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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哪怕是尊严，在眼前这个男人面前也不是不可以舍弃的。
另一个世界的纲吉，一生所有的狼狈都被这个男人看在眼里了。
他也几乎如此。
他甚至，在十四岁时有那样的胆量去九代办公室堵住这个男人，去问他为什么不能收他做学生。
——那几乎是他一辈子最有勇气的时刻了，如果不算上未来的自己做出那个最终选择的话。
“要付出什么才能做您的学生呢？”
十四岁的他，年少气盛，不知天高地厚地问。
就像此刻，他不禁像是想要去报复，去幼稚地撒气一样问，“确定，真的不要更多了吗？”
他，其实愿意付出那样的代价。
像纲吉一样裸奔，像纲吉一样豁出性命。
然后获得很多很多伙伴和很多更多欢笑。
“你已经……给过了啊。”杀手大人耐心地听完等了一会儿
他想等等看，等这个命中注定的弟子再次鼓起勇气问他那个问题。
那么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除了你，还有谁能成为我的关门弟子呢？
但是沢田纲吉问完就保持了沉默。
二十四岁的他，就只敢懦弱地问到了这里。
“何况，”杀手察觉到他沉默之下难言的心绪，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不是一定要付出什么，牺牲什么，才可以过上这样的日子。”
“你是老板——你只是想要脱手彭格列十世这个位置带来的杂事吧？我想你还不能放下表世界那些由你一手创办的一切——是我没有说清楚，我们以后可是要在你手下讨生活的……”
因为沢田纲吉需要那些资本，人脉去完成他两年后的布置。
那也是教父在失去火焰后亲手打造的帝国，哪怕是为了两年后能如愿赴死，确保自己无论选择什么choice都能达成目标，沢田纲吉也不会轻易放弃这个帝国。
这一点，在医院里沢田纲吉就说得很清楚了。
杀手大人在沢田纲吉惊讶地出声质问前开玩笑道，“——可要给我们高些的工资，别学那些黑心的资本家啊。”
今夜，除了Reborn需要以半个主人的身份坐镇宴会外，其余那些守护者可是会和教父一起脱下彭格列戒指，他们和同盟家族要以表世界天使投资人沢田纲吉的私人秘书或商业合作伙伴的身份离场。
他们这群人，的确为教父打造了一座纯金的鸟笼，但自己也要一起被关入其中。
“我记得你赴日本时，带的代表团有一套朱红色的制服吧？是模仿纲吉那边未来战非战场成员的制服定做的。”Reborn起身走到房间一角，打开沢田纲吉眼生的一面衣橱。
那里整整齐齐地挂着一套眼熟的正装。
暗红金边，上绣一只金红眼的狮子和沢田纲吉私人创办的跨国公司——XXVII的标志。
第十四章 14.「守护的决意」
“纲吉的小纳兹也有这样威风的一面啊。”杀手大人将西装取下。
前教父闻言咧嘴笑了笑，但并不回答。
杀手也不追问，知道那也许是眼前的青年在时空中窥见到的某种可能。
纳兹的胆子和纲吉一样，平时看上去不怎么大，但关键时刻却懂得迎难而上。
连在未来战中都还是奶狮子的模样（虽然已经非常可靠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威风凛凛的雄狮呢？
——沢田纲吉会选择这样的形象作为表世界自己私人公司的商标，其含义不言而喻。
在这个世界，他已与这个小伙伴无缘。
但是他让纳兹以另一种形式永远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XXVII公司的商标纳兹可是南意家喻户晓的吉祥物，某种意义上甚至能代表一下新生的旅游胜地西西里。
不管是本地生活平台外卖小哥的制服，还是打车软件的车身装饰，成年纳兹那双金红色的标志性双眼都耀眼而醒目。
走到哪里都能看见。
他将教父扶着坐起来，“试试吗？还是晚上再换上？”
沢田纲吉望着这套衣服出了一会儿神。然后微微摇头，“现在不想穿。晚上再说。”
他的身体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得起这套西装了。骨架子虽在，但无论是衬衣，马甲，还是西裤，定制西装讲究的是恰到好处的包裹感，而不是挂在一具瘦骨嶙峋的丑陋身体上哐当哐当地四处漏风。
如果穿一些别的衣物去勉强撑起，终究与真实的肉体有别。
不过一两年的功夫，他就已经衰败至此。
沢田纲吉其实比谁都明白，当他胃口开始败了的时候，剩下的不过是在苦熬日子。
他其实也为自己准备了隐居的地方——他想去小牛的故乡和老波维诺做伴。
在那里可以继续教导蓝波，也可以放手让十一世尝试独立。
只是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到了现在这步田地。
可以的话他其实希望至少回到自己的公寓，他还有很多私人文件在那里没来得及处理。年底关账，等待他批复的事情多如牛毛，XXVII又不属于彭格列（虽然与彭格列多有来往），那群人里只有云雀先生多少能帮他把把关，可人家自己也有一个集团要操劳，司里恐怕现在是群龙无首，乱作一团了吧。
——在医院和彭格列的这几天，他可是连一个电子产品也没见着。
唔。也不一定。
因为他这两天没怎么见到狱寺隼人的身影。
有可能，XXVII是狱寺在主持大局吧。因为明面上，他是跟在沢田纲吉身边最久的人。
在蓝波没有来之前，表世界几乎所有的商业活动，沢田纲吉都会带着狱寺隼人出席。
对XXVII熟悉一些，又能让员工没那么抵触的临时指挥者，就只有狱寺了。
虽然对方喜爱音乐，可在这个世界还同时考入了博洛尼亚大学，兼修天文和考古（沢田纲吉知道狱寺喜欢那些神秘事物），并且提前修满绩点，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获得文学与哲学院，古代文化和考古专业的直博机会，他考古的本科导师甚至允许他走读，因为狱寺在维也纳获得了一个演出席位）。
沢田纲吉很怀疑，狱寺是否还能继续那份千载难逢的音乐工作。
——所以今天他们都会换上这身公司的制服吗？
前教父现任跨国公司的直接控股人，自动开始为他们搜索起合适又清贵的岗位来。
他已经明白了拒绝无用——那只会浪费了他们珍贵的心意。
倒不如想想如何兼顾两者之间平衡来得更为实际。
总部的安保部门就很合适笹川——给他找个意大利副手处理杂事，只需要在重大场合陪他出席贴身保护。
公关部门……适合山本，在目前的团队里塞个翻译（看样子也不一定需要），可以让他专门负责对日本业务，只要在广告方案或者有重大公关事件时出面念念稿子就行了。（而且他本人就是块绝佳的广告招牌）
六道骸…纲吉准备让他做秘书，当然不是照顾他的助理，跑腿，而是负责一些日程安排和与他同行出席活动（嗯，还能防止暗杀），因为在必要的时候（比如他身体突发状况）也许需要六道骸伪装成他……，那样的话库洛姆就能及时顶上“秘书”的角色。
沢田纲吉不确定地想，也不知道骸是否能同意这份抛头露面的工作？
蓝波嘛，还是老样子。
波维诺家族也离不开人，蓝波不适合在表世界频繁露面。
狱寺，狱寺现在在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吧……财务或者是决策团队。
如果他愿意接手XXVII，则最好不过。
沢田纲吉还想将人事部门托付给杀手——这要是放在一个月前，听上去就是天方夜谭。
他简单过了一遍，然后低头看杀手将他抱到床边侧坐着，蹲下身给他穿袜子。
他回过神，一丝绯红爬上脸颊，“袜子还是我自己……”
“你暂时还不能长时间低头和蹲下，”杀手给他穿的是松口的毛绒袜，套脱都方便得很，就是一看就不像是什么能塞进皮鞋里的那种正经白袜，“低血压低血糖，会头晕。”
杀手将袜子一直拉到他的脚踝上，完了还在他小腿上拍了一下。
沢田纲吉为这略带挑逗意味的动作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成年后他到也不是没找过人，但也许是因为身体的缘故，他很难起欲望。
但此时杀手这一拍，倒让他感到一阵酥麻从小腿一直蔓延至……那难以启齿之处。
脚这个地方还是太过私密了……他想，前几天任人摆弄身体的那个人真的是自己吗？
他一般漫无边际地回忆着前几天那个摆烂的自己，一边任由杀手大人将他牵起来，半抱着他往洗漱间走。
“不是想试试自己来吗？”杀手大人将他牵进盥洗室以后就自觉退了出去，“试试看，不舒服马上叫我，我就在外面。”
沢田纲吉愣了一下，自己扶住洗手台，“……嗯。”
他试着自己挪到马桶边，脱下宽松的睡裤后坐下，然后掀起衣服看自己的身体。
其实除了瘦，他身体上有一层薄薄的肌肉，小腹也并没有因为这几天的奢侈生活变得松软，甚至还呈现一种凹陷的状态。他挪动双腿，大腿肌肉也随着动作鼓动，也并不是像是马上就要瘫痪了的模样。
除此之外，他的身体也很干净——他原本预计接下来的两年里这具身体会变得很丑，布满抢救和手术的疤痕。
但至少现在还没有。
他又试着挺了挺身体，舒展一下肩膀。
全身酸软，像是发过烧，头也还是有些晕。
不过足以支撑到晚上的宴会。他有在高烧时撑着主持完一场并购案的案的宝贵经验。
多记多背晚上会用到的东西。专注。心无旁骛。高烧的状态反而能让他变得精神。
今晚不过是宣布隐退罢了，不是真的退位或者主持十一世的继承仪式。
事先给彭格列内部成员和同盟家族打过预防针了，也不算太过劲爆的消息。
无非是会多些人和他一起——不过也就是简单地带他们认认人，以后他们也不会在彭格列活动了。
他呼出一口气，身体还是没有想要排泄的感觉。
也许会排泄也不是什么好事吧……这样照顾他的工作就会变得很辛苦了。
他预计自己会有一段不能行动的日子。甚至，可能还会失去意识……
把他放医院里就好了……他在自己名下的医院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该事先签署的文件，免责申明也都签好了。
他预计即便现在联络不上伽卡菲斯，那个男人也不会真的轻易让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了。
就算是养猪，那也不能白白浪费了那一身肉吧。要么他是一头瘟猪？可如果是这样的话，还留着他的命做什么？把那群人拖下水又算什么？
所以大概率就是看上去凶险些。
杀手应该听懂了自己在医院的暗示吧。
能给他签字的人，会守在手术室外的人不会来的，所以他只能自己来。
——他相信这群人现在愿意守候他，可守候是一回事，去背负一条人命的重量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身体的破败自有一些特殊的原因，却与他们是不相关的，他自己作的成分更多一些，罪魁祸首则是伽卡菲斯这个男人。
伽卡菲斯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并非如此。为七的三次方输送了八年的火焰，他多少也了解一些这个男人掌握的权能。
他只是厌恶自己罢了。
厌恶自己这个不劳而获的小偷。
也厌恶这个不讲理的，用他族人的性命填起来的世界。
这种厌恶就是纯粹的个人喜好，实在不必去问为什么或者不甘心。站在世界顶点的人以守护世界的名义点名让你献祭，你能怎么办呢？
绝对的力量带来绝对的不公而已。
他自己不也是一丘之貉吗？掌握力量太过轻易，就会失去敬畏之心。
当他失去了力量以后，他也由衷地厌恶起自己。
——这让纲吉变得那么难得可贵。
他是八百兆世界仅此一份的珍宝。
他在最初，就掌握了这个道理，然后为自己带上使用力量的枷锁。
他的拳头，只会为了守护而挥舞。
所以，沢田纲吉接受了Reborn的提议。
他的守护者们当然可以在表世界尽情活动，XXVII公司创立的最初目的便是如此（那些部门最高职位本就虚悬，事务有职业经理人前述专项合同委托处理，曾经由沢田纲吉一人遥领）。
他无法像纲吉那样用火焰和拳头带来安全了，但至少能用另一种方式去守护他们和平富足的生活。让他们至少不必为了生计奔波，为生病和意外而操劳。
只要不是里世界，只要不涉及七三。
他很高兴那群人能够领受他曾经试图妄自施加的恩惠。
他重新站了起来，智能马桶自动冲了水。
他慢腾腾地穿上衣服，平复站起来时带来的些微晕眩。然后挪到洗漱台前刷牙和打理好自己。
尽管做的很慢热，身上也还穿着睡衣，他却找回了一些力量一般握了握拳头。
他们对我好，就像梦里看到的一样。
我当如何回报呢？
他凑近镜子看着自己苍白的脸，然后用手拍了拍。
让自己有气色些，看上去没那么虚弱，做自己能做到的事——也不吝接受他们的帮助。
像家人一般。
“纲？”Reborn敲了敲门，“还好么？”
杀手大人用意语发音的方式，仿佛理所当然地叫他Tsuna，就像……那个世界的家庭教师，亲密无间地叫自己的学生。
“就好了，Reborn。”于是他也学着记忆里的纲吉那样回答。
打开门，是杀手关切的眼神，“突然没声音了……是头晕了吗？”他搀扶着沢田纲吉走出盥洗室，来到小厅，没有多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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