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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的诅咒(玄幻灵异)——灯无荞麦

时间:2024-08-29 16:01:17  作者:灯无荞麦
  奇妙而罕见的图腾。
  打量的视线来到那双始终凝视的灰眼珠,艾格不再开口了,劝告的念头也逐一消失在脑中。它带着未知的意图来到这艘船,大概还有着未知的手段,不管表现得多么懵懂温顺,它始终是一个未知的动物。
  围绕不散的迷雾中,唯一清晰的大概只有那双灰眼珠凝视的样子,他已把视线移往了深海,侧脸却依旧能清楚感受到那道目光。它一直在这样看着他。
  可那目光也是捉摸不定的。
  像是隔着深海从很远的地方投来,又仿佛近得在贴上额头,他几乎皱眉,任何人在迷雾里不得其法时都会皱眉。从志怪动物上船到现在,他并非对这种落在自己身上的凝视毫无所觉,不管那些举动是多么悄无声息,这一道道目光却分量十足,次次透雾而出。还有这把缠绕的尾鳍,他低头注视片刻,又一次地,他几乎是起了好奇——他明确地在好奇。
  ……但,医生那些话是怎么说的?
  指腹摩挲过尾鳍的边缘,他目视一点尾尖蜷起在掌心——未知需要经过细细的观察与探索才能判定。如果是以前,如果我们还在陆地,如果你还是那个站在守卫与堡垒后面的孩子——艾格停住回想。
  始终暗淡的海平线在雾里若隐若现,天快亮了。
  这会是混乱的一天,他想。
  人鱼消失,水舱那把被打开的铜锁却还在,他并不认为那苛刻多疑的事务长会忘记过问这事。接下来的每一天都会越来越混乱,每一场睡梦也不会像之前那么安稳,趁着天还没亮的功夫,也许他应该回去补上一会儿觉。
  望了眼船尾的舵楼,艾格摸出兜里那串钥匙,抬手递还给人鱼。无疑它知道钥匙的用途,巫师有句话说得没错,它待在它的地方,水池或大海,任何地方。
  只是下一次睡前,也许他们应该在关上通风口的同时挂上一道牢固的锁,并且收好每一把钥匙。
  钥匙是暗沉的铸铁颜色,人鱼没有接,也没有看向那串钥匙。
  长久的凝视间,它眼珠上那种动物独有的湿润已经消失,只余一片深邃灰意,除了底下的人类面孔,那双眼睛像是没能看到其他东西,包括自己那截越来越紧的尾鳍。
  加重的触感已经快要缠到臂弯,艾格动了动手肘,等了片刻没见松动,另一只手不由握了上去,继而拽了下。
  人鱼随之压低肩膀的样子像是上半身也受了这一扯,然而艾格知道自己力道的不痛不痒,他抬眼看去,它那两道长鳃已然半张,瘦削左颊因控制鳃部的力度出现了一下细小抽动,有那么一瞬,他以为那张脸上会露出见血时的狰狞模样,但他眼睛一眨未眨间,能清楚看到那半开的长鳃在它低头刹那就已统统压回脑后。
  它屏住了呼吸,它的脖颈停了片刻,继续靠近。
  依旧是十足缓慢的动静。
  志怪动物凑近人类的样子仿佛肩上有块危险又沉重的坠石,它费力抵挡,鳃尖不时轻颤,而坠石底下有张没有防备的面孔。
  一滴水落上了脸,像他摸着潮湿爬梯望向通风口时那样。
  很难说这逐渐拉近的距离里是否有危险的成分,那苍白肩线上仿佛蓄着一股巨大力度,又像是随时可能因任何一点动静而彻底停止。
  他应该按住这截凑近的肩膀,一时半会儿却没有动。它想干什么?不像是要落回甲板的样子,没有人可以为这条未知动物的诸多举动做出注解,他出神地想。眼前是一段敞露的脖颈,脖颈上挂下来的一串怪石漆黑无光,视线微微一偏,他看到它连两只蹼掌都离开了船舷。
  它抬起了手,手指似要伸来脸侧,忽地,艾格眼皮一跳——不是因为这还没抵达的触碰,而是因为一束猝然晃过眼睛的黄光。
  他回神扭头。
  这是片无遮无拦的甲板,夜色里的任何动静都没处躲藏,顷刻间,那些人影已经伴随着一阵急促脚步从雾里穿出,光束一阵抖晃,晃过人鱼漆黑的长发。
  “谁?”恐惧的音调跟着冲破寂静,“谁在那里!?”
  一行人影猛地停在了夜雾边缘,原本在地上搜寻着什么的灯光齐齐照了过来。
  艾格抬手挡了挡光,很快看清了人群前方的事务长,他手里举着的一把火.枪。
  事情通常都是这么发生的,翘首等候时它迟迟不来,最不经意的时候偏偏意外出现——或许他们是来找一找这三把丢失的钥匙,又或许事务长想起自己刚刚漏翻了哪个木箱,无论如何,他们去而复返,他们发现了他,发现了人鱼。这下子,混乱的一天已经不用等到天亮。
  “不管是谁,离开船舷!自己过来!”声音尖锐得像是下一秒能开枪。
  隔着夜雾,那枪口尚未瞄准,细链紧紧缠绕着转轮,或许还会炸膛。艾格静静望着黑暗里的那把短.枪,却不至于寄希望于一把火.枪没有瞄准或炸膛,迎着刺目灯光,他打算走上前,一条苍白的手臂就在这时完全停上了肩膀。
  湿意几乎让脖颈皮肤冒出一个激灵,艾格停了停,两只蹼掌已缓缓绕过肩膀。
  突然出现的人影打断了他刚刚的出神,却没有打断人鱼的低肩凑近,他感到手上的尾鳍终于松开,转而滑向腰侧——似乎是个危险的动静,他本能地想,尾巴一卷,稍一使力,它就能把人裹入海里。手掌不由按上了身旁的船舷,它要回到海里?火.枪还在十步之外,比起他这个人影,那枪口铁定更先瞄向船舷上的怪影,这种时候它最好回到海里。
  金属武器的声音接二连三,哆嗦的脚步开始靠近,灯光颤抖,那是人们面对迷雾与未知时无法避免的恐惧——鱼尾从腰后完全绕来,一个不含触碰的圈拢。
  紧接着一声巨响覆盖了所有动静。
  枪声。
  艾格在第一秒认出这个声音,也在第一秒就循声扭过了头。
  他比谁都熟悉这种枪声,轰隆一下,鲜血,伤口,尸体,各式各样的支离破碎,眼前所见却不是熟悉图景里的任何一种——那把火.枪泛着寒夜中最滚烫的光,打出了这一枪的黑袍男人再度吼出了一句“谁在那里”,吼声却已经不是朝着这边船舷。
  他整个人面朝甲板中央,枪口指着甲板上漆黑的无人上空。
  所有人的武器都指向了那片虚空。
  好似空气里有张牙舞爪的东西在逼近,火.枪在继续上膛,装填弹丸的双手却抖个不停,有人在退后,脚后跟惶惶拌上身后之人的前脚掌,噔的一声惊响,一把长剑完全落地。
  ……他们像是看见了什么幻影,诡异情形前,艾格怔怔心想,又像是看不见什么。
  他不知道举枪的男人看见了什么——几个踉跄快步,仿佛被追赶,黑袍男人跑向船舷的样子像在逃往平坦之地,那面具上两个黑黝黝的眼洞朝着海面不断瞪大,瞪大,腰部猛地撞上舷沿,一具躯体就像一块翻向海面的舢板——扑通一声,他跳进海里,大海吞没了这阵逃窜与呼叫。
  像悚然噩梦,像离奇幻境。
  ……又是一本完整摊开在眼前的怪谭故事。
  然而艾格没有看到接下来的东西。
  不远处的恐惧无声无形,船舷上的恐惧化身却在继续凑近,人鱼慢慢低下轻颤的脖颈,渐渐地,比雾气更潮湿的长发就落上了肩膀,拢住了视野,一片严丝合缝的黑色。
  怪谭故事的书页合上了。
  耳畔的落海声一下接着一下,消失的不像是一条条人命,而是一块块无知无觉的坠石,然而不管是人命或坠石,无尽浪涛会残酷而平等地吞没一切,那是大海的本来模样。
  睁眼望着这黑色帘幕,他同时感到平静与战栗,但那不是自己大脑或心脏的感觉。平静的是周遭深海与夜色,战栗的是这具围上来的躯体,那道下巴悬在头顶,一条鱼尾拢在腰后,它战栗的动静像恐惧,像愤怒,他不清楚,又或是比那些还要强烈的东西。没有人可以为这条未知动物的举动做出注解。
  ……三下,四下,五下,最后一个落水声消失了,脑中的数数却没有停,直到海风吹来一阵透肤寒意,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数什么。
  那是背后传来的触感,尾鳍的动作一下,又一下,潮湿的拍抚像无声水流,缓慢近乎悠长,又轻得不可思议。
  许久过去了,这动静依旧规律地持续着,一下,又一下,好似他直挺挺的脊背是什么瑟瑟发抖的东西。
 
 
第35章 
  不知从何时开始, 噩梦已经遍布夜里的行船,恐惧则写满了每一双惊醒的眼睛。
  一场噩梦可以承载多少恐惧?
  如果迟迟不醒,浅层的符号会引发深处的画面, 黑色种子会汲取混乱记忆的养分, 一点点长成遮天大树。恐惧会召唤恐惧,恐惧会扩大恐惧, 恐惧会从每一寸空气侵入到每一根骨头, 恐惧——
  他平静审视着这场浓黑梦境。
  没要多久, 几乎是黑色潮水涌起的同时,如同重复戏剧里猝不及防的一环,忽而一切都暗了下来,无尽漆黑悄然化作了一个溶洞。
  滴答,滴答。像一个淌着涎水的巨怪嘴巴。
  它长久地候在那里。
  或许是因为水滴声充满了抚慰的韵律,又或许是因为岩壁巍然不动,除了黑暗与潮湿, 那嘴巴似乎已不显狰狞, 甚至可说宁静。
  起先他忽略了那道声音。
  梦里常常会有太多熟悉的声音, 虚假的, 已逝的, 没有意义的声音,他习惯了让听觉不用太专心, 但等到那声音从水滴声里拼凑出清晰的音节,抚摸一般爬上耳畔,他意识到那是一道陌生的、没有面孔的声音。他或许向溶洞口走了一步,又或许只是站在原地摸了摸耳朵, 那是怎样的声音?在说什么?在重复什么?意识回笼间,眼皮上有清晨的亮光。
  “萨克……”他想起来, 那声音在叙述一个缓慢的音节,“……萨克兰德。”
  睁着眼睛出神片刻,艾格把脖子靠上僵硬的椅背。
  许久都没做过这样一个清晰的梦,他恍惚以为这天亮前的短憩是漫长一觉,耳边是船医室窗外的海浪与鸟鸣。医生睡在角落的床铺,垂老之人的呼吸又轻又弱。
  萨克兰德,盛夏群岛。
  他开始寻思怎么会毫无缘由地梦到这个地方,记起了那里不同于北海的茂盛阳光、缤纷的珊瑚,还有沙滩上的嬉笑。酷寒的季节里,北海的人们偶尔喜欢南游,萨克兰德的一切都是暖洋洋又适合休憩的,他知道上船以来自己睡梦一向平静,却不知道梦里的思绪竟已放松到前往了盛夏欢笑之地。明明刚刚才经历了堪称惊心的一晚,不是吗?望了会儿头顶的天花板,艾格从椅子上站起。
  打开窗户,天已经完全亮了。
  海鸥在散步,晨光遍洒的甲板找不到半点夜里的阴森迹象,除了那些已经丧生大海的船员,不会有第二个人类知道这艘船发生过什么,脑海里无声的画面像场幻境。幻境——话说回来,如果离奇之事到最后只剩一双睹见的眼睛,谁又能证明那不是幻境?
  “枪声……我好像——我梦到了枪声。”
  醒来后的医生这样说起他的睡梦。艾格知道等他出门转上一圈,和水手们谈上两句,马上就会明白那并非做梦。巨大的枪声响在第三根桅杆处,足以覆盖整个船尾,当时就已招来了不少巡逻的脚步声。
  接着他想到了人鱼背朝海面落下的样子。
  那不是什么需要思考的事,几乎是一个本能的反应——怪象当头,虽然船舷上志怪动物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已跟随手臂与尾巴合拢,船员们的落海声像是与它全无关系,但他能感到平静的屠戮已然遍布那片甲板,黑色幻境仿佛可以吞没任何一个来人,巡逻的脚步声——越来越多的脚步声里,艾格不由拉开它的尾巴,推了推它的肩头。
  人鱼落海时没有挣扎,海浪翻涌间,连水花溅起的声响都微不可闻。他没有看清它的眼睛,低头的一瞬仅仅看到了两道完全张开的长鳃,像鸟类落崖时陡然张开的翅膀,急促得几乎有股惊慌之意。鱼尾滑过腰侧,刮过船舷,他握在船舷上的手能察觉到那截黑尾的颤抖,剧烈得像是尾巴上的黑鳞在被船舷一片片刮下。
  站在窗口,艾格摩挲了会儿窗框,视线不由自主去往昨晚的船舷,它似乎确实在恐惧落海,他想,忽而想去舷边看上一眼。
  打断这些游离思绪的是医生。
  老人家已经洗过脸,对着海风醒了半天神,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依旧是恍惚的,也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怎样一个糟糕的睡梦。
  “如果不是那声枪响,这原本是沉沉的一觉。”苍老沙哑的声音响在窗边,讲述的却并非噩梦。
  “好长的一个梦。”他说,停顿许久,“我梦到了很多地方,艾格,那些地方……我压根舍不得睁开眼睛。”他眺望远处,但那昏花双眼大概只能看清一片模糊的蓝,他说起梦中之地,“城堡的壁炉,开满鸢尾的庭院,摆满大船的码头,松林和雪山……艾格,我梦到了家乡,我梦到了他们。”
  家乡——这是个不常提及、却无法避免的话题,和老人的谈话你得时时做好这样的准备。回忆是条共通的河,年迈之人往往喜欢停在河边休憩。
  “我梦到我比现在还要老,很老很老,老到快要睁不开眼皮,双腿再也站不起来。藤编长椅和我走前一样,摆在那间庭院里,四处都是鸢尾花,蓝色的一片,风吹过的时候有点像海浪,是个好梦。艾格,我梦到自己老在了那张长椅里。”
  有那么一会儿,艾格感觉自己还在刚刚闭眼短憩中,而苍老回忆的声音是梦里的神秘韵律。也许他不该待在这里等候老人醒来,睡梦会影响睡梦?他想到了刚刚的萨克兰德——那阳光茂盛的盛夏群岛,他心不在焉地继续倾听着。再一次地,医生提出了让他离开这艘船的事,他还不知道疫病也好、事务长也好、还有人鱼——所有他理当恐慌的事情都已经曝露或消失在了这艘船上,他只是沉浸在自己不安里。
  那是一种积年累月的不安。
  “第一年的时候,我希望我们能回到家乡,我希望那些传说只是人们的传说,希望有一只信天翁能飞进诊所的窗口、一片熟悉的船帆会突然出现在堪斯特的码头,我希望你的父亲母亲,所有人——所有人都站在船头冲我们招手。第二年过去了……然后是第三年,四年,五年……北海已经被海盗分食干净。而消失的岛——消失的人,他们再也没有出现。希望……艾格,怀抱希望的等候对于一个这样年纪的老人来说,实在是件残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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