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段话一出,海隆倒吸一口冷气,抬眸去看沈无霁,却发现他没有一点不快的反应。
沈无霁与海隆对视,平静道:“世子说得对,早做打算能省很多麻烦。”
海隆:……
他揉一下突突跳的太阳穴,苦笑道:“我能当没听见吗?”
“不能。”江敛笑一声,“海将军,您敢拒绝这个邀请吗?”
“什么鬼邀请,这明明就是强买强卖!”
海隆吐槽一句,冷静下来了,“如果是祁森,那我亲自去和他谈。谈下后你怎么安排这群人?光这一处的山匪就不少于三百人。”
江敛手指点在桌子上,淡道:“其中作奸犯科恶贯满盈的人就地诛杀,不服你的人也不用留,这样一清最后估计一百出头。我会给他们重新安排身份籍贯,他们可化作商队或镖队亦或是散入漕帮细细谋之,都有可行之处。”
经商行镖的事情,海隆不懂,他只负责‘剿匪’,得了确定的话就离开行宫去研究山匪的信息。
留下的沈无霁被江敛再度安排了重任。
江敛道:“如果计划顺利,明年夏江城的势力就交给你,这群人也由你调/教。”
沈无霁瞪大眼,“我不会经商啊。”
“学就是了。”江敛扬起手边厚厚一沓纸,轻描淡写地说,“我也不是生来就会的。”
不过他是生来就被母亲、外祖母抱在怀里接触这些东西。
如今外婆留下的商行也早就明里暗里都归属于他,五年下来,除了江敛,无人知道他手下还握着多少资产。
而江敛重回的这一年也做足了打算,他将十来家濒临破除的商行都盘了下来,一番操作下,誉佳商行的生意正向南皇和大齐两国扩张,他吸纳的人手也逐渐遍布三大国的地盘。
现在拿出一个夏江城给沈无霁试试水,可谓是九牛一毛。
沈无霁第无数次认识到江敛的财大气粗。
初次接触商业上的事情,他多少还是有些紧张,不过现在的学习重心依旧在海隆那里。
海隆在沈无霁和江敛的注视中冲上夏江城郊外的山。
又是几轮搜查,寻到了新的匪窝,但不等他们清扫,山匪们就已经闻讯出逃。
海隆没有刻意去清扫寻到的匪窝,夏江县令也被他排斥在队伍之外,根本不清楚海隆要做些什么,只知道海隆住也似地呆在山上,没有半点懈怠的意思。
在夏江县令的揣测下,海隆终于逮住了匪窝老巢。
又或者准确来说,是他特意放出剿匪者为海隆的风声,一边把对方逼急了主动露面。
剿匪营帐,海隆弄完沙盘演练才返回营帐,意料之外地在自己桌上看到了熟悉的手信。
落款,祁森。
祁森约海隆于凌晨连蒙山外第五棵大树见面。
这个地点,堪称十分精准,距离山匪老巢和剿匪营地的距离几乎一模一样。
沈无霁感慨了声,然后找李如要了几个打手,带着香菱一起跟在海隆身后去赴约。
人心易变,哪怕是海隆也不敢单独冒险,可是到了赴约地时,那棵树下就站着一个褐色劲装的身影。
海隆远远地看着,叹了声。
昔日是沙场上并肩作战的兄弟,现在一个为剿匪将领,一个是山匪头子,真是场天大的笑话。
“祁森。”海隆在前一棵树下开口喊道。
祁森闻声回头。
月光下,他脸上那道自左侧眉骨贯穿至下巴的蜈蚣疤痕极为明显。
见到果真是海隆,祁森咧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海隆老哥,好久不见。”
海隆慢步走了上去,离人一手臂远处站定。
他打量几眼祁森现在的模样,皱眉道:“你脸上这道疤怎么回事。”
闻言,祁森抬手摸了下下巴的疤痕,习惯般道:“这个啊,救我媳妇儿的时候被砍的,好在还没毁容,能看。”
海隆眉头皱得更紧:“怎么回事!出事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也没啥用。”祁森摇摇头,淡道,“是承安侯管事家的人,你好不容易才有喘/息的时候,没必要和他们对上。”
听到承安侯三个字,海隆脸上布满了阴霾,他沉声道:“不告诉我?要不是有人猜出来是你,我上个月就带人缴了这里!”
“谁猜出来的?”祁森无视他后半句话的威胁,好奇道,“我也算是隐姓埋名了吧,这都能猜出来。”
海隆冷笑一声:“承安世子。”
祁森:……
他无语道:“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还以为能找老朋友求条生路,结果直接撞到仇人手上了。
海隆:“来不及,他派的人就在我身后。你现在就两条路,第一,带着信得过的人投靠世子。”
祁森扯扯唇角:“第二呢?”
海隆抬手活动指骨:“我揍你到带人投靠世子。”
祁森:…………
他皱眉道:“这个玩笑不好笑。”
“好不好笑你跟我走就知道了。”
海隆不客气道,“我现在就是世子的人,别告诉我你不清楚世子和承安侯的矛盾,侯府管家是侧夫人的人,和世子无关。”
祁森眉头拧得更紧。
他瞧一眼海隆身后不远处似是树荫般影影绰绰的动静,抿唇盘算着海隆的说话。
海隆没那个耐心跟他墨迹,抬手一招直接将人手臂反压到后背制服在地。
当然,祁森压根没有反抗。
只是右半边脸着地的时候他倒吸一口气,一边呸呸地往外吐土,一边含糊埋怨道:“你还真想我毁容啊!”
海隆懒得跟他废话,将好大一汉子拎起来去找沈无霁汇合。
看海隆和那个祁森还在和平的对话,沈无霁几人就没太关注,留下了足够空间给两人叙旧。
沈无霁拔了根草试图编个手链,结果还没开始,海隆就干脆利落的把人带了过来。
海隆拍祁森一巴掌:“喊殿下!”
祁森:……
哪位?
世子?
他迷茫的看着沈无霁及他身后的几个人,没一个长得像他印象里的江敛。
沈无霁笑道:“海将军松开吧,这个姿势他也难受。”
“难受也给我受着!”海隆心情明显不爽,边骂边松手。
得了自由的祁森揉着肩膀,好奇地看着刚刚发号施令的那个人——
准确来说是个小孩子,还不到他肩膀高。
祁森上下打量着,奇声问:“请问是哪位殿下?”
沈无霁面带笑容:“我名沈无霁,是天沈三皇子。”
祁森:?
他一愣,虎眸缩了下,狐疑地继续打量沈无霁,“我听闻的三皇子可没有如此大的胆量。”
祁森的视线在沈无霁头顶高度游离,似是不太相信海隆会听着小不点的话。
沈无霁被打量得脸上的笑容有点僵。
海隆抬手又拍他脑袋一巴掌,骂道:“就许你隐姓埋名,不许殿下装傻示弱?”
祁森被着一巴掌打得头疼,脾气也上来了:“我隐姓埋名怎么了,当年也不知道是哪头犟驴非要对着干,差点把自己作死了!”
海隆气上头,抬手就要跟祁森干架。
祁森也不甘示弱地跟他互瞪,手上已经开始比划了。
沈无霁:……
他看向香菱,面无表情地吩咐道:“他们要是再吵,一人撒一包泻药冷静冷静。”
咳!
香菱忍着笑:“是。”
刚刚还怒拔剑张的两人顿时又不满地瞪向沈无霁。
沈无霁仰头摆出架势瞪了回去,更凶道:“现在,要么跟我回行宫,要么在这里窜到天亮!你们自己选!”
——第二更——
行宫,听沈无霁气鼓鼓地吐槽完,江敛想笑又不敢笑,怕沈无霁气性更大。
他顺毛摸:“当兵的糙汉子都是这样,有事打一架就爽了。他们两人都憋着气,难免动手。”
沈无霁咬牙道:“别以为我不懂祁森那个眼神什么意思,我迟早比他高一个头!”
“是是是。”江敛忍俊不禁道,“高他一个头!”
为防止沈无霁暴走,江敛朝香菱使一个眼神,示意她把两人喊进来。
香菱忍笑着出去,喊住还在用眼神互相厮杀的两人。
虽是在用眼神厮杀,海隆还是敬职的把沈无霁和江敛的关系给他理了一遍,并且十分认真地强调,如果祁森背叛沈无霁,他第一个动手灭亲。
祁森听进去了,对里面两人的情况更加好奇了。
谈判是江敛的主场,沈无霁坐到旁边去看兵书消气。
见到祁森,江敛将他与记忆中的样子做了番比较。大体没变,只是这双眼睛比不得前世狠厉和苍凉。
江敛已经知道祁森落草为寇的原因,主动开口道:“承安侯府管家是侧夫人的人。”
祁森挑眉,静静看着江敛。
江敛继续道:“侧夫人是我的仇人之一。”
祁森神色松动了些许,接话道:“如若世子有报仇成功的一天,请将那管家交于草民处置。”
江敛颔首,“冤有头债有主,他的命归你。”
祁森满意了。
双方那看不见的隔阂顿时消散,香菱搬来两把椅子请海隆和祁森坐下。
江敛抬手按住沈无霁装模做样看的书,提醒道:“殿下,接下来的事该您安排了。”
沈无霁撇撇嘴,转脸也收起了孩子气。
他抬头,目光肃穆,对祁森严肃道:“现在海隆将军的决定是招安山匪,但朝廷那边多半不会同意。时间一长,再派来的人就不会像海隆将军般手下留情,你只有十天的时间,要么清点好人手投靠我,要么现在出去被曝尸荒野。”
祁森哭笑不得:“这有的选吗?”
“你都来到这里了,自然没得选。”
沈无霁慢条斯理地说,“如果你选第一个,你们会有全新的身份,或是各地奔走的商队,或是孔武有力的镖师,或是漕帮、伙计、马夫……你们会走遍三大国,亲手建立起未来名满天下的商行镖队,会在天沈安定时出入各地部落与府都、在天沈战乱时成为战时最强精良之师。”
祁森眉头缓缓皱起。
沈无霁这番话可谓是大逆不道。
但他无法否认,清清白白地活下去是山匪中多少人的愿望。
沉默片刻,祁森沉声道:“草民还有一个要求。”
沈无霁微抬下巴:“你说。”
祁森:“草民和草民的那些兄弟们,希望有朝一日能亲手杀死那些狗官和畜生。”
沈无霁:“可。”
他面容肃穆,“若有证据,你们只管呈上来,必会要那些人为你们赎罪。”
祁森“扑通”一声跪下,含泪道:“草民谢殿下恩典!”
“起来吧,往后都是一家人了。”沈无霁亲自下榻,双手将他扶起来。
光只表忠心还不够,待祁森坐下后,江敛便推出一张纸递给祁森。
祁森接过,看了眼,不解的望向江敛。
纸上是一个类似现在朝堂的黑色框架,全是各种身份与解释,没有一个人名。
江敛道:“将你手下的忠于你的人填上去,有符合要求的就填到对应的框中。不符合就填到下面的空白处,如果是有才但与你不合的人,另起一张纸再写着。”
祁森琢磨了下,世子给的分类里还有一部分属于无才也不服从于他的人,他问道:“剩下的人呢?”
江敛:“交于海将军。”
海隆乐呵一笑:“总得给几个人让我回去交差吧。”
祁森懂了,在沈无霁的指示下坐到旁边案桌,提笔写了起来。
在三人眼皮子底下写名单,谁也不怕他耍花招。
江敛要根据祁森提供的人规划他们未来的安排,海隆也要等这份名单去交差。
沈无霁坐着坐着坐困了,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干脆滚到江敛床里面赖着睡觉。
这人刚还在竹林里走了圈,外衣也不脱就往他床上钻。
江敛盯住他,目光危险,“换衣服去。”
沈无霁打滚胡噜道:“不换,我困,睡觉。”
江敛拽不动他,忍了忍,抬手把沈无霁的头发都胡噜乱了才罢休,任他在里面糟蹋自己的被子。
山匪有小三百个人,祁森写了快半个时辰才将人分配完毕。
名单交给江敛,确定上面与江敛掌握的信息没多少出入后,海隆才‘押着’祁森返回郊外。回到刚刚那棵树下,一人往山上走,一人返回剿匪营地。
按照祁森所写,其中有一百六十四人是绝对服从于他,但其中有十来个人是自愿为匪,享受着奸/淫掳掠的快感。
不待江敛反应,海隆就厌恶地表示这些人不能逍遥法外。
祁森默认了海隆的决定。
他虽落草为寇,但也看不惯山匪中某些人的作风,只是大家同属一个阵营,所作所为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剩下的百来人多是从其余山头合并来的,各自都有残余的老大,大家表面和睦,有福同享,有难绝不可能同当。
夏江山匪这次被剿,老早就有人收拾细软跑路了。
在江敛的安排下,祁森带着忠于他的山匪们开始转移。
海隆先抓了那群跑路的山匪,后将原先发现的山匪窝挨个扫清了,最后才打到祁森所在的老窝,结果发现人早就‘跑’干净了。
探子传来战报,海隆当着夏江县令的面看完然后表示不信,亲自带着人把周围几个头都扫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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