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他又猛然意识到什么,转头问邬有期:
“可是他们不是还追杀我来着?!”
怎么不将他藏起来、暗中保护好,反而还要介绍他给那些要追杀他的人?
邬有期拍拍他的肩膀,笑得意味深长:
“正因如此,才更要介绍你给他们认识,顺便再请大将军派几个人来,亲自保护你。”
魂师挠挠头,总觉得自己又成了一条被放在砧板上的鱼,被迫要卷入他们大人物的斗争里:
还不知是要被清蒸还是红烧呢。
与此同时,凫余山。
卿乙借着采花、扑蝴蝶的借口,顺利带着喜蛛从山脚的一片区域慢慢靠近了魔合罗泉。
等喜蛛反应过来时,已经离泉眼很近了。
她心里着急,却实在拿眼前的主子没什么办法,从前多番“交锋”都是她败了。
能做的,也只能是提醒,“公子您当心足下,莫跌到水里,圣泉水对人族无益。”
这些卿乙知道,但眼下的距离,倒还不够他看清楚里面魔合罗泉里面的隐秘。
想着来这一趟并不容易,卿乙转念之间就有了主意,他将手中的布娃娃往喜蛛怀里一塞:
“泉水?那我要去捞鱼!”
喜蛛愣愣接着娃娃,手忙脚乱间就没拉住他,“……鱼?”
“嗯,给漂亮哥哥做红烧鱼!”
卿乙用力往前跑,顾清倚别的不成,跑起来还是很轻灵的,将来兴许可以多练些轻灵的身法。
他快步上前,蹲到泉水边,飞快地扫了一圈泉水和魔族圣火的关联,在听见喜蛛脚步声后,还故意伸出手,似乎想要去玩水。
喜蛛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拦住他。
料想是刚才她那番话说得太玄,她的傻主子么听懂,喜蛛立刻换了种说法:
“公子公子,这可使不得,圣泉水有毒、会烫伤皮肤!您、您可千万摸不得!而且里面也没有鱼!”
“有毒?”卿乙下意识反问,“那你们还让他泡在里头?”
喜蛛一开始没明白他说的是谁,后来一想,会泡在泉水里的只有尊主:
“啊……那尊主和您不一样嘛,他、他有神功护体的。”
喜蛛怕自己越解释越乱,只能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您不是要给尊上抓鱼?这里没有,我带您去个有鱼的地方。”
卿乙顺势被她拉着起身,实际上,他也看到了他想看的——
如今魔界的圣火虽然在熊熊燃烧着,但凑近了仔细观察,还是能发现一些衰微的端倪:
圣火中央的一圈火光明明灭灭,实际上这已经是一团死火,能够燃烧,全靠羁縻笼源源不断注入魔息。
像是一团用柴点燃的火,现在木柴已经烧光了,为了不让火熄灭,只能源源不断往里泼油。
闇涌就是魔族找到的,最好的油。
而他那身怀月灵根的小徒弟,就成了魔族寻到的、最好的“容器”。
卿乙摇摇头,只怕小徒弟当年那桩杀人案,也是魔族为了逼他入魔、做下的局。
……
如此,当三智受邀来到血焰流云宫正殿时。
除了被缚在地的魂师,邬有期身边还坐着他们的新任“魔妃”。
而尊上面前的金案上,却不知为何,多了两盘子——烧得黑黢黢、勉强能认出来是鱼的东西。
第28章
三智神情莫测, 云月星师姐妹俩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在殿门□□换了个眼神。
唯有药行生多看了那盘子两眼,似乎颇有兴趣。
邬有期将他们三人的反应表情尽收眼底, 适时开口, 笑着招呼他们进来坐:
“正巧,清倚给本尊做了鱼,三位尝尝?”
“别别别,”云车常仪素来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我虽然吃饭不讲究, 但也不是什么都吃。”
云月星师没应, 她看不见, 但姐姐都这么说了, 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唯有那药行生哈哈一乐,竟从身上摸出一双箸要上前, “尊上如此好意, 小老儿可当真了?”
邬有期笑着颔首,看起来大大方方。
药行生也满脸挂笑一步步上前, 就在他筷子要碰到那些“黑炭”时, 卿乙忽然起身、展开手臂护住了那两只盘子:
“这是我做给漂亮哥哥一个人吃的。”
“老爷爷要吃等下次!”
说完, 他还扒拉了两下,将两只盘子都拖曳到邬有期这边,长长的袖子浸泡在汤汁里也浑然不觉。
药行生举着筷子,嘴角笑意微顿, 深深看了这位小魔妃一眼后,哈哈笑着后退:
“好好好, 殿下说下次就下次吧。”
借着顾清倚身形的遮挡,邬有期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这小家伙的背影, 然后才闷笑一声,当众将人揽到怀里。
怀中人微不可察地僵了一僵,但很快就软下来,乖乖靠在他怀里,还十分敬业地回头冲他“唔?”了一声。
邬有期可爱死他这傻乎乎的师尊了,他轻笑着啄吻了一下这人的额头,然后旁若无人地怨了一句:
“小气鬼。”
卿乙被他骤然这么一吻,本来放松的身体又骤然紧绷起来,浑身一阵阵起着酥麻、后脊梁上都渗出了汗。
邬有期却一脸坦然,还顺手捏了个涤尘咒替他将袖子上的汤汁清理干净。
而这么一般交锋后,众人像是才想起来正事,云月星师用星杖咄咄点了两下地,轻咳一声开口:
“尊上,我们是来请罪的。”
邬有期揽着顾清倚眨眨眼,像是听见了什么新鲜事,他略显意外地“哦?”了一声:
“三位何罪之有?这不是本尊请你们来的?”
云月星师没说话,只是将星杖递给了身后的弟子,然后抖开双手袖子、跪到地上,行了叩拜大礼:
“尊上,我等有罪。”
她这么一说,云车常仪和药行生就像是事先排演过一样,也跟着跪倒在地请罪。
同时,有一队魔兵带着两个被五花大绑的魔使进来,将人摁跪在大殿上后,魔兵们也纷纷跪下。
这时,云月星师才开口道:“尊上,从前我等多有不敬,对属下的管束也不够严格,这才闹出这等事。”
“如今多说无益,还请您降罪。”
邬有期眨眨眼,满脸讶异,他松开顾清倚直起了身,分别看了看左右站着的喜蛛和貊绣。
貊绣面上没有表情,但眼瞳微微向下动了动。
邬有期了然,但转回头后还是装出一副不解的模样,甚至还笑出声来,“这是怎么了?”
“尊上派人去寻访无名魂师,我等心中有忧虑,且当时并未领会尊上心意,对属下也约束不严——”
云月星师抬头,用她那双空洞的眼“看”着邬有期:“所以才会闹出事端,险些酿成大祸。”
这时候,其中一个被缚的魔使却突然大叫起来,“大祭司!您不用求他!去行刺这是我们自己的主意!他一个人族,谁知道他复活卿乙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就是看不惯他这样公器私用的行径,再者说,逆转阴阳、令死者反生,这本来就违逆天理!这样的妖物活着,只会平添许多灾厄!”
他慷慨陈词一番,突然双目暴睁着、裂解了自己的元丹,脑袋一歪就倒在地上化为了血水。
而另外一个魔使见他如此,深深看了眼三智的方向后,亦是咬舌自尽、瞬间就倒在了地上。
看着这场闹剧,邬有期脸上的笑容是变也未变。
而靠在他怀中的卿乙,也觉察过味儿来——魔族三智这是又一轮与小徒弟在交锋:
既然邬有期的人已经平安请回了魂师,那他们派人暗杀魂师的事必然纸里包不住火。
与其等着邬有期借机发难、降罪惩处,倒不如先发制人,推出两个能用来顶罪的下属。
而且,卿乙偷偷瞄了眼那两人的死状:
只怕三智早有威胁和许诺,他们才会如此毫无后顾之忧地自戕谢罪。
怕叫人发现坏了小徒弟的事,卿乙看完那一眼后,就嘶了一声,一脑门埋进邬有期怀中。
邬有期本就在笑,被他这么一下埋了胸口,脸上笑意更甚,闷在胸腔里的笑让他胸膛都起伏了数次:
他从前怎么不知道?
他的好师尊,竟也能如此可爱。
看来不拆穿师尊也有好处,而且好处还很多。
邬有期笑了一会儿,笑得云月星师都有些奇怪地唤了声尊主,他才略收敛笑容,只浅笑道:
“那如此,也算是我与三位心有灵犀,想到一块儿去了,貊绣,来,将人带上来。”
云月星师正在想什么是“心有灵犀”,可听见人的脚步声,又听得姐姐一声惊呼后,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邬有期开口,极郑重地介绍了那位带上来的中年男人,说他就是锦州大陆上那位神秘的魂师。
云月星师还未开口,邬有期就抢在她之前开了口,“大祭司能占预未来,想必也略通阴阳之术,我请先生入宫,倒方便你们交流。”
“先生是在世能人,许多修士争着抢着要杀他,如今来到我魔界,就是上宾、贵宾,还请大祭司帮忙照看一二。”
听着这话,云月星师素来沉稳冷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她皱了皱眉,咬住嘴唇。
“还有一事——”邬有期只当没看见她的不快,笑着转向有些怔愣的云车常仪,“大将军。”
“……尊上?”
“虽说我魔界众生很是欢迎先生的到来,但是难保不会再出现——”他扬了扬下巴,指向地毯上的那滩血和那具尸体,“像他们一样拎不清的人。”
“大将军掌控魔界众军士,想必知道什么人身手了得又忠心,还想请将军派个三五人手,保护先生。”
云车常仪噎了噎,看妹妹一眼后,最终不情不愿地拱了手,闷闷说了声:“是。”
而邬有期明显还没达成自己的目的,他既邀请三智前来,必然是一个都不会放过:
“还有,方才先生说了,想要成功复生我师尊,需要十样东西,其中有些我也是没听过的。”
“大医您最通医理,又是魔界老人,见多识广,也帮本尊听听、看看、说说,这些东西要上何处寻?”
三智当中,药行生看上去最为无害,听到他这话,也只是拢袖呵呵笑了笑,“好说,好说。”
但实际上,这人是个笑面虎,不可轻看。
譬如他刚才上前,看起来是不知轻重、不明死活要吃鱼,但实际上根本就是要试探——
顾清倚到底是不是真傻子。
邬有期若是阻拦,那便是心中有鬼,偏偏师尊站起来替他解了围,还把傻子演了个十成像。
他在心里想想,就觉得可乐。
只恨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儿,拿出一枚留影球。
话说到这样,邬有期自然而然引出了魂师要搜集的十样材料,也让三智瞧瞧,哪些是他们能帮上忙的。
这么一会儿工夫,云月星师也缓过了劲儿,调整好脸上的情绪,点点头认真听。
反是扑在邬有期怀里的卿乙,越听越觉得奇怪:
还阳术是禁术,无上首还未覆灭前,他们的藏书楼里曾经有卷轴,详细地记录着要如何操作。
虽然无上首的藏书楼,因为他和空谛九音那场对战而被毁,可其中不少残卷还是流向了修真界。
无名魂师或许就是搜罗了其中的残卷,再加上其他藏书阁的禁术,拼凑出来了这返生还阳的禁术。
如果他没记错,魂师所谓的十样东西里,有三样是原本的卷轴里没有记载过的。
而这三样东西所在的位置,恰好对应了佛界、鬼界和妖界。
卿乙很难不怀疑,这是小徒弟的授意。
他趴在邬有期怀中,也不用防备被人看到脸上的表情,想到此处,便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小徒弟比他想得还要坏。
还坏得很聪明。
魔族拿他当点燃圣火的容器,他反过来利用魔族当自己的势力,双方势均力敌,一场交锋,还真有趣。
实不相瞒,他心里还总当邬有期是那个在山巅上吵着闹着要养猫的明媚少年。
却不知在三年里,他的成长并不仅仅停留在外表,就连内心,也长成了他从未见过的沉稳、老练。
欣慰之余,也有些心疼:
终是他们这些做大人的没有担当,才让这孩子年纪轻轻就遭受了这样多的磨难。
这般想着,他忽然抬头,蛄蛹两下从小徒弟怀里挣开,而后摸出个花糕递到邬有期嘴边。
邬有期顿住,三智那边也止了话头。
而他认真看着小徒弟的眼睛,将手里的花糕往前送了送,“哥哥吃,好甜的。”
第29章
一切, 还得从那两盘鱼说起。
卿乙做事,从来都讲究有头有尾。哪怕是做戏,也要演个大全套, 一点破绽不落下。
既然说是去捞鱼, 最后就一定要弄到一条鱼。
魔界上空高悬的是玄日,生长其间的万事万物自然与人界自大不相同:
人间的江河湖海里有数不清的鱼类在兀自悠游,但魔界的鱼群却只能在一池叫望碧的深潭内生长。
深潭藏在亿刃丘的一处山洞中,算是洞底深潭,平素照不到阳光, 才给了鱼类生存的空间。
望碧深潭的第一批鱼苗, 据说就是药行生放下的。
魔医对医道痴狂, 同样也偏爱各类美食, 伪装成人类在锦州大陆上行走那些年,也知道不少各地的风俗。
无上首覆灭之前, 是在西北荒漠之中, 当地的饮食习惯偏重面食、肉食,调味料下的也重。
同时, 青霜山在蜀中, 虽为大部分长老辟谷, 可门内两个饭堂每日准备的饭菜,却大多按蜀中的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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