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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的诅咒(玄幻灵异)——灯无荞麦

时间:2024-08-29 16:01:17  作者:灯无荞麦
  最后是艾格撕开了这个纸片一样的病号,“好了,擦擦鼻涕。”
  尤克沉浸在感怀里,“一切都变了,殿下……咳咳,原本我两只手就能举起你,往昔一去不复返,看看我现在虚弱的样子。”
  “是的。百岁老头也能两只手举起刚出生的我。”
  “我就知道,你什么都记得,你甚至认出了我。”尤克继续回忆往昔,感动于自己被喊出的名字,“是因为那些共同的回忆吗?我送你的那把绿宝石鸢尾花纹火.枪?还是你认出了这具代表我的红珊瑚?你也发现了吧,这红珊瑚脑袋部分比其他人都要大一点。或者是因为我的字迹?我对你的提醒?不管怎样——”
  “都不是。”艾格很快打断他的感动。
  “是因为萨克兰德——哦。”他想到尤克对这个名字的陌生,“是我的人鱼闻了出来,他说你闻起来有股讨厌但熟悉的气味,来自从前的人。”
  而人鱼凭鲜血和灵魂识人。
  尤克闻言,闭嘴沉默了几秒。
  而后他走去窗边,朝近海的人鱼挥手,“好久不见,你叫——”
  但人鱼已经翻身一潜,潜入海里,那是准备上船的征兆。经验使然,雷格巴跟上翻译:“没见过,不认识,少来套近乎——嗯,大概是这个意思。”
  “但我见过他,老熟人了。”两双眼睛移过来,他不乏得意道,“就是那条人鱼,打小跟踪我们殿下,早早就被我发现了。”
  艾格并不讶异巫师观察的本事,想到那些来自他嘴里的海怪哑谜,“你从来没有告诉我。”
  尤克却觉冤枉,“我一直在提醒你出海小心,怎么不算告诉你呢?我要是直接告诉你,你是会听我的躲开,还是不顾危险探究到底?”
  “没办法,起初我以为那是不怀好意的海怪,每次都跟着你们出海。后来我发现一旦海面下的黑影突然出现又消失,船行总是更顺利,天气总是更宜人,连原本没打算捞出什么的渔网都能载满稀奇古怪的收获,慢慢就转变了念头——谁说一定是海怪呢?那是守护神也说不定?”
  闻言,艾格不由笑了笑。他低下眼睛,在黑暗里朝向窗外海面,波涛给予宁静的回应。没有浪花溅动的声音,于是他猜想他已经上船。
  “说起来,我的复生会不会和人鱼有关?”尤克道,“问问萨——萨。”
  “萨克兰德。他不知道。”
  “唉,就这么让海蛇上了桅杆?我还没把德洛斯特家的黄金和武器都搬空,还有我复生的原因。我一直好奇——也许只有老头能给我们解答了,他到底向人鱼祈求了怎样的一个祝福?”
  回忆起巴耐说过的话,艾格告诉他:“他留着那条存有伯伦鲜血的水蛭,祈求让鲜血的主人获得新生。”
  两个巫师四目相对。
  “鲜血的主人……”雷格巴道,“指的是原本的伯伦?”
  “或者……”尤克恍然,又有些不可置信,“早在我成为老头助手的第二年,他就声称摒弃了水蛭疗法,说过将水桶里的那些虫子全部赠予我。鲜血的主人——谁能说我不算‘鲜血的主人’呢?”
  室内安静了片刻。
  “这是一个恶作剧吗?”
  “人鱼的恶作剧。”
  “玩弄人心,狡诈成性——老头说过无数次,它们欺骗,它们邪恶……他却相信了这样一条人鱼。”
  巴耐医生在今夜去世。
  床板上,老人双眼始终没有闭合,呼吸却已彻底停止,松软的皮肤全部冷掉僵硬。消息由偶然路过船医室的无名船员传来,没有征兆,没有悲伤,传来消息的人与听到消息的三人面面相觑,犹如一个缺乏趣味的恶作剧。
  死前他会想什么?
  夜半的屋子里,偷来了二次生命的人自问自答。
  也许会想,命运永远比自己的双手更残忍,原来那毕生所求不过一个恶作剧。
  门外,值夜的士兵都散去。
  “他去世了。”艾格回到舱室,告诉满身海水的人鱼,仅仅陈述一个事实,“那个老人。”
  人鱼长久将他凝视,“……伴随恐惧。”然后他褪下脖子上完成的黑珊瑚,将项链缠绕在他的手腕。
  海上的死亡从来都不稀奇,生命的逝去在无尽浪涛间不值一提,魂灵的迷失也是。一部分人见到了死亡,历经诸多失去,得以拥有更多的时间来认识幸存与回归。轮船离靠岸又近一天。
  这一晚艾格枕上水声相伴的床榻,在格外安稳的行船上,做了个不太安稳的梦。梦里有人影出现,是她。裙摆和海是一样的颜色。母亲朝海崖上的男孩勾勾手,男孩跃下来,飞扬的头发,像一匹无忧的马驹,他踩过礁石、海浪、和漫长犹如时光一样的故土小径,方向明确地朝她跑去。
  她好像低头询问了什么,他仰头看她,没有靠近,因为知道靠近会导致消失。也没有作答,回答也会导致消失。他只是摇摇头,站在那里看着她。但她还是消失了,连带着那些人群和所有昔日时光。
  梦开始空洞,一直存在的空洞,似乎无论朝哪儿落脚都会踏空的样子。直到他找到一个溶洞,深邃、潮湿、伸手不见五指。石壁将黑暗包裹,海水填满溶洞,淹没比踩空的感受更踏实。他往深处走去,在最深的地方彻底睡了过去。
 
 
第70章 
  清晨天光刚亮, 鸟鸣已经唤醒船首楼。
  “真的会有用吗?”雷格巴发问。
  伊登迟疑:“我感觉没有用……艾格抓过不少水蛭,在我们那座小岛上。他眼睛都没眨一下。”
  “信我的。”尤克很有经验地说,“以前我把水蛭塞他手里的时候, 他眼睛也没眨一下。但是转头走路就同手同脚了, 足足三天没理人。虫子,各种软趴趴的虫子, 我们殿下就怕这个。”
  雷格巴压低声音:“非得当着人鱼的面讨论这些吗?讨论怎么吓唬他?”
  “没办法, 解咒就得这样……”
  “那么……谁去把这个虫子塞他手里?”
  “……谁去?”
  伴随门外窃窃私语, 艾格醒了过来,第一时间却没有睁眼,他已经习惯了用耳朵而不是眼睛来迎接早晨。直到他感受到视野的变化,光亮隔着眼皮,像残留的记忆余影。
  他睁开眼,晨光自床头倾泻,一双灰眼睛早早等候在那里。
  趴在床边的人鱼望着他, 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凑近, 只是轻之又轻地动了动鼻子。他从枕头边缘投去注视, 注视着睁开的绿眼睛。蹼掌伸过去, 又停住。
  还没彻底苏醒的、鲜艳的绿, 尽管已经对这抹绿熟悉至此,却依旧会为它的闪动陷入惊奇的屏息。
  艾格握住脸旁的手指, 许久未见的明亮让眼睛有些不适,不由又闭上。但他已经看到了,“……是个好天气,萨克。”
  回答他的是遍布脸颊的轻嗅, 人鱼不停地去确认那微不可察的恐惧余韵。哪怕每一丝空气都在告诉他,恐惧早就消散在了前半个夜。
  “比起虫子。”艾格说, “我还是更喜欢做梦这种方式。”况且那也不能算是噩梦,他感到长觉后醒不来的困乏,一时半会儿不想睁眼,也不想从被窝里坐起。
  “更别说我早就不怕那种虫子。”
  尾鳍在床壁上轻轻一拍,那是相信的意思。
  冰凉的吻落上眼睛,流连不去。艾格揽过低至枕边的脑袋,在半睡半醒间迎接这个吻。长发半湿,当他的手一遍遍顺过长发,又摸过那片带着潮意的耳鳃。人鱼去嗅他松开的手,知道这一天都能从那只手上闻到一点海水味道,与自身相同的味道。于是他短暂忘记了恐惧的气味。
  门外,关于水蛭的大声密谋彻底终止,三个人面朝船舷,背后的门早就关上。
  “现在,我们应该做点什么?”
  “帮忙把窗户也关上?”
  “向右转,离开这里,走向厨舱。回来告诉他们早餐很香,但已经没了。”
  眼睛重见光明,一切都变得简单了起来。
  阅读,写信,确认上岸事项,就像每次远航船归乡时掌舵者会做的那样。重现的世界里有重现的岛屿,天空被群山占据,银蓝色的海岸线每天都在雾里升起。轮船慢慢靠近,岛屿从朦胧全貌慢慢现出庞然一角。
  从人鱼认出海崖上的一扇窗户开始,他们看清了高高屹立的城堡。艾格感到了这位海底居民对此地的熟悉。半个老乡,他这样称呼他。不由问起他最常打猎的地方是哪里,看风景的地方又是哪里,又是否在哪个幸运的地方把脑袋冒出过海面。人鱼朝向城堡窗口下的那片海。一直是那里,他告诉他。
  然后他带着好奇去看屋顶间长出来的墨绿松林,那是和离开时不一样的繁盛面貌。
  于是艾格跟他说起岛上和海里不同的那些。盛产木材的松林,冬雪融化汇成的河水,船只得以停泊的深水港,潮涨时会消失的浅滩,那些时隔多年、登岸时仍旧会看到的东西。
  后来他讲到了人,逝去的人。
  艾格没有去看过桅杆上死不瞑目的德洛斯特,也没有去看过船医室的遗体遗物。远方的毁灭足够残酷吗?他们的临终足够悔痛吗?他没有继续品味那些绝望。无论哪个人、哪个家族的灭亡,都不足以宽慰这里逝去的魂灵,被毁掉的东西更无法用仇恨重新建立。
  他只是一天比一天用更久的时间去注视每只落上船舷的海鸥。
  轮船抵达的时候,人群仰头环顾,面带惊奇一个接着一个登陆。
  艾格却没有在第一时间下船,一直到人群散去,码头空旷如初,他才在第二天的早晨走上船头,望去海崖:“我得去一些地方,试着找找……”
  “……女孩。安洁莉卡。”
  人鱼目送人类登岸。
  但事实上艾格分不清该去哪里寻找她。下了船,走出码头,面对这里每一个都知道会通往何处的岔路,他却开始止步。去她喜爱的地方吗?她说过的地方吗?可她喜爱的、说过的地方遍布了这座岛屿的每一处。最后他沿着最长的一条路,登上了最高处的那座城堡。走进洞门,是一道比山路更长的回廊。
  透过石砌的窗,他回头看去。红珊瑚依旧矗立在那些地方,一块连着一块,像这片土地结成的痂。
  似乎有声音从地底升起,回荡在空旷的屋顶下。起初他以为自己听到了人声,停下脚步回过神,才知道那不过是风吹起窗扇,还有远处的鸟鸣和一对停上窗口的翅膀。
  艾格望着那只海鸥。
  鸟喙啄过空空的窗框,一无所获。它飞走了。
  最后,习惯把他带到了回廊尽头的那间书房。
  入门是一个巨大的落地钟摆,灰尘厚厚堆积,玻璃被锐物敲碎,钟摆却从未停止。精密的机械由书房的主人亲手所造,时间的考验独独在它身上不留痕迹。
  艾格点起一根蜡烛,拂去雕花上的积灰,打开了碎裂的玻璃橱窗。
  钟面下有八根鎏金的音簧,随着手指慢慢拨动,它们响起了古老的、秘密的音律。音律让时钟的侧面跟随响动,橡木机芯罩忽而裂开了一点缝隙,如同墙壁剥落出一块砖石,露出里面隐藏的抽屉。
  艾格没有去碰那个抽屉,他只是坐上书桌后的长椅,撑头望着烛光里的钟摆,听这被启动的音律完整响过一遍又一遍。
  等到一整支蜡烛燃光,昏暗和寂静重新回到房间,他知道应该出门了,出门前却又停步,回头打开了时钟里的抽屉。
  里面是一把多年前就制好的火.枪,以及从未展开过的一封信。他的眼睛掠过那把火.枪,从信件上看到了熟悉的字迹。
  展开来的信是薄薄一张纸,字迹有些模糊。
  仔细看过前面几行,他才知道她在说什么。她在说起男孩的一个小小旧事,一个早就被他遗忘在记忆角落里的小坎坷。
  那时男孩因为没做好一件事郁郁寡欢,受挫让自尊反复灼伤,也许食欲不振,也许对很多人问了很多问题:要裹多少衣服才能抵御寒冷,登上冬季里那座最高的雪山呢?没有了罗盘和星星,出海的人要怎么找到回来的路呢?到底什么能让人变得更强大呢?
  什么能让人变得更强大?战士说铠甲和锋利的武器,学士说知识和高贵的血脉。父亲说好好吃完你手里的面包长点儿个。他也询问过母亲,可她从来没有给过他答案。强大不是唯一的途径。她这样说。
  什么能让人变得更强大?她依旧没为他解答,经年的字迹诉说着彼时的未竟之言:
  “……高贵的不是血脉,是品格。无往而不利的并非武器,是你的心。我最亲爱的,需要多久你会发现?大海没有尽头,雪山难以翻越,命运的各种困顿无需一一打倒,仅仅只是面对的那一刻,你已足够勇敢。”
  “若有朝一日——可能是一阵导致淹没的海浪,可能是一场熄灭篝火的暴雪,你在某些瞬间里发现人们的力量终将有所不及。请不要沮丧,无论如何,艾格,你已经做到了最好。”
  有的时候,只是偶尔,很少的时候,他也有过这样的念头——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诅咒不曾发生,如果他找到一切的源头——如果。倘若这样。假设那样。这是最软弱的一种念头。
  落日又将告别,海潮缓缓上涌。
  人鱼坐在城堡下的礁石,看到了独自走来的人类。
  浪花拍打海岸,溅湿了他的靴子和半边肩膀。他等他走到近前,鱼尾卷过靴子,尾鳍顺着他坐下的姿态抚上他的脊背。人鱼的一只蹼掌伸向人类的脸,又闻了闻他被打湿的眼睛。
  艾格闭上眼睛,蹭过他的手。有那么一瞬,他想蜷缩起来,缩进他的尾巴里。但他所有的动作只剩下把脊背挺直,额头搁上那个唯一的肩膀。
  “……萨克。”他说。
  颤抖仅仅是肩膀上的一秒,经由拥抱的收缩,变成了大海深处再也没法停下的涌动。
  萨克兰德曾觉愤怒。他那么愤怒。
  愤怒是个巨大的旋涡,旋涡中心有他不停流血的人类。鲜血令海底明明是寂静永夜,却从来不得平静。鲜血让人鱼知道所有利器都该被藏起,一根骨刺,一只蹼爪,甚至是一点锋利又铺设不足的靠近。鲜血会在海里被嗅见。鲜血应该被舔舐、被包裹,全世界再也没有东西能让人类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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