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和什么时候照顾过别人?
往常不论多么傲气漂亮的小男孩,哪个不是上赶着哄他?这还是头一次看见他反过来哄别人。
啧,这是真上心了。
监督陈元吃完饭,周成和看他实在无聊,知道他在这里也坐不住。
小声开恩:“想出去就出去玩吧,走时候我找你。?
之所以带他来,也是为了让陈元散散心。
整天把人关在家里,人都关傻了。
这个私人会所建在半山腰,后山有片小湖和密林。
夏天来荷花开满湖面,驾着小船游过去,运气好,还能看到鸳鸯,天鹅,孔雀,很有一番野趣。秋天的话,有热烈血红的枫叶,有榛子,有天高云淡的壮阔悲凉。
但现在是冬天了,陈元靠着窗户,门都不想出。
只看到光秃秃的树梢,在会所各色夜灯照耀下,横七竖八直戳天空,噩梦里的怪物场景。
稍微添点北风呼啸,犹如鬼叫。
哪里有风景了,周成和又骗他。
可即使如此,陈元也不愿意回包厢找周成和。
宁愿一个人四处溜达。
反正周成和地盘,没人能伤得了他。
陈元百无聊赖,路过走廊时,脑海中蓦然有种直觉,从这里拐过去,有个小暖阁,看月亮的景色好极了。
被蛊惑似的,陈元手指摸上旁边小门,后面果然有一道步行梯。
木制的台阶,走上去咚咚作响。
这是个很有年代感的小楼啊。
出奇的,上面是玻璃顶的阳光房。
今夜月圆,月光水银般流泻,扑了他满身满眼。
他凭着手感摸到的开关,顿时停住。
如斯美景,用不着灯光了。
他恍惚间想到,怪不得如此熟悉。
是梦到过的。
除了噩梦,偶尔的偶尔,也会梦到很快乐的场景。
比如这里,还应该有个实木躺椅。
转过屏风,果然。
梦里他总是躺在那里看月亮,摇呀摇,一会儿,总有个男生来接他。
自己就顺势张开手臂要抱。
耳鬓厮磨,暧昧偷,,欢。
陈元借着明朗的月光,第一次在现实中躺到摇椅上。
转头望去,月亮晕晕团在云彩里,点亮周遭几颗星子。
真像梦一样啊。
陈元身心都跟着轻了几轻,好似跟着月光飘起来。
那个抱着他亲吻的男人,一直模糊的面容逐渐浮现。
不是他想的顾星渊。
竟然是!
周!成!和!
呀!
陈元猛然睁眼!
吓得从躺椅上滚落。
怎么可能?
不可能!
绝无可能!
他的记忆,他这三年来的经历,包括他是顾星渊表弟的身份,无时无刻都在告诉他。
他和顾星渊才是一对儿。
周成和强取豪夺,算什么?
怎么会想到他?
陈元被吓到,也不觉得月亮好看了,也不觉得小楼漂亮了。
慌慌忙忙要往出跑。
对了,他自此来到a市,已经好久没有去吴医生那里复查。
手里的药也早断了,一定是没吃药的原因。
陈元打算明天就去药房买药。
“谁允许你来这里的?”周成和一进来就看到陈元在这里。
顿时不悦。
他和元元偷偷在一起的时候怕双方父母发现,只能借着聚会,宴请,悄悄有灰。
这间小阁楼,便是最佳场所。
那个摇椅上,不知道承载了多少往日回忆。
陈元怎么上来的?
明明这里已经不对外开放。
就连楼梯都被小门封起来了,他怎么找到的?
心中圣地被玷污,周成和被踩到底线上。
他愿意养着陈元,宠着陈元,甚至可以给他小男朋友的身份。
但元元在他心中的地位,任何人都不能跨越。
“对不起,我马上就走!”陈元没想到被人抓包。
加上他本来也要走了,顿时加快脚步。
“等等。”
身后周成和冷淡开口。
陈元听话顿住。
第九十二章 怀疑
被人当面说没资格进来,不亚于被狠狠抽一耳光。
陈元抓紧衣角,焦虑不安又难过。
“这么讨厌我,什么时候放我走?”
说到这里,陈元又生出离开的妄想。
万一呢,万一周成和能让他离开。
周成和不想在元元待过的地方和他吵架,不耐的拉住他的手往外扯。
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陈元张嘴又刺他一句。
“怎么,怕我脏了你白月光的地盘?”
这么喜欢白月光,何苦来伤害他陈元?
陈元哪怕只是粘饭粒,自有他的顾哥哥珍惜的捧回家去。
哪里像现在,陈元连顾星渊面都见不到了。
不能哭,不能哭,至少不能在他面前失态。
下颌被人捏起,周成和阴恻恻声音响起:“仗着有几分宠爱,胆子肥了?”
他冷酷表情和着月光,越发显得可怖。
陈元太阳穴血管汩汩跳动,神思恍惚间,他举起巴掌的手,和噩梦中白大褂举起的皮带重叠在一起。
“不要!啊!”陈元向后连连退去。
他显然忘记后面是楼梯。
陈元一脚踩空,滚葫芦一样转着圈滚下去。
天旋地转。
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周成和举起巴掌愣了一下,陈元凄绝哀叫太过骇人,他都吓了一跳。
本来想吓陈元的,结果下一秒他竟然从楼梯上滚下去。
反而把周成和吓住了。
周成和在陈元一脚踩空时候,已经伸手,却只是扯住陈元衣角,等他回神,陈元已经滚下去了。
“陈元!”
周成和抱着人上车时,司机整个人都是懵的。
不是,这才出去一会儿。
都把人搞成这样了?
玩的是多花啊。
直到看见陈元衣角渗出的鲜血,司机才变了脸色。
不用吩咐,一路油门踩到底。
陈元其实伤的不重,但大面积挫伤,看起来青青紫紫,血红肿痛,也唬人的很。
严重的是他精神。
陈元还没醒。
医生说没摔到脑子,但陈元就是没醒过来。
周成和起初以为陈元是装的,但能瞒过医生的装睡,又怎么可能呢?
陈元陷入一个又一个噩梦里,鞭打,电击,言语侮辱,似乎家常便饭。
他好像第三视觉一样看着自己在封闭的审讯室里,绝望痛哭。
嘴里在叫谁的名字?
是顾哥哥吗?
陈元忍不住靠近,他听不到声音,但看唇形,分明是周??
周什么?
在那么绝望困苦的境地里,自己从前到底期盼着谁来?
陈元本来一直以为是顾星渊。
但这个人姓周。
周什么?
是警察吗?
还是以前很好的家人?
陈元眼珠子在眼皮下圆滚滚转动,周成和按灭烟蒂,坐到近前。
陈元要醒过来了。
他想到医生的诊断。
陈元昏顺不醒,一半是精神不好,一半是……困了。
困了。
就差明着说,陈元压力大,在他身边睡都不敢睡了。
周成和在医生奇怪的审视下有些难得的窘迫。
陈元惊醒!
双眼满是茫然。
他似乎才察觉到手脚存在,带着些刚醒的呆滞。
木木定着天花板。
周成和察觉到他醒了,在陈元上方视线里,一点点出现。
直到占据整个视网膜。
陈元茫然双眼逐渐惊恐。
“周……”
周成和不就姓周吗?
不可能,绝对不会是他。
就是地球上人都死绝了,就是世界上剩下最后一个男人,都不会是周成和。
陈元忘不了,梦中自己的神态。
那是对着爱人才有的。
在绝望中祈盼爱人的救赎。
怎么可能是周成和,他只会拉他下地狱。
陈元有些惧怕的转头,假装没看到周成和,转而去看窗台边一只跳来跳去的麻雀。
周成和本来怕陈元一摔,把头摔傻了。
看到他抗拒的情绪,心顿时放到肚子里。
吩咐候在一旁的护工小心伺候,就走出了医院。
积压了一堆公事要处理。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失心疯了,非要在医院看到人醒过来。
似乎只有陈元醒过来了,他才有心情去工作。
以前,元元也是这样,一出门就在家也没回来。
直接导致,周成和现在对医院,对疾病,有直接的应激反应。
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东西罢了,周成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丟下一堆人,一堆公事,守到他醒。
总不能看着他去死。
看到路边的小流浪狗,也会救一下的。
周成和勉强给自己找到合适理由。
陈元在病床上,反而比在周成和身边还自在。
毕竟,护士不会半夜脱他衣服,也不会突然因为什么白月光是旧物,旧事发火。
望着点滴一点点滴入血管。
陈元开始想以前从来不会思考的问题。
顾星渊,在他以前的人生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一点点怀疑,都会长成参天大树。
周成和的挑拨也不是一点效用都没有。
至少,陈元现在开始怀疑了。
为什么,顾星渊说,他们以前青梅竹马。
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自己会叫另一个人的名字呢?
陈元心里有了主意。
他要亲自去查。
陈元父母,家世,都算很好查。
细细追究起来,没有什么破绽。
陈元趁着护工偷懒,在走廊和隔壁房间大姨侃大山的时候,找了三个私家侦探。
一个结果。
甚至有一个还特别贴心的把父母坟墓详细资料,都发给他了。
陈元盯着照片上和蔼的一对老头儿老大妈。
心中不舒服的感觉更加强烈。
他妈不会这么苍老,他爸也没这么丑的。
陈元虽然脑海中记不清父母什么样子,但顺着感觉走。
这两个人不是。
不是他的亲人,却要冒充?
陈元实在想不通,一个普通人父母有什么好冒充的。
要说特殊,和顾家?有亲戚关系?
陈元几乎下意识要问顾星渊,却被他生生忍住了。
不行,谁都不能说。
要悄悄的。
陈元终于在三天后,等到时机。
护工下午有事,又舍不得工资,和陈元说好了,下午陈元自己在病房。
并陈诺他不许喝别人说。
陈元装着不情愿的答应了。
瞌睡了就来枕头,实在是太幸运了。
第九十三章 假的都是假的
陈元胆子是真的大了,他一个人跑到公墓时,阴暗沉郁的天正飘着小雪。车子在雪地里直打滑,陈元不得不下车。
他走得急,连件羽绒服都没穿,身上只有一件羊绒外套,一下车,四肢百骸都凉透了。
北风刮在脸上刀子似的刮得肉疼。
风挂过树林子的尖啸,鬼哭一样。
一片片竖起来的石碑,在陈元眼里都成模糊的雾气。
陈元感觉不到冷一样,也感觉不到害怕。只是按照石碑序号寻找父母的坟墓。
周成和虽然对他的看管放松了,但随时都有可能回去医院。
他没有太多时间。
为了不被周成和察觉不对劲儿,陈元甚至把手机留在了 病房。
医院自然没有备用手表,他不知道确切时间。
一排又一排石碑都看过去了,没有。
怎么没有?
陈元两条腿被冻得麻麻木木,仍然往更高处爬去。
终于,在不起眼的一处墓地,远离群居的小土坡上,陈元看到了早在路上默念多时的序号和名字。
只是,名字都好陌生啊。
陈元摸摸心口,没有感受到一丝伤心,难过,伤感,类似的情绪。
仿佛躺在里面的人,真的是陌生人。
再看立碑人:不孝子陈辰叩立。
陈辰?
原来,他叫陈辰?
陈元努力压榨脑子里所剩不多的精力,陈辰是谁?
为什么是陈辰立 的坟墓?
陈元感觉自己陷入一场巨大的阴谋。
隐约有哭泣声传来,此时此地,荒无人烟,无数荒坟。
陈元吓得几乎晕倒,使劲掐了自己大腿几下才回了神。
鼻子嗅嗅,确乎有酒菜香气从风里飘过来。
有人?
“你来干什么?”
一道陌生的男声从陈元身后传来。
陈元真的被吓到跳起来。
赶忙往后看:“啊,啊!你,你是谁,是人是鬼?”
男人一身纯黑外套,袖子戴着黑袖套,陈院知道,那是戴孝。他虽然问了一句,但似乎对他的出现没有更大兴趣。
自顾自的把塑料袋子放到他名义上父母的石碑前。
里面是几个皱巴巴的小橘子,三个红苹果,还有一刀黄纸。
打火机清幽火苗窜起,黄纸被点燃,陈元靠着一颗青松缓过气来,黄纸已经烧完了。
只剩下一地黑灰,被风打着旋吹散,雪花很快落在黑灰上,星星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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