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历七年三月中, 后宫内斗不断, 安妃小产。
俱查是四妃之一勤妃下的麝香,勤妃被打入冷宫,勤妃三族内十岁以上者连光禄寺卿流放边关,赐罪,令百官震惧。
清历七年七月, 安妃小产心情不虞数月, 连续与皇帝闹脾气,皇帝一气之下勒令安妃入清河行宫禁足, 安神养性。
清历八年, 安妃回宫, 皇帝余怒未消, 安妃被继续于安鹤宫禁足一年有余。
清历九年, 安妃二次有孕,宠冠后宫, 更有禁军随行。
清历十二年,沈无霁四岁,安鹤宫走水。
安妃宫中死伤近四十人,安妃去世,三皇子交由皇后抚养。
“以上,是世人熟知的后宫情况。”
南宫凝华面色阴沉,“和你们调查的情况应该没有多少出入。”
江敛颔首:“是,基本上所有人都只能查到太子所说的这段历史。”
沈无霁皱眉问:“母妃一直被禁足,又是如何才有的我?”
这个问题他早就问过身边的嬷嬷、宫女、太监,大家都说不清楚,但起居录上应该有记载,否则他也不会存在。
南宫凝华冷笑道:“那就要从你母亲的视角再来说一遍了。”
清历六年底,南宫蓉与有孕;
清历七年三月中,小产;
五月,南宫蓉与发现自己宫中土里埋有麝香,也在皇后的暗示下知道皇帝每次赐宴中都有避孕的药材。
而她能怀上孕的那次,是皇后代皇帝赐宴,宴中并无麝香。
南宫蓉与起了疑心。
沈周如给她下药很正常,这是属于皇帝的疑心,但皇后会不清楚沈周如的防备?
而且也是那一次后的月中,皇后令南宫蓉与暂代六宫协理权,入宫中佛塔祈福了月余才回安鹤宫。
南宫蓉与能清楚感受到,自她怀孕后沈周如待她的态度有不小的变化,消失了许久的警惕又涌了上来。
六月,南宫蓉与寻到自己流产的证据,这次是在皇贵妃有意无意的暗示下寻到的——安胎药。
沈周如亲赐的安胎药。
南宫蓉与彻底清醒,也心如死灰。
七月,南宫蓉与与沈周如的矛盾一触即发。
南宫蓉与自请禁足,沈周如要维持自己仁善的面孔,虽生气但心疼南宫蓉与的作态,送南宫蓉与入京城郊区清河行宫静养。
九月,南宫蓉与沉浸于安宁生活时,结识来京郊踏青的静女诗社众人,其中就有心情不好出门散心的曾禾,即曾槐安。
十月,行宫守卫管控松懈,南宫蓉与开始与曾禾互通书信,两人皆视对方为知己。
此时沈周如正忙着收兵权,无权顾忌南宫蓉与的小动作,让她很是清净了一段日子。
十二月,宫中年宴。
南宫蓉与回宫,误打误撞发现沈周如与承安侯密谋要趁曾禾怀孕毒杀她。
南宫蓉与震惊不已,连夜写信提醒曾禾避开侧妃的汤药,但此时曾禾已经怀孕一月,她知晓后只能小心翼翼地保胎。
清历八年一月,南宫蓉与再次回行宫。
也是这次冬日夜里,一个黑衣男人闯入她的寝宫,即被沈周如赶尽杀绝的骠骑将军长子,高儒生。
南宫蓉与曾在和亲路上救了一个濒死的人,那人和眼前男人的长相几乎一致,也是基于此,南宫蓉与没有惊动侍卫。
彼时沈周如已经知道高家还有人活着,下了死命令要屠灭高家满门,唯一的生者高儒生在再次躲藏时误闯安妃寝宫。
他于逃亡中受了重伤,以为自己即将死亡,见到面熟的南宫蓉与后不管不顾地将沈周如通敌卖国、联通大齐坑杀数十万大军的事情说了个干净。
高儒生不甘心就这样带着沈周如的罪证死去,他只求死后还有人知晓,只求这人有能耐或者有希望昭告天下。
高家命不该绝。
高儒生碰到的是曾经的南皇女将南宫蓉与,他连夜被南宫蓉与送出行宫,成了沈周如的心头刺。
自此,南宫蓉与单方面和沈周如彻底决裂。
南宫凝华讲的时候,江敛为沈无霁解释当年天沈、南皇、大齐的约定。
“沈周如上位之前,天沈连连征战国库空虚,大齐挑准时间攻入天沈,天沈无奈向南皇求救。南皇和天沈算是盟友关系,南皇派长公主的师父齐宁将军率军出征,但南皇五万大军与齐宁将军都没能活着走出天沈。”
江敛声音沉重,叹道,“长公主堵上生命也要保高儒生,恐怕就是因为沈周如通敌一事,与齐宁将军之死有关。”
听到这里,沈无霁下意识攥紧拳头,眼中尽是不相信。
他不信有人为了皇位会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情!而那人正以仁皇之姿高高坐在皇位上!
南宫凝华掀起眸,嗤笑道:“何止,这本是天沈求助南皇而起的战争,最后天沈向大齐求和,反过来逼迫南皇,割地赔款道歉的也是我南皇!”
他说着便是压不住的怒火,冷声道:“若非这一战的代价,我南皇何需忍气吞声数十年!”
南宫凝华胸膛起伏不定,忍着怒,继续说道:“皇姐怒不可遏,不惜赔掉自己两三年的势力也要让高儒生活着出去。”
高儒生一事,曾禾也心知肚明,两人合力将他送到活菩萨游医队,从此于各国游走。
清历八年四月,南宫蓉与回宫,开始打磨自己的人手。
六月,曾禾在承安府的四面楚歌下难以为继,几次动了胎气。
南宫蓉与便以协理六宫一权在宫中开了诗会,邀才子佳人入宫与宴。
一场宫宴后,槐安诗人曾禾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南宫蓉与顺理成章与曾禾相交,饶是沈周如掀了一桌瓷器也拿他们这场交情无法。
京城各方都关注着曾禾,承安侯府无人敢在这个关头对曾禾下手。
十月,曾禾顺利分娩,江敛出生。
本来继续小心翼翼下去,南宫蓉与还能维持和沈周如这一触即发的关系。结果清历九年二月,沈周如醉酒莫名其妙入了安鹤宫,强要了南宫蓉与。
南宫蓉与二次怀孕。
因着第一次小产,南宫蓉与知道自己的身子亏损严重,自沙场上带下来的毛病经不起那些药积年累月的摧残。
她的宫里没有麝香,哪怕是沈周如派人下药,都被南宫蓉与以宫中方法避开了。
南宫蓉与与沈周如本就越发不和,沈周如已经有大半年未曾踏入安鹤宫,这一次完全打得南宫蓉与措手不及。
在南宫蓉与再次怀孕后,她和沈周如的矛盾终于爆发了。
争吵后,南宫蓉与才知道沈周如一直以为第一次是她故意堤防沈周如送来的东西,这才能避开药物,顺利怀孕。
而这第二次,沈周如查出确切证据,就是南宫蓉与在私下调养身子才有怀孕的机会。
二次怀孕,沈周如改变方法,开始逼南宫蓉与养胎,生下这一子。
南宫蓉与知道这个孩子不能来到世上,可她的宫殿被沈周如守得极严,太医虎视眈眈,就等着抓她残害龙子,故意破坏天沈、南皇两宫姻亲。
基于此,南宫蓉与也不折腾,悉心养胎、为自己和孩子谋划未来。
两人相看两生厌。
清历十年一月,沈无霁出生。
清历十一年五月,沈无霁更换乳娘。
原乳娘林云来几近周转,在誉佳商行的帮助下闯到南宫蓉与旧部的家,冒死向南宫凝华求救。
清历十二年,南宫蓉与发现有人给沈无霁下毒,通过曾禾才得知自己也中了毒,且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清历十三年,南宫蓉与自知已到死期,临死前她布下天罗地网威胁沈周如。
她手下的人已经在多年布置下散遍天沈四方,如若发现沈周如克扣三皇子、伤害三皇子,他们将立刻散出手中证据,让沈周如为千万国民唾弃。
至于是什么证据,南宫蓉与不说全,沈周如只能日日恐慌。
他做了太多孽,高儒生所知甚至只是其中轻描淡写的一笔。
沈周如不能确定南宫蓉与是否与高儒生有联系,他忍了这口气,拉下面子想和南宫蓉与好生商量。
但清历十三年六月,南宫蓉与直接一把火烧毁了安鹤宫,烧死了她自己宫中三十余人,也烧得沈周如夜夜噩梦,永难解脱。
南宫蓉与用死给沈周如上了道紧箍咒,逼得他不敢赌不能赌。
一场火毁了一个主宫。
皇后被指控不堪后位,她被迫将责任推到刚刚提拔起来的妃子身上,并主动担起抚养沈无霁的责任。
天下百姓、文武百官全都盯着后宫,盯着安妃独子沈无霁。
自那以后,沈周如日日夜夜疑神疑鬼。
他不敢确定这偌大的皇宫有几人是安妃的眼线,连夜更换宫内外奴仆,重新选用新人,重新选秀充盈后宫,以掩盖那场大火带来的舆论影响。
南宫蓉与与曾禾曾是知己,现在没了南宫蓉与,曾禾便是沈周如的唯一怀疑对象,不管曾禾是不是,她和曾家都要闭嘴。
曾禾也知时候到了。
她将南宫蓉与留下的人安排妥帖,然后主动喝下侧夫人递来的毒药,用难产血崩掩盖了沈周如的滔天罪孽。
至今,清历二十年四月。
沈无霁出宫,南宫蓉与留下的人才敢大胆活动起来,南宫凝华得以彻查所有真相。
故事讲到这里,饶是素来冷静的江敛也掐破了手心,疼痛刺激至心脏。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手,任鲜红的血珠点点染红地毯。
得到那本诗集后,江敛已经猜到了大半,再回顾真相也只是重温一遍恨意,但沈无霁无法释然。
“皇位真的那么重要吗?”沈无霁喃喃道。
他觉得脑袋晕乎乎的,不解的抬头望江敛、望太子表舅,眼中蓄起了一层白雾,“为什么啊,为什么……”
南宫凝华挪开视线,平静道:“无霁,如果你心里装着天沈百姓,我不说什么。但若你心里还装着沈周如,那今日/你离开这个房子,明日我们便是仇人——”
“沈周如,我必杀之。”他一字一句宛若赌咒,目露寒意。
第34章
沈无霁病了。
自马场回来后, 沈无霁就把自己关在房中,不吃不喝,无应无答,一个人躺在床上缩在被子里, 像块无知觉的木头。
眼瞅着一天一/夜过去了, 送进房中的东西又被原封不动地搬了出来。
李嬷嬷焦急地问香菱:“你们去那一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殿下不肯吃不肯喝, 铁打的身子骨也得垮!”
香菱也急,她抬头望江敛寝宫的方向,皱眉道:“世子呢,嬷嬷您去请世子了吗?”
“世子说不管啊。”
李嬷嬷急得直抹泪,“我刚进去的时候殿下已经发了低烧, 正昏昏沉沉地睡着, 喊他都没反应, 造孽!造孽!”
香菱一惊:“低烧?快禀报世子请大夫去啊!”
李嬷嬷皱着脸低声道:“世子说这是心病,请大夫也没用,他让我用曾老太医留下的药,不让对外说殿下生病。”
香菱回头看死气沉沉般的寝宫,叹气道:“这……确实是心病……”
沈无霁这病不能往外传, 大夫一眼就知是心病。
李如闻讯赶了过来, 三个人在院子里面面相觑。
李如冷静道:“给殿下服药,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说不定明天就想通了没事了。”
真的, 会没事吗?
李嬷嬷惶惶地看他一眼, 三人都沉默了下来, 没人说话。
沈无霁昏沉沉地睡着, 勉强能强制性能灌进去一点米汤,只不过十勺漏八勺。
李嬷嬷将药和着温水给沈无霁喂下去后, 一步不敢离的守在旁边。
又是一宿,沈无霁只迷糊糊的喊了几次渴,惊得李嬷嬷和香菱近乎一/夜没睡。
第二天,李嬷嬷眯了一小会儿,醒来后习惯性去看里屋的床,看了眼忽然瞬间清醒,尖声大喊:“殿下不见了!殿下不见了!”
小盒子守在外面,闻言连忙探头应道:“嬷嬷别急,殿下醒了,去小林子里练功。”
“练功——?”李嬷嬷又惊出声,“殿下还病着怎么能练功?!吃了吗!你们怎么不拦着点!”
小盒子笑得苦哈哈的,“拦、拦不了啊,是世子亲自喊殿下起床的,当时见您累睡着了,就没让人惊动您。”
世子?
李嬷嬷倒吸一口冷气。
世子不知道殿下生病了吗!这病还没好,哪能这么折腾人!
她在屋子里踱了几步路,咬咬牙,忍下了去寻江敛的冲动。
世子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他不会伤害殿下的。
密林。
香菱持树枝站在旁边,担忧地看一眼躺在地上不动弹、双眼无神的沈无霁,再看一眼立在旁边冷冷清清,但明显动了怒的江敛,心突突的跳。
——殿下这是和世子杠上了啊!
“起来。”江敛慢走几步至沈无霁身边,冷静地俯视他。
沈无霁闻言缓慢地掀起眸,迟钝地望江敛。
看一眼,闭上。
没反应了。
江敛眸光渐冷,“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爬起来,去练功。”
沈无霁眼睫毛颤了颤,他没睁眼,半晌后哑着声音道:“练好后去弑父吗?”
他恨过沈周如,想报复沈周如,但从来没想过当年的事情如此惨烈,更没想过要设计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
近十年的信仰那一瞬间轰然崩塌,沈无霁的世界支柱早就变得支离破碎,而现在,行尸走肉莫过于是。
闻言,香菱也微微皱起了眉,对沈无霁的话也有些不满。
“弑父?”
江敛笑了声,他饶有兴趣地抬手,朝向香菱,“树枝给我。”
香菱一颤,欲言又止:“世子……”
江敛回眸看她一眼。
冰冷,平静。
香菱被看得一抖,连忙将树枝交了出去。
江敛接过树枝,细致地将上面的分岔处理掉,然后在空中挥了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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