,但又心急不得,这几日只得在府中耐心养病。养着身子,却难好转,想起红药的鸽子汤,各类糕点和月饼,常常望着餐碗就如鲠在喉。
  从君哭不出来,从小就被教导不可有眼泪,现下又是如此处境,心中再过窒闷,也无一滴可泪落。
  在将军面前他尚且能收敛几分情绪,将军不在府中时,他尤为低郁,丫鬟皆不敢近身,连春风和秋露亦不再多言。
  入夜,从君便噩梦连连,梦里就是那天的场景,西院空旷,芍药花落了一地,天色灰蒙蒙的,像隔着层纱,红药的白裙子在空中飘飘摇摇,胸前的刺绣他认得,也是粉白相间的芍药花。
  他夜夜梦见红药的白裙子,还能梦见……梦见红药因窒息而扭曲的脸。常常是笑着同他说话,说着说着就变了模样,无论原来在哪里,都一瞬间转到西院的大堂前,惊得小公子一身冷汗。
  他陷入梦魇,全无自知。将军一向警觉,叫他手脚紧张的动作给惊醒了。
  夜色里的小公子周身一抹冷淡的白,脸上满是汗珠,眉头紧紧皱着,正在摇头,手和脚也痉挛般的挣拧着。
  展戎眉头一皱,攥住从君的手腕,强行按在了床面上,使他不再能痉挛挣扎。小公子的身子又往上挺了一挺,好似终于从梦魇中脱出,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将军凝眉看着他,刚要抽回手,小公子翻身面向他,双臂无意识地把这只手搂住。他侧躺在枕头上,鬓发黏在脸侧,睡梦之中,眼角一片泪痕。
  睡梦中之事,从君自然不会知晓,次日早膳时将军吩咐秋露让郎中过来给小公子开副安神定气的药,从君才意识到夜里可能发生了什么。他看向将军,惶惶不敢言语,将军却无责罚之意,说:“下午让门口卫兵护送你去趟西院,那屋子也该收拾出来了。”
  从君低头答喏,待下午过了日头暴晒的时辰,小公子才往西院去。
  这一路他太熟悉,走一步是一步的疼,近一步是一分心头的怯,原来最折磨人的不是一个人的离去的事实,而是她生前留下的那么多痕迹。
  卫兵在楼下候着,小公子走上楼梯,他面色看似平静,殊不知他紧紧咬着牙关。往楼梯上走,犹觉身处幻梦之中。
  屋中的一切都没有变,榻上的小毯垂落一角,案上茶杯的盖子半合。红药的气息还残存在屋子里,好似下一刻就会从纱帐那边走过来,笑着说:“你来了啊,瞧,正赶上我刚熬好的羹汤。”
  从君感到一阵天晕地旋,他踉跄一下扶住榻边,一颗心好似被紧紧攥住了,吸进来的气好似刀子,喘重了都觉割得胸膛里疼。
  他许久才定住心神,面色苍白得与服色不差几分,片刻后才能重新站好,脑中也逐渐清明。
  红药叫他来,自不会留给他一些无用物事,也定是有话要同他说。屋中的东西将军虽是没有动过,但必然派人前来搜过,没搜到罢了。若是搜到,必然会检阅后直接给他,不会再叫他到这里来走一遭。
  红药定是不愿要将军看到,那会将此物藏在何处?
  从君的目光定在梳妆台上,心中恍然。他坐在梳妆台前,脑中闪过红药昔日的音容笑貌,心中又是一痛。他学着红药的样子往下面一摸,摩挲两下,果然摸到一个搭扣,他一拨,落下个小抽屉。
  这是从前红药藏她的郎君的书信的地方,从君伸手进去,果然摸到一封信。
  小公子收回手,双眸震颤,信封上四个大字——“吾弟亲启”。
  是红药的遗书。
 
 
第104章 遗书
  吾弟亲启:
  尔阅此信时,吾必已身置黄泉。
  一年以来,你我姐弟二人情谊甚深,而今我离去,有些事要与你言说。恐将军发现,遂将信藏于此处,阿弟聪慧,必能寻得。
  你我二人坦诚相见,你常说我不同你说自己的身家故事,自有我的缘由。自我沦落风尘,便改名为红药,你也一直这样唤我。
  我本名为林芍儿,乃是京中四品大员之女,我父乃兵部右侍郎林适,言至于此,不必多述。我唯恐你心中歉疚,不知如何与我相见,才隐瞒不说。今日离去,万事皆空,此皆乃前身之事,不必相瞒。我知你心思深,但万莫心生切切,累阿姐身至地府,仍为你挂心。
  我父冤屈,皆乃尔父宴明堂一手操纵,与你无瓜葛,我是知晓的,也知晓你是个傻的,仍要把这事往自己身上揽。你若这样,阿姐在地府,也要打自己嘴巴,后悔将此事告知于你。倘若当时你不曾从中干涉,必不至与家中决断,又遭天子猜疑。若无此事,天子也未必会迁怒于你,将你贬到此处,仔细说来,该是我家拖累了你受苦才是。
  吾在闺中曾听闻家父念及展老将军,似是青年时曾有故交,详情不知。展戎如此纵我,亦必有此缘故。
  我这一去,必遭闲人非议,他人口舌,我向来不在乎,只要你知晓,我断不是为那男人而死的,旁人笑我,我不计较,独你不可视我如此浅薄。这世间种种,我看在眼中,已是厌烦透顶,了无挂牵。心中孤寂,寻不得一人相知,仿若万山之中黑云压顶,我似朵飞蒲,飘飘摇摇落不到底。眼里瞧见的,尽是腌臜,这不是女子当留的尘世,兀那脏了几分。
  那人弃我,我不怨他,心境落入此等,却必然有他一份。但出将军府,我已看清自己前路,小公子,你必也可料到的。自穿上这红衣裳,我就陷进了泥潭里,清清池水,亦濯不尽我一身泥污。这世间我已不愿再活,时至此时,也唯有断在此时,能为自己留得最后一点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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