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忙,怎么还有空去学生会?”她说这句话时,眼睛里有自己无法察觉的期待。
“不忙,无聊就去了。”
而后越溪明略微偏头:“今天想吃什么?”
食堂乔漾最近吃腻了,所以她们才会出校门下馆子。
乔漾脚步轻快:“随便,我都可以。”
她已经不会再撒娇要某一样东西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更希望能选越溪明喜欢吃的。
这样,会不会让自己显得更善解人意一些呢?
*
变得更好一点。
这是乔漾给自己定的大目标。
比如十四天早睡早起不熬夜,完成之后就可以约越溪明出来吃顿小蛋糕。
每天复习三道错题,持续一周就去隔壁和越溪明一起看书、喝下午茶。
学习一项实用的技能,做饭、打扫卫生、伤口处理等等。
这个比较难,她得慢慢来。
自从越溪明做了学风督察,乔漾总会坐在靠走廊的位置。
这样等越溪明路过,她就可以飞快地往她校服兜里塞颗糖、或者一块小饼干。
但乔漾觉得远远不够,她一直想请越溪明吃一顿自己做的饭。
漫画里说,想要抓住爱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
她自觉自己笨笨的,学做饭也很慢,不是把菜炒糊就是把面包烤焦。
某一次兴趣拓展课,她好不容易做出外表完美的蛋挞,硬是一口都没舍得尝。
正是晚饭时间,她把蛋挞推到越溪明面前,眼神亮晶晶地请她尝。
连带着越溪明身边坐着的、同在学生会的学姐宿雨,她也毫不吝啬地给了一个。
蛋挞外壳酥脆掉渣,越溪明吃得小心翼翼,小口小口的咬。闲朱夫
乔漾迫不及待地问:“好吃吗?”
“还行,就是有点咸。”
说完这句话,越溪明吃完了最后一口,拿出纸巾优雅地擦手。
“咸?”
乔漾茫然地歪头,自己尝了最后一个蛋挞。
她猛灌一口水,吸了吸鼻子,然后眼泪汪汪地捂住嘴:“呜,怎么这么咸啊……”
可恶!好不容易烤出一个不焦不烂的蛋挞,居然把盐当成了糖放。
宿雨笑着递给她纸巾,戏谑道:“吓死我了,看越溪明的表情,我还以为我的味觉出问题了。”
乔漾不敢在越溪明面前哭出来,连忙胡乱擦一把脸,着急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越溪明柔和地笑道:“没事,不难吃。”
她甚至还伸手,用拇指尖替乔漾抹掉了脸颊边的蛋挞屑。
冰凉的触感一触即分,轻得犹如蝴蝶的吻。
乔漾怔在当场,一动也不敢动。怎么回事,越溪明又把自己当小孩子了吗?
她低头喝水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视线却总忍不住往上看。
眼前两人的表情都很坦然,甚至已经开始低声讨论月考相关的事。
不正常的人好像只有她自己。
*
因为厨艺学习中道崩殂、惨不忍睹,乔漾放任自己摆烂了一天。
以此造成的后果就是忘了检查作业。
临到要交,她才发现自己有好几道数学题没做。
作为市里最好的高中,一中老师的一大特点就是认真负责、但教学方式有些不近人情。
按照班主任的规矩,作业没写完就得站到门口去补。
不存在优待或者特殊情况,乔漾只能站在教室门口的窗台边补作业。
走廊里人来人往,难免会碰到几个熟人。
对于一些脸皮薄的学生来说,这种当众处刑式的惩罚无异于凌迟自尊。
很不幸,那时候的乔漾脸皮也薄。
她咬着唇,总觉得有无数道视线掠过自己的背,如蜗牛一般在后颈上缓慢的爬行,以至于手心一片冰凉。
最重要的是,越溪明马上就要来检查了,她不想让喜欢的人失望。
乔漾急着把作业补完,可数学题就是不讲道理,越急大脑越是一片空白。
直到余光中出现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仿佛听判的罪人,失魂落魄地数着身后的脚步声,等待越溪明质问她为什么不好好写作业。
还是那悦耳的声音,问她:“题不会做吗?”
乔漾闷闷地点头:“嗯。”
和她想象中的不同,越溪明很是随意地拿起笔:“没事,我教你。”
她当真就丢下宿雨和学生会的工作,就这样站在窗边慢悠悠地给乔漾讲题。
思路清晰明确,半点没提数学题以外的事,就和平时没俩样。
好学生似乎真的有特权,就连班主任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不管。
乔漾努力记着知识点和思路,很快就把刚才的难过委屈抛之脑后。
站在窗边补作业,和站在窗边被学校的风云人物辅导作业是不一样的。
前者是惩罚,后者是奖励。
至少从哪以后,学校盛传越溪明有一副菩萨心肠,会在巡视时好心地帮同学补作业。
只可惜那些抓耳挠腮的同学从来都只见越溪明从他们身边翩然而过、从不回头。
自觉越溪明又一次拯救了笨笨的她,乔漾一个上午都在琢磨该怎么报答她。
恰好中午是校篮球比赛预赛,乔漾的班级和越溪明的班级很巧的抽中了对手签。
她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给两个班的同学都送一杯奶茶。
茉莉鲜奶茶,去冰三分糖,这是越溪明常喝的口味。
班长帮忙分奶茶的时候玩笑道:“乔乔,出手这么阔绰,篮球队有你喜欢的人?”
乔漾故作潇洒地反驳:“别瞎说,真喜欢我单独送不是更好?我就是觉得这天气太热,学校还非得把比赛时间定在中午,万一中暑了怎么办。”
她和班长玩闹了几句,又专心致志地看比赛,给班上的人加油。
中场休息时远眺,果不其然在看台的最角落发现了越溪明。
她手里的奶茶喝了大半,懒洋洋地眯着眼睛,似乎心情很不错
乔漾就转过头,悄悄在心里放烟花。
她的小小心思藏在盛大的日光里,晒得暖洋洋的再送给越溪明。
不会有人知道。
*
高一结束,乔漾的母亲突然告诉她要搬家,她在市区买了大平层,比这栋老旧的房子更好。
乔漾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的,她离越溪明更远、放学时完全不同路,回家只能孤零零地写作业。
她还是会在平时打视频电话,找越溪明补课问问题,可隔着屏幕,总觉得一颗心飘在半空中,落不到实处。
再往后,越溪明出国留学,比起群山大海和七个小时的时差,这点距离也算不得什么了。
即将升入高三时的暑假,乔漾第一次见到分化完成后的越溪明。
那时她刚在越溪明家的冰箱里塞满代表惊喜的鲜花,一转头,差点撞上一具柔软的身体。
明明在视频里天天见面,越溪明却仿佛久别重逢一般说:
“乔乔,好久不见。”
她脸上挂着乔漾最熟悉的笑容,像是融化的雪水,潺潺流淌过乔漾的心间,一下子让人卸下了紧张与防备。
乔漾从她身上感受不到一丝属于Alpha的信息素,堪称滴水不漏。
她眯着眼睛仔细瞧,还围绕越溪明转了一圈。
“你好像没什么变化。”
既没有像书中说的那样气势变得锐利、具有攻击性,也没因为激素水平不稳定,出现情绪波动大等症状。
“嗯。”越溪明慢悠悠地拿出她从国外带回来的小礼物,递给乔漾。
又继续问:“那你呢,成绩有什么变化吗?”
乔漾一口气差点提没上来,活活被这人郁闷死。
她准备了漂亮的花、香甜的小蛋糕、一大箩筐想要说给她听的话,而这人却只关心她的学习成绩。
“干嘛呀,好不容易见一面,你就讲这?”
越溪明无奈地望着她:“高三了,等你艺考完学习时间就不多了。”
高考总分上不去,艺考成绩再高也白搭。
似乎是怕她不重视,越溪明难得敛了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考不上心怡的学校该怎么办?”
乔漾手里拆着蛋糕,低头嘟哝:“这不是还有你吗。”
她其实心虚得很,考不上好的美院,她离越溪明就好像又远了一些。
没想到,越溪明下一句便是:“我不会一直在你身边,总有我无法预料的意外。”
“……”
她说的是最真实不过的现实情况,而乔漾沉默良久,才闷闷地“哦”了声。
乔漾就是在那时候意识到,她太依赖越溪明了,就像鱼依赖水。
而越溪明随时随地都可以离开她,寻找更合适、更优秀的爱人。
只要一想到越溪明以后可能会和别人在一起,会对别人温柔的笑,乔漾就控制不住地难过。
这场耗时长久的暗恋如果无疾而终,那她所有关于青春的回忆都会下一场大雨。
每每触及,心里便会长出潮湿酸涩的青苔。
这暗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会让人又哭又笑,变得不像自己……
*
那现在呢?她和越溪明怎样了?
乔漾头疼得厉害,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蜷缩成一团。
后来的记忆全都被搅成碎片,她一会儿觉得自己是可怜的、被负心A玩弄的金丝雀,一会儿又隐约想起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做。
她突然开始莫名其妙地掉眼泪、泪水滴落在手机屏幕上,被光晕成炫目的颜色。
乔漾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好长好长的梦。
梦里越溪明提前回国,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匆忙,才下了晚宴、连衣服都没换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抱着枕头、眉头微皱,努力地回忆自己那件很重要的事。
好不容易才拼凑出一些重要的片段。
哦,原来自己买了漂亮的晚礼服,料定越溪明回国越家必定会为她举办晚宴。
而自己会盛装出席、借此与越溪明重逢。
她总算学会了做饭,能做出好吃的面条,炒菜煲汤都不在话下。也拥有了自己引以为傲的事业,说不定还能为越溪明提供一些帮助。
最重要的是,她对目前的自己还算满意,这次一定不会再让越溪明操心了。
乔漾打定主意,她要惊艳登场,给越溪明一段难以忘怀的记忆。
然后再伸出试探的小手,尝试一下追求越溪明。
然而晨曦的微光此时已经照进窗户,阳台上传来几声小鸟的啼鸣,轻轻敲醒那些还在做美梦的人。
乔漾深呼吸一口气,慢慢把头从枕头中间抬起。
“……”
她面无表情地环顾四周,又猛地把头埋进枕头里,如同不愿意面对现实的鸵鸟。
怎么回事呢,她明明只是出门的时候摔了一跤,怎么醒来就在越溪明家里了。
这一定是在做梦。
乔漾又抬头,怀着沉重的心情咬了咬自己的食指。
痛的。
这个梦境好逼真。
她抱住自己的小脑瓜,茫然地整理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刚刚恢复的脑子好像有点不太好使,想事情时还是钝钝的,输入和分析都很缓慢。
坏消息:她失忆后的脑子好像有大病,随时随地带入漫画里的主角,并且展开一场酣畅淋漓(堪称社死)的表演。
好消息:她发疯的大部分时间都对着同一个人,波及到的范围并不广。
更坏的消息:这个人是她暗恋了八年之久的青梅。
乔漾拍拍胸口自己安慰自己。
没有关系,事态好像并不严重,她只需要好好向越溪明道歉、阐明自己是在胡说八道,然后——
手机适时的震动了一下,乔漾神情恍惚地按亮屏幕。
映入眼帘的就是柳菀菀的一连串问号。
柳菀菀:【乔乔你在开玩笑吗?你倒是接电话啊!】
紧接着又弹出一条新消息,是来自Nora的。
【嗯?】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乔漾看得莫名其妙。她直接点开柳菀菀的聊天框,翻看记录。
凌晨四点,她向柳菀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
【很遗憾的通知大家,吾妻越溪明已于昨夜意外去世。】
【越溪明一生光明磊落、善良正直,遭此横祸实属难以预料,也令人倍感痛心。遵从她遗愿,丧事一切从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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