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敛时刻关注着他的动静,见状赞道:“这个方法你已经掌握了。”
沈无霁闭着眼睛嘴唇紧抿,不说话。
江敛垂眸,继续往浴桶里倒药液。
一天三瓶,可以逐步逼出沈无霁体内的毒素,这些毒不仅侵蚀沈无霁的大脑,到一定分量后会让沈无霁直接瘫痪,做个生活无法自理的活死人。
每次思及此,江敛都难压心中的厌恶。
虎毒不食子,上辈子的千刀万剐算是便宜沈周如了。
今天带给沈无霁的冲击有些过大,等从那些极端情绪中抽离出来后,沈无霁在浴桶中睡着了。
江敛安静地等药失效,然后一点一点把浴桶推到池边,再将沈无霁抱到池中。
处理好了浴桶里的水,才让李嬷嬷等人进入温泉宫,伺候沈无霁回院睡觉。
趁四下无人时,李嬷嬷寻到江敛,此刻她脸上只有恭敬与迷茫:“世子,请问您是如何令殿下这般信任您?”
第24章 (入v三合一)
江敛望向李嬷嬷, 重复前些日子的话:“陪他玩,陪他闹,有问必答,有求必应, 殿下到了叛逆的年龄, 喜好尝试新东西, 不用拦着,他玩腻了自然就不玩了。”
李嬷嬷迟疑道:“可若有些东西……殿下玩不腻呢?”
骑马只能说是个运气好的例子,万一沈无霁真的爱上了骑马,那不就违背了圣上的旨意了?
“那就不停地给他新鲜刺激。”江敛轻描淡写道,“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只有那些事能做, 等行宫玩腻了, 就带殿下去夏江城, 那些个富家子弟有的癖好,殿下也该试试。”
李嬷嬷被他的大胆发言惊得瞠目结舌。
但认真思索也不乏一个好主意,陛下要养废三皇子,谁说一个纨绔子弟不是养废呢?
江敛继续道:“陛下旨意只是让殿下于行宫修养,没说是禁足。小孩子天性难改, 侍卫们偶尔松懈了让殿下偷溜出行宫, 是正常的,嬷嬷您说呢?”
李嬷嬷咽了下口水, 叹道:“世子真是胆大心细, 种种情况都设想到了。”
江敛淡笑一声, “李嬷嬷不用太过担心, 该教的该学的不能做得太过明显。殿下毕竟有安妃的血脉, 安妃当年是草原雌鹰,一手长鞭让当朝诸位将军都连声称服, 若是殿下连骑马都不会,您做为外人会不起疑?”
“这倒是。”李嬷嬷琢磨道,“确实不能压得太明显。”
江敛颔首:“等卫统领休假回来后,让他教给殿下一招半式,京城富家子弟多多少少都会点花架子,咱们随大流便是。”
卫云平也接到了旨意,李嬷嬷倒不担心他会阳奉阴违,当即称好。
于是在沈无霁带着忧愁进入梦乡的时候,江敛已经在背后给他把武课都安排妥当了。
第二天。
沈无霁带着哈切开始上文课。
孟平担忧道:“殿下昨晚没睡好吗?”
沈无霁又打一个哈切,嘟囔道:“不是,我只是睡不醒。”
他在心里撇撇嘴,昨天江敛就说他会一觉睡到天亮还嫌睡不够,果然说对了,现在腰酸背痛哈切连天,给他一个床榻他就能直接睡过去!
旁侧的李嬷嬷闻言心一动,睡不醒是那慢性毒药的症状之一,看来世子有定时下毒。
她对江敛的认可度再度加深。
行宫的人少,可去的地方少。
沈无霁天天在自己的寝宫、学堂、江敛的寝宫、温泉宫四处反复横跳。
管事李如曾经很隐晦的暗示江敛:“您天天将侍卫和下人们拦在屋外,是不是有些过了。”
大家都要分开给皇帝做汇报呢,江敛一个人占了沈无霁的全部时间,他们这些人天天在外面打转,笔杆子都咬破了,一份监视报告都写不出来。
对于其余人的质疑和埋怨,江敛淡定道:“不是我要拦,是殿下要拦,你们大可试一下硬闯。”
李如对此表示怀疑,结果第二天他派去的人就被沈无霁十分不留情地用泥巴给砸出来了。
江敛施施然走出来,对李如道:“李管事,殿下爱上了瓷艺,这里有能烧瓷的吗?”
李如闻言气笑了,“世子,这里是行宫,行宫内怎么可能有烧瓷的!”
沈无霁从屋子里探出头来,不满道:“那就弄一个呗,反正我要玩。”
说完,他又继续钻进屋子里去捏泥巴了。
李如差点气结巴,压着声音埋怨江敛:“世子都给殿下说了些什么东西!尽整些不着调的。”
江敛挑眉:“这可不是我提起来的,是那位夫子今日随口一提,殿下便好奇上了。”
李如:……
他捂住胸口直喘气。
这夫子是他家亲戚,向来都是按照他的要求办事,确实怪不到江敛身上。
江敛抬手拍一拍他的肩膀,同情道:“殿下现在就是看什么都感兴趣的年纪,要么让他玩到腻歪,要么让他不爽连着你也不爽,李管事自己选择吧。”
李如磨着牙齿恨声道:“这样吧,夏江城里有陶瓷作坊,但肯定不能说去就去。下个月安排妥当了,便让殿下去看一看。”
江敛笑:“劳烦李管事了。”
李如同他假笑:“不麻烦。”
说完就走了,他怕自己多看一眼这儿的泥巴团会气背过去。
李管事跑了。
巡逻的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颇有些眼不见心为静的意味,在外面绕一圈了事,也不管里面再闹出什么大动静。
等终于把所有无关人士打发走后,江敛进屋,拿手帕给辛苦蹲马步的沈无霁擦汗。
经过昨天的一件件事情后,沈无霁再也没有站一会儿就叫唤,顶多是忍不住了才开口说想听江敛念书。
江敛带来的人在屋子四周干活,把四面八方的死角都监视上,江敛毫无顾忌地给沈无霁读那些沈周如一辈子都不会让他碰的书。
如此一晃又是六七天,起先李嬷嬷还每天都来问江敛做了些什么,后来就越来越放心。
卫云平休假返回行宫,李嬷嬷和江敛一同去请他给三皇子上课。
大家都是皇上的人,具体上什么内容、能上到什么程度,卫云平心知肚明。
李如不赞成额外给沈无霁开武课,但看了下卫云平用一天时间编出来的速成招式后,他也妥协了,这几个动作纯粹是好看,最多带点炼体的作用。
李嬷嬷拿江敛的话解释:“世子说得对,万一这行宫里也有不属皇上的人呢?要是殿下天天吵着要习武,我们反而不给安排,也不合理。”
李如勉强应了:“反正这事儿是世子和卫统领决定的,出不出事我都不掺和。”
李嬷嬷不置可否地离开。
论明哲保身,谁也比不上一路躺上管事的李如。
第一天武课。
李嬷嬷在旁边看了全程,见殿下就是像木桩一样被卫云平摆弄着练姿势后,她更放心了,又向卫云平要来‘武课’内容,仔细抄画了一遍。
江敛日复一日给沈无霁上药浴排毒,排毒后的沈无霁天天昏昏欲睡,再加上蹲马步后的酸软感,几乎与李嬷嬷手上的毒药效果一致。
在江敛和沈无霁的刻意配合下,李嬷嬷写下了送往京城的第一封信。
她将信交给驿站,一刻钟不到,信便混着当日的份例回到江敛手中。
江敛当着沈无霁的面把信拆开,又当着沈无霁的面现场学习李嬷嬷的笔迹,一比一写下大体相同的内容。
沈无霁双手搭在椅背,反着坐在椅子上,边看江敛改东西边疑惑道:“你这不还是李嬷嬷那封信里的东西吗?”
这几天他在苦练认字,这封信他已经能认全了。
江敛细细写信,冷静道:“李嬷嬷已经放下戒心,信上都是些平常的东西和猜测,光是猜测还不够,要再添点你每天学的具体内容和毒发情况,不然沈周如还是会派人过来看情况,七分真三分假最易迷惑人。”
听到‘毒发’两个字,沈无霁就有些不舒服,他抿住唇,低声问:“如果彻底毒发,我会怎么样?”
“眼瞎耳聋,四肢瘫痪,神智不清。”
沈无霁微微打颤,呼吸滞了几瞬。
江敛写完了,抬头望他,“只靠药浴还不够,下个月去陶瓷作坊的时候,会有大夫再给你看看,不用担心。一年不行就再治一年,总有根治的时候。”
沈无霁问:“这个毒是不是要连续不间断的喝?要离开皇宫的时候我把药都倒了,当时就觉得好很多了。”
“那几天是下的猛药,正适合在极怒极悲的情况下用,那钱嬷嬷当时是存了让你起不来的心思。”江敛声音渐冷。
沈无霁深呼吸,闭嘴不问了。
江敛装好信,做好标记,一份信按原路送往皇宫,另一封李嬷嬷原来的信送至知闲斋。
现在行宫里的人暂时都摸透了,就看皇宫里的那位愿不愿意相信这封真真假假的信。
沈无霁又一次泡着药浴睡着,江敛在旁边仔细看着这庞大的关系网,最后在李嬷嬷的名字上落了第一滴墨汁。
京城。
‘李嬷嬷的信’与各地请安折子一同被快马加鞭地送至皇帝案头。
沈周如一目十行看完信上内容,又将那本卫氏武法瞧了遍,他头也不抬道:“传海隆。”
现在刚下朝,海隆是个有名无实的太傅,下朝点早早就回家歇着了,现在又突然被传到宫中。
他面无表情地接旨进宫,内里已经把狗/屎皇帝骂了一万遍。
进了宣政殿,海隆接过孙云海递来的‘书’,一脸困惑地看皇帝。
沈周如道:“海太傅看看这上面的内容,能否在太学给皇子们用。”
海隆便翻着看了遍,一遍后,他压住抽搐地嘴角,“陛下想听什么话?奉承的还是难听的?”
知晓他脾气的沈周如微微挑眉:“这招式就如此不堪?”
海隆十分不客气地骂:“花架子!还比不上那些斗鸡逗猫官家子弟练的三脚猫功夫,就图个姿势好看。”
沈周如呵呵地笑,“能强身健体吗?”
海隆:“不如每天围着御花园跑一圈。”
沈周如满意了。
看来是真如李嬷嬷所说的花架子,这江敛想得倒是细。
他心情不错,特地留了海隆吃午膳,大手一挥便又借皇后之名往行宫赏了一堆东西。
海隆吃得不爽,离开皇宫后才通过江闲知道了那破书的来历,他奇道:“那小子是怎么说服姓卫的陪他做戏?”
姓卫的可是他们那一批人里少有活得好好的,摆明了已经投靠皇帝。
江闲也不清楚,只是琢磨道:“可能是也被抓到了什么把柄吧。”
海隆嘴角一抽:“得罪谁也别得罪那小子。”
江闲深以为然。
在江敛的金钱攻势下,海隆已经彻底服气,就等着哪天江敛需要用他,然后好好的出个力。
江闲照着江敛的要求问:“太傅,您认识蓼城那边的人吗?”
“蓼城?”海隆愣了愣,思索道,“有倒是有,那里有家伙欠我个人情,但你要干嘛?如果是送命的事情可不行。”
江闲低声道:“江敛想查个东西,貌似是跟安妃有关系。”
海隆微微眯起眼,没多问,回府后便直接将蓼城及蓼城周围可信的人都整理出来,让人送至知闲斋。
——第二更——-
沈周如放松警惕了。
卫云平按照密信内容避重就轻写完奏折,李如则是大半时间都不在沈无霁周边盯着,只能连蒙带猜编个皇子日常,而李嬷嬷的密信又是被江敛真真假假改了一气。
饶是沈周如把行宫眼线送来的上十封密信都看一遍,也只能得出和李嬷嬷一样的结论。
而返给江敛的密信中,沈周如斥责了他私自行动的行为,命令下次有其余想法时必须先行汇报。
对此,江敛表示将在外有令不受。
行宫里就那些人,你沈周如的家底儿都快透干净了,再下一次密信要写什么怎么写,恐怕就不是你沈周如说得算了。
江敛坐在温泉宫池中,把这些天的事情掰碎了喂给沈无霁。
在小孩似懂非懂的注视中,他说道:“接下来我会再做一件事,暂时还不能跟你说,你只需要像平常一样反应就行,到时候怎么想就怎么做,不用顾忌。”
沈无霁疑惑:“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江敛:“怕你不同意。”
沈无霁:……
那你还提前预告!
他撇撇嘴,不想理江敛,但在江敛这么多天的理念灌输下,多多少少也明白是哪些方面的事情。
——江敛是真的会杀人。
沈无霁望着水面上的玫瑰花瓣微微出神。
江敛并不害怕在沈无霁面前暴露自己真实的一面,凡是阻挡他计划、试图谋害沈无霁的人,都没有活下来的意义。
五天后,沈无霁泡完药浴,美滋滋的回到寝宫,正想喊香菱来唱歌,就见李嬷嬷慌慌张张地跪在门外,声音都在颤:“殿下,奴婢有事相求。”
沈无霁疑惑地开口:“嬷嬷进来吧。”
李嬷嬷起身快步走进屋。
她站在旁边祈求地看沈无霁,苍老的眼睛里都是水雾,可是哆哆嗦嗦地就是不说话。
沈无霁扯了扯嘴角,虽然不喜欢李嬷嬷,但也见不得年长的人在他面前这般作态。
他软了声音,“香菱,你先下去吧。”
香菱乖巧退下,她一离开,李嬷嬷扑通一下跪到地上,哭求道:“求殿下救救奴婢家人。”
沈无霁皱眉,冷不丁想到江敛那天说的话,他拧着眉头问:“怎么了?”
李嬷嬷哭着说:“前日家母买菜时被张家贵公子的快马撞了当场吐血,家兄去讨公道时又被张家公子的朋友痛打一顿轰了出来,家父早就瘫在床上。现在家中就一个刚满十岁的侄子,米缸都快见底,没人敢给我侄子卖粮食和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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