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壮知道秦羽有主意了,脸色转阴为晴,不动声色跟着秦羽调转了方向,骑着骡子进了树林。
也不知秦羽靠什么寻到的方向,他领着二壮在树林里左转右转,最后直直来到大路,迎面就是间茶铺。
茶铺里只有一个茶博士在打盹,秦羽和二壮下了骡子,要了壶茶和吃的在铺子里舒服歇息。
过了好一会儿,路尽头远远看见一辆马车绕了出来,方吉一开始没什么反应,到后来眼睛瞪得越来越大,人直得都要站起来,慌忙同解云琅喊道:“大人快看!见了鬼了!”
“方吉,休要胡言。”解云琅从不信什么鬼神,更何况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邪事之说。
他掀开车帘正要和方吉说明白,迎面看到秦羽和二壮正在茶铺悠闲喝茶,整个人当即顿住:“......还真是邪门。”
“哟解大人,怎么才到啊。”二壮嗑着瓜子,笑着朝马车的方向吐了口瓜子皮。
解云琅下了马车,狐疑地看着二人,默默走进茶铺。
“我怎么不知道这附近有近道?”
解云琅坐到秦羽对面,看了眼地上的骡子蹄印,明白二人是从树林里穿出来的。
秦羽道:“大人不知道的事多了,不必大惊小怪。”
“别说得你很了解我似的,我们不熟。”解云琅给自己倒了杯水。
秦羽看着他小心喝水避着伤的模样,沉闷的心情和缓了不少,慢悠悠咬着饼欣赏周围的山水。
解云琅忽而走出茶摊,回来时手里多了半截芦苇杆子。
他将芦苇洗了遍,继而直接插入茶壶里,咬在嘴里顺畅喝着。
还挺聪明。
秦羽多看了他一眼。
过了一会儿,解云琅喝饱了水,叼着芦苇百无聊赖四下乱看,瞧见秦羽垂在面前的白纱,忽然心念一动,两指夹住芦苇,将芦苇另一端对着白纱的一角吹了口气。
秦羽正在放空,忽然一小道风迎面而来将白纱吹散,他望向对面嬉笑的人,皱眉道:“解大人很无聊么?”
解云琅没回他,又吹了口气,试图把那白纱吹到秦羽肩后。
秦羽面无表情倒了杯水,作势要泼他,解云琅才住了气。
“你说你又不是通缉犯,也不是眼有疾、面貌奇异,为何老是戴着这玩意儿?”解云琅盯着那帷帽,好奇道:“你家神将住里头?”
秦羽笑了:“大人想见?”
“这话不该问我。”解云琅将芦苇杆拿在手里转着:“你不让我见,我就是把帷帽拆碎了也见不着一根毛。”
秦羽歪了歪脑袋,看着解云琅的眼睛:“解大人似乎对贫道很感兴趣。”
“并没有。”解云琅道:“做人倒也不必这般自信。”
“那看来大人很了解贫道。”秦羽微微一笑:“不知大人查到了点儿什么呢?”
解云琅将芦苇扔入茶壶,道:“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本官自有判断,你用不着在这儿试探。”
“那可真是不公平。”秦羽难过地叹了口气:“贫道对大人还是一无所知呢。”
他话音刚落,身后方吉啃着瓜子,得意地朝这边笑道:“我们家大人来头可大了,说出来怕吓死你!”
“贫道生性胆小,这可不敢随意乱说。”秦羽故作为难,侧身回避,方吉果然上钩,正打算说出来,解云琅却是咳嗽一声,叫他闭了嘴。
秦羽疑惑抬眸,解云琅敛了笑:“方吉从小缺根筋,你算计他属于骗小孩儿,有损德行。”
秦羽眨了眨眼,思忖片刻道:“大人是何年生人?”
解云琅早料到他会问,厚着脸皮道:“我与方吉同岁,你算计我也损德行。”
“哪儿能这么算......”
“本官说了算。”
秦羽看着解云琅耍无赖,无奈摇摇头。
“大人不是好奇我为何总戴着它么。”秦羽说着,将帷帽解了下来,放在桌上:“里头确实藏着贫道的秘密,遗失不得,所以才贴身携带。”
解云琅凑上前来,道:“上回我看过了,这里头绝不可能藏物,只能藏字。莫不是在这白纱顶部?”
“大人自瞧便知。”
秦羽将帷帽往他面前推了推。
与此同时,方吉也被吸引了注意,他和解云琅二人开始拿着帷帽研究。
趁着主仆二人的注意全在帷帽上,秦羽给二壮使了个眼色,二人随即不动声色,一前一后溜出茶摊,向马车靠近。
“大人,这里边什么也没有啊。”
过了一会儿,二人把帷帽翻了个遍,根本没见着写什么字,解云琅脑中顿时一道白光闪过。
随着一道赶马声响起,秦羽和二壮驾着马车自二人视野路过,秦羽向二人笑着挥挥手,沿着路扬长而去。
解云琅和方吉愣在原地,茶摊后只剩下骡子的哼鸣声。
方吉望着远去的二人,有些迟疑地开口:“大人,咱们是不是被骗了啊......”
解云琅一时哽住,如同吞了块石头,不上不下。
方吉又低头看了眼帷帽,笑道:“至少给大人留了个帷帽,正好可以挡脸上的伤,他人还怪好的咧。”
“......”
解云琅沉默着看了他一眼,夺过帷帽往桌上一扔:“缺德!”
·
芙蕖县比丰梨县要富饶些,一进入县里,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闹感。
街上两侧摆摊的种类不少,各家门店也时常有人走动,茶馆、点心铺一应俱全。
秦羽在丰梨县住惯了,习惯了清静,忽然来到热闹之地还有些不太适应。
马车停在一家客栈前,秦羽下了车,路边不时有人往这边张望,二壮立马护住秦羽给人瞪了回去。
“早知道连帷帽都不留给他们了,公子这般出门还真是不方便。”
二壮自是清楚自家公子的魅力,只要不开口,往那儿随意一站,就能引来全城的人赞赏围观。
然而芙蕖县人比丰梨县多了整整一倍,年女老少不管谁都想来看一眼,二壮不得不比以往更加警惕。
秦羽觉得二壮有些过激了,至少在走进客栈时,并没有人抬头往这边看。
他来到柜台前,向掌柜要了两间客房:“待会儿有个半张脸青紫的人进来,我们是一起的,找他付账。”
“好嘞,客官可要些饭菜?”掌柜的取下房牌递给秦羽。
秦羽道:“还要些热水,晚些送来。”
掌柜的记下了单子,回头叫了小二领他们上楼。
楼梯靠近大堂,秦羽上楼时,大堂内食客的谈论声不时传入耳中。
“这才一个月的时间,那老丈就把银子花完了?”
“说是想开一家客栈,结果生意不好,店还给人砸了,赔了个底朝天。”
“啧啧啧,要我说他就没做生意的料,不如老老实实种田。”
“......”
秦羽听见了,并未放在心上,和二壮各自回了房。
待到黄昏,客栈内食客差不多空了,小二正打算关门,门外忽然传来两声嘶哑的骡叫。
马车就停在客栈外,解云琅一眼便认出,随即同方吉一前一后进了客栈。
“客官可认识一位穿青衣的公子和一位壮汉?”
掌柜一眼便认出了解云琅,后者点点头:“他在何处?”
掌柜道:“那两位已经在本店落榻,他说与二位客官是一路的,房钱由客官付。”
解云琅冷笑一声。
方吉气愤道:“怎么又是我们付?!茶摊的银子也是我们付的,这两人就是出来混吃混喝的吧!”
掌柜听了后大吃一惊,有些惶恐道:“莫不是那位公子骗了我?”
“那倒不是。”解云琅道。
掌柜松了口气。
解云琅仰头看向二楼,问道:“他们要了多少间房?”
掌柜回道:“两间,青衣公子在左边第二间,壮汉在右边第一间。客官的房间需要挨着他们吗?”
解云琅摇摇头:“不必,就这两间。”
解云琅回头叫方吉付了房钱,抬脚上了二楼,来到左边第二间,敲了敲房门。
秦羽以为送饭的人来了,起身去开门,谁知门一开对上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秦羽见解云琅已经到了,有些意外道:“大人比我想象的要快。”
解云琅一言不发,忽然抬手推了秦羽的肩,秦羽被推得退回屋内,解云琅抬脚进屋,身后门被用力关上。
第14章
“你想做什么?”
秦羽堪堪退至桌边,后腰撞上桌沿。
解云琅向他靠近,两只手率先一左一右按住了他的左手和右臂,一双眼紧紧盯着对方,嘴角微微上扬:“秦半仙好享受。”
秦羽被锁在桌前,左右扫了一眼,根本没有可以让他挣脱的东西,不禁沉了嗓子:“托了大人的福。”
“我的福?呵。”解云琅手上用了点力道,被掐住的手腕处,心跳愈发明显。
秦羽眉头不由皱紧。
“你是什么人,我的福你也敢随意取?”解云琅目光下移,不屑地扫视着身下之人。
秦羽缓了口气,抬眼注视他:“大人特意雇了我来查案,应该不是为了在路上便折磨死我吧。”
“只是抓了手腕便要死么?我还没用力呢。”解云琅笑着道,手指竟还轮流用力,轻轻重重捏着他的手腕:“你这半仙莫不是纸糊的。”
秦羽嘴角扯笑:“贫道只有这一只手,被大人掐断了,莫说画什么,就是给自己刨坟也做不得了。多少凄惨,拜大人所赐。”
“威胁我?”
闻言,解云琅眸色一暗,整个人往前一压,让两个人之间彻底没了空隙。
解云琅眸中露出狠戾之色,秦羽下意识挣扎,却被他死死按住。
挣扎时,重迭在一起的缎面和麻布摩擦出声响,在屋内格外清晰,传到秦羽耳边就好似勒住脖子的麻绳,令人头皮发麻。
被身形高大之人紧紧压迫,毫不掩饰的威胁之意,一股难言的愤怒自心底升起。
秦羽死死盯着解云琅,声音似九天冰寒:“大人再不放手,贫道不介意鱼死网破。”
褚红的瞳孔里透出笃定的光,解云琅盯着他的眼,与他对峙。
就这般过了半晌,解云琅见秦羽依旧神情不变,不免笑出声:“多凶呢,动不动以死相逼。”
“贫道一无所有,唯此一命。”秦羽看着解云琅,见对方顿了一会儿,眼神慢慢变了,戾气逐渐散去,手腕处的力道也松了。
“无赖行径。”
解云琅放开了秦羽,转身径直坐到了榻上。
秦羽松了口气,活动了下被掐红的手,幸好还能动,他刚才差点以为真要断了。
屋内随即沉默了,两个人各自坐着,不发一言。
不知过了多久,秦羽用余光瞥了眼床榻。
解云琅正闭目养神,脸色看上去不算多好,眉头微蹙,嘴角微微下垂,看上去感觉莫名有些难过。
秦羽不由心生疑惑。
难不成自己的那句话当真感动到他了?
可是即便他心生同情,放过了自己,也不至于这么久还沉浸在情绪里。
秦羽直觉解云琅背后有故事,兴许,就和他离开京城有关。
“咚咚咚。”
房门忽然被人敲响,小二在外头喊了一声:“客官,您的饭菜!”
秦羽起身去开门,小二将饭菜端了进来。
掌柜心思缜密,知道解云琅他们要挤一间房,便命人送了两人份的饭食上来。
小二走后,解云琅走下床榻。
“怎么这么多。”
解云琅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又看了眼秦羽:“你要的?”
秦羽淡淡道:“定是那掌柜自作主张,想多挣些菜钱。”
做生意大多就是有这样那样的宰客技法在,秦羽将问题抛还给解云琅:“大人没有再要间房?”
“要那么多作甚,费银子。”解云琅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
秦羽也坐下给自己夹菜:“大人不是喝着三百两一斤的茶么,怎么连这点房钱都不舍得?”
“谁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再说了,咱们这趟用的是公费。”解云琅尝了口菜,味道有些淡:“况且我的银子都在京城,风也吹不动。”
“没钱就是没钱,说得这般理直气壮。”
“你有?”
“没呢,贫道理不直气也壮。”
“......”
解云琅算是服了他了,脸皮厚度没有第一只有第二。
秦羽夹菜时手有些抖,每回只能夹一点,解云琅故意撇开眼,装作不经意用手肘把汤匙撞去秦羽手边。
秦羽却没有放弃筷子改用汤匙,而是不紧不慢,认真地一次一次夹菜,慢慢将自己的肚子填饱。
一顿饭吃了有近半个时辰,解云琅看着秦羽吃完了饭,起身在屋内散步消化。
秦羽推开窗看向远处,发觉客栈后连通着另外一条街巷。
夜间的风比白日里清爽,也带有一丝沁人的凉意。
秦羽靠在窗外吹了会儿风,解云琅莫名盯着他也看了许久,随后房门再次被敲响,是小二来收碗筷,顺便送热水。
解云琅看着小二用热水填满浴桶,还在上头铺满了花瓣,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你小子还真会享受,男人沐浴还用什么花瓣?”
秦羽淡淡道:“做生意么,这些花瓣估计能抵两桶水钱。”
他说着一边拉来了屏风,末了看向解云琅道:“大人要一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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