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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算这样的情况下，陛下也没有放弃！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真是好句子！没错，就算举世皆为敌，也不能折服陛下！而虽然对仇敌是这样，但是对百姓，陛下依旧愿意为他们低头，依旧愿意为他们筹划！”
“而最后两句，若是没有看标题，若只是像三年之前一样单独放出来，臣必会以为陛下心灰意冷，决定不理世事。可是原来这句话是这个意思么？原来陛下依旧是在嘲讽，嘲讽当初曹贼希望他如此么？”
这样说着，孔融甚至哭的差点趴跪在桌子上，说道：“臣不仅不能帮扶陛下，还在曹贼手中助纣为虐，简直是不可原谅！臣果然不能继续错下去了！”
不能怪孔融如此激动，只是对于陈协这个经历来说，鲁迅先生的这首《自嘲》确实是个大杀器。虽然第三句其实有点不太符合当时陈协的心境和境况，但是非要换一个方法解读，也不是不行。这大概就是诗词的魅力吧？看到这首诗，再想到陈协过往的经历，哪个文人能够不动容呢？
而这本来也是司马徽和陈协的目的，就是要用这种方法让天下士子归心。养名就是这么一回事，说简单也简单，你只要能够写出一篇足够经典的文章，就能够折服那些文人。然而说难也难，想要拿出这样一篇能够折服天下人的文章，你当你真的是鲁迅先生吗？
但是他们大概没有想到，这首诗词的威力好像稍微有点大了，于是用力过猛，让北海的孔融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
“我决定了。”哭了一顿，在旁边小吏的紧张安慰之下，孔融也终于慢慢的缓过神来。然后他坚定的看着旁边的人，一字一顿的说：“我北海，要脱离曹贼的控制！我要向天下人宣布，我孔融绝不与罪臣为伍！”
……
颤抖的手，颤抖的心。
当看到北海宣布脱离曹操的势力范围，投靠于自己时，陈协只觉得眼前一黑，养优处尊被养的非常健康的身体都想要吐出一口血来了！他抚着自己的额头感受着自己的头晕目眩，只想问他是不是看错了？又或者在做梦？
不然他怎么会看到在自己还没有掌握荆州的时候，曹操的一个产粮之地就突然宣布投靠自己，把曹操的目光吸引过来了？难道不应该是曹操正在收复袁绍的旧土，自己掌控荆州发展势力，互不干扰各相安好吗？然后等各自都做好了各自的事情，准备充足之后，再来对战？
孔北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你到底是想投靠我，还是想害我啊？
抓着已经改成竹纸所书写的信息，陈协很想保持以往的镇定，但是真的保持不了。不过一旁的杨修也急得要死，没注意他的失态，在房间里转着圈圈，破口大骂。
“这一定是曹贼的奸计吧？曹贼就是想要用孔北海的名声，逼迫我们去救援吧？不然孔北海还是真心投靠我们不成？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在这时做这种事啊！”
“不，这种事情孔北海确实做的出来。”然而听到杨修这样说，陈协反而镇定了下来。他慢慢的折起了被捏皱的竹纸，慢条斯理的说：“不然当初越秦岭的时候，朕为何没有带上他？朕不就是知道孔北海虽然名气大，却只会坏事么？”
孔融这个人，虽然是建安七子之一，虽然是孔子的二十世孙，虽然名气大的不得了，但是在三国这个乱世之中，却有一点微妙。
他作为北海相国，其实也并不是没有一点作为，但是他的评价却是“修城邑，立学校，举贤才，表儒术，颇有治绩①”。换句话说，他的功绩基本上是教书育人，宣传儒家学说。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是的，这人其实是个书呆子。他名气大，受天下士子尊重，却完全不会打仗。是个人都可以欺负一下他，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反抗。大概是有匪徒来抢劫北海，他也不会组织士兵去抵抗的程度。
这样的情况下，孔融之所以能够在三国立足，完全是靠着他在文人之中的地位。所以若是说他看不懂这天下局势，在这个时候因为陈协的一首诗词就决定投靠他，也是可能的。
对于这样一个人，你还能要求他什么呢？所以当初陈协知道他是亲汉的，都不敢带他越秦岭！反正就算带了他，那样一个书呆子大概也无法在后面的追杀下活下去吧？还不如就把他丢在曹操阵营，反正其实也没法给曹操带来多大帮助。
可是陈协没有想到的是，当初自己特意没有带孔融，结果孔融自己凑上来了，还是在现在这样一个微妙的时机！他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和曹操打起来啊！然而——
“那陛下，你要带兵让人去帮孔北海守住北海么？”
杨修停住了自己到处乱转的脚步，转头苦涩地问道。而听到这话，陈协也露出了一个苦笑，说道：“当然啊！孔北海主动投靠于朕，朕还能放弃他不管不成？”那么这些天来陈协养的名，不就全毁掉了吗？
就是这么一回事，现在的情况是，曹操突然遭到背叛，那肯定是要打孔融的，不然手底下的人纷纷背叛怎么行？而陈协也必须出兵支援孔融，因为对方在文人之间的地位太高必须要去救，也因为这是支持自己的人。所以，非常突然的，陈协要和曹操打起来了。
这样一想，孔融可真是厉害！仅仅一个举动，就牵扯了曹操和陈协两方不得不为他做出行动，打破自己的计划！陈协扯了扯嘴角，实在没法为此笑出来，想来现在的曹操也笑不出来吧？
不过说起北海，那里似乎是比较靠近袁绍遗留的那些地盘的……陈协的目光忽然闪了闪，觉得或许这也是一个插手其中的好机会？如果真正的夺得了北海，那个地理位置，好像能够做很多事？
但是做很多事的前提，也要先把孔北海给救出来。陈协揉了揉眉心，终究是说道：“德祖，你通知一下玄德公等人，我们接下来需要做很多事情了。”
是会有这种情况的，陈协安慰着自己想。这天下本来就不可能万事由自己的心，突发了意外，就去解决好了。
而现在的他，应该是有能力解决这突发意外的吧？想到要面对曹操，陈协果然还是有点不确定呢。
第52章
不得不说，孔融的这件事情确实打乱了陈协的全盘计划，唯一让人觉得安慰的是，陈协确定他也打破了曹操的全盘计划。可是这个时候？这个在秋收刚刚结束、大家都打完仗了准备过冬了的时候，突然来这么一出？这真的是让人想要去打仗，都没有钱粮能够拿出来啊！
陈协紧急的让人将荆州的所有情况摆在了自己的桌案前，包括各个城市都还有多少余粮可以拿出来、每个城市又还有多少兵可以调动。因为不是直接让刘表给他呈上来的，所以肯定没有那么详细，但紧急情况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谁叫他还没能来得及完全掌控荆州呢？
不过就算这样，这些信息也足够让陈协了解自己到底处于一个如何窘迫的处境了。首先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暂时拿不出太多的粮草以及冬衣来。
一般都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就是说打仗一定要先做好后勤，当先就是粮食。尤其是在这个时代，人们常常是为了抢粮食才出动兵马的，又因为粮食没有了而停止兵戈。当初官渡之战的时候，袁绍会因为曹操烧了他的粮而不得不退兵，是因为当时正好是秋收之后，得不到新粮补充。而现在，也正是一个停止兵戈的时候。
若不是正因为这个时候大家都会默契的不打仗，陈协又怎么会安心的发展准备用这种缓慢却安全的方法夺取荆州呢？陈协确定自己挑选的这个时机没有任何错误，有问题的完全是孔融，是他逼着他和曹操都不得不在这个时候打仗！
偏偏同样的劣势，他陈协似乎要更加劣势一点。
“……可恶！完全不够啊。”
在拿到那些资料之后，陈协和杨修就分工合作，分别拿了一部分资料接着迅速的在沙盘上面写写画画。刘备好奇的看了过去，就看到他们在用奇怪的符号写着他看不懂的东西，但是很快，他们似乎就用这些符号得到了确切的结论。
最终，杨修和陈协分别把他们算出的东西再进行一番处理，他们就知道荆州各地的粮仓可以拿出的粮食总和以及冬衣的数量了。这可真是神奇！他们刚刚是在用那个符号在算数吗？刘备大为惊奇，却没有在这时询问。他只是问道：“陛下，如何？能够暂时先凑出一队兵马的物资来吗？”
“……有些困难，那些粮食还要预留一部分，作为春天的种子，不能全部拿出来。至于冬衣就更麻烦了，之前没有想过要去北方那边打仗，准备非常不充足。”
看着最终算出来的那个数字，陈协揉了揉眉心，疲倦的说道。他开始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要不要向各世家购买一些粮食和衣服，还有其他的州？普通财物他也没有多少了，但是像是冬麦夏稻之法什么的，都是虽然珍贵却早晚要推广的东西，应该可以换来粮食和冬衣的吧！
似乎也只能如此了，虽然其他的州这个时候应该也没有多少多余的粮食和冬衣，但是多少还是能够勉强让一队兵马坚持到春天的吧？不过就在陈协这样想的时候，杨修却突然开口安慰他了。
“陛下，其实情况已经很好了。荆州不愧是南方的产粮大州，我们只需要向百姓征三到四成的粮食就行了。甚至若只是想要让士兵坚持到开春的话，一两成也行。”
听见这话，陈协顿时一怔，有些愕然的看向了杨修。他再次看了看他，确定杨修是那个跟在自己身边三年也确实心怜百姓的那个熟悉存在之后，才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向百姓征粮？这个时候？那都是百姓的过冬的粮食衣服吧？”到时候征走了，那百姓过冬的时候怎么办？
然而听到这话，杨修却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所以，大家才一般不在冬时打仗啊！损失太大了，得不偿失。可是若只能在这个时候出兵的话，也只能这样了，只能希望百姓能够捱过这个冬天罢了。”
确定杨修真的是这样想的，不是在开玩笑，陈协居然不是生气，而是感觉到了巨大的荒谬。然后他看向了一旁的刘备，再次问道：“前将军呢？你也是这么想的么？”
听见这话，刘备似乎已经看出来了陈协在在意什么了，神色也严肃了不少。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却是这样的：“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希望这天下能够少一些战争，不然真正苦的，只会是百姓，百姓的苦难只会永远继续下去。”
陈协听懂了这话，忍不住再次揉了揉眉心。连刘备都这样说，那就证明出征之前向百姓征粮征物资，果然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哪怕是冬季，哪怕是没有粮食缺少衣物的时候，也是如此！刘备也对这个现象感到不忍心，但他所想的也是尽量减少战争，而不是把战争和向百姓征集物资这两件事分开。
与此同时陈协也突然意识到，曹操那边或许其实没有像自己现在这样苦恼！同样在为军粮冬衣发愁，但是曹操是可以强行在临近冬季的时候向百姓征粮征衣的，哪怕很多百姓会因此过不了这个冬天。这甚至不是什么会被指责的事，所有人都把这件事当做理所当然的事，自然也就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面觉得需要多么仁德了！
而陈协，绝对不会打着百姓过冬的粮食和衣物的主意，于是他其实是处于更加窘迫的处境的。好人难做，君子难为，这是陈协一直都知道的事实，然而在这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之前不管是陈协还是刘协都没有机会粘手这种事物，去江夏的时候战争也已经爆发准备工作过去了，以至于现在，陈协才知道这一个战争的基础事项！在这之前，他本来以为只有百姓收粮的时候政府会收一批粮，就和现代社会向百姓征税一样！
可是这是完全不同的事，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百姓就像诸侯的钱袋子一样，想要什么直接拿就可以了。他们保护百姓，更多的像是在保护一种资源。只是压榨的不能过狠，不然百姓这种资源就会减少。可就算这样，大家也没有太多顾忌，毕竟在上位者们的眼中，百姓就像草一样，不管被如何对待，总是能够活下去的。
那些百姓如此用力的活着，哪怕是最艰难的情况也努力想办法活着，可根本不是你们这样对待他们的理由啊！身为官员，身为皇帝，身为官方，难道不应该是守护他们的存在吗？难道不是应该保证他们有足够的粮食和冬衣，度过冬天的存在吗？
陈协看着面前的杨修和刘备，忽然意识到或许他们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是这个时代不是这样想的。一两个人根本就没有办法抵抗这洪涌的大流，他们只能在这个时代背景之下，用自己的善意为百姓做出一点细微的改变罢了。可是这远远不够，哪怕是刘备，也只能做到这种地步而已。
陈协看着刘备和杨修，看着这样的刘备和杨修，目光微微的冷了下来。但他的这种冷意不是对着面前这两个人的，而是对着这个时代！他语气非常坚定的说道：“不行！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去打扰百姓！就算别人都是这样做的也一样！大家都如此，就是正确的了吗？”
就算这个时代是这样又如何呢？他可是皇帝，是制定规则的存在！他本来就是要开辟新的规则的人，他本来就是要创造新的时代的人！他为什么要向这个规则这个时代妥协呢？
可是——
“不向百姓征粮征冬衣？那要怎么样凑齐这些物资呢？”
听到陈协的话，杨修直接就懵了，呆呆的问道。而陈协也突然之间泄了气，像一个烦恼的大学生一样抓了抓自己现在非常长的头发，然后说道：“……向世家借粮吧，世家应该还有很多多余的粮食。”
虽然冬麦夏稻之法以及新型农具才刚刚推广，还没能够发挥出威力，但是这三年钟家等世家不是已经用这些方法把粮食堆满了自家的粮仓了么？陈协可是很因此生气的，只是他的算计还没来得及落地，自然也没有办法收回他们的财力。
所以，要如何才能从世家手中抠出粮食呢？难不成他需要去学老朱，杀几个世家充盈国库吗？陈协绞尽脑汁的想着办法，不过突然他愣了愣，然后转头这样问道——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凑出一个军队的物资？”
“诶？”突然被这样问，刘备和杨修都愣住了，不明白陈协是什么意思。不过接着，他们就听到陈协继续说道：“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派一个军队去协助孔北海呢？孔北海差的是军队吗？他不是其实只差一个将领吗？”
仿若一道惊雷劈开了前方的迷雾，刘备和杨修瞳孔地震，呆呆的看着陈协。
第53章
“……前将军刘备，领青州刺史一职，即刻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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