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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的诅咒(玄幻灵异)——灯无荞麦

时间:2024-08-29 16:01:17  作者:灯无荞麦
  “……你可以离开了,带着你毫发无伤的脑袋,记住了,以后——啊!”
  惊叫声来得猝不及防,响彻屋内的嗓音充斥着剧痛意味,酒客们一口酒液还未咽下肚,就见火.枪易主,丢了武器的大胡子还在呲牙甩着自己吃痛的手腕,转眼就被黑漆漆的枪口贴上了脑门!
  “喂?!小子!”瘦高个第一个反应过来,急慌慌伸出手。
  艾格把食指搭上火.枪引扳机,侧头看了他一眼,瘦高个猛地刹住了脚步!
  “放下……放下它。”紧盯着那根扣着引扳机的手指,瘦高个判断出了这不是虚张声势,于是伸在空气里的手掌缓缓下压,试图让持枪者冷静。可恨他蠢笨的兄弟未曾混迹过赌场那些地方,否则他掏枪时就该明白,拿着武器的时候,最不该小看的就是这些年轻人手脚的利落程度!
  “酒钱是多少,我保证我们一个铜板都不会缺你,这其实不算什么要紧事,是吧?你不知道那东西有多危险,小伙子,一旦你的手指头扣下你现在碰到的小铁片——”
  “一旦我手指扣下引扳机?”
  艾格打断他,拇指慢慢摩挲过枪托纹章,金属与焦油的气味在浓重酒气间需要细细分辨,他持枪的样子像酒鬼举杯一样老练,“弹丸和火.药已经装填好了——看样子,卖枪的人是这样告诉你们的。”
  兄弟二人未发一言,他静静欣赏了会儿两人面上货真价实的冷汗。
  “那么……一旦我的手指扣下引扳机,猜猜会发生什么?”
  被枪口注视着的人来不及懊悔情况在眨眼之内变成了这样,在突如其来的、致命的危险下,本能地缩腿后退,弹动般的一小步,慌张的颤抖让这个庞大的身躯看上去恨不得退回母亲的怀抱,而那个安静的枪口气定神闲留在了原地。
  “我来告诉你——”他说,食指拨弄了一次引扳机,“压下这个,轻轻地,不需要太大的力气,枪膛里的转轮会摩擦过燧石,噼啪,如果你耳朵够好,你能听到火星被擦亮的声音,热浪掀翻枪膛,弹丸飞快跑过这根短小的枪——啊,短小的,你认同这个说法吗,也许你会觉得它已经足够长。”
  他眼睫一垂,看向这个矮胖子的裤.裆,暂时还没有尿液从那颤抖的双.腿间落下来。
  “但你得承认,你压根来不及眨眼,无论你站在哪里,这里、那里、门槛之外,弹丸将准确地扑向你的脑门,比你扑向你妈妈怀抱的样子更热情——要再退后两步吗?脑浆和血可能会把你的酒馆搞得一塌糊涂。”
  大胡子瞳孔里映着引扳机上的那根手指,从喉咙里挤出了“嗬嗬”的细碎声音。
  “你好像还想说些什么,嗯……要说什么?”
  他好奇般等候了几秒,等到大胡子喉咙几次飞快的滑动、奋力张开了嘴,终于要吐话的间隙……突然一扣扳机。
  “砰。”
  “啊!”惊惧的、夸张的怪叫声!像一百只禽类被齐齐掐了脖子!
  当啷!酒杯碎地声应着那声怪叫响起,紧接着又有人撞倒了椅子,大堂刹那吵成一团。酒客们失去秩序咒骂出声,又在桌椅嘈杂间很快发现,那本该最可怕的枪炮声压根没有出现。
  ……短暂的嘈杂声迅速消失了。
  红发年轻人的声音显得兴味索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摸了摸保养良好的金属枪管。
  “很遗憾,虽然你为你的小玩具浪费了不少焦油,但它和你口袋里的钱币、你厨房里的酒水一样,是个令人扫兴的劣质假货。”
  坐在地上的酒馆老板如同溺水之人终于冒出水面一样急促喘着气,脚软膝酸,丑态百出,面皮在眨眼内由白转红。他双腿还在颤抖,死死瞪着那把火.枪,也不知道是在恼怒还是在庆幸奸诈商人的诓骗。
  艾格上下打量他一眼,目光肆无忌惮停在了他被尿液浸湿的裤.裆。
  深感被戏弄的老板瞬间就气疯了!
  “该死的东西!医生家的狗杂种!”他几乎像炮弹一样弹起,浑身颤抖,挥着拳头猛扑过去,“死去吧!死去吧!”
  艾格把枪管换到右手,顺着拳风略一侧身,单手接住他的拳头,狠狠一扭。是什么让他相信这种速度和力量的拳头能击中对手?那一身威风凛凛的肥肉吗?
  “啊——呃!”
  大胡子的手骨嘎吱声刚发出一半,脑袋就被砰一下抵在了柜台上,脖子上冰凉的管状金属遽然压断了他的惨叫!酒客里不乏能插手这场斗殴的人高马大者,但他们全都事不关己地看着,大堂之内甚至传出了一声清晰的口哨。
  勾着粗短脖子的枪托因为大力已经隐隐变形,枪底下的脸泛起难看的紫色,喉咙不甘示弱地咯咯作响,艾格双手猛一施力,压下了手底脑袋的一次挣扎。
  一缕红发垂落到他眼睛前,显而易见的戾气出现在他的笑容里。
  “先别急着沮丧,看看,虽然这个小玩具没法装填弹药,但它还有别的妙用。”
  无赖小偷、被通缉的强盗、手持武器的亡命徒,经营着酒馆,瘦高个见识过的人并不算少,三步之外的他发誓,如果一开始他看到的是这个笑容,他会拼尽他细瘦胳膊的全部力气去拦住他的兄弟!
  “……小伙子。”他深吸一口气,“我为我兄弟的鲁莽向你道歉。”
  他缓慢靠近,等到眼前的红发年轻人偏头表示听见,察言观色道:“酒馆一向都是治安官重点关照的地方,今天港口大开,最迟中午他们就会巡逻到这里,我知道、我们都知道,那群人把所有打扰他们饮酒作乐的事情都当做麻烦,但撞到眼前的事端,他们也不会置之不理。”
  艾格转头看他。
  瘦高个拿出了一个沉甸甸的布袋,放上柜台,口袋打开,密实的钱币露了出来:“医生——我是说巴耐先生,他是个公认的好人,他的美德像他的医术那样令人钦佩,半个月前,他轻轻松松就治好了我兄弟的脱臼,又称这是举手之劳,一个铜板都没拿,这让我们对他一直心怀歉疚和感恩,除了那桶朗姆酒的报酬,其余的钱币也请你收下,这是巴耐先生应该得到的。”
  “……啊。”
  艾格看着自己手底下的脖子。
  “……他医术是不错,可还没好到能接上一个断脖的地步。”
  他还喜欢喋喋不休,认为比起拳头和枪剑,一通循循善诱的说教在恶徒那里更加有效,他不擅长指责人,对待不服管教的养子,惯用的伎俩是叹气和一声不吭的目光。
  又有神志不清的醉汉在桌底呕吐了吗?
  艾格后知后觉发现这里的味道闻起来像隔夜后厨,手指碰到的那把胡子油腻又肮脏,于是他手一松,任由老板像待宰蛮牛一样滑到地上。
  “看在医生的份上。”
 
 
第04章 
  艾格在码头满列客船时离开的家门,回家时站在悬崖上远眺了会海面,码头只剩下了零星几片苍白船帆,天光黯淡,云层低垂,傍晚的天气像堪斯特岛民最常见的沮丧脸色。
  一只、两只……成群结队的海鸥从灰色海雾里飞近,收拢翅膀紧紧缩在岩缝里,他知道这预示着一场暴风雨。
  “艾格!”背后忽有喊声传来,熟悉的声音,不用回头,也能想象到身后那人气喘吁吁跑过来的样子,他那些来来去去的邻居之一,伊登·布朗。
  那是个跟艾格差不多年纪的棕头发年轻人,天生不怎么协调的四肢使他迈腿的样子有点滑稽,崖边风大,他笨手笨脚迎风跑近,让人不由担心他下一秒会倒在风里,然而光从身形上看,他与弱不禁风完全搭不上边,艾格的个子已经傲视堪斯特岛绝大部分成年男人,可伊登的个子简直可以和堪斯特岛的棕熊一较高下。
  与之成为鲜明对比的是他的胆子,大概只够棕熊一根尾巴毛那么点。
  “你站在崖边干什么?”他仰头叫嚷,“天呐!风那么大,海鸥一个个都被吹成了鹌鹑!你又没有翅膀,悬崖是那么危险——慢一点!慢一点艾格,你会摔断腿的!”
  艾格攀过岩缝,三两下从高地平稳跳下,拍干净手掌上的灰尘:“是的,太阳会把你晒化,落下的树叶能砸破你的脑袋,堪斯特岛危机重重,你出门干什么?”
  他径直朝林间小道走去。
  “医生那里的活忙完了?”
  “试着友善一点,艾格。”这是伊登从巴耐医生那里学来的口头禅,他把这句话滥用于他和艾格的每一场交谈里。
  “堪斯特岛不是只有海鸥松鼠等吱吱叫唤的东西才讨人喜欢,你总得学会对我们这些只会用通用语打交道的岛民另眼相待,比如你的朋友我。”他挺起胸膛,“再没有第二个人像我这样,能宽容你几年如一日的奚落了!”
  说着伊登发现前面的背影就快把他抛下,赶忙追了过去,他明明块头更大,却总是要小跑着才能跟上艾格的步伐。
  “医生——是医生让我出来找你的,你知道的,老人家总是在人潮登岸的季节心神不宁,太阳还在天空正中央那会儿他就开始朝码头张望啦。病人们一早就处理完了,按照约定,我替你为医生打下手,你帮我送酒,最近病人实在少得可怜,我做得轻轻松松——你呢?送酒还顺利吗?我知道酒馆兄弟很不好对付,明明是公平的交易,要他们付钱总像是在割他们的腿肉。”
  艾格把挂在腰间的钱袋取下,往后一抛。
  伊登在半空中慌忙接住。
  “我的天,这么多?!”他手伸钱袋里摸索了一会儿,飞快跑上前与艾格并肩,“酒馆老板是醉得分不清废铁和钱币了吗?这得有三桶酒的报酬了!还是说他格外满意我这回酿的酒?是美酒的气味唤醒了他的良心吗?”
  “也许。”艾格手掌盖住他的脸,把凑过来的棕发脑袋推开。
  “沉甸甸一袋钱币!我没想到开春第一件好事会来的这么快。”钱袋在他两手间来回倒腾,“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挥霍一下,否则不知道哪一天,在我还什么都没做的时候,守着的钱罐就见底了。就像积雪在冬天过后不知不觉的融化,钱币都是这样消失的,我明白这个道理!”
  “就现在好吗?”伊登异常兴致勃勃,嘴里滔滔不绝,“先别回家了,我们去码头边上看看,那里热闹得像沙丁鱼群,堪斯特岛所有的商贩都聚集在那里了——或者去酒馆?算了,送过来的钱没有再给他们送回去的道理……要不我们去趟裁缝铺,把以前剩下的那张狼皮边角做成手套!”
  再走一段路,熟悉的砖石屋顶就该出现在重重枝桠之后,艾格折了根路边细枝,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别这样艾格,我向你保证,集市肯定比森林或者海崖更有意思,医生也说过你需要一点乐子。”见同伴压根不乐意搭理他的样子,伊登嘟囔着加了一句,“……他在我出门前特地交待了的。”
  树枝在手里一节节揉碎,等到松木味完全盖过手上留存的金属气味,艾格才搓了搓指腹,往身后看去一眼:“医生说?”
  港口混乱,医生向来不乐意他在这种时节长久出门在外。
  “对,医生说。”伊登避开他的眼睛,低下头给钱袋系蝴蝶结,“所以——所以我们去码头看看怎么样,最大的那一艘船还没离港呢,我们可以——”
  “抬头,伊登。”艾格打断他。
  绳一扯,蝴蝶结被打成一个死结,伊登应声抬头:“……艾格。”
  他咽了口唾沫,看着他多年的邻居与伙伴,他有点发慌,这不奇怪。艾格正抱着手,用他那双深绿色的眼睛审视他,就像兔子不会在狼面前胡乱蹦跶,伊登也不会在那双眼睛的逼视下胡编乱造。
  人们都喜欢美丽的事物,其实那本不应该是一双让人心生惧惮的眼睛,伊登还记得十三岁时自己心仪过的姑娘说的话:“金饰?瓷器?象牙?得了吧,那些东西只出现在醉酒水手的故事里,有谁真正见过?但你要是问我宝石的模样——”她拖长声音,笑嘻嘻伸手,去摸艾格的绿眼睛,被初到堪斯特岛、还没学会用正眼看人的艾格像避盗贼一样避开了。
  和姑娘们不同,对于这双绿眼睛,伊登最深刻的印象却是在一个冬天的晚上。
  食物短缺的季节,森林处处凶险,落单的伊登差点被同样落单的一只灰狼当做盘中餐,好在艾格把森林当自家庭院,无论冬夏总喜欢在森林散散步,恰巧撞上了这一场险情。于是他俩合伙用拳脚和石头把那头灰狼放倒在了森林边上,随后浑身是血的艾格用脚拨了拨狼尸的头、回过身来,惊惧未退的伊登被吓了一跳——黑暗里,他一时没分清他同伴的眼睛与野狼的兽瞳。
  很难说清那一幕为什么令他记忆犹新,但审时度势向来是伊登这种胆小如鼠者擅长的事,他支支吾吾:“我……我们是朋友对吧,向我保证你不会对我做什么。”
  艾格挑眉:“先说说,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是巴耐医生!”伊登清楚看到他眉头一皱,加快语速一口气说完,“他让我说服你出去走走,哪里都好!总之制止你现在回家看到那扇被踢坏的大门——那些人说他们船上急缺一个医生,他们自称是商船上的人,可我看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更像海盗或者海军,我不知道!巴耐医生被绑走前对我嘱咐了三遍,一定拦住你,别让你上船去找他,他说那会害了你,我不懂这是为什么!艾格,医生都已经这么老了,我很怕——”
  “哪艘船!?”
  伊登:“码头最大哪艘!”
  枯枝在一个迈步下清脆断裂,艾格转身跑向家门。
  壁炉里的火还在噼啪燃烧,粗略一扫屋子,艾格辨认出椅子上那点血迹来自早上一个外伤病人。他直奔最里面的房间,扯了件防水的焦油外套,把自由民的通行证塞进兜里,紧接着匕首、钱币、绳索,最后掀了医生的药柜,揣上绷带与常用药品。
  伊登跑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我们应该去找一下治安官!但你知道,那些该死的酒囊饭袋——”他看到了艾格的装扮,也看到了七零八落的屋子,音调猛地抬高,“你要去那艘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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