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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这祖宗还步步紧逼，他这也只能强颜欢笑地说要送了。
柳多虞等人道了雅座，马上就有小厮送来契约书。
右相道：“多虞，我与你签字画押，再将这契约送去官府公证，以后这万福楼就是你的了。”
这契约一式三份，柳多虞和右相一人留一份，官府还要有一份留存下来，作为日后房权产生纠纷时的证据。
柳多虞识字，他看见这契约书上写着右相无偿将万福楼赠予他做生辰礼，他就高兴得要撅过去。
一个万福楼，可是顶他四五个铺子的！
没错，柳多虞的铺子总算是开起来了，因为所售卖的奇珍异宝太过稀有，多是只此一件，便吸引了许多人上门。
当然了，凉城很少有人能够买得起奇珍异宝，所以铺子里额外开了一个区域用来售卖有趣的小玩意儿。
如今的珍宝阁，适合各个阶层的人来获得一些小乐趣。也因着新奇，如今风头正盛。
柳多虞高兴地签字画了押，他眉梢上都带着喜意。
叶栾柔柔地看着他：看来，这份礼物算是选对了。
而右相则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叶栾的神色，右相倒也能理解叶栾，如果自己沦落成一个乞丐，而有人对自己伸出援手的话，来日自己得势，肯定会以千金赠之。
但右相还在思考，叶栾到底有没有记起来柳多虞就是小时候的那个团团？
当年柳多虞掉入水中，而叶栾也跳下去救他。但他们两个都是五六岁的小娃娃，两个人在水中扑腾半天，差点就要死了。
是推柳多虞下水的那个皇子彻底慌了，他也才五岁。他着急得喊宫人来，这才将柳多虞和叶栾救了起来。
而柳多虞和叶栾到底年幼，自此就发起了高烧，尤其是柳多虞，在连话都说不利索的时候就被烧得满嘴胡话。
柳天当时大闹了一场，差点要将皇宫的屋檐都掀了。
后来柳天发了狠，与陛下说了些绝情的话，就自请前往凉城守关。
陛下到底是觉得有愧于柳天的，便允诺了这件事。
柳天带着他的两个儿子和柳家军，就此驻扎在凉城，除了年尾回京述职，竟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叶栾是右相的外孙，他十分疼爱这个外孙，甚至比起自己的亲孙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只因这外孙从小就在他的教导之下，聪明伶俐，遇事沉稳，颇有他之风范。
右相教叶栾写字，读书，谋略，下棋……
他把他能教这个储君的都教了。
叶栾是他见过最聪明的孩子，可是这孩子小时候却有那么一遭不受控制的事情。
那是在柳多虞来到宫中之后。
在宫里教学的夫子要不是他的学生，要不就是他提拔上来的文人。那时候因着柳天的缘故，他对这个柳多虞也不是很喜欢。
每次路过学堂，都能够看见柳多虞在夫子的座位下方抠手指。
再一看，他的乖乖外孙正坐得端正，目不转睛地听着夫子讲课。
每每这时候，右相都要捋捋胡须，得意地笑笑。
哼，威武大将军又如何？时局动荡之时是需要将帅，可如今武朝安定，文臣才是天下！
右相是笑着走的。
他对自己的外孙极为放心，甚至在和团团比较了一番之后，右相的虚荣心极度膨胀。
哎，要是柳天在就好了，他非得让柳天好好看看他儿子抠手指的这幅蠢样子。
而得意洋洋的右相自然没有看见，本来是专心听课的叶栾，眼神慢慢飘忽，最后落到了柳多虞身上。
这位神情肃穆的大皇子眉目间带上一股笑意。
再后来，右相听闻柳多虞和叶栾双双入水。他进宫去看过这两个娃，当然了，主要还是看他的乖外孙。
叶栾和柳多虞一样，高烧不退。
诊治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但这两个小孩的病情总是反复，一直都不见好。
柳天回来了，将柳多虞带走。
后来他乖外孙的病也好了，只是，他吵着要见团团？
右相怎么也没想明白，柳多虞这个笨小孩是怎么和叶栾走在一起的？
他女儿，也就是武朝的皇后，不知跟叶栾说了什么，让叶栾郁郁寡欢了好久。
最后是他，拿着戒尺打了叶栾一顿，叶栾这才又变回储君该有的模样。
没办法，叶栾是从小就被他教养着的。皇帝和皇后从小就疏远叶栾，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和叶栾相处，所以坏人只能让他当了。
所以现在，叶栾到底知不知道，小时候的那个团团就是现在的柳多虞？
团团是柳多虞尚在娘胎里时取的名字，后来柳多虞长大了，柳天也就没有这么喊他了。
而别人就更不敢喊了。
孩童时候的样貌差异很大，柳多虞以前长得是粉雕玉琢的小团子，脸颊肉肉的，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娃娃。
而现在，柳多虞一张瓜子脸，柳眉大眼，一颦一笑之间都像极了他那个娘亲，若是把性别换一换，肯定是个祸国妖妃。
就在右相心中设想了万种可能的时候，他看见叶栾望着柳多虞的眼里含着一些本不应该出现的感情。
右相心中惊疑不定，他正欲看个仔细，叶栾却扭头给他警告的一眼。
不回京都、给柳多虞送万福楼、又警告他……
这桩桩件件都在给右相一个极其恐怖的明示。
叶栾却不再看右相，他扭头轻声问柳多虞：“多虞，你高兴吗？”
柳多虞疯狂点头：“我当然高兴啦！”
而柳天则是儿子高兴，他也高兴，他只顾着看柳多虞，全然没有意识到右相和叶栾之间的暗流。
右相真是服了，这爷俩怎么就这么缺心眼？
右相强扯起一个笑：“那个，王归之，你随我来，我考考你的才学。”
这话是说给柳多虞听的，毕竟柳多虞还不知道王归之是叶栾。
柳天听到这话，他倒是抬眼看了叶栾一眼：“去吧。”
右相看见他的嘴脸就生气。
柳天挑挑眉：你气什么？又不是我不让他走的，他自己舍不得走，这还能赖我吗？
右相简直要气笑了。
你以为他赖你这里不走，是因为喜欢你们柳家，要提你们柳家做肱骨之臣吗？
叶栾这是要图你这个大宝贝儿子呢！
但是这话右相却没有对柳天说，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当着叶栾的面说。
等离开了叶栾的视线范围，他可要好好跟柳天说道说道。
右相领着叶栾来到了另一个雅间。
一关上房门，叶栾的脸色就变了，不再是对着柳多虞的温柔小意：“外祖。”
他嘴里喊着外祖，手上却只是略微地拱拱手，并没有表现出多恭敬的样子。
右相心里有些涩，他的外孙长大了，与他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了。
右相轻叹一口气：“殿下，老臣有一事相求。”
右相说着，竟就要动身跪下去。
叶栾向前一步揽住他：“外祖这是做什么？”
右相目光坚定地看着叶栾：“臣想请殿下允诺一件事情。”
此时的叶栾却避而不答：“祖父先坐，我们坐下说话。”
右相摇摇头：“殿下，臣这十余年来，为皇室、为您，不能说是事事皆对，但好歹是将您教成了如今这幅还算不错的样子。臣想求您回宫，像之前那样。”
叶栾反问道：“像之前那样是怎么样？只知道朝政社稷，继续做被你们操控的木偶吗？”
右相听闻叶栾这话，他面色震惊，嘴唇颤动，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原来……
这些年，他竟是这样看他们的吗……？
第052章 柳多虞的情意
叶栾话说出口，才发觉自己是一时冲动了。
他本意并不是这样，但右相颇有些紧紧相逼的意味，叶栾想到柳多虞，一时乱了心神才口不择言。
叶栾目光含着愧疚：“外祖，我不是……”
右相抬起手打断叶栾的话：“好了，殿下，我知道……我知道了……”
看着右相好似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叶栾更是心疼这位老人：“外祖，我本意并非如此，我知道外祖和父皇母后对我严苛，其实也是疼爱我的表现，你们都想把我送上那个位置，这才对我有着诸多要求。外祖，我都理解的，是我说错话了，您别气坏身子。”
右相颤颤巍巍地坐下，他眼含复杂地看着叶栾：“你是知道，你是理解，可是你并不高兴不是吗？我记得你小时候，我问你读书是为什么，你说是为江山社稷，为黎民百姓。我那时多欣慰啊，你是我女儿生下来的孩子，我就知道，我的外孙是哪些庶子如何都比不上的。现在想想，你小时候就已经知道看人脸色说话了，这对帝王来说是好事，可你当时还只是个幼童……”
右相说着，看着叶栾的眼神都带上一些心痛：“我竟不知，我们让你做的这些，都不是你喜欢的。殿下，你该跟我们说的……”
叶栾摇摇头，他已经不想去纠结以前的事情了：“外祖，我现在挺好的，以前不喜欢被条条框框束缚，可我流浪过一次后才发现，这个世间多得是穷困潦倒之人，我若为储君，定叫武朝再无乞丐。”
右相眼里方有了一点神色，他紧紧地盯着叶栾：“就只是这样吗？”
叶栾沉默。
正是这样的沉默，让右相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确也有私心。”
听到叶栾这样的回答，右相心都凉了：“不，你没有私心。”
右相不想相信叶栾对柳多虞存着那样的心思。
武朝好男风的人不少，但右相也懒得管他们。
但如今，他辛苦培养出来的储君，居然对一个男人动了心思。
叶栾泰然自若地对右相说：“外祖父，诚如你所见到的那样，我的确对多虞……”
叶栾还没说完，他的外祖父就抄起手边的茶杯朝他扔过去：“住嘴！”
在茶杯砸过来的时候，叶栾纹丝不动。也不知是右相故意的还是不小心，这茶杯并未砸在叶栾身上，而是砸在了叶栾的脚边。
茶杯四分五裂，茶水和碎片四处飞散，甚至有些还飞到了叶栾的衣摆上。
叶栾只轻声说：“祖父，对不起。”
右相指着他厉声说：“我不要对不起，我要你改！”
叶栾摇摇头：“改不了。”
右相更是激愤：“你改！”
叶栾仍旧说：“祖父，我真改不了。在我流浪的这段时间里，柳多虞是第一个对我好的。当然，我一开始误会他了，我以为他是要嘲弄我。但是后来慢慢接触，我才发现，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再后来，我发现他是团团，就更加爱他了。”
叶栾这话听在右相的耳朵里十分刺耳，什么爱不爱的，有辱斯文！
右相更是没有想到，叶栾居然已经发现柳多虞是团团了。
右相想到以前叶栾还为柳多虞挨了一顿戒尺，他就头疼。
柳多虞是谁不好，非是那个团团。
这下好了，幼年情谊加上落难之恩，还有一些暧昧情绪，柳多虞在叶栾心里的地位可不轻。
右相没有说话，但叶栾却自顾自跪下：“外祖父，我求您了，我不求您能接受我和多虞，只求您不要反对我们。”
右相怒极反笑：“怎么？现在就你们你们的，难道你们现在已经是一对了？我看那个柳多虞，对你可没有半分情意。”
叶栾不信右相的话：“多虞对我的心意，我自然能够感受到。他是个惯会口是心非的，曾经还连我也骗了去。外祖，您不要再说了，我从小到大只求您这么一件事，求您答应。”
柳多虞对他有没有情意，他还能感觉不到吗？
“好好好，就他对你有心意，我对你没有是吧？罢了，我不管你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不过以后在你父皇和母后面前，我是不会帮你们说话的！”
叶栾知道，右相这话就是默许的意思了。
叶栾露出一抹淡笑：“谢谢外祖父。”
右相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叶栾跟着柳多虞回了柳府，而右相则由柳天送至驿站。
右相回京了，却没有带着叶栾一起回去。
柳多虞忍不住看了叶栾好几眼。
叶栾自然瞧见了柳多虞探究的神色，他道：“多虞，怎么了？”
柳多虞问：“右相伯伯都和你说了什么？”
叶栾自然答道：“没有什么，只是他觉得我一个伴读不可能会有夺得春日诗会头彩的能力，对我的学问考察了一番。”
柳多虞才不信叶栾这话，右相是叶栾的亲姥爷，怎么可能认不出叶栾？
叶栾就是用这话蒙他呢。
但柳多虞假装傻子一样被叶栾蒙在鼓里：“是吗？那归之回答得怎么样？”
“当然是对答如流了。”
柳多虞眨了眨一双星星眼：“不愧是归之！归之真厉害！”
叶栾唇边笑意不断：“那是自然的。”
柳多虞扳着手指头：“没想到右相伯伯一下子就给我送了这么重的礼。说起来，我这十几年好像都没有见过他，不过倒是听说他和我父亲不是很对付，现在看来，也没有这么不对付嘛。算一算，万福楼能给我挣好多好多银子呢。”
叶栾失笑：“我以为多虞先注意的是能随时随地都吃到万福楼的饭菜呢。”
柳多虞一顿，换做以往，他肯定是像叶栾猜测的这样。但是他开了一个珍宝阁，兜里开始有钱进帐了，柳多虞美滋滋，自然也惦记不起吃的东西了。
柳多虞挑眉道：“我又不是只专注着吃！”
他面上恣意张扬，看得叶栾又是一阵晃神。
等回到柳家的时候，宴席已经散了。一进门就听管家说柳承勇吃得大醉，回自己院子里睡觉了。
柳多虞没喝酒，此刻又不困，他只想去清点清点自己所得的生辰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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